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是谁?”张青寒朝大厅中心,穿着华贵,但却用木簪盘着头发的女人看过去。
董方奕微讶:“你不认识她?她是今天晚宴的女主人,众人前来,便是为了庆祝她终于回国。”
张青寒自然不认识,她是蹭着桑流的邀请函来的。
“她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这么个美丽优雅的女人,怎么赵貉也认识,看样子两人还挺熟络。
张青寒烦躁的移开视线,只觉这些漂亮女人都瞎了眼,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往赵貉那里拥。
董方奕没留意她的情绪,只奇怪:“你认识貉哥,却不知道她?”
“认识赵貉就得知道她吗?”张青寒撇撇嘴。
“自然。”董方奕目光略有怀念,“他们可是十二年前苏南出了名的金童玉女,貉哥与她自幼相识,两人青梅竹马,性情相投,刚成年两人便订了婚事,要不是造化弄人……终归是罗敷有夫啊。”
董方奕叹了口气,时也,命也,就连他不也没想过,自己满含期待的婚姻会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哦。”张青寒语气戏谑又轻嘲:“敢情是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董方奕:“可以这么说。”
张青寒没接话,对赵貉的感情史兴致缺缺,这么个老男人,没喜欢过几个人她还真不相信,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想到牛若男坚定的拒绝,她的烦躁情绪更浓,偌大的客厅无端的逼仄燥热,她和董方奕分开,自己出了大厅。
张青寒只在小的时候逛过几次园林,祁女士对这样的中式建筑很喜欢,她虽然不懂欣赏但是乐得有很少见到的妈妈陪她。
后来她一个人,虽然生活在苏南,但园林几乎没再去过。
她出去时,外面下起了蒙蒙小雨,女佣将早就备好的油纸伞递给她,张青寒撑着一把竹青色的油纸伞沿着长廊往外走,最后停在了一片山茶花前。
冬日湿冷,这花开的依旧艳丽。
张青寒吸了几口冷气才觉心情舒畅,懒洋洋的继续往前走。
绕过几座假山,赏了一处湖泊两片竹林,自己先迷了路,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奢靡啊。
她按着来时的记忆往回走,目光瞥到东边的四角凉亭时慢下。
亭下,赵貉背身而立,仰头看着檐外远处的圆月。
身旁,那个漂亮的女人换了一身牡丹红旗袍,提花牡丹的绣花纹路,削肩细腰,鼻腻鹅脂,海棠标韵,那袅娜纤巧的身姿,在靛蓝色月夜下有婉约媚丽的美。
她靠过去,在赵貉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面露悲伤,像是爱而不得的意难平不止一个人呢。
她嘲讽的哼了声。
在她面前装的人模狗样,一副刻板教条、遵规守矩的样子,背地里做的就是私会别人老婆的勾当。
张青寒抬了脚,没有听墙根的想法,毫不犹豫往大厅寻去了。
凉亭下,赵貉的视线从墙根晃动离开的身影落向身旁女人。
“明渊,我听闻你离了婚。”宁白安想起那个娇嫩单纯的女孩,“性情跳脱,与你不太相配,离了倒也是好事。”
“是吗。”赵貉冷冷道:“她还小,是我当初走错了路。”
“你还是这么心软。”总给别人开脱,往自己身上揽责。
赵貉嘲讽眼神落向她,对于她的形容,他感觉啼笑皆非。
心软?
已经没有人会这么说他了。
倒是有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天天骂他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赵貉尖锐冷漠的视线落在宁白安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有心与赵貉叙旧,今日他能来,她已经是热泪盈眶,即便他冰冷的和她记忆中的赵明渊全然不同,她也感动欣喜。
曾几何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的男人,霁月风光,心性高洁,他是最对得起才明渊智这四个字的。
十二年不见,眼前的男人清冷的似乎不带一点欲|望,让她也不大看得懂他了。
“明渊,你这么心善的人,也不能原谅我……”她的话因后面传来的快速的咚咚脚步声停下,来人一点不收敛步伐,似乎一定要惹出动静打乱这里。
她诧异偏头,一个行动飞快的身影停在她跟前,扬手丢了手中的东西朝赵貉扔过去。
宁白安错愕看过去,赵貉已经接住了飞过来的毛毯。
这样貌出挑的女人什么也没说,对赵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又快步走了,像是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宁白安惊讶地看向赵貉,话却是一顿。
清冷不带一丝人气的赵貉低头看着手里的毛毯,眼底染上了一缕情绪,似是无奈、失笑。
宁白安看他搭在手腕,迅速想起他的腿,“这么薄个毯子有什么用,我喊人过来拿……”
“不用。”赵貉撑着拐杖转身,已经往外走了。
“明渊……”宁白安攥着指头,脸色微白。
赵貉脚步不停,出了凉亭。
回到大厅,他的视线一下就落在了侧边角落,张青寒和董方奕站在一起,两人眉开眼笑,不知在聊什么。
“小董这么快就有新女朋友了?他的离婚案打完了?”旁边有世叔过来,借着他注意的方向攀谈。
赵貉黑着脸,大步走了过去。
董方奕看见赵貉,停下话头,点头道:“貉哥。”
说着,往他身后瞟了眼。
宁白安又出现在大厅,不少人围了上去,她周旋在众人间,两人像是毫无交集,只不过消失和出现的时间都高度重合。
赵貉颔首,视线始终落在张青寒身上。
张青寒吃着手里的甜品,似是所有注意力都在研究这平平无奇的布丁怎么做的如此好吃了。
赵貉:“该回家了。”
他语气严肃,董方奕不由从中调和,笑道:“貉哥你什么时候又认了个小侄女,不是天天嫌弃吴翔林折磨人吗。”
“小侄女?”赵貉嘴抽了下,目光还牢牢盯着张青寒:“你是这么向小董介绍的?”
“董哥,这甜品都吃差不多了,我们去尝尝那边的海鲜。”张青寒懒得搭理这人,绕开他就去拉董方奕离开。
赵貉插进来,敛眉:“董哥?”
他漆黑视线落在她拉着的手上。
董方奕莫名后脖颈一凉,干笑着说:“貉哥,你要是想回去就先离开吧,青寒想再待会,你不用担心,我一会送她回去。”
张青寒往外走,赵貉又拦住,“时候不早了,寄住就不要天天晚归。”
“小叔叔,那我今天就不回去了。这个晚宴不是还会给人提供住宿吗?”
“你知道这是谁的晚宴吗你就住。”赵貉冷道。
“不就是小叔叔差点娶了的青梅竹马吗?”她笑容危险的靠近,贴着他侧脸小声道:“要我守规矩,你怎么结了婚的都惦念。”
她侧开他,跟着董方奕往另一边走。
赵貉冷着脸,瞧她远去背影。
董方奕回头看了眼,又笑着看回张青寒打趣:“张小姐,貉哥怎么惹你不开心了?”
“没什么。”
他乐:“你比翔林厉害,那小子碰见貉哥像老鼠遇见猫,老远看见脸就能耷拉老长。”
张青寒此时彻底明白医院时,桑流对赵貉赞不绝口时吴翔林微妙的表情和他的欲言又止,想到他交代的,“寒寒,和我小叔住一起,心累的时候想一想,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她吁了口气,生活确实很美好,跟那种刻板大家长作风的男人她计较什么。
“赵貉这人嫌狗厌的脾气,不用他做什么我看着就烦。”
董方奕愣了下,“赵貉?”
“嗯?”
董方奕笑:“很少人会这么直接点貉哥的名字。”
“是吗?”张青寒满不在意地撇撇嘴,视线瞥向甜品那边,赵貉还站在原地,该是他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过于浓烈,旁边有几个人暗戳戳看着他又没敢靠过去。
他垂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右腿。
张青寒蹙眉。
“张小姐,那位是你们模特圈有名的摄影师,也是我认识一个多年的老朋友,我们去……”
“不好意思,董先生,今天就聊到这吧。”
张青寒打断他,抬步往赵貉那边走去了,黑沉着脸停在他跟前。
赵貉按腿的动作停下。
张青寒:“走,回家。”
说完,她转身大步往外去了。
赵貉垂下长睫,掩下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抬步跟了上去。
第34章 诉讼
34.
商务车上, 两人各坐一边,不发一言。
车缓缓驶离园林别墅,身后是轻歌曼舞的宴会, 车里沉默漫延。
赵貉按着拐杖发问:“谁带你来参加宴会的?”
“小叔叔要早点说和女主人是这种关系,我就让你带了。”
赵貉:“带你来干什么?”
“认识有钱男人。”
“……”赵貉提气:“你怎么答应我的。”
张青寒:“答应你不和别人上|床不是不认识别的男人。”
赵貉不赞成:“我知道你这个职业, 工作上是需要拓展一些人脉,如果你愿意好好提升你的能力, 有需要我可以……”
“怎么,要给我介绍资源啊。”张青寒莞尔, 总算偏头看他:“什么资源都能介绍吗?我看今天的女主人好像很厉害。”
赵貉认可点头:“她是宁家的继承人,丈夫是互联网行业首屈一指的人,自然是厉害的,你还小,和她比没有意义。”
张青寒瞪了他两三秒, 嘴抽了抽,扭头又看向窗外,懒得理他了。
赵貉:“你为什么生气?”
“和你坐一个车, 能有几个人不生气的。”
赵貉:“想和我同乘一辆车的人趋之若鹜,没有一个会生气。”
“那是他们对你有所图。”
“张小姐对我无所图了吗?”
张青寒看回他,视线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游走了几个来回, “凑合吧。”
赵貉:“……”
他抿唇:“我是在和你聊正经内容。”
“嫌我不正经晚上少来找我。”
赵貉语塞。
到家后,张青寒直奔房间, 赵貉走的慢, 拐杖声停在她门前, 手还没落在门上。
“今天没兴趣, 别来烦我!”
赵貉的手悬在空中两三秒,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 赵貉做完早餐,张青寒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
“过来吃饭。”
“不行,早上有商演,我先走了。”
她穿着衣服往门外跑,都不曾往餐厅看一眼。
赵貉看向只煎了一块的鸡蛋饼,迟疑几秒,坐下动起筷子。
柴明过来后,一边帮老板整理大衣,一边汇报今日的行程安排,私人电话响起时,赵貉看着上面的瑞士号码,摆了下手往窗户边走去。
“赵先生,您父母寄放在这里的物品还有两个月就到期了,您可以拿收据前来领取,或者拿着您的身份证明和相关手续前来。”那边说着流利的德语。
赵貉看着窗外远处干枯的梧桐树,安静了两三秒后点了点头,慢半拍想起对方看不见他的动作,出声说“好”。
那边又交代了一些事,挂完电话,赵貉站着一时没动。
柴明出声:“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处理吗?”
赵貉沉吟片刻:“帮我找一个人。”
最近,他越来越多的想起那个他没能收养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更重要的是,他有样东西需要向她寻回。
张青寒上了车迅速往律师所跑,赵孟乐刚刚给她发消息,牛若男今天在律所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青山离那里2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让她一个多小时赶了过去。
她坐在门口的休息处,手里紧紧攥着玉佛像。
妈妈给她的佛像她很少戴过,只这一次,她希望哪怕是佛祖显灵也好,帮帮她。
牛若男的会一直开到了十一点多,水米未进的她动也没动,终于等到对方。
牛若男手腕搭着风衣,另一只手拎着公文包下楼,看见她脚步顿了一秒。
张青寒走上前去,“你说你的要求,不管什么,我会努力做到。”
牛若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三秒,摇摇头,“泥坑里摔倒过一次后,我就决定,不该我挣的钱不挣。”
“你曾经接受过新闻采访,说你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你实则根本没有自己的家。为了不成为弟弟的附庸,你工厂做了三年的活才攒够了钱上的大学。你赌着一口气,一定要在男人的圈子里活出自己的天地。”
“你说你绝不改名,要让所有人知道你远比男人厉害。”
“你说你有一口气,要对着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出。”
“我坐在教室里,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那段采访,我一度很相信,你就是我要找的律师。”
牛若男抓着公文包的手微微发抖,脸上却是哂笑了一下,“电视上的作秀,不感人肺腑怎么成为明星律师呢,瞧你的反馈,看来我的表演是相当精彩。”
张青寒点点头:“牛律师,如果你执意不想接,我不会再为难你,只是曾经我以为,你会懂得祁女士的困境……哪怕是懂得我的处境。”
“这几年的打扰,是我冒犯了。”
张青寒一直懂一个道理,一个人变了就是变了,执拗的想要挽回或改变或强迫,最后什么也不会得到。
她只是手死死的攥着佛像,勒得手心发疼,鲜活的刺痛让她几乎停滞的呼吸被重重锤了出来,她走出律所,按着一棵大树咳嗽了许久,像是要把过往淤积的苦胆都吐出来。
她今天实际什么安排也没有,公司也没心情去,早早回了家。
下午睡了很久,晚上拿了平板在瑜伽垫上运动舒缓心情,赵貉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做舞王式动作,两人面面相觑,没站稳的她打了个趔趄,赵貉睁大眼,飞快扔了拐杖跑过来抱住她。
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倒是让张青寒没防备,带着他一起倒在了瑜伽垫,正把他结结实实压在身下。
“老板,今天的会议纪要我放在……”从车里拿了文件进来的柴明看清屋内状况,愣在那里。
张青寒按着赵貉的肩,朝他吹了声口哨,“柴助,你来的时候可不太对哦。”
“我,我立马走。老板,汇报我明天再做。”
“你给我站住。”
赵貉太阳穴突突跳,朝屋外喊,柴明已经一甩门飞快逃了。
张青寒好整以暇地瞧向门边地上的拐杖,“小叔叔原来还能跑啊,干嘛每天老气横秋的撑着根拐杖。”
“现在这样子成何体统!”赵貉推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