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那人影准备更衣,余时安只觉脸上微微发烫,匆忙将视线收回。
闭上双眼,嘴角仍是笑意。
屏风这头的沈菱歌,收拾完后躺在床上,劳累一天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
而这床上似乎还留有余时安的气息。登时,那倒在他怀中的画面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脑海。
她摇了摇头,甩掉那荒谬的场景。
都怪系统不好,以今日已兑换过非烧瓷技能类礼包为由,不肯再给她一个千杯不醉的技能。
这才使得她形象全无。
不过好在已然知晓这系统bug,下次危机时候,才好不出乱子。
想通之后,她盖好被子安然入梦。
第二日,按照习俗,新妇是要向着公婆敬茶的。
沈菱歌昨日忙碌婚事,手边还堆了许多瓷器行的事没处理,便交给余时安自行解决,随后自己去了铺子。
到了年根,许多达官贵人今年都想以青瓷为礼,因而订单已是满负荷。
而普通百姓家买不起青瓷,也愿认着沈家的名号,选择沈家瓷器。
谁知,沈仓宇竟也来到了这铺子,正与泺叔说些什么。
见沈菱歌到来,他又说道:“往年这时候我们都是会为老主顾准备一些新年礼物的,年初过年那会你父亲病重,这事便未顾及。今年,你有何打算?”
“菱歌也听闻过这样的传统,按着现在订单量来看,明年瓷窑还得扩充下规模,那更需要这些老主顾了。”沈菱歌将将入座,泺叔连忙奉茶。
之后便退到一边拿起笔纸,记下他二人的谈话。
“如此,老夫认为赠送青瓷未免太过贵重,选择一般上乘瓷器即可。”沈仓宇说着,轻叩着桌面。
“那便按大伯父所言。送京城一带的……”
“京城一带傲儿更为熟悉,那里的老板都较为刁钻。菱歌你才接手,怕是顾及不到。”沈仓宇赶忙接过话头。
“菱歌正有此意。”沈菱歌并不在乎他所说的这些,不过是送礼罢了,更何况上次白丛山一事,她暂且还不便前往京城。
见沈菱歌这般好说话,沈仓宇面色舒缓,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匆匆结束了对话。
而年前要将这些主顾都顾及到位,确实时间紧迫。
她按照主顾购买数量与潜力进行分类,排名高的几家多集中在京城及附近。而富云县周边的,趁着这次婚礼,沈菱歌已将礼品安排妥当。
既然大伯父让沈傲去那京城,她便到京城附近转转好了。
就这样,她第二日清晨便出发了。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就在她准备回去之时瓷器行传来消息:沈傲偶感风寒在半路又返回富云县。
无奈之下,沈菱歌只好硬着头皮,还是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这一日一早,天上又下起了雪粒子,好在还不算大。
到了京师中沈家的铺子查了一圈,接着才去了古玉斋。
她可没忘这京师铺子的收益还有她的五成呢。
马车停在古玉斋前,伙计前去通报后,便似迎奉上宾一样将她请了进去,引进了贵宾厢房。
古玉斋到底是京师最大的古玩铺子,珍品甚多,不过在沈菱歌眼中只注意到再铺子正中摆着的青瓷花瓶。
“沈老板请稍候,老板即刻过来。”伙计为沈菱歌斟满了茶水,笑容可掬地招呼道。
沈菱歌点点头。
她静候着,顺便算了下时间,今日返程,日夜兼程,还能赶上回去过年。
虽说自己也是穿书来的,那沈家原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日子久了,同时在其中投入了不少心血。
慢慢地,那就像是自己的家了一般。
“好的,户部那边老夫会安排的,大人放心。”厢房门外走廊上忽而传来一阵声音。
原本还在自己的思绪中,可是听见户部二字,赶忙凑了到了门口。
接着窗缝仅瞧见那人右脸上有一团黑痦子。
还未站定,厢房的门直接打开了,张老板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见沈菱歌站在门口,面色一紧,“沈老板在做什么?”
因这突然打开的门,沈菱歌随手捏住了手边的花瓶,一脸严肃地说:“张老板,不是我说,你堂堂古玉斋,怎么能放如此低廉的瓷器在厢房中呢?”
“哦?请沈老板品评,这可是老夫高价买回来的,说是出自前朝宫中。”张老板一脸谦恭,再不见那日在富云县时的不屑一顾。
这一言,让沈菱歌陷入沉思。
事实上,这件瓷器确实不错,但刚刚情况紧急,她随口一说,却没想张老板如此好学,躬身求问。
她虽是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只得波澜不惊,“是这样,这瓷器乍一看,确是好物,但您瞧。”
“瓶口的厚度不均匀,导致瓶口并非那般圆滑,应是拉胚师傅手艺有所欠缺。不过你要说这是前朝的工艺,那就可以理解了。”
说完,她的手从那瓷瓶上拿开,站直了身子。
听了她的话,张老板也伸手去摸了摸,好像确实如沈菱歌所说,更是钦佩之极,“沈老板不愧是沈老板,回头我就让伙计把这瓷器收起来。断不能让这样货色在这贵宾厢房中。”
“非也。”沈菱歌刚刚所说的,只要懂些烧瓷技艺的人,都能发觉,算不得什么高超的技能。但不能因为她一时自保而糟蹋了一件好物。
“其实菱歌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先前说那些实属不知此物乃是前朝御用之器。”她又细细道,“若是这样的瓷器是出自于现在,那必是下乘货色。但前朝时,拉胚、烧瓷技艺受到限制。能出这样的瓷瓶,已属精品。”
“就好比,我们如今制出青瓷,但不能说百年前,我先祖制出的陶器乃是下等货色。”沈菱歌这话确实出于真心。
从前她不明白一件文物究竟有何价值,直到她自己成为了一个手艺人。
她渐渐懂得了,每一件文物,都承载了那个年代技艺的发展进程、人文环境。
因此抛开背景谈这些艺术品本身的价值,确实是肤浅之见。
“想不到沈老板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独到见解。”张老板由衷叹道,眸中更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张老板过奖,今日菱歌来也是为了延续咱们往日的习惯。还望您笑纳,明年合作可以更加顺利。”
“一定一定!”张老板笑道,“前些日子,沈老板大婚,老夫没能赶往,只送了些礼物去。还望沈老板莫怪。”
“菱歌这婚礼办得匆忙,张老板心中惦念,已是感激。”说着,沈菱歌正想找着话题先行告辞。
可张老板先开了口,“沈老板如今已成婚,身上的担子可以松松了。女子,能择一良婿,实乃人生幸事,终于可享庭院之福了。”
张老板之言或许出于好意或无心,但落入沈菱歌耳中,那便是指女子深居内宅方为上策,可她并不这么认为。
“多谢张老板关心,菱歌一身本事,身居内宅岂不可惜?做生意,您会因为郁家是男子掌事而合作,还是会选我沈家虽是女子掌事,但有青瓷?”沈菱歌并不退却,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又道,“所以,人该立于何位,全凭本事,不问性别。”
这话让张老板一时寻不到反驳之礼,也只得连连称是。
小小女子当真有几分本事,沈仓宇败于她下确实不亏。
由于刚刚的突发情况,沈菱歌在此多待了一会,又寒暄了几句,送上礼品后,便急忙离开。
出了古玉斋,便见这漫天的雪花,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一见着寅礼,便道:“快走吧,免得咱们来不及回去过年了。”
“老板先上车,外面冷。”寅礼二话没说,先上沈菱歌坐进马车中。见她坐定才道:“老板,湖罗山道因为暴雪封路了,暂时回不去了。”
“啊?”沈菱歌轻叹,“罢了,找间客栈吧。”
马车缓缓出发……
她掀着车帘,又望向车外的鹅毛大雪,“这突然来的暴雪,怕是阻住了多少要归家之人。此时的客栈多半也不好找了。”
“老板放心,先前小的见风雪已大,自作主张去了酌月楼订好了房间。”寅礼驾着马车,头也未回,回道。
他这一举动,令沈菱歌颇为诧异。
没想到寅礼竟然这样细心,能想到如此细枝末节之事。
“好,那便去酌月楼。只是后日便是年夜了,要为难你顾不上你母亲,陪我过年了。”沈菱歌打趣说道。
“老板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言毕,寅礼也不再作声,雪天路滑,专心驾着马车前行。
京师的新年氛围更加浓郁,行径在街道上,还能看见百姓店家贴对联、挂灯笼。
每逢佳节倍思亲。
看见周遭的人都围绕在亲人身边,她心下更加落寞。
想来也奇怪,从前在工作的时候,只觉新年很烦。这一天很多店都关门不送外卖了,员工要回家,供应商供货不及时……
有时候自己忙起来,也根本顾不上回去看望父母。
怎么来到这古代,交通不发达、一遇到恶劣天气就寸步难行了,反倒这般思念家人呢?
不知远在现实世界中的父母,你们新年可有人陪伴?
第19章
路见不平
身在京师,考虑如今青瓷牵连朝政而又不明朝中究竟如何牵扯。
加之新年将至,外出采办年货的人也不少。
考虑再三,沈菱歌便在酌月楼中深居简出,顺便可以好好想想如何提升技能点才是。
如今烧瓷技能点是62。
自从获得中级能手称号之后,系统也告诉她,后面的技能提升任务随机触发。而最后一次技能点提升是在传授控火之计,触发了小范围传播任务达成。
那也就是说,想要满级,可以传播烧瓷技艺,同时创新技法?
也是,任何商品总是要创新的,规行矩步最终也会落于人后。
只不过,瓷器行的主顾这边得有可靠的人来照看,原料供给那边也需要人手。
而创新工艺总是要耗些时间,沉下心思。
千头万绪,独木终究难支。
她倚在软榻上,抱着《烧瓷手札》,思绪繁杂。
起身为自己斟上杯水,一饮而尽……
“噼啪!”
屋外花炮声响起,吸引了她的视线。
“娘亲,这个帮我点,我害怕……”窗外四岁孩童模样与母亲在院中玩着花炮。
“好,你小心些。”母亲温柔的应答,接过孩子递来的花炮。
这样温馨的画面勾起了她的神思。
小的时候,她也曾这样依偎在家人的怀中,一起放着花炮看星空,一起数着星星许愿。
不自觉地,她换上了一身鹅黄色镶兔毛边的棉服,外罩白底青花马甲,简单梳妆一下便出了门。
她驻足在此,感受着人间烟火气息。
街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有孩童在大街上奔跑嬉戏打闹,道旁商贩吆喝叫卖……
好不热闹。
见此,她不禁萌生了一个想法,古有张择端绘《清明上河图》将汴京民俗风貌一一记下,成传世之作。
那她为何不能借瓷器,将这人文风貌也记录下来。
虽不知这本书是在怎样的时空里,但时空运行想必有其法则,能让生活在这书中后世的人看到古人风采,不也是壮举一件。
“这位姑娘,我这有些花炮,要不要买点?”
应声回头,只见一披着竹青色皮裘,玉冠束发的男子拎着一篮子的炮竹,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余时安?你怎么在这?”沈菱歌一惊,这家伙不是留在富云县不肯出来,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京师?
“你我新婚燕尔,大过年的,夫人不在,我一人独守空房,可不该遭人闲话了?”余时安说的一脸无辜,好似真的一般。
但,沈菱歌虽对他仍有诸多疑惑,可还是清楚一点的,他余时安要是在意名声,就不会到处跟人说自己是赘婿了。
“那走吧!”她也没有推辞,接过篮子,径直穿过小巷到了片空地上。
这个地方,沈菱歌在客栈中就已经看好了。
不仅是他们,还有一些孩子由父母带着也在这里点燃手中的花炮。
“来,帮我点火。”沈菱歌拿着花炮将引线一头对着余时安。
听言,余时安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只香,“火折子燃太快了,用这个吧!”
说着,他站在沈菱歌一侧,一手挡着火星,拿着向凑近花炮引线。
只一瞬,引线“呲啦”炸开,沈菱歌连忙将花炮丢了出去。
落地的瞬间,花炮发出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来!再给我一个。”沈菱歌从篮中又拿出一只,最后直接从余时安手中把香拿过来自己点燃。
每一声花炮炸裂的声音,都像是她心中积压许久的压力泡泡,崩裂而出,不知不觉中,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也渐渐有了些兴奋的感觉。
而余时安则在一旁望着她,也看着不远处玩着花炮,在花炮声中肆意奔跑的孩子们。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沈菱歌已觉微微出汗,便将剩下的花炮都送给了旁边玩耍的孩子,又回到余时安身边,“从前竟不知道花炮这般有趣。”
从前一心扑在工作中,竟没注意过工作之外,还有这么多的趣味。
“现在知道也不迟。”余时安笑了笑,视线也停留在那些玩得正开心的孩子身上。
“走吧,出都出来了,就去转转吧。”
余时安摆了“请”的手势,二人一同往街上走去。
京师的街道到底是比富云县宽了很多,来来往往的车马不断。应是过年的缘故,街道两侧的房檐上挂着红灯笼。
“你出来的时候铺子还好吗?”
两人在街上逛着,沈菱歌突然问道。
“之前听说好像供石英的货郎出了点问题,不过瓷窑里有个叫小侯子及时找到了货郎,将石英及时补上。王伯那边说已经都解决了。”
“那就好,也不知道山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虽说刚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可是玩乐之后,还是放心不下铺中的事务。
“公子,您能买着青瓷,老爷看见必定欢喜。”
不知是不是有了些职业病,听到青瓷二字,沈菱歌便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迎面走来了两个男子,一位身着蓝色锦衣,头戴白玉冠的男子走在稍前一些,捧着一套青色的瓷器茶具,另一个小厮模样跟在旁边,
阳光洒在那瓷器之上,散出的光泽暗淡,不够通透。
正当二人经过沈菱歌之际,她忽然停住脚步,对那蓝衣公子道:“公子,你这只瓷器很漂亮,可是青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