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山拍拍何禾的屁股:“去吧,我给你在这里看着。没人来。”
“那你等下给我递毛巾。”
“好好好。”
路远山笑了,她看着何禾走进帘子下后坐在了一个类似马路牙子的石块上。
何禾紧张地盯着帘子的边角,这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用舀子舀起水时水掉落盆中的哗啦啦。
“姐!”
“哎!”路远山转头:“在呢!”
救助中心排好了时间表,关于小象喂奶的时间与守在象舍外观察小象的一举一动。
轮在后面的人先去会议室的沙发上睡了,王工和老秦在医务室看小象的体检指标与腿部拍的片子。
阿布拿了盒香皂,就往洗澡的小亭子走。
路远山听到脚步声,她放下刷着亚洲象北迁新闻的手机。
“等会儿。”路远山叫住阿布:“禾禾在里面呢。”
阿布点点头:“哦。”
路远山招招手:“来这坐会儿。”
“吃饱没?”她问阿布。
“没有。”阿布坐在矮矮的石墩上:“吃饱了等下就犯困了。”
“等会儿轮到秦叔的时候你吃点东西再睡。”
“嗯。”
路远山继续看新闻了,阿布就捡了一根青草折着。
静谧的黑夜,除了蟋蟀的鸣叫就是身后舀水的哗啦啦。
“哎哟!”小帘子内何禾突然叫了一声。
路远山急忙转头:“怎么了?”
“没事!”何禾捂着脑袋转到水龙头的另一边:“我撞到头了!”
“小心一点!”
路远山松了一口气,阿布也转回头重新盯着手中的草。
他抬头看了看清朗的夜空,转头又看向了身后的帘子。
帘子后的人影晃动,更应该算一大团放大的黑影。
月明,星也密。
阿布乌黑的眼睛映着这片昏暗中帘子后唯一的光点。
他看得出神了,路远山点开视频的响声才让他急忙转回头。
他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路远山叫住阿布:“去哪儿呀?”
阿布说:“不洗了。”
“没事。”路远山摆摆手:“她一会儿就洗完了。”
“小孩子这么没耐心呢。”路远山揪着阿布在石墩上坐下:“都臭了还不洗,你在这站着我都能闻到小象拉稀的那个味儿。”
“姐!”何禾喊了一声:“毛巾!”
“来了!”
路远山向后去了,留下阿布自己在这里坐着。
“洗头不用我在这里看着了吧?”
“不行!”何禾猛地摇头:“我怕鬼。”
“哪有鬼?”路远山扑哧笑了,她帮着何禾穿好她的T恤裙:“阿布在那等着呢,你快点给人家挪地方。”
“哦——”
“阿布。”路远山走出帘子拍了拍阿布的肩膀:“你先洗,何禾等你洗完再洗头。”
“没事。”阿布看了一眼帘子:“她先洗,我等着。”
“行。”路远山笑着点点头。
她转身对着身后喊:“你快洗头!阿布等着呢。”
“阿布在这里给你守着行不行?我今天的笔记还没写呢!”
何禾蹲着舀水:“行行行!”
“她怕鬼。”路远山手挡在嘴边对着阿布小声:“孩子胆小。”
“哦——”
路远山走了,阿布就独自坐着。
他伸出胳膊闻了闻,他倒是闻不出小象粪便的味道。
“阿布?”
小帘子何禾后叫他,他转过身。
“怎么了?”
“你别走,我怕鬼。”
阿布低头看了看他已经走远了一些的距离,他又重新走回来坐下。
“不走。”他说。
“我洗头,很快就好了。”
“哦!”
月亮亮的出奇,哪怕是一弯小小的月牙。
阿布摸着手腕上的串珠,他盯着月亮,盯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几下。
“阿布!”
何禾的声音打断他。
“怎么了?”
何禾的脑袋探出帘子。“过来帮我洗头!”
阿布顿了一下:“什么?”
何禾的脑袋缩回了帘子,她弯腰拿起葫芦瓢又钻出帘子。
“你帮我拿着瓢,我自己单手没法洗。”
“哦。”
阿布站起来,他扔掉手中的小草慢慢往帘子去。
他站在帘子外,隔着薄薄的帘子发呆。
他伸出手,手指在帘子边。
帘子唰的一下被打开。
他吓了一跳,眨着眼睛看着帘子在铁丝上被拉开的方向。
他一低头,何禾正歪着头。
她攥着她湿漉漉的长发看着他,眼睛笑弯得,像他瞧见的,刚刚天上的月亮。
作者有话说:
没谈过恋爱的一般都能当狗头军师。
第19章 版纳日记—2020.0707
◎男人,只会影响白羊座拔刀的速度!◎
“我以为你偷偷跑了呢。”何禾把葫芦瓢塞进阿布的手里。
“没有。”
阿布握着瓢,何禾转身蹲在脸盆边。
热水掺进凉水中用手指搅和着拌得均匀,水汽与淡淡的香气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何禾放下暖瓶:“我打上洗发乳之后你再帮我舀水冲。”
“嗯。”
何禾打开洗发乳,很快头发就被揉出了满头的泡沫。
她歪着脑袋专心专意地揉搓着,阿布也找了个位置蹲下。
他将黄色的葫芦瓢翻来覆去地看,像从来没见过这种最常见的玩意儿似的没事找事的用手指弯曲关节敲了敲瓢上凸起的肚子。
“再给敲坏了。”何禾揉着头发小声笑他。
“嗯。”
阿布不敲了,他蹲得难受,就换了个姿势用一个膝盖撑着地面半蹲着。
“好了吗?”他盯着何禾的脑袋舀起一瓢水等着。
“好了。”何禾点点头。
“等等。”她对着阿布举起的瓢急忙又说:“我先把泡沫捋下来。”
“你别动,我脑袋去找你。”
“行。”
水流下来了,阿布稳得像一个水龙头,何禾冲着头发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布又舀起一瓢水好奇地看着何禾:“笑什么?”
“没什么。”何禾攥着头发挤掉流水:“你快点舀水。”
“哦。”
热水冲去洗发乳时又升腾起一股花香,泡沫顺着流水流向地势低洼的引水小道中,阿布揉了一下鼻子,他保持着瓢中的水流慢慢站起来。
“好了。”
何禾攥了攥头发,她用手抹掉湿漉漉的头发滴在脖子上的水,用搭在水管上的毛巾把头发包了起来。
“你洗吧。”何禾挪了位置。
她看着阿布的瓢,用手扶着头上的毛巾笑嘻嘻地问:“要不要我也帮你冲头发?”
“不——不用。”阿布把瓢放进脸盆中。
“我用水管就行。”他说。
何禾皱了下眉头:“用凉水?”
“对。”
何禾长长的‘哦’了一声。
“不冷吗?”她费解地问。
“不冷。”
何禾盯了一会儿阿布,她的视线在阿布上下滑动的喉结那里立即打道回府。
“挺好的。”她说。
她脑袋里幻想了一下一匹狼在水里打了个滚甩掉水珠的模样然后咧嘴笑了笑:“年轻就是身体好哈。”
她在说什么啊!!!!
何禾边往外走边在脑中捶自己的脑袋。
她也真的用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阿布已经把帘子重新拉得严严实实。
挺好的,还挺有防范意识——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何禾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
阿布在不远处冲水的声音是这片黑暗中最大的动静。
大概是白眉长臂猿又叫了,在空旷的雨林与这边回荡时还有些恐怖。
何禾转身看着亮着灯的小帘子。
“阿布!”
水龙头的水被拧小了一些。
阿布的声音传出帘子:“啊?”
“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你。”何禾向回挪着,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边没灯,我害怕。”
水龙头被重新拧开,阿布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马上就洗完了!”
帘子在这句话没说完的几分钟后就被拉开了。
阿布踢踏着人字拖小跑几步,他白天穿着的的短袖工作服搭在肩膀上,黑色无袖背心还因为他急着出来没有擦干净的水珠有一部分粘在身上。
“没鬼。”阿布说。
何禾撅了嘴:“但是黑漆漆的。”
阿布笑了,他边走边用手拨拉几下湿发。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只有拖鞋在水泥地上走过的声音。
何禾跟着阿布,因为想要找点话说但翻遍了脑袋都找不到话说的脑袋,她只好翻出了王思年语音中教的内容。
崴脚,抽筋,扶他,夸他。
实战派上线。
“哎哟——”何禾突然在原地蹲下。
阿布急忙转身:“怎么了?”
“脚,脚扭了。”何禾心虚又硬着头皮装着,她为了演的更像,还又接连哼唧了几声。
她还没说‘能不能扶我一下’,阿布就蹲在她的面前。
“我背你过去。”
啊?
背?
背过去还怎么夸手和胳膊啊?
王思年也没教她背着时该夸什么话呀——
何禾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对阿布宽阔的肩膀视而不见。
“你扶着我就行,我能自己走。”她装作能站起一半的样子试了试:“应该没什么大事。而且我老爹说,扭了脚就要走走才不会肿起来。”
“好。”
阿布站起来。
他先把何禾的脸盆推开到路的一旁,他伸出手,手在何禾的手臂边比划了几下又晾在空气中。
他低头:“怎么扶你?”
阿布永远都赤诚的眼神,说假话的何禾即使在昏暗中都忍不住挪开眼睛赞。
“就——抓着我的手和胳膊呗——”她小声说。
“嗯。”
阿布很听话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与手腕。
接触的那一瞬间他们谁都没说话,何禾被夜风吹的微凉的皮肤,被阿布热乎乎的手掌用力抓着。
她直愣愣地被阿布带着站了起来,差点忘了自己还要装作一瘸一拐。
他怎么,洗了凉水澡体温还这么高呢。
何禾低着头独自心如擂鼓,她深呼吸几下。
她一抬头,看清阿布僵硬地扶着她小步挪动着的样子。
他盯着她的手臂,走得好像横着走的螃蟹,他把她好像当成了一个易碎品。
快夸他呀!
何禾的嘴巴抿了几下。
“你——你的手——”何禾支支吾吾的,后半句话突然说不出口。
阿布抬起眼睛:“啊?”
他停下脚步挺直了刚刚绷紧的身子,他松了松力气:“抓疼你了吗?”
“没——”
何禾摇头,她重重地呼吸几下。
她憋着一股气一把抓住了阿布的手臂,摸索着用掌心包裹他那悬在空中像单杠似的结实的手腕。
她还是没夸的出口,她的心都要跳到爆炸!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哪怕连阿布可能会说的回复她都幻想了好几种。
还预演了她和阿布比一下手大手小时掌心贴在一起夸他的语气。
“阿布。”
“嗯?”
何禾站直身子。
“我好看吗?”
“啊?”
‘老天爷!快点把白羊座的情丝抽了!快点!!!’
何禾绝不会比愣住的阿布还要理智,她的眼睛像看到某个憨蛋似的嫌弃地眨着。
而她自己就是那个憨蛋。
“刚刚谁在在说话?”何禾一把推开阿布的手往前走。
她加快步伐,要不是她穿着人字拖会打滑,她恨不得百米冲刺离开这里!
“你的脚——”
“我好了!”
“那你慢点走,别再崴了——”
“不用你管!”
‘你有病吧!人家跟你不熟你还发上脾气了!’
何禾又懊恼地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她猛地止住脚步转回身子。
“不是,我那个——我刚刚,醉风。”
“对,醉风。”何禾扶住额头:“风吹多了我就喜欢说胡话。你就当作没听见。”
她说完,就转身继续快步走着。
她都不在意她是否害怕这片黑暗,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阿布也没有跟上来。
完了,他不会觉得她是神经病吧——
行吧,她没有和帅哥谈恋爱的命。
不是,她是没有谈恋爱的命。
从赵团团,到阿布。
‘我花果山十三太保,手起刀落一路火花带闪电从花果山砍到南天门。’
‘男人,让人不理智的东西通通留不得!’
‘大王明智啊!’
脑子中看过的星座博主的小剧场演了一遍,何禾还是没忍住快速转了一下头看看阿布在做什么。
阿布背对着何禾,他已经走到何禾的脸盆旁端起她的脸盆。
他转过身看到她停下了,就小跑了几步追了上来。
“刚刚想着回去了我再回来帮你拿脸盆嘞。”
何禾伸手:“给我,我自己拿。”
“没事。我帮你拿。”阿布继续走:“我们是好朋友。”
路远山和亓行舟也去刚刚的小澡堂那里洗澡了,何禾坐在月亮象舍前的长椅上守着月亮背着单词。
阿布过了一会儿才从别处过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到小象象舍前坐下。
刚刚的经历,何禾只顾埋头背自己的单词。
她的嘴巴在背完单词后就把拉链拉上了,她隔着象舍的栏杆门和趴着的月亮大眼瞪小眼,顺便外放着bbc的每日英语听力。
值班室肖叔那里拿来的收音机,云南本地新闻报道着刚刚破获的一起特大贩毒运毒案。
何禾握着月亮柔软娇嫩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