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她用力吞咽刚刚喝下的奶茶。
她缓不过劲儿来,她是说真的。
她无处发泄只能用拳头使劲捶了捶被子。
反复上头的不是她,是雌激素!是雌激素!
雌激素!这个魔鬼!
今夜依然平静,凌晨四点的天光中,种满茶树的山头是一条一条又一圈一圈叠着的样子。
阿布问何禾:“你睡觉了吗?”
没动静,一直到八点多象群在茶园间玩闹都没动静。
何禾一觉睡到了九点,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酒店门铃响入了梦,她被乱醒才爬起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阿布站在门外。
他一见何禾就笑:“山姐让我叫你去吃早饭。”
“哦——”何禾睡眼惺忪地点头,她拿起手机点开阿布微信发给她的消息。
‘去吃早饭不?’
阿布的声音在安静的酒店走廊中,阿布和何禾一起听着他之前发过的消息。
何禾抬头:“你发了消息还来?”
阿布扶着门框笑:“我知道你睡觉了呗。”
“你今天肚子还疼不?”他又问了一次。
“啊?”
何禾眨着眼呆呆地看着阿布。
三天了,阿布每天回来都得问她一次。
他怎么还真把这件事当回事儿了啊——
何禾尴尬地用手摸了摸脖子:“不疼了。”
“哦。”阿布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会儿问:“你是病了?”
“没有啊。”
“哦——”阿布又问:“你为啥不去医院?”
何禾依然欲言又止: “这不用去医院啊——”
阿布的嘴巴微张,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现在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事的何禾,他深深呼吸:“生病就去医院哈,早看早好。这里好多医院——”
“真不是——”何禾无语地笑了,她看着阿布真的认为她有什么病拖着不治似的,她捋了一把头发。
“阿布。”何禾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女孩。”
话题突然变了,阿布沉默片刻,“啊?”
“女孩每个月有生理期。”
“哦。”
这一说一应的,双方都干脆。
何禾还以为她又得接一次阿布的好奇。
何禾诧异:“你知道?”
“知道。”阿布脸又渐渐黑红化,他开始催何禾,“你快换衣服,吃早饭去。”
何禾没理这个,她站在门口追问:“你谈过女朋友?”
“不是。”阿布揉一下鼻尖,他有点不好意思却也诚实:“母象也有——”
“好了好了!”听了个开头何禾就放了心,她的手就在阿布面前划过紧紧攥成拳头假装扼住他的话:“大哥,我是人。”
阿布站在走廊里点点头:“嗯——”
他往电梯口的沙发去坐着等着了,电梯一上一下,是别人出出进进。
阿布的手无所事事的在膝盖上滑动。
他的手攥成拳头看着手腕上被他戴得圆溜溜的小核桃。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是生病就行。
作者有话说:
人是人,象是象。不能人当成象,不能象当成人。
第51章 追象日记
◎2020.0801—握手!换手!转三圈!◎
“吃火锅啊!”
何禾打着电话走进电梯间,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仰着脑袋阿布,他闭着眼睛,昂起的脖颈只有喉结在上下滑动。
何禾的眼睛在他的脖子上一个来回,她走过去轻轻踢了踢阿布的鞋尖,然后她径直走到电梯门口继续和路远山打着电话。
阿布睁开眼睛,他的手按在沙发上慢慢站起来,他站在何禾身后,与她一起等着电梯。
电梯慢吞吞地从1楼上来,何禾进了电梯,阿布依然站在她左侧的身后。
她进了电梯就挂了电话,小小的电梯内,只有她和阿布。
何禾站得笔直。
她看着电梯关上门,她听着四处沉默中来自自己鼻腔中的呼吸。
还有另外一份呼吸,虽然她听不到。
四面光滑的镜子中,倒映着她与阿布两个人各自的位置。
他们其实隔了一些距离。
何禾站在正中央,阿布松松垮垮地倚靠着电梯墙壁边的扶手上。
阿布百无聊赖地把脖子左右晃动,他的肤色在白色电梯灯中格外黑,银耳环却格外亮。
阿布的脑袋扭来扭去的,不过他一直都在看着何禾,他张开手臂扶着扶手,就像何禾站在他的怀里。
想到这里何禾对着镜子笑了一声,然后她冷不丁对上镜子中阿布的眼睛。
“又笑。”他这样说,可他明明也笑了。
何禾清清嗓子,她因为重叠起来的亲密画面有些不好意思了,就低下了头避开一秒阿布总是对她好奇地探究。
再次抬头时阿布突然站在了她的身边。
“吓我一跳!”何禾捂着胸口,她侧仰头对上阿布低头认真听她说话的神情。
何禾咽了咽口水,她扭头皱起鼻子对着镜子说:“你怎么干什么都没动静!”
又不是真的有毛绒绒的肉垫爪子,怎么总是悄无声息的!
跟伏击捕猎似的,突然就凑过来,就差真的哇呜咬她一口。
阿布无辜地用下巴指指门口:“到一楼了。”
何禾急忙找回面子:“我看见了!”
还以为吃云南的火锅呢,结果找了附近一家重庆火锅。因为第一盘就先下了一份菌子,菌子被煮进火锅里时服务员过来摆上了小闹钟又收走了桌子上所有的餐具。
何禾坐在凳子上,她闲的没事就望着玻璃窗外街上悠闲溜达的人们。
阿布在耳边对着路远山一口一个‘姐’,何禾趁着他给自己倒普洱茶的时候也来了一句。
“谢谢弟弟~”
她这一句,阿布拿着茶壶看了她半天。
“干嘛呀?”何禾笑着喝茶,她放下茶杯昂起下巴,“叫姐姐。”
她其实想摸阿布脑袋来着,可是——她记得阿布不让她摸他脑袋。
阿布没说话,他转身把茶壶放在小架子上,他的胳膊交叠放在桌子上看着倒计时的小闹钟。
“不叫。”
“不叫就不跟你玩了。”何禾吓唬阿布,她的手戳戳阿布的胳膊肘,“你是不是就我这么一个好朋友?”
“不是。”阿布很干脆地说:“还有妞妞。”
……
你小子。
何禾心里捶了阿布一下,她继续喝着茶嘟囔:“哎呀,人家是青梅竹马,你是青梅竹象~”
小闹钟响了,服务员上了餐具,阿布看着她舀走一勺汤底放在小盒子里。
他等着亓行舟给路远山舀了汤,他也给自己和何禾舀了一碗汤。
“没人给我舀咩?”大伍的空空的碗在火锅边等了半天,他站起来拿勺子长吁短叹地嘀咕,“哎——孤家寡人噶,没人理我噶,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噶——”
“多吃点啊伍哥。”亓行舟端起三盘牛肉,“吃饱咱才好干活!”
三盘牛肉先下了锅,阿布这才问何禾:“啥是青梅竹马。”
“一起长大的呗,我和赵光野,你和——妞妞。”何禾捧着小碗哈哈笑,菌子汤太鲜了!她一口气就喝光光了。
她放下碗意犹未尽,“以前的青梅竹马长大没准就结婚了——”
阿布端着碗,他看着何禾红红的嘴唇含住碗边。
“你要和他结婚?”
“谁?”
阿布顿了一下: “那个警察。”
“说了多少次了他还不是警察呢。你还知道结婚这个词。”何禾盯着火锅敷衍阿布,“哦,也是,咱前几天还去了婚宴。”
何禾笑得狡黠:“你猜。”
阿布愣了一会儿,他不猜,他转过身子默默喝汤。
牛肉很快就烫熟了,何禾接着亓行舟夹给她的一大勺肉。
肉烫呼呼的,菌子汤香喷喷的。
何禾蘸了干碟咽下一口牛肉,她的脸立刻被热气蒸得发粉。
“干嘛?吃醋啦?”
阿布把肉在油碟里蘸蘸,“没要醋。”
他闷头吃饭的样子,何禾又想拍拍阿布这颗看起来‘毛绒绒’的脑袋。
不过她什么都没做,也没说。
他们各自安静了一会儿。
其实不是她不搭理阿布,是阿布好像不想搭理她。
何禾给爸爸妈妈发了一张自己和姐姐在吃火锅的照片后才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吃了小半会儿,又下了三盘羊肉。
三个大人聊他们的,何禾就问阿布:“你以前也没朋友吗?”
“啥以前。”
“就是以前啊。”何禾的手指虚虚一指,“你来,版纳以前。”
火锅店内另外一边一大家子带着小孩,两个小男孩满店里乱窜没人管。
他们笑得肆无忌惮,经过一桌一桌的冒着热气的铜盆,太乱人了,何禾皱着眉头瞪了他们好几眼。
阿布也看着他们,他转回头来摇头:“没有。”
“你怎么和凭空长出来的小孩一样。”何禾有点无语,她被肉噎到了,放下筷子打算缓缓再吃那一大盘毛肚。
“给我跳个孔雀舞。”何禾指使阿布。
阿布干脆利落:“不会。”
“怎么不会了?傣族孔雀舞嘛不是!”何禾的手学着杨丽萍老师那样捏起,“这样呀!哎,你看,是不是孔雀!”
捏起的食指与拇指点在茶杯边:“孔雀喝水!”
“咳咳”时食指与拇指分开:“孔雀咳嗽!”
‘孔雀’嘴巴啄在阿布的手臂上:“孔雀叨人!”
两只手捏起的食指拇指对在一起:“孔雀亲亲!”
她的两只‘孔雀‘嘴巴还在一下一下对着,阿布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她。
他的眼睛,被火锅的热气和热乎乎的食物熏得像泡在水里的两颗黑曜石——亮晶晶,水汪汪。
何禾赶紧把凑在一起的孔雀分开,她的双手背在身上,她尬出一脑门汗。
“这是什么?”阿布在噗噜噜沸腾的火锅声中问何禾,“孔雀不亲?”
……
讨厌!
你小子。
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单纯啊!
何禾不理阿布,她拿起筷子准备下毛肚。
“等会儿下。”亓行舟赶紧拦住,“先把这盘乌鸡肉煮熟,我刚下进去。”
“哦——”何禾放下筷子。
她又开始望着玻璃外路过的路人。
有人牵着一条狼青,狼青低着脑袋吐着舌头,它的爪子弯起抬起又放下,四处打量着却老老实实跟着主人的脚步。
他们走远了,何禾看着狼青垂着的毛绒绒的长尾巴。
何禾转回头。
“阿布。”
“啊?”
何禾彻底转过身子对着阿布,她在阿布的面前伸出手:“握手!”
出乎意料,阿布居然乖乖的把手放在她的手掌上。
何禾看着她粉色掌心上托着的一只骨节分明又大的‘黑爪子’。
她疯狂忽视阿布掌心的温度,她强装镇定:“好乖。”
“换只手。”何禾说。
阿布抽走左手,他的右手同样是一只‘黑爪子’。
“好乖。”
阿布没什么表情,何禾却笑得无比灿烂,她玩上瘾了,又说:“抬左手!”
“好乖。”
“转三圈!”
阿布刚刚还抬着的手,他把这只手按在何禾脑袋顶上扶着她肩膀让她转了三圈。
“……”
何禾吃瘪,阿布这才笑了。
他的兔牙明晃晃的,还有他得逞的小心思一同现在何禾面前。
何禾扭头:“不理你了。”
阿布凑过去:“不行。”
见何禾生气,阿布也拿起筷子准备夹锅里的肉,他瞅准了快要熟的肉就想夹来哄哄她。
亓行舟的筷子比阿布更快,他挡开阿布的筷子‘啧’了一声:“小孩儿吃什么腰片!你吃这边这个肉丸子。”
“你偷偷点的腰片噶?”大伍也转向肉丸子:“那我也不吃。”
路远山偷偷掐了一把亓行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天天熬夜还得开车!”亓行舟捞起腰片放在碗里,他理直气壮又一脸正气,“我一天睡不到8小时,我得补补啊。”
是有道理,但是——
路远山无语地抿嘴:“再给你要一盘得了。”
服务员过来加汤,路远山真的又给亓行舟要了一盘腰片。
何禾捧着脸颊看着油碟独自忧愁。
“好想吃麻酱啊。”她叹一口气,“阿布,以后你要是想来济南,我带你去吃铜锅火锅。夏天,咱就坐路边吃,泉水煮的鲜羊肉,往麻酱里那么一搅!”
路远山咬着肉丸子口齿不清地捧场:“哎哟喂~”
“然后一整筷子毛肚在麻酱里那么一搅!”
“哎哟喂~”轮到亓行舟捧场了。
“哎哟喂~”何禾学他俩的语气笑得被呛到捂着嘴咳嗽,她吃着阿布给她捞的肉丸子还在幻想:“满嘴都是麻酱,特别特别好吃!”
“蘸麻酱,我能把门口绿化带都啃了。”亓行舟说。
“哎哟。”路远山装认真,“明天给你买一袋你啃给我看。”
吃了火锅,何禾撑的肚子难受,她想自己溜达着回去,阿布也跟着她。
他们顺着绿化带旁的石板路走,路过一个小卖部,何禾急忙叫停。
她让阿布在这里等着,等她出来时,她拿着两条棒棒糖和一包手撕小面包。
“阿布!”何禾兴冲冲地跑过来,她把一根棒棒糖塞进阿布的手里,“给!”
“这里没有珍宝珠,也没有真知棒,只有仔仔棒。”何禾撕开包装袋把糖果塞进自己嘴里,她尝到甜滋滋的苹果味,捏着棒棒冲阿布笑。
“好朋友就是一起分棒棒糖吃,我小时候就这样。”
她又撕开一袋小面包掰成两半,她把大的那半给阿布。
“还得分零食吃。我比你大,我也不馋了。”说这话时何禾还有点骄傲。
其实她一直都是小时候玩伴们最小的那个,她上学早,上了学又是班里最小的。
大家都比她大,而现在,面对阿布她终于可以有一个‘年长者’的气度。
何禾面对面前这个比她高一头的‘硕大’的,快要一米九的小巨人的弟弟,就像她真的在对着一个小男孩说:“你可以吃这份大的,姐姐让着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