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白闻言毫无意外,眼睛微微一眯道:“果然如此。”
又看向阮瑶清:“你放才不是问其中有什么牵扯吗?这便是牵扯,孤倒要看看王邢之到底是哪来这样大的胆子,是朝廷发的俸禄不够,还是他贪心不足。父母官不为百姓所想,百姓所劳,竟是与商贾勾结一处!”
阮瑶清听的明明白白,他话语中的气氛与失落,不禁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禄二:“你先下去吧。”
禄二有一些不放心的看了眼徐元白,才点头应是退了下去。
直到禄二退出去,徐元白人仍旧坐在那处,虽一言不发,却似歇斯底里即将而来的暴风雨,阮瑶清未在打扰他,而是走到了床榻边坐下,与他拉开了距离才道:“殿下是何打算?这样的蛀虫,如何拔除干净?蛀虫既有,扒出了就是,倒不必为此苦恼些什么。”
徐元白这才被分了神,见她此刻正乖巧的坐在床榻上,眼里满是担忧之色,心不禁一暖,他忽然明白为何前世自己会与她如此恩爱,她却是个蕙质兰心极懂他,心疼他的女子。
徐元白有些疲累的笑了笑,唯恐她跟着自己操心,不在意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交由孤来便是,时候不早了,早些安歇吧,你莫要操心才是。”
阮瑶清自然不操心,她耸了耸肩表示了然,见他从那副可怕的脾气里抽离出来,便不再怕什么了,这徐元白一旦似方才那般,便似失控的狼虎一般,脾气安耐不住一发不可收拾,若不是担忧会牵怒到自己或者旁人,她才不至于去开解他。
夜渐渐深,屋内灯火渐灭,阮瑶清连着三四日都未睡踏实过,此刻已经困顿的不行,可这屋内仅且只有一个床榻,她不禁有些犯难。”
可让她跟那狗太子同床共榻,倒不如杀了她好,她四处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软塌上,她的目光在床榻与软塌只见来回看了几眼,最终只得无奈的抱着软被走向额软塌。
徐元白一想起今夜能与阮瑶清共寝,夜里能抱着她安眠,心情便止不住的愉悦,他洗漱好脚步轻快的走出了耳房,却没在那床榻上看到人,他正差异,四处看去便在不远处的小书房案牍处找了蜷缩在榻上的阮瑶清。
刹那间,颅顶似有彻骨凉水浇盖而下,将他冻得透心凉,这屋内好端端的怎有这样一个软塌在此,是他大意了。
他自顾自坐到床榻坐着道:“你就这么安睡了?那处是不是挤了些?若是不舒服,可睡到榻上来。”
阮瑶清头都未抬,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软塌大小极合适三娘身型,仿若量身定做一般,睡着刚好,不劳殿下费心,殿下也可安寝了。”
徐元白:“......”
可不是量身定做一般,就是再想塞下一人,都难得很,徐元白都不禁怀疑,她可是特意挑那只能容下一人的软塌,故意防着他的。
她既如此说,徐元白便不好在劝,不然意图实在明显了些,却难免带了几分情绪轻嗤了一声:“随你便是。”而后便掀起被子,满含怨念的躺了下去。
他面朝这外头,看向阮瑶清,本想着即便不能抱着她睡,那就是看着她的睡颜安寝也是好的,怎想,阮瑶清面对墙侧躺着,而后用软被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除却被锦被包裹的背影,别说是侧颜了,就是后脑勺都看不见。
便要防范他至此?明日便让利一寻个理由将这软塌拆了,看你倒是再在哪睡。
徐元白打定了注意,渐渐困意来袭,眼皮微重,很快便呼吸轻缓睡了过去,软塌上的见没了动静,慢慢的松开了被子,环抱坐了起来,面向床榻上睡得正酣的徐元白,眼神是清冷下的复杂,有几分琢磨不透。
离得有些距离的府衙后院,此刻却是燃着灯火,汪则在书房前转悠了片刻,摇晃的灯火伴随着渐停渐止的喘息声又响了半个时辰,才渐渐止住,一刻钟后,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一阵靡靡霏霏的暧昧味道扑鼻而来,一女子衣着阑珊的身子婀娜的出了房门,眼神轻挑的看了眼汪则,才意兴阑珊般的摇着腰肢离去。
“进来!”闻声汪则才着急忙慌的走了进去。
屋内的颓靡气味更重,汪则不禁屏住了呼吸,皱了皱眉头未敢抬头。
“怎么,人接到了?”案牍前的男人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裳,坐到了椅子上,不甚在意问道。
汪则点了点头道:“接到了,小人已将他们安排在了兰院。”
“你可发现了什么?此人可真是河东的段成楚?”王邢之皱眉问道。
“□□不离手,小人今日细观其做派,确实与传闻中一般无二,桀骜又嚣张,且风流成性,这出门在外,竟还带着美妻在身,小人将他们带了兰亭,他们还一度嫌弃想要令居别处,想来是奢靡惯了,才会如此目中无人。”
王邢之闻言冷哼了一声:“河东段家,是全苏州首府,自是花钱如流水,本官这小城小镇即便是再好的东西,自然也比不上他们见过的。”他顿了一下沉声又道:“仅凭这些就能断定他是段成楚?”
汪则有些仓皇的跪倒在地道:“小人已派人去河东问过,这段家嫡子确实于上月便南下谈生意了,算其脚程,目下也应当到咱们南寻了。”
他见王邢之仍旧一言不发,忙又道:“小人不如大人慧眼,其中真假自是要大人好好辨一辨,明日大人见了,自能一眼看出真假来。”
王邢之闻言才轻哼一声,没再继续问他,只是道:“你明日去找些貌美的女子来,不是说那位风流成性吗,既到我南寻,本官为东道主,自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也好让段公子不虚此行,乐呵乐呵。”
汪则闻言却是有些犯难。
“怎么?”王邢之见他久久未动不禁皱眉问道。
汪则道:“若非今日见了段夫人容貌,小人倒也不至于如此犯难,那妇夫人生的碧落仙姿,容貌倾城,这南寻怕是无一人可敌,有如此美人在前,那段成楚怕是难再动摘旁花的心思。”
闻言王邢之倒是来了兴致,不禁皱眉道:“能有多美?竟能叫汪则你都如此夸赞,啧啧,你这般说,本官倒有些好奇,心痒难耐了。”
汪则低头道:“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王邢之闻言更是越发好奇,摸了摸下巴,轻“啧”一声道:“那本官便当真要好好见见这位段夫人的仙姿了,明日让段成楚带着那位小夫人一起便是。”
眼见着那双眼睛渐露邪色,汪则不禁垂下了脑袋,叹了口气,轻声应了句“是,小人明白,必安排妥当,不让大人失望。”
第43章 旧疾
翌日一早, 汪则的请柬便送到了兰苑,利一手拿着红色请柬,看着紧闭的屋门, 不禁有些踌躇,虽说这也才辰时三刻,但相较于殿下以往的作息, 这个时间点早该起了。
恰此时, 菱星端着水来, 不禁诧异:“大清早的, 你堵在门口作甚?”
利一忙往后退了一步, 伸手往里头指了指:“主子们还没起,这....”
菱星看着紧闭的屋门, 眉头不禁一凛, 也不知姑娘怎想的, 昨夜怎就和太子爷宿在一处, 一整夜她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守在门口,唯恐生些什么事儿, 就是拼着她的脑袋不要, 她能去救姑娘。
她眼神示意利一往旁边闪闪, 深吸一口气, 昂首挺胸敲了敲门:“叩叩”两声在房间内响起。
睡着香甜的阮瑶清,被这两声敲门声吵得半迷糊, 翻身又往里侧靠了靠。
只是面颊触碰到的陌生感觉,让她在睡梦中一惊,冷不防往后一撤, 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淡黄色的绸缎衣裳, 褶皱处依稀能看见白皙有肌理的胸膛,她被吓得一身冷汗,迷糊睡意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抬头,便见沉香木的床顶,她方才正躺在这男人怀里睡得香甜,而那软塌上,此刻凌乱又孤零零的摆在那处。
莫不是前几日太累,竟是生了什么梦游症?
不过此刻也不是琢磨什么梦游症的事情了,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他醒了,发现自己正窝睡在他的怀里,当会怎样,不知为何,那以往那冷眼疏离的眼神,不禁渐渐映入她的脑里。
只是,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在想什么?”头顶忽然想起男人喑哑的嗓音。
阮瑶清眼眸睁大,习惯性的往后一退,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惜这床榻太小,往后一滚,后背就空了,失重便要重重的摔落下地。
“啊!”阮瑶清还没来得及叫,便被男人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惯性抱着她一滚,便又拉了回来,待人反应过来,人正被他压在了身下。
女子香气艾艾,就这样躺在他身下,她一张小脸满是惊愕,清晨迷茫下带着几分怜爱,脑海里募的一疼,这场景他似乎似曾相识,不禁眉头紧皱,看着她此刻的脸,似又透过她的脸在看其他,床榻上满是红绸,她一脸娇羞看着自己,泪眼婆娑的扶着她的肩头,细语温软的跟他哭诉,只是他自己却像是冷着一张脸。
阮瑶清反应过来,将他有几分愣神,忙伸手将他豁开,忽听他“额”痛忽了一声,便重重的砸在了床榻上。
她好似没用太大的力气,倒也不至于疼成这样子。
阮瑶清只当他是假装,不过是拿她逗趣,气得便下床叉腰看着他演戏,看他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她冷眼看了片刻,只是他面色越发苍白,一脸痛苦的扶着脑袋,唇微微抿起,蜷缩在床榻上,这幅样子,倒真不像是在演戏。
阮瑶清心下一沉,伸手推了推他,见他此刻已满头细汗,便知不好,忙跪在床榻上问道:“你怎么了?”
徐元白咬着唇,头疼得几乎想要砸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咬牙一字一句道:“去...喊....利一”
阮瑶清片刻不敢耽搁,鞋都;来不及趿,光着脚丫便下地开门,门一推开,便见利一正守在门口:“快!太子殿下他好似头疼.....”
一句头疼,惊的利一几乎跳起,连规矩都没顾上,抬脚便冲进了屋内,果不其然,一眼便看到在床榻上翻滚的太子殿下。
“殿下!”利一忙上前拉起他,转头对着阮瑶清道:“劳姑娘先扶住殿下。”
眼下这个时候,阮瑶清也未推却,上前便扶住了他。
利一从怀里拿出了个白瓷药瓶,倒出一粒药便送到徐元白嘴里,只是徐元白此刻正咬牙难吞,怎么送药都送不进去,唯恐他咬到舌头,只得掐着他的面颊:“殿下,快吞下药!”
阮瑶清忙对着一旁愣住的菱星道:“菱星,水!”
“欸!好,好,这就来。”菱星手忙脚乱的斟了杯水递给了利一,利一忙接了过来,伸手便将药捏碎在水里,用水送他喝下,虽撒了不少,但他多少也喝了下去,喝下去药的徐元白,才渐渐静了下来。
利一将他安置在榻上,伸手替他掖好了被子,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殿下他这是?”阮瑶清看了眼屋内睡得不安稳的徐元白皱眉问道。
利一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让不让说,只是犹豫着支支吾吾不知如忽然开口。
阮瑶清严肃着一张小脸问道:“不好讲?还是不能讲?”见利一还是不愿意说,眯了眯眼道:“还不快说,若是殿下有什么大碍,你脑袋不想要也就罢了,莫要在连累我与徐家。”
利一被说的一愣,忙解释道:“姑娘多思了,殿下这是旧疾,圣上与皇后娘娘都是知道的,吃了药缓解后便好了,断不会有什么事,姑娘放心。”
阮瑶清极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旧疾”二字,她眨了眨眼睛,不禁皱眉回忆,她明明记得,前世里这徐元白身子极其强健,从未生过什么病,别说旧疾了,就连新伤都鲜少有过。
“什么旧疾?”
利一就知道自己方才嘴快说漏了嘴,此刻恨不能将嘴缝起来,哪里还敢在透露只言片语。
阮瑶清见状便道:“不说?”
利一只是抿唇不语,眨了眨眼睛,垂着眼睛看地避开她似鹰般的眼睛。
只听她嗤笑了一声:“就单凭你方才旧疾二字,你以为你还能脱身?”
果不其然,见他的眉头微微一拢,便知道他听进去自己方才说的话了,不免心下生笑,这利一还真是与前世一模一样,老实中还带着几分憨傻。
见火候差不多了,才又缓和了脾气柔声劝道:“我问你,不过是为了再出这样的事情,自己好能稳住心神,不至于像现在一般手忙脚乱,让殿下白白受了苦,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殿下到底怎么了,断不会生什么事端,让你为难的,你也不想殿下白白在受这般的苦楚吧?”
利一叫她说的心生犹豫,抬头见阮瑶清一双清澈的眼睛,才松了口道:“殿下自七八岁起,便突生了头疾,每每发作都痛不欲生,圣上遍招名医都束手无策,要不是莫须先生妙手,也不知殿下要吃多少的罪。”
第44章 大喜(一更)
“姑娘, 怎么了?”利一见阮瑶清愣在原地,只冷着一张脸,吹眸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 不禁诧异问道。
阮瑶清被一惊,才摇了摇头道:“无事。”她顿了下又问道:“自六七岁起都无法根治吗?即便莫须也无能为力?”
利一眼里头眸光暗淡,他自是知道徐元白每每头疾复发时的百般痛苦, 毫无办法的点了点头:“莫须先生只赠药, 当发头疾时服上一粒用以缓解, 若要根治, 莫须先生只道药引难寻, 还没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