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妞妞乖——”何禾走在妞妞身边,她举起手小心翼翼地贴在妞妞的脸颊边夸它:“妞妞长大了,稳重。”
阿布走在妞妞另一边:“它可能是没吃饱。”
何禾向前迈几步,她隔着妞妞探头望着阿布:“我夸夸妞妞你都不给面子。”
妞妞举着鼻子叫了一声,何禾再次探头:“你看你看,妞妞说我说的对。”
“它没吃饱怎么办?”她还是有些担心地问。
“吃点加餐。”阿布说:“仓库有玉米胡萝卜还有香蕉,它不怕饿肚子。”
“哦——”
何禾低头摸了摸肚子,她望了一眼天空上那颗仿佛永远不会下山,亘古悠长晒着的太阳拍了拍戴着草帽的头顶。
“饿了。”她又探头:“晚上我们去吃青芒果还有烧烤好不好!”
阿布看着地面点点头:“行。”
“然后再尝尝泡鲁达!我今早就想买了!”
阿布同样隔着妞妞探头问:“泡鲁达是什么?”
“不知道。”何禾笑了:“看到奶茶店的菜单上有,昨晚睡觉前我在手机上也刷到来版纳的人都要吃泡鲁达。”
“哦——”
又‘哦’。
何禾鼓了鼓腮帮子,她放慢了步速和妞妞同步走着。
她离妞妞离的很近,一抬头就能看清妞妞皮肤上的纹路,像人一样的眼睛,还有藏在嘴巴中的象牙。
“哇!母象居然也有象牙!”
“对。”
“不过有的母象没有。”阿布又说。
何禾边走边弯了膝盖仰望妞妞的嘴巴:“就是好小一个。”
她站直了身子好好走路:“我们大一上学期的时候还模拟过联合国对话,那时候的议题好像就是关于动物保护。”
“大概就是反对滥捕滥杀之类的——”何禾又往前迈了几步:“阿布,你知不知道非洲?”
“非洲象。”
“对!”何禾点头:“可是非洲象早些时候被偷盗的人伤害的太多了,因为它们有很长很长的象牙。”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中国古代也喜欢象牙制品来着?”
她说着,就绕过妞妞身后突然出现在阿布身边。
何禾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地降低了音量:“版纳现在没有偷猎象牙的吧?”
“没有。”阿布沉默了几秒:“现在是犯法的。”
“可总有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呀——”
何禾笑着说完后就掏出手机开始边走边玩,她没注意阿布此时正看向她的,有些复杂的眼神。
她只顾自己走着,看清前路平坦光明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后就安心地在寝室群里聊了几句。
她放任了朋友圈那些红色数字,跳出微信顺便打开app看了一眼卖泡鲁达的奶茶店还卖了什么别的她从没尝过的好喝的饮料。
阿布还在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听着他和妞妞每一步几乎踩碎泥土的共进的声音。
他摸了摸妞妞的脸颊,转头望向何禾的背影。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又紧紧闭上。
“他们会被山神惩罚的。”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说。
新救助的小象被安顿在月亮的隔壁,它被一堆人围着。
救助中心稍显乱糟糟的,大概是停的那两辆橘色的森林消防车和一辆中型卡车上下来了不少人。
何禾在忙来忙去的人群中稍微看到了一些小象的情况。
它比月亮的个头大了一些,脾气也犟了一些。
象爸与象医生们想让它躺下,可它带着鲜血淋漓还腐烂的前脚直挺挺地站着,死活都不肯听话,甚至还低声叫着向前作进攻状,似乎是在驱赶与威胁人类。
“喂点奶喂点奶!”
杂乱中何禾听出了李工的声音。
“双双!让小李的羊奶快点送!”
“送来了!”
“上称把它体重量了。”
“你起来你起来,我来。”
“交给你们了,我们走了。”
何禾向后退了一步,她给象舍门口围着的穿着迷彩的森林消防们让了让路。
她挤在象舍外看着,看着亓行舟火急火燎的把台称从医务室方向推过来。
完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今晚亓行舟又得值班。
她大概是真的成了急诊科的芒果——
但是意外的是今晚亓行舟和路远山都没有值班,甚至连阿布的阿爸王工也不用。
王工开着自己的车带着阿布回家,何禾坐在亓行舟皮卡车的后座上,傻了似的地望着王工的车开在前面。
说好的去一起吃泡鲁达呢——
还不如都值班呢。
她扒在车窗边不高兴地撅了嘴,任由窗外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在眼前糊成一团。
“小宝今晚想吃什么?”路远山坐在前面问。
她等了一会儿没得到答案就看向车外后视镜中的何禾。
“这孩子傻了?”路远山笑着问亓行舟。
何禾吹了一下眼前的头发,发丝随着热风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嘴巴,她连着呸呸呸几声叹了好大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我——不——饿——”她不高兴导致了有气无力:“我减肥。不吃了。”
“这孩子真傻了。”路远山十分笃定地对亓行舟说。
亓行舟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午吃的什么现在都不饿?”
“河粉。”
“我中午饭还没吃呢。”亓行舟开始小声与路远山聊着:“太难找了那个村子,到了之后车还开不进去,开进去了又得下车钻泥地,导航也不好使。这小象凶得很,刚刚你也看见了。”
“哎哟可怜可怜。”路远山捏了捏亓行舟的脸颊:“我就带了包压缩饼干。”
亓行舟嘿嘿笑着脑袋微微歪向路远山:“把孩子扔家里咱俩吃烧烤去?”
路远山拍了一下亓行舟的脑袋:“她说减肥还能真减肥吗?”
路远山说的对,说减肥的人,到了餐桌上就不会说了。
何禾坐在烧烤桌边一连吃了一大把串烤好洒满辣椒粉的碳烤牛肉和半碗酸豆角炒饭,她又喝了小半袋冰的黑加仑柠檬汁后撑得开始打嗝。
她的脸颊与鼻尖被烧烤店蔓延的炭火热气卷着夏风一起热得红彤彤。
扎起丸子头后前额的碎发被汗珠沾湿了打了卷儿,电风扇吹过这边,无济于事地面对她鼻尖与额头上被油炝心管辣的冒出新一轮的汗珠,只有掉落皮筋的发丝随风飘动。
“不吃了。”何禾放下碗:“减肥。”
“哦——”亓行舟看了一眼订单:“柠檬烤鱼还没上呢。”
“那等等——嗝——再减肥——嗝。”何禾把纸巾按在鼻尖上吸汗:“鱼是——嗝——蛋白质,不胖。”
“对。”路远山憋着笑点了点头。
亓行舟去店内催鱼了,何禾打着嗝看了一眼手机。
下午那条与阿布的朋友圈在她几乎不发自拍并且从来不会出现异性的朋友圈中简直像炸了锅。
看热闹的,好奇的,八卦的,嚷嚷着照片看不清人的。
从小到大她玩的好的能聚在这下面的人都聚在这里了。
唯独赵团团消失在这条。
甚至连李燃歌都点了个赞。
要不要统一回复一条这只是朋友——
算了。
还不一定只是朋友呢。
鱼来了,吃鱼。
想吃泡鲁达!!!
晚上九点何禾背完了单词躺在床上盯着阿布的聊天框,她点进去,又退出来。
来来回回的。
想说些什么。
【今晚没吃|】
删掉删掉,阿布不认识汉字。
她应该发语音,可是她真的只想发文字。
语音总感觉好奇怪,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
虽然他们白天面对面说了很多话。
何禾翻了个身刷社交软件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大概是因为大数据,她的首页推荐一大半都是如何游玩西双版纳。
告庄,星光夜市,湄公河,大佛寺。
舂鸡爪,泡鲁达——
何禾刷到这条后郁闷地扔掉手机把脑袋埋进抱枕。
“你为什么不学汉字呢——”
她立即拿起手机搜了一下。
‘傣族学汉字难吗?’
回答:不难。因为傣族地区的学校普及了双语。
那不然——她来教?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了珍妮教泰山,鲁滨逊教星期五——
不对,阿布不是星期五。
何禾笑得在床上打滚。
她笑了一会儿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或者,她学傣文?
何禾又开始搜傣文难不难学。
网页显示的像泰文,甚至比泰文还要复杂的符号。
她默默地关掉了网页。
门外路远山和亓行舟看电视笑得哈哈的,何禾躲在房间内,就好像青春期躲着禁止早恋的父母似的拿着手机给阿布发了语音。
“阿布,你吃饭了吗?”
“没有。”
‘没有。’
这么简短?
何禾一脸问号对着屏幕。
爱吃不吃。
她‘哼’了一声。
没几秒她又拿起手机。
她刚要按着‘按住说话’键,阿布就发来了新语音。
“你吃饭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小,像也躲着给她发似的。
何禾想了想,对着空气摇头:“我也没吃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快要凸出的胃:“阿布,你在做什么?”
“坐着。”
如果她可以立法,她要把聊天只回两个字的人统统抓进去!
“哦。”何禾说。
“嗯。”阿布回。
???
你什么星座啊这么沉默寡言!
怎么面对面时聊得好好的,在手机上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呢?
何禾气得咬牙切齿又没办法发泄,她的手抠着布偶小熊的鼻子,删掉与阿布聊天框假装此人不存在。
不存在她就不会想找他聊天,不存在她就不会期盼他的回复。
这件事她干了不少次了,她熟。
朋友圈又亮了红色数字。
何禾点进去。
新的点赞,是阿布给今下午他们的合照点了一个赞。
他不光点了赞,还在评论区中学着她的文案用拼音回了一条:【hehe!】
这真的是把人的心放在搓衣板上反复揉搓。
她的心一下一下,随着他被按瘪又充气变回饱满的桃心。
她恋爱脑上身,他每按一下她还自带粉色泡泡。
“你。”何禾装作不在意地指着手机:“你是真的好会。”
“我们出去吃饭呀?”她问阿布。
“我阿爸刚做了饭。”
“哦。”
“嗯。”
又瘪了!
作者有话说:
我女鹅是白羊座,上头比较快。
第17章 版纳日记—2020.0707
◎你不主动,我不主动,故事由谁开始?◎
何禾还是忍不住搜了一下。
‘八月份是什么星座?’
回答:狮子座。
狮子座?
她咬着拇指尖的指甲拧着眉头对着手机认真研究了半天。
“这也不像狮子座呀——”
再搜一下。
何禾趴着用两根手指戳着屏幕。
“狮——子——男——喜——欢——”
她的傻笑对着这些字戛然而止。
她把手机一扔,挺直了后背双手抱臂翻了个白眼:“我管他喜欢什么!”
不搜!
哦,狮子男喜欢白羊座。
黑暗中何禾对着那些星座博主的速配分析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她只是看着他们恨不得说得唾沫横飞的夸夸其谈,都感觉被打了一针强心剂。
不用坐客运,也就不需要早起。
第二天七点起了床,买了厚蛋烧三明治当作早餐路过街边的小超市时,亓行舟和路远山还有空余的时间进去买了一些蔬菜肉类带去救助中心。
何禾跟着路远山往象舍走,月亮与昨天那头小象门口都摆了一条长木椅。月亮门前的木椅空无一人,旁边的木椅上李工睡得东倒西歪。
路远山探头看了一眼月亮的情况,月亮正独自躺着。
它的耳朵上挂了打了一半的吊瓶,象舍内除了它睡着的小垫子外,到处是刚刚打扫过的湿漉漉。
路远山拍拍李工:“换班儿了,你去会议室睡去。”
“嗯?”
李工像弹簧一样瞬间坐起来,他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两个人是谁,摘了眼镜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行。”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坐着指了指前面的象舍:“这崽子皮,闹了半宿。昨晚打针我和小军,阿宝还有老秦四个人都按不住。月亮醒了就趴在垫子上看它。喂奶都和打仗似的,不喝。”
路远山打开了月亮的象舍:“等会儿我喂它试试。”
“月亮醒啦?”何禾站在椅子边看向正睡着香的月亮:“哦,它又睡了——我还想和它玩玩呢。”
李工满脸慈祥地看着月亮:“等会半小时之后双双还是小梦的来叫它喝奶你再来。”
他扶着椅子站好,向后伸了个懒腰突然卡在半截。
大概是腰闪了,何禾看着李工扶着腰哎哟哎哟的往远处走。
路远山在翻着排班表,她就按着之前做过的事情,提着铲子和铁桶找着脏兮兮的象舍想要主动干点志愿者做的活儿。
不过不得不说,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们真是时时刻刻眼里有活。
这才九点,象舍早就是挨个铲完了臭臭又用水冲过了。
何禾就这么白走了一圈。
也不算白走一圈。
她掏出事先装进胸前腰包的三个胡萝卜在路过小象们的象舍时掰成一块块的挨个给它们嘴里塞了一块。
棒棒的那份进了嘴巴就秒没,它高兴地张着嘴巴还要,何禾只好把手里剩下的一大半胡萝卜都喂给它。
“没了!”她张开手晃着干干净净啥也没有的掌心:“真没了!不骗你,全给你吃了。”
她还把包打开给棒棒看。
“下回它就知道你这个包里藏东西了。”守着棒棒的象爸小梦说。
“那明天我换个包。”何禾握着棒棒的鼻子逗它:“这包太小了,还是那种斜挎的布包塞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