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没办法逼她了,只得顺着她说了一句有些忤逆的话,“平时倒也没看出来陛下这般古板。”
“是啊。”夏昭见他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后如蒙大赦,立刻笑了起来。
在他们说话间,前面那些骑马游乐的一伙人已经行近了,为首的正是柴家长房的二公子——柴荣,他见秦瑜在跟一个他未见过的美貌女子说话,便勒马停了下来,准备找点秦瑜的不痛快。
“秦兄。”柴荣一边稳住马,一边微扬着下巴,神色轻蔑地看着他,说:“我说怎么到处都不见秦兄的身影啊,原来是私会佳人来了啊。”
一边说着,柴荣的目光就黏到了夏昭身上。啧,还别说,姑娘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姿容远胜于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女子,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出身,能不能让他沾一沾这女儿香。
“二哥!”柴茜云气得头发晕。
什么“私会”啊,落在后面一点的柴茜云听见柴荣的话后急忙抬手去扯他的衣袖,准备告诉他此乃昭仁长公主。
“放肆!”秦瑜的面上透着寒气,目光如刀地盯着柴荣,厉声说:“此乃昭仁长公主,尔等休得胡言。”
“昭仁长公主?”柴荣脸上的笑僵住了,然后狐疑地将夏昭看了又看。
因为夏昭自小养在宫里,几乎没有出过宫,而这几年更是被囚在春和宫里不得外出,故而这些世家子弟以前基本都没有见过她。
在柴荣纠结的时候,他身后的柴茜云偷偷地拧了他后腰一下,然后自己先一步下马,俯身对着夏昭行礼,低着头恭敬地说:“臣女柴茜云见过长公主。”
其余人赶忙也跟着柴茜云下马,对着夏昭行礼。
夏昭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低垂一片的头颅,迟迟没有说话,最后她将目光落在柴荣的头顶上。
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那个人对她的瑜哥哥是有敌意的。
她没办法对为难瑜哥哥的人有个很好的印象,所以她特意缓了缓后才态度冷淡地开口,说了句:“免礼。”
说完她也没有多余的眼神给他们,只转头看向秦瑜,说:“瑜哥哥,我们回去吧。”
“诺。”秦瑜点点头,然后就驱马继续往营地那边走。
“恭送长公主。”柴茜云一行人再次行礼送别夏昭。
礼毕,柴荣懒洋洋地放下手,看着渐渐远去的倩影,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而后面露讥讽。
高傲什么啊,不过是一个没有倚仗的公主罢了,谁知道她是怎么在璟帝的怨恨里活着的呢?
宫里的事他是不太清楚,但当年的柴皇后与安贵妃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都说当年柴皇后的死与安贵妃脱不了关系。
而如今的天子——璟帝乃是柴皇后的独子,他能那么大度的爱护仇人的女儿吗?
柴荣觉得不太可能。
所以他虽然碍于礼制不得不对夏昭行礼,但心里其实也没把她的身份当回事。
“这真的是长公主吗?”柴荣听见有个痴痴的声音在感慨,“她可真好看……”
“那是当然,听说当年的安贵妃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公主既是她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的。”另有一个年轻的公子回应了他。
“你们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好看的姑娘,一个个的眼睛都看直了,没出息。”柴荣不屑地扯嘴笑着,然后翻身上马。
他的话倒也没有让那些皮厚的公子哥们羞愧,反而坦荡地问了他一句,“荣兄难道不觉得公主美?”
柴荣用后槽牙咬了咬舌头,眯着眼睛,古怪地笑了笑,说:“妄议皇族可是有罪的。”
“嘁。”
“无趣。”
大家都觉得扫兴,没有了继续讨论的心思,但在心里仍旧鄙夷了一下装腔作势的柴荣,谁不知道那小子最是喜爱美人,年纪轻轻就在外建了宅子,养了十来个美姬,风流荒唐的名声传遍了整个长安。
如今在见了长公主那样的绝色后却装起了正经,仿佛自己是个什么清心寡欲的脱俗之人似的。
呸,虚伪,无趣。
秦瑜他们在快到营地的时候遇见了宁女史,她仿佛是有意在那里等着他们的。
宁女史先是在马上对着夏昭低头示礼,然后毫不客气地怒视着秦瑜,冷声说:“少将军今日之举非君子之行,也有违礼法。”
秦瑜对着宁女史抱拳行礼,态度认真地道歉,说:“今日是我的不是,我向女史道歉,也多谢女史愿意为我的莽撞遮掩一二。”
如果宁女史有心害他,那她如今就该带着陛下的近卫来捉拿他了,毕竟他袭击了公主的贴身女史,私自带走了公主。
而他这样的行为落在有心之人的嘴里会被称为“劫掠”,或者是“谋逆”。
女史还了他一礼,神色冷漠地说:“我可不是为了将军,将军不必谢我。”
秦瑜不再多言,心里却对宁女史改观了一些。无论她是哪一方的势力,只要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向着夏昭的就好。
宁女史说完就骑马走到夏昭身边,低声说:“公主,我们回去吧。”
“嗯。”夏昭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侧头看了秦瑜一眼,说:“将军,保重。”
她没有说“再会”,因为不一定会再会,面对未知的将来,她只能让他保重自身。
秦瑜下马,抬手行礼,沉声道:“恭送长公主。”
直到马蹄声渐远,秦瑜才抬头看向了夏昭清瘦而落寞的背影。
她很痛苦,他能感受到。
他愿意付出一切来化解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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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是我更太慢了,真心抱歉。
第30章 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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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心情低落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挥退了旁人后自顾自的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软枕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亡。
她安静地保持着那个动作,一丝多余的声音也无,只有被泪水洇湿的枕头知道她的绝望。
难道她的余生只能活在皇兄的阴影下,不得解脱了吗?
那还不如就此结束。
雪莹站在帐篷外面,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里面,说:“女史,公主这是怎么了?”
明明先头出去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如今怎么又这般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宁女史低头叹气,只说:“许是骑马累了,想休息一会儿罢了。”
“嗯。”雪莹虽是不信却也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宁女史还是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她不禁有些无聊,便抬头看了看太阳,想着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也不知道御厨那边还要多久才会送饭过来,她都已经饿了。
她饿了,公主说不定也饿了,她要不要去找御膳房那边的人要些甜点呢。不过她常年都待在春和宫里,跟御膳房那边的人不熟,而公主的处境也尴尬,不知道她去为公主要甜点那边的人给不给。
她正胡乱想着呢,就见一个胖胖的太监带着一个瘦瘦的小太监向这边走了过来,细看一眼,原来是张公公跟他的小徒弟呢。
“张公公。”宁女史走下帐篷前的木梯立在那里等着。
“宁女史。”张公公还是笑呵呵的和善模样,走到宁女史的跟前与她互相行了一礼,说:“今日是到凤鸣山的第一天,御膳房那边要准备的事比较多,今日午膳大概会晚一些,陛下怕公主饿了,特让老奴来为公主送些点心。”
“女史。”小果子将放着几碟点心的木盘递了过去。
“多谢陛下。”宁女史伸手收下,再言:“有劳二位了。”
张公公笑着说:“女史客气了,请代老奴向公主问安,我这边也还有差事,就先走一步了。”
宁女史点头,说:“公公慢走。”
送走了张德福二人后,宁女史就端着点心走进了帐篷,隔着屏风说:“公主,今日午膳可能会晚些,可要吃些糕点先垫垫肚子?”
她没有提及这糕点的来历,怕公主因为讨厌陛下而不吃。
夏昭坐起身,一双美目还余泪光,鼻尖也泛着些红,很是楚楚可怜,但她心情正烦闷,皱起眉来又有厉色,冷声说:“不吃,拿远些。”
她本想将这话说得恶狠狠的,然而她因为刚刚哭过,说出的话瓮声瓮气的,那其中恶狠狠的感觉一些子就淡了很多。
宁女史静默了一下,才又说:“诺。”
“等等!”夏昭似又想起了什么,又言:“你将糕点与雪莹分了吃吧。”
宁女史说恭敬又刻板地说::“公主不吃,奴婢们不敢吃。”
夏昭烦得不行,语气不悦地说:“勿要多言,下去吧。”
“诺。”宁女史端着糕点走了到了外面的隔间,将糕点放在了小桌上。
这时雪莹也走进了帐篷,看见了完整的糕点,小声问道:“公主不吃吗?”
宁女史摇头,然后语气冷淡地说:“公主让我们吃,我不饿,你要饿了就吃点吧。”
雪莹看了看可口了点心,肚子非常配合地发出了一声空响,她红着脸说:“不了,公主都不吃,我又怎么能先吃了,这不好。”
宁女史看出了她的勉强,便顺手拿了一块冰皮糯米糕递给她,说:“吃吧,这是公主的赏的,不要推辞。”
话说到这了,再推迟就不好了,雪莹双手接过糕点,认真地说:“那我就吃一块。”
“嗯。”宁女史应了一声后就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帐篷,让雪莹留在帐篷里慢慢吃。
宁女史走出去后雪莹绷着的身体有了松动,她愉快地走到小桌前坐下,看了看手里半透明的冰皮糯米糕,见它里面的馅透着走人的红,猜测着里面包着的是枣泥还是红豆沙。
嘿,吃一口不就知道了。
她一只手拿着糕,一只手接在下面,然后笑着咬了一小口,嗯,是红豆沙的!她喜欢的红豆沙!
她笑得满足,不一会儿就将糕吃完了,然后她意犹未尽地看向了桌上剩余的糕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想吃。
她其实也不是没吃过好吃的,春和宫里的伙食还是很好的,而且公主平日里吃的少,剩下的佳肴也会分与她们,但她现在太饿了,见了这些可口的糕点确实有点馋。
唉,算了,她都跟宁女史说了只吃一块的,现在也不好再吃第二块糕了。
于是她麻利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帐篷,来了个眼不见,嘴不馋。
打发掉宁女史后,夏昭也做在床沿上缓了缓心情,不禁唾弃起了自己如今这爱哭的毛病。真没出息,哭有什么用?不过是如了仇人的意罢了。
于是她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起身去了那梳妆台前坐下,用玉梳顺了顺微乱的头发,补了补胭脂,直到自己苍白的面上有了些颜色后才停了手。
而后她又似乎找不到事做了,神色茫然地环顾四周,见这帐篷里昏暗逼仄,不由觉得压抑,复抬头看了看帐篷顶端开着的明窗才缓了口气。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一些不寻常,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病了,但她找不到可靠的对象去求助。
她不想出去了。
在这一室里,她看得见困住她的是什么,枷锁在身外,在这一室,而她出去了,困住她的枷锁却是看不见的,只压得她喘不过气。
于是她就静坐在那里,靠着椅背,望着头顶的明窗,发起了呆。
太阳西移,午膳也按照各人的品级送到了各处,柴家兄妹一同聚在他们长兄柴敬的帐篷里用饭。
长兄柴敬比柴荣年长了四岁,自小便稳重寡言,十八岁就入朝为官了,而后越发威严,家里的兄弟姊妹们也都对他又敬又怕,平日里从不会与他顽笑。
如今与他一起吃饭,一向吊儿郎当的柴荣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坐那吃饭,夹菜都不敢夹远了,哪还有平时那纨绔子弟的做派。
三人沉默寡言地用完了饭,漱了口,而后慢慢地品了几口香茗,柴敬才清了清嗓子,说:“此次春猎,你们可以尽兴地玩,但记住了,天子近前,不可惹事。”
说完他淡淡地斜了柴荣一眼,急得柴荣赶忙表衷心,说:“兄长放心,我们定会安分守己,不惹是非的。”
“哼。”柴敬皮笑肉不笑地说:“二郎,你要是敢在这种场合给我惹事,我就把你痛打一顿,赶出长安城。”
“二郎不敢!”柴荣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独独怕他哥,因为别人说打死他一般是吓唬他,但他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真敢打死他。
小时候他捉摸教他读书的先生,被他哥直接一脚踹进了池塘,差点淹死,导致他现在都怕水。
后来他大了,他在外面调戏了一个美貌妇人,被他刚当上京兆尹的大哥撞见了,直接让人按律行法,杖行二十,关大狱半个月,好不容易出来了,回家就被他大哥亲手行了家法,谁劝都没用,事后他在家养了一个月的伤。
然后他就想明白了,他哥对他是真下得去手,他惹谁都不能惹他哥,不然说不定人就没了啊。
吓唬好了自己的弟弟后,柴敬又叮嘱了柴茜云几句,对这位妹妹他的语气就温和了不少,俨然一副温和好兄长的模样。
半柱香后,柴荣兄妹二人终于被他们的大哥放了行,两人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帐篷后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小妹,你先去睡午觉,等我调好了弓弦就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猎两只兔子,晚上好烤了吃。”说起这事柴荣又兴奋起来了,手里比划着拉弓的样子。
柴茜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了柴荣的话后也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
“小妹,你怎么了?”柴荣关切地看着她。
柴茜云摇头,只说:“没事,我今日骑马累到了。二哥,我先回去睡一会儿,养养神,你到时候再来找我吧。”
“嗯,那好,你先回去休息吧。”柴荣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又叮嘱起了伺候柴茜云的两个丫鬟,说:“好生伺候你们的主子,做事机灵些,有事了就来找我。”
“诺。”碧霞和兰芝微微屈膝以示谦卑,而后碧霞上前,微微低着头扶着柴茜云一起回了帐子。
柴茜云有些恍惚走回了自己的帐篷,除去了外衣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明天就是正式围猎了,陛下会与群臣一起狩猎,那就是祖父看准的好时机。
那可是天子啊,她想想祖父的计划就不由得害怕,手脚发凉。
她捏紧拳头,忍不住地颤抖,然后将手移到唇边咬住,让疼痛压制恐惧。
祖父是真的铁了心要搅动风云,为了他心里的目标,她这个孙女的命也是不足为提的,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寒,让她恐惧,也让她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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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猜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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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凤鸣山的第一天,按照惯例,璟帝得在众大臣的陪同下一起熟悉一下猎场,于是璟帝在午睡后就换上了干练的轻甲,与早就候在外面的文臣武将们一起骑马出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