他这话一下就刺中姬廷炎的软肋。他深知父亲痛恨赤天教,便想把脏水往他们身上引。况且,自己也确实是被烛九阴下毒逼迫,也算不上欺瞒。
乔畔见外祖迟疑未决,不忍他受姬滔蒙骗,便当面戳穿他的谎言。“外祖,你不要再信他。明明是他在赌坊输了钱,烛千隅帮他赎了身。他不得已才会服下毒药,听从烛千隅的安排,盗取护倾石。”
烛千隅在乔畔离开凌峰谷前,便与她坦白了此事。乔畔也并未怪他,毕竟那时的自己与烛千隅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姬滔见乔畔掀他老底,根本不给他留活路。他怒上心头,这手上的力道也更重了几分。他眼底染满红血丝,泛着浓浓的杀机,死死掐住乔畔咽喉。
“父亲,你答应放我离开蓬莱。否则,我不介意再杀她一次!”
上官亮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即杀了姬滔。可他深知自己不能乱,便与萧乘风相视一眼后,悄然埋伏在姬滔身后,准备伺机而动,救下乔畔。
萧乘风也故意上前用言语激怒姬滔,想为上官亮创造时机。“姬滔,你在飘渺山时就不学无术。若不是看在岛主与苒妹的面子,我早就将你赶下山。”
姬滔怒狠狠反驳道:“萧乘风,当年你还不是仗着自己阳城少城主的身份,横行霸道。他们惯着你,我又凭什么听你,你与我又高贵多少!”
“就凭我不会丧尽天良,杀害自己的亲人!姬滔,你若还有一丝良性,就赶快放了婉儿,我会帮你求岛主,饶你不死。”萧乘风见乔畔憋的小脸通红,赶忙与他谈判。
姬廷炎也在此时发了话,“自小我便知你悟性不高,只求你能顶天立地,踏实做人。不成想,你还是学了你母亲的诡诈。当年,她用计怀了你,却自食恶果难产而亡。你也想步你母亲的后尘嘛!”
姬滔听见父亲谈及母亲,一时分了神,便给了上官亮可趁之机。他从背后偷袭,顺势一掌打向姬滔。萧乘风与姬朗也伺机出手牵制,三人终于从他手下安然救下乔畔。
乔畔被挟制太久,不禁掩胸咳嗽了两声。上官亮见状,赶忙心疼道:“畔儿,你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乔畔微微一笑,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姬滔已被萧乘风牢牢控制,他见自己大势已去,只仰天大笑一声,笑得那么可悲、凄凉。
乔畔见外祖蹙眉站在那里,一言也不发,她便猜到外祖的心意。就算姬滔罪犯滔天,可哪里又有父亲忍心赐死亲子呢!
她来到姬廷炎身边,笑说:“外祖,他虽三番五次对我谋害,可毕竟也是我亲舅。还请外祖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萧乘风急忙劝阻:“畔儿,你再胡说什么!”
乔畔摇了摇头,示意师叔不要阻拦。
姬廷炎拍了拍乔畔肩膀,重重长吁一口气。“好孩子,我知你是为我着想。是我教子不善,无辜害了你一生。”
乔畔淡然一笑,安慰道:“外祖,这世间事谁又能说的准。不过是因果循环,自有定数罢了。”
姬廷炎与乔畔相视一笑,便与姬朗吩咐:“朗儿,传令下去,姬滔从此与我姬家再无关联。将他关押在寒冰岛,此生不得出岛一步。”
寒冰岛四季严寒,寸草不生,俨然一座孤岛。姬滔也算是自食恶果。
姬朗命人将姬滔押下,他来到乔畔身边,慈祥道:“婉儿,舅舅先去忙。你等我回来后,再与你好好团聚。”
乔畔欠了欠身,得体笑了笑:“舅舅做事要紧,我在家中等舅舅回来。”
姬朗又与萧乘风道别一声,就赶忙去处理姬滔留下的烂摊子。
姬廷炎招招手,唤乔畔来他身旁坐下。“婉儿,你快与外祖说说,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萧乘风又是如何寻到你?”
乔畔与外祖讲述了自己一百年发生的所有事,全部事无巨细。到最后才提及自己此行来蓬莱的目的。
“外祖,安邑城的百姓实在无辜。婉儿想求你相借灵芝草,好让我研制解药。”
姬廷炎和善一笑,“如此说来,你来蓬莱只是想借灵芝草。如果不是因为它,你还不打算来找外祖,是嘛!”
乔畔垂眸道:“外祖,我不清楚你是否还认我作孙女。母亲已经不在,父王也不要我,二舅还……”
姬廷炎长吁一声,愧疚道:“当年苒儿病逝的消息传回蓬莱,我闻讯悲痛万分,才会闭关不见人。没成想,竟害了你一生。”
乔畔不忍见外祖神伤,只好继续与他隐瞒母亲去世的真相。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手刃仇人,为母亲报仇。
“外祖,这一百年我过得真的很幸福。”乔畔站起身,把上官亮带到外祖身旁,与他郑重介绍:“外祖,我们也是在三水镇相遇。”
上官亮双手作揖,恭敬道:“外祖安好!”
“我刚瞧你洞若观火,身手敏捷,相貌与婉儿也十分相配。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何人在?”姬廷炎温和道。
上官亮毕恭毕敬道:“回外祖,晚辈复姓上官,单名一个亮字。家父乃是桑墟城人士,不过我自小与舅舅在安邑城长大。”
“上管家?安邑城?难道安国就是你亲舅?”姬廷炎与南家还算有些渊源,对他们也是知根知底。
“外祖所言甚是!”
姬廷炎见上官亮风度翩翩,谈吐大方,对他很是满意。“如今婉儿有你照顾,我也放心。等什么时候有空,唤安国来蓬莱一趟,我也好与他商讨你们的婚事。”
乔畔瞬间羞得红了脸庞,“外祖,你好端端提这些作什么,我也没说一定要嫁他。”
“畔儿,外祖都同意了,你可莫要反悔呀!”上官亮见乔畔拒绝,不禁着急起来。
姬廷炎故意与乔畔说:“我蓬莱好男儿千千万,既然你不想嫁上官亮,我来与你安排如何!”
“外祖!”
乔畔撒娇一声,引得姬廷炎也开怀大笑起来。“你们先安心在蓬莱住着,灵芝草我会命人给你们备好。”
“外祖,安邑城百姓还等着解药救命,婉儿怕是不能在蓬莱呆太久。”乔畔也想多陪陪外祖,可她心系百姓,只好忍痛与外祖分离。
姬廷炎欣慰道:“婉儿,你长大了!罢了,等你忙完一切,再来蓬莱多陪陪外祖。我让朗儿与你们备好船,等明日灵芝草备好,你们就启程回安邑。”
“多谢外祖体谅!外祖,莲莺姑姑如今可还安好?”乔畔惦念莲莺,想离开蓬莱前,与她再见一面。
姬廷炎深叹一口气,惋惜摇了摇头。“莲莺自从得知你的死讯,便一直气闷难郁,身体也渐渐□□。我找了许多大夫与她治疗,可终归是无力回天。”
乔畔嘴唇紧闭,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怀。她想不到,一百年前那一别,竟成了二人的永别。
上官亮轻抚她的背,想让她好受些。
萧乘风也与莲莺也算是老相识,年少时,两人还总爱在一起拌嘴。没成想,如今也是天人永隔。
“畔儿,你要好好振作起来,莲莺在天有灵,也不想见让你为她神伤。安邑城的百姓还在等你,朝陵国的苍生,也需要你啊!”萧乘风不忍见乔畔伤心,便开口劝她。
“师叔,我明白!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安邑。”乔畔在外祖面前不便直说,可在心里已然想清了自己以后的路。她想要回朝陵城,不止是见父王,还想亲自手刃兰贵妃,与莲莺,与母亲报仇。
当晚,姬府门庭若市。蓬莱贵胄都纷纷携带礼物,想来一睹公主的风采。姬滔无端被废,他们都私下打探到了消息。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姬朗的授意。
公主姜婉还存活在世的消息,一夜便传遍整个朝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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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重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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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陵意阑宫,纳兰秋裳正与纳兰柔在院内赏菊。
“姑姑,这菊花开得正好,等会儿我让紫篱摘些,给你烹茶喝可好。”纳兰柔惯会讨好长辈,以此表现她的贤良淑德。
纳兰秋裳无子,便将纳兰柔视作亲生女儿般看待。“柔儿喜欢就好。我听说膳房新来一个御厨,他拿手本事能将菊花入膳,等明日就让他做给咱们尝尝鲜。”
姑侄两人正欢笑着,只见紫篱身影急匆匆跑来。她来到二人身前后,只示意一眼,身旁侍奉的婢女便都躬身退了下去。
待院内只剩她们三人时,紫篱这才躬着身子,诺诺开口禀明:“贵妃娘娘,蓬莱那边传来消息,姬滔已被废黜,并且关押在寒冰岛。”
兰贵妃还在赏着菊,只漫不经心道:“我早知姬滔不中用,废了就废了吧!对了,你可有打探清楚,他又做了什么糊涂事,才会被废?”
紫篱眼神惶恐,低着头不敢直视兰贵妃,只结结巴巴小心道:“暗卫回报,说是……是萧乘风带了公主姜婉回蓬莱,指证了姬滔谋害。”
“你说什么!”兰贵妃猛的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她面色骤然阴冷下来,不可置信怒视着紫篱。
“姑姑,你先不要急,小心气坏自己身子。”纳兰柔小心搀扶她坐下,又开口问紫篱:“这消息可有错漏,姜婉不是在一百年前就已身亡,萧乘风又是如何寻到她?”
紫篱依旧低着头,诺诺回她:“消息已然传遍朝陵国,应是错不了。奴婢听说是姬滔设计谋害了姜婉,可又不知怎的,她竟奇迹生还。姬府那边的消息密不透风,暗卫也打探不出多少。只是他曾听到姜婉唤萧乘风,师叔。”
“师叔?”纳兰柔眉头微微上扬,像是想到什么。
兰贵妃见她有眉目,便询问说:“柔儿,你是否想到什么?”
“我在安邑城时,萧相旬身边确是有一女子,说是萧乘风的徒弟。我那时也没多想,如今仔细想来,她相貌的确很像姑父。”纳兰柔第一眼见乔畔,就觉得她眼熟。可当时她满脑子都是萧相旬,并未把乔畔放在眼里。
兰贵妃盈盈秋水的美眸里透露着些许阴沉。当年,她早就派了刺客埋伏,打算在姜婉去蓬莱的路上,对她下毒手。可刺客一直也没寻到合适的机会,便一直埋伏在蓬莱,准备伺机而动。
后来姜婉意外身亡的消息传来,她还以为是上天怜悯,便欢喜召回了刺客。如今姜婉平安归来,她又哪能不恨!
紫篱来到兰贵妃身边,出谋划策。
“娘娘,既然她想恢复身份,当这个尊贵的公主,我们又何不成全了她。您亲自去与陛下商量,主动提及接她回宫,也能谋个贤良的好名声。让她回到咱们眼皮下,也更好掌控些。”
兰贵妃死死紧攥着手,指甲上的蔻丹,红的像是被掐出血般。她不服,凭什么姬苒的女儿能长大成人,自己却要忍受无子的孤寂。
“柔儿,你陪本宫去正午殿见陛下。本宫要好好准备一份厚礼,迎接咱们这位尊贵的公主。”纳兰秋裳微咪起美眸,阴侧侧地笑着。
纳兰柔自小便知姑姑手段阴毒,她也想满怀期待,想看看这位尊贵的公主,究竟能落个什么凄惨下场。
蓬莱码头,姬廷炎与姬朗正送乔畔上船。姬廷炎望着乔畔,不舍说:“婉儿,外祖在蓬莱等你平安回来。等下次来,你的婚事可就拖不得了。”
乔畔无奈摇了摇头,“外祖,你怎么老想着要把我嫁出去。”
姬廷炎放声一笑,玩笑说:“你就当外祖相中上官亮这个外孙女婿,想尽快迎他进门。”
乔畔可能不懂姬廷炎的苦心,萧乘风却是看出他的担忧。自古皇室儿女的婚姻,大多都为朝堂斗争的牺牲品。姜月寻身为国主,也不能幸免,只能违心迎娶纳兰秋裳为妃,更何况乔畔呢。
萧乘风与他恭敬施了一礼,“岛主,我知你的顾虑。等到了朝陵,我会尽快与他父王商议婉儿的婚事。”
“乘风,我便把婉儿托付与你。等下次来,你定要还我个活蹦乱跳的外孙女。”
姬廷炎的话虽然玩笑,可却包涵了他对外孙女的无限期许。他只要乔畔开心便好!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船已然驶离码头,可乔畔还见外祖站在码头凝望自己。她用力与外祖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外祖,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
姬廷炎慈祥一笑,直到船只完全驶离后,才与姬朗离开码头。
“朗儿,这朝陵国怕要变天啊!”姬廷炎抬头望了望天,无奈感慨一句。
姬朗这些年也暗自打探了朝中消息,只是他怕父亲气恼,才一直闭口不谈。“父亲,您一直气姜月寻没照顾好小妹。如今可会因为婉儿,改变主意呢?”
姬廷炎长叹一声,“我是气姜月寻,可婉儿毕竟是他亲生骨肉。倘若他战败,婉儿也会陪他一同身陷险境。为了婉儿,我不能再置若罔闻。你先做好筹谋,真等到了那日,我蓬莱水师定要助朝陵一臂之力。”
姬朗早就看不惯纳兰茂的狼子野心,他也不想躲在蓬莱,当个缩头乌龟。如今父亲既已发了话,他定当会尽心筹谋,等着与纳兰茂在战场上见真章。
乔畔三人离开蓬莱后,也没在西河逗留,只快马加鞭地赶回安邑。
萧相旬虽人在安邑,可萧乘风都会派暗卫与他暗通曲款。等姜婉生还的消息传到安邑时,他也没太惊诧。
倒是南芷凝对这个朝陵国的传奇公主,表现的很是好奇。“相旬,你与这个公主也算兄妹,你可有见过她?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是义父的女儿,我当然见过她。不瞒你说,义父曾有意让我俩结姻。若不是当时她年纪太小,怕早已成事。”萧相旬见凝儿八卦,便起了逗她玩乐的心思。
“结姻?那她如今突然回来,你义父会不会又要提及此事。她长得怎样?有没有与我一样漂亮?”
萧相旬玩笑开得合理,凝儿也信了他的话,内心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萧相旬不忍看她失魂落魄,赶忙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致歉。“凝儿,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谎诓你。义父他从来没有想我做驸马的心思,从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国主的心思,我们寻常人哪能猜的透呢!你现在就与父亲提亲,好不好?”凝儿怕迟则生变,想赶忙与他定下婚事。
萧相旬无奈一笑,“那倒也不用这么急。过几日阿叔会来安邑,等那时,我便让他去南府提亲。”
“姜婉长得漂不漂亮,与我比较,谁又更美呢?”凝儿依偎在他怀中,吃起了那位公主的醋。
萧相旬轻抚她的秀发,“当然你最美!不过……”
“不过什么!”凝儿将头抬起,生气看着他。
“不过这话你若问上官兄,答案可就不一定了。”萧相旬潇洒一笑,又与凝儿卖起了关子。
凝儿小手重重一拳砸在他胸口,“萧相旬!你又拿我寻开心是不是。姜婉是你的义妹,她又跟上官哥哥有什么关系。”
萧相旬紧攥凝儿小手,任她怎么挣脱,也绝不放手。“我这一生只有畔儿一个义妹,你说她与上官兄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畔儿是你义妹,可我们明明是在谈论姜婉啊。”凝儿将话说完,才隐约察觉出哪里好像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