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泺叔看自家老板考虑地如此周全,心里满意极了。虽说自己能力有限,但跟着这样的老板,自己自是能做多少,便帮衬多少了。
“好了,暂时就这些。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去瓷窑。”沈菱歌揉了揉眉心,只觉有些疲倦。
看出她疲惫的模样,泺叔带着些哽咽道:“小姐……老板……老爷夫人若是瞧见你现在这般辛劳,定是心疼万分。”
听到这话,沈菱歌抬起头来,“这偌大的家业,总有人要扛起。不说了,我先走了。”
这惨死的命运,总得扭转。
拜别了泺叔,沈菱歌这便出了铺子。
一辆金丝楠木制作的马车赫然停在铺子前。这马车的铆钉更是黄金包裹,就连车架上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看来今日是有贵客到,沈菱歌心里正想着,又见那余时安掀开车帘,探出头来,“想来,以沈老板的作风定然不会回去休息……果真如此。”
也不等沈菱歌吭声,他又接着道:“如今你可是沈老板了,怎么能没有一辆像样的马车呢?”
“多谢余公子好意……”
这余时安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那日暴风雪赶路前往瓷窑时,也就心里琢磨了句若是制出青瓷定给自己置办一辆豪华马车。
他这就给安排上了?
自然,她是不会接受余时安这莫名其妙的好意,正要开口拒绝。
哪知余时安这就下了马车,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如你所说,在下可是沈家瓷器行的挂名股东。老板成日里坐着那么寒酸的马车,不丢人吗?”
“话虽如此,一辆马车,我还是买得起的。”
沈菱歌穿着一身淡蓝色罗裙,外罩一件浅绿色斗篷,乌黑柔顺的长发束起,配上白狐皮帽。站在余时安身前,仰着头,望着他,清新而又优雅端庄。
落日余晖洒在她娇俏的脸上,衬得她眉目如画,令人心驰神往。
“那行,这辆马车权当在下加注给沈老板的彩礼如何?”
说着,余时安嘴角勾起邪气的笑容,双手环胸斜倚在马车上。
“我很好奇,既然余大人已经得到了青瓷,余公子又何必加重注码,定要入赘呢?”沈菱歌收起玩笑的意味,正色问道。
“外面这么冷,不如上了马车,反正我们都是要回沈府的。”余时安向着马车歪歪头,“上车,我慢慢回答你的问题如何?”
收回停留在余时安脸上的视线,落回马车上,沈菱歌跳上马车,一掀车帘便坐了进去,“走啊!”
进入车内,确觉周遭暖和了起来。
车壁上附着厚厚的毛毯隔绝外面的寒冷,座上也全部系上了绒垫。
见沈菱歌已进了马车,余时安单手一撑车架,跃上马车。
放下车帘,对车夫道:“走!”
马车缓缓驶动,马蹄踏在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说吧!”沈菱歌靠着车壁,开门见山。
“沈老板可知今日在下兄长为何会邀请你在槐杨楼用膳?又为何会在凭栏的位置?”余时安坐在她的对面,虽是挂着笑容,可看不出究竟是何心情。
这个问题,也正是沈菱歌中午思索的问题。
她不想对没有把握的事情胡乱猜想,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何呢?”
“沈老板是聪明人,也该知道青瓷重现不仅仅是各方商家必争之物,甚至有可能牵扯朝纲与政局。”余时安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看着沈菱歌的眼睛,继续说道,“在下说过,宦海沉浮,商场如战场。在下入赘沈家,沈老板可是百利而无一害,何以总要如此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不知余公子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正因为此事于我百利而无一害,反倒是对余公子百害而无一利。若是余公子不愿直言以告,那咱们合作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沈菱歌眸光明亮,灿若繁星。
听到余时安前半句也算是给她的疑惑作了答,所以她不慎入局了。
也确实,她制出了青瓷,确实是在商界有了极强的竞争力。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就变成了树尖上的鸟,稍有不慎,便会被猎人狙下树枝,万劫不复。
穿书至今,她从未害怕过。
而这次,竟涉及到了朝堂,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第14章
酒局
马车内,沈菱歌直勾勾地注视着余时安,这样的目光仿佛能透过他的灵魂,让他略感不好意思起来。
由此不禁身子向后微微靠了靠,试图远离沈菱歌那如炬的目光。
他努力保持平常的语调,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破绽,“那是因为在下苦恋沈老板,不如此,怎有机会与沈老板共处一个屋檐下呢?”
??
沈菱歌的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被雷击中一样愣在那里。
这是一个游手好闲浪荡纨绔说出的话,怎么听上去竟然带着几分真诚?
她自然是知晓他只是在说胡话,故意戏弄她。
也因是如此,沈菱歌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对面之人到底是纨绔子弟,流连花丛惯了,说出这些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反而唇边笑意更深,“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沈老板可别忘了。那日你写的那什么乙方责任,足足写了八十多条。”
闻言,沈菱歌好似想起来两人协议之时,自己的责任下面确实写了很多免责条款,而余时安那里两页纸张都没能写完。
如此,她选择了沉默不答,闭上养神。
而余时安也不再多言,目光凝望着车窗外。
夕阳渐渐西沉,如同一轮红艳的火球,燃烧着最后一丝余晖,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霞光。
接下来的几日都十分顺利,沈菱歌倾囊相授控火之法,又以师带徒的形式使得泺叔新找来的伙计都渐渐融入。
【青瓷烧制小范围传播任务达成,获得技能点+5.】
一月很快过去,开业那日买了瓷器的老板也陆陆续续采购回了一批对应数量的青瓷。
他们是真没有想到沈菱歌一个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手艺。
其中有三五个老板当时意兴阑珊,现下看着人家运回大量青瓷,心里更是后悔万分。
面对如此大的需求,沈菱歌命人对各个样式设计出美观且实用的瓷器,让前来采购的老板按样选定。
需要特别款的可以走订制。
这样一来,既能够批量生产以降低成本,从而稳住市场,同时能够服务高端的人群。
如此过了半月,户部侍郎来了富云县。
不知是否与那日槐杨楼之宴有关,据说只邀请了沈家。
而沈菱歌作为沈家瓷器行的掌事,又不得不去。
夜幕低垂,漆黑的空中坠着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宛如宝石。
街道上铺子仍旧只剩下槐杨楼灯火通明。
贵宾厢房中,一中年男子居上坐,而他身边的则是余时民。不仅是他们二人,还有大伯父沈仓宇父子。
却见他们几人互相追捧,沈菱歌端着酒盏在一旁附和。
“临近年关,朝中各阶官员皆要考评。本官听余员外郎说,沈家愿赠两箱青瓷以报户部提携之恩,可是真的?”
这中年男子便是户部侍郎白丛山,他抚着嘴角上的两撇羊角胡须,眼睛望着杯中酒,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哦?此事小女子如何不知?”沈菱歌直言。
也就在此刻,她突然明白了余时安的弦外之音。
她与余时民在槐杨楼宴饮之事必然是人尽皆知。
朝中若是以青瓷为争端,势必让人以为沈家瓷器行已归属户部,且户部内部是否还有争夺之意还尚未可知。
出于自保,应为中立才是上策。
一言一出,不仅是沈仓宇父子,就连余时民与白丛山都面色一敛。
“咚”的一声,白丛山将酒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哼,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子口出妄语?”
“普通女子自是不能参与白侍郎这样的宴饮。莫说普通女子了,就算是普通男子也没资格来不是吗?”沈菱歌从容不迫,不紧不慢道。
“你……”白丛山被沈菱歌逼得一时语塞。
自然此时,沈仓宇父子也不敢作声,生怕引火上身。
“沈姑娘,你可要注意是在与谁说话。”余时民不动声色地提醒沈菱歌,当然也是在为他自己打圆场。
“沈姑娘所言,怕是想与本官表明你与男子无异是吗?”白丛山缓了缓神思,突然笑道。
“自然。”沈菱歌既然敢当众拒绝与白丛山的合作,她也不怕再认了这个。
“好好好!”白丛山连叫了三声,忽而起身,将放在架子上的酒坛移至桌上,“男子出来饮宴,必是要大口喝酒以示诚意。沈姑娘,你敢吗?”
这一坛酒下肚,必然是酒醉不醒了,如此场合……
“白大人,小侄无礼,您还多多体谅。”沈仓宇终于站出来躬身赔罪,“明日她还要去烧瓷,这坛酒下去,怕不能如期交货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大伯父会为她说话,不仅如此,就连一边沈傲也道:“是啊,大人,不如由在下替堂姐……”
“哼,先前还说男子与女子无异,到头来还不是要靠男子出头。”白丛山冷哼一声。
现如今,沈菱歌若不喝下这酒恐难消白丛山心头之气。
她撇了一眼那酒坛,当真是满满一坛。
犹豫片刻,沈菱歌莞尔一笑,抱起酒坛,“白大人远道而来,我们身为东道主,自该敬您才是。”
说完,举起酒坛便往嘴里灌,一股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这个感觉,太过熟悉。
曾几何时,她去游说A轮融资之事,这样的场面,又不是没有见过。
对了,怎么差点忘了,她可以兑换系统工具啊。
正当沈菱歌心思飘渺之际,她突然感觉手中一空,不禁抬起眼眸,却意外地发现身旁多了一个身影。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眉宇间透着一股不羁的风采,竟然在她不知觉间夺过了她手中的酒坛。
他高高举起酒坛,俊美的脸庞被酒气浸染得微微泛红,然后毫不犹豫地仰首倾斟,将那一坛酒尽数灌了下去。
“这位是……”
在白丛山开口之际,余时民一见来人,双眼瞪得老大,刚欲说些什么。
来人唇角噙着淡笑,宛如溪水中涟漪波纹,“在下余时安,乃沈家赘婿。”
众人皆是一惊,赘婿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怎被他说得似乎是多么荣耀一般。
“余时安?”白丛山看了看他,又望向余时民,“余时民……你们两人是兄弟?”
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余时民早就瑟瑟发抖了,哪里还敢搭话,眼珠一转,指着余时安怒道,“混帐东西!你来这做什么!”
“所谓赘婿自也是沈家人,夫妻一体,娘子需要对大人敬酒,在下饮来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余时安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望向余时民,“余大人,在下既是入了沈家的门,自是沈家的人,您亦无需介怀。”
在此时,沈菱歌侧过头望向身边眸中带着浅浅醉意,谈笑风生,举重若轻的男子,似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他可知今日的举动,无异于同自家大哥割席,甚至与余家决裂。
一个是身负功名的大儿子,另一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小儿子,还成为了赘婿。
余家会选谁,显而易见。
“大人,瞧您,动怒了不是。来,再敬您一杯。”余时安径自又满上一杯递予白丛山,“白大人,您瞧,我们都是小门小户的。别的也不会,只会做个青瓷罢了。您看得上眼的,便多买几件。”
见状,沈菱歌明了余时安正缓和气氛,她也不是不通世故之人,也端起一杯酒笑道:“是啊,大人,您瞧,我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尽惹人讨厌。您就大人有大量,勿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厢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余时民等人静静坐在那里,或低着头赏着杯中酒,或举目望向窗外的月色,无人敢发出一声,静待白丛山开口。
就这样僵持了半刻,白丛山面无表情,只问:“若是户部需订制五件青瓷,摆放于堂上,沈家瓷器行可能供上?”
“自然是没有问题。”沈菱歌接口道。
得了应允,白丛山这才饮下手中的酒,余时安沈菱歌二人见状,也随之一饮而尽。
接着,白丛山转着手中的酒盏,神情依旧严肃,“不日定会有其他官员前来订货,但你们沈家瓷器行要记住了。户部的这批,必须是第一批。”
“是。”沈菱歌应声答道。
如此,原先尴尬而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酒过三巡后,这场宴饮终于草草收场。余时民随着白丛山离开,路过余时安时,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我瞧你如何同母亲交代。”
言毕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沈菱歌,这才随白丛山离去。
他二人消失在槐杨楼后,沈仓宇走上前对沈菱歌道:“虽说你现在是沈家的掌事,但若你有任何对家族不利之举,老夫一样能将你赶下来。”
沈菱歌听了这番话,微微施了一个礼,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但她并未回答。
等到沈仓宇父子也出了厢房,只剩下她和余时安两人时,余时安伸了一个懒腰,悠然自得,地自顾自向前走去。
他顺口丢下一句,“我们回去吧!”
言语中透露出一种随意和放松……
第15章
决裂
沈家宅院中,也只剩下两三个洒扫的下人。加之更深露重,寒夜沁凉,深宅大院愈发冷清。
二人踏夜而归,偌大的沈府静悄悄的。
“你今日怎会来?”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待步入沈府,沈菱歌率先发问。
“好几日未喝酒了,听说白侍郎那有些好酒,便去尝尝鲜。”语气中带着酒气,余时安说话时微醺,眼眸迷离地看向沈菱歌。
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沈菱歌瞧他也不愿如实回答,只道:“不管怎么样,今日多谢了。早点休息吧!”
转身欲走,余时安忽然出声叫住了她,“等等……”
停步转头,唤住她的那人并未说话,只是用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一泓清泉,静静地注视着她。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沈菱歌莫名地不自在,说不清他这眼神是何意味,但她却捕捉到了一丝浅浅的探究。
两人相对而立,沉寂的气氛中,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之声。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沈菱歌正想着以轻咳一声打破这尴尬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