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催眠谁?”封修抬眼看着站在床边的人。
牧小满笑了笑,抬手勾起封修身上的毯子,一把抓住封修的手臂,把他手上新鲜的伤痕露了出来。
“别装了,我都知道。”
一个潜进来的莲花堂杀手,怎么可能真的把一条命都押在她身上,往常牧小满很忙,对封修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到,现在既然要用到他,怎么可能还让他继续装。
少年身上的衣服本就宽松,被牧小满这么一捋,袖子都要被卷到肩膀了,苍白的皮肤大咧咧亮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还是让封修有些不自然。
他用力抽回手腕,把袖子正好。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没说破?还有,你想知道什么?”
“你现在对外面的消息,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才对。”牧小满缓缓坐在床边,“但有些事情,我想你也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
哪怕百岁不会站在她们这边,不会和他们并肩作战,一旦斗兽场的晋升仪式成功,他身在斗兽场,一样逃不掉。
重要的是,百岁身为进化者,觉醒出的异能实在很方便。
牧小满把得到的信息汇总,从最开始六月的预知梦境,到南叔从朋友那里得知的,梦溪要用S级异兽血画出的诡异图案,告诉了封修。
封修的表情渐渐从‘果然如此’变成了‘竟然如此’。
“你是想说,蔷薇斗兽场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封修皱着眉,“谋划十年,就是为了后天红衣主教的晋升仪式?”
“百岁,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现在已经身在局中。”牧小满清晰地指出了封修的问题。
她不想再一遍遍和百岁确认这是谁的谋划,以及晋升仪式是不是真的,六月的梦境是不是一定会发生这种浪费时间的问题上纠缠。
“这么说的话,我确实有个消息是你需要的。”
封修很快恢复了镇定:“我催眠的人看到了吴三白被带进了地下医院二层。”
根据他后来的询问,那个地方就连蔷薇斗兽场自己的员工都不知道。
“我必须去救他们。”牧小满神色认真。
第68章
“你想怎么救?”
封修问出这句话并不是想打击牧小满。
如果蔷薇斗兽场的真相就是面前这人说的样子, 他确实身在局中,逃不开,避不过。
就算现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出去找大哥来帮忙,大哥召集人手也来不及赶回来。
他或许能突破斗兽场的追捕逃出去。
但他为什么要逃?
这可是极乐神教里面,红衣主教的晋升仪式, 这么刺激的事情……
他有什么理由缺席?
“……你这, 隐隐有些期待的表情, 是不是不太合理?”牧小满一头黑线。
正常人听到这种事的反应, 不说害怕恐惧,怎么着也得有点惊慌失措一下吧?
她身边就没有点正常人吗?
牧小满难得仔细想了想。
哎?好像还真没有。
“现在还不能动手。”牧小满压下心中的混乱的想法,“三白刚被带走, 就算要去救也要等到晚上没有人的时候, 现在过去,跟撞进别人手里没两样。”
而且, 只要六月在,三白的命就能有保障。
六月一天不说出预知梦境的真相,斗兽场的人就会投鼠忌器,他们想要惩罚三白,以此逼迫六月, 就要把握好其中的度, 三白如果真的死在斗兽场,六月宁愿死, 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哪怕六月说出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斗兽场的老板也不会要了兄妹两人的命。
现在处于被动的成了她们。
六月的梦境发生了什么变化,她们并不知道, 三白已经被带走,以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牧小满肯定六月说出梦境只是时间问题。
梦境会朝什么方向改变,会让六月不肯说出来?或是在隐瞒?
牧小满顿了顿。
想起了之前六月跟她说过的话,她没有看到自己,也将这一发现隐瞒了下来,却能躲过谎言探测,因为她说得全是自己真实的梦境,那这次她想隐瞒却没能成功的内容……
跟自己有关。
“你居然一点都不冲动?”封修缓缓坐起身靠在墙上,好整以暇道,“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要冲出去救人,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呢。”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牧小满懒懒道,“除非忍不住。”
说完自己也笑了。
她以前确实求稳,但认识师父以后,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了依仗,打就打了,那不过跑就是了,大不了回头召唤师父过来。
家里有半神,不虚。
“你不是斗兽场的人,你到底是哪个组织的人?”封修忽然好奇道。
自从他们认识以后,封修就被撂在这里养伤,牧小满一天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人,他就偶尔跟隔壁那个很吵的人聊天,或者跟吴三白聊天。
奈何两人一个傻一个滑,除了一些基本信息,他什么都没套出来,没办法才重操旧业,划破胳膊用了催眠。
牧小满睨了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再来问我吧。”
“我说的就是实话。”封修轻叹一声,“我确实是莲花堂的杀手。”
即使这样,牧小满依旧不打算相信百岁的说辞,她现在想的是,这件事好像有点大,要不要告诉师父?
极乐教会、莲花堂,再加上一个薪火的她,整件事不仅涉及三方组织,比赛那天,更会涉及到五大世家的人。
还是等她解决完再说吧。
总要先把祸闯了,再告诉家长。
“小栏!小栏!”
大土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安静的牢房宿舍过道中,显得格外响亮。
牧小满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还在喘息的大土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土深呼吸,直到能说话了,将手穿过铁柱之间的缝隙,一把抓住牧小满,压低了声音:“南叔让我告诉你,前面的斗兽场已经开始清人,他们把S级异兽血抬出来了,赛事可能会直接提前。”
“小栏,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你的盟友并不可靠。”封修站起身,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褶皱,“你暴露了,甚至我也可能被暴露了。”
“真是难办啊。”牧小满伸了个懒腰,淡淡感慨道,“他们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这个善良又乐观的小女孩。”
封修:“……”
善良……乐观……小女孩???
……
吴三白觉得自己真是憋屈。
按他的实力来说,虽然打不过宇文海,但也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可他只要防守或者还手,宇文海就要提一句六月。
吴三白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好任由他的拳头打上来。
这种把戏他以前就见过了。
上一次被扔进白银局,他就隐约感觉到是六月出了问题,虽然在格斗场上被人打得跟死狗一样,但还是不妨碍他心中的庆幸。
幸好,躺在这里的不是六月。
幸好,六月不会受伤。
砰――
吴三白狠狠撞在了墙角,巨大的反震力让他不受控制地想吐,但还是蜷缩在墙角,用手臂护住了身上的要害。
他以前养六月的时候,又不是没跟别人打过架,来了斗兽场以后,还跟南叔学过一阵子,每个人学会打架,都是从被打开始的。
他都有经验。
凌厉的拳头一下下砸在身上,吴三白还有空思考。
六月说过,上一次他被扔进白银局,是因为六月违背了老板的命令,隐瞒了一些事情。
那这次呢?
是不是还和梦境有关?
宇文海见吴三白藏在墙角,自己不好发挥,双手擒住吴三白的双臂,用力将人扯了出来,嫌不过瘾,他揪住吴三白的衣服,一把将人举过头顶。
他狞笑着看向房间里那面镜子,狠狠将吴三白扔了过去!
这一下的力道太大,以至于镜子上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痕。
吴三白跌落在地,被砸得不敢动弹,口水带血丝咳在地上,但还是咬紧了牙,没有出声。
六月一定在看,他不能让六月担心。
隔壁房间,六月通过透视镜看到了哥哥的惨状。
她无力地抬头,手心被指甲划出红色的月牙印。
难道他们兄妹真的都逃不出这座魔窟吗?
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吗?
六月心里憎恨着。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她都像个包袱累赘一样,连累哥哥一次又一次受伤,她甚至开始憎恨自己的能力,她因为这个能力活下来,也即将因为这个能力自取灭亡。
她不怕死,但哥哥一定不可以死在这里!
“……我说。”六月痛苦地看向身旁品尝着红酒的老板,说出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摇晃的酒杯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面具后的眼睛带着悲悯和怜爱:“那就先说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从头开始说,如果你再敢隐瞒,你哥哥的命,可就难说了。”
“你们再敢动他,我就去死。”
清脆的童音带着决绝和恨意,还有些自嘲:“我这样的身体,想活着很难,想死,可就太简单了,我死了,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戏谑,落在六月身上的视线,像是再看自己顽皮胡闹的孩子。
“小六月,你的哥哥为了你,到现在都还在忍着不喊出声,而你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你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温和的声音下一秒又变得无比冰冷。
“你觉得,当年我是为了什么才决定救你?你身上才有我想要的,你要是死了,你哥哥一个普通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六月当然知道,老板说得这些话都是真的。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利用这他们兄妹,也因此,她才要小栏姐姐带哥哥离开这里,她早就走不出这里了,老板可以放过哥哥这个普通人,但绝不会容忍六月离开。
他们兄妹,因为六月的能力活下来,也因为六月的能力走向深渊。
“我这次梦到的,不是一段场景,是几段碎片。”
成串的眼泪不停滴进六月腿上盖的小毛毯里。
老板微微抬手,苏珂适时走到隔壁,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房间里,宇文海不耐烦地对着吴三白又踢了一脚才罢休,他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前坐下,缓缓解开手上绑着的绷带。
随后,回到房间的苏珂直接走到六月身后,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六月的肩膀上。
“我看到的场景,和先前的梦境一样,但又不一样,白虎还是会出现在赛场上……”
六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絮絮说着梦境中的发生的一切。
她的梦境其实并没有像第一次梦境中那样,把晋升仪式的胜利直白地展示在她面前,这次的梦境,更多的是关于战斗的零碎片段。
最后的那片冲天光芒和爆炸声,是她在一片黑暗中看到听到的。
她先前没有说全,想要隐瞒的,无非是小栏姐姐。
“所以,你认识那个人吗?”老板站起身,用一种轻飘飘的口吻问道。
六月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哭嗝,她抽噎着,捂着眼睛痛哭:“是小栏姐姐……”
“孩子,你想要隐瞒的就是她吧?一个蔷薇斗兽场的选手,在你心里竟然比你的哥哥还要重要,六月,你让我对你很失望。”带着面具的人哀叹着。
“看来你的预知梦境并不是不可改的,既然这样,你的梦境也并不意味着结局。”老板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声音骤然狠厉,“我绝不允许,这场晋升仪式有任何会出纰漏的地方。”
“苏珂,告诉梦溪,现在就把斗兽场大厅的图案画出来,比赛提前进行,今天晚上,我们就开始,而六月梦境中出现的人,我不希望他们还有能力反抗。”
“侍奉吾神,将是她们的宿命!”
第69章
夜幕降临, 85号基地的不夜城像往常一样,亮起建筑外的大屏幕。
不同的是,大屏幕上不再是选手们之间的对战画面, 而是一个个异兽以前赢得比赛的瞬间。
嗜血狡猾的云尾狐狸、体型庞大的尖刺豪猪、爪牙尖利的剑齿黑熊……一幕幕精彩绝伦的画面纷纷上演,最终,牙齿带血的吞天白虎仰天长啸。
一辆辆普通人平日里只能在橱窗中看到的贵重跑车停在圆形建筑前, 门口的迎宾队伍也比顾良才来时要威武几分。
哪怕已经是深秋, 红月依旧穿着紧身性感的香槟色长裙, 踩着高跟鞋怕冷似的躲进顾良才怀里:“顾少您可算是想起来人家了是不是?您要是再不来啊, 我还以为您是被哪家的小妖精勾走了呢。”
“这不是手里事多才没来么,少爷我就算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红月呀。”顾良才揽着红月的细腰, 手上还不客气地捏了两下。
享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 顾良才还不忘回头找跟他一起来的封平,打趣道:“我说平哥, 我忙的时候就算了,我闲的时候,叫你十回,你都不一定能跟我出来五回,听说我不来这里以后, 你也没再来过, 今儿怎么舍得跟我出来了?这么想跟我一块儿玩,平时怎么不见你联系我?”
封平今天穿的休闲, 黑色的大衣配上驼色的围巾, 原本削瘦的身形在这个季节就变成了衣架子, 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便惹得不少人往这边瞧, 看到顾良才心里琢磨着回去给自己也整身一样的行头。
“是啊,这样的天气,也就是顾少叫我,我才出来。”
封平没在意他话里的不正经,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他本身就是喜欢安静的性格,原先不来,是怕自己在,妨碍弟弟在这里办事,现在来,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瞧瞧弟弟怎么样了。
明明封修来的时候,说过他不会耽搁多少时间,结果现在也不见踪影,哪怕知道弟弟不喜欢自己插手,但封平还是没忍住,答应了顾良才的邀请。
红月见这位封家少爷的次数也不多,但每次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就忍不住多关爱一下,听到封平被寒风吹得咳出声,赶紧道:“哎呀顾少,有什么不能是进去再说的,这外面这么冷,你一点都不心疼人家,我先带您去您的专属包厢。”
“是我疏忽了,走走,封平你赶紧进去,别站这里被吹病了。”
顾良才平时反应慢,但也不是什么眼色都没有,他生怕把封平带出来给吹病了,连忙抬脚走进大门,路过门口时,余光扫见两队迎宾的黑衣安保的腰上,都配上了枪支。
他稀奇地瞧了两眼,用下巴点了一下,望着红月道:“红月,你们这儿最近不太平?怎么站门口的都把枪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