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檀记——李丁尧【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30 14:45:18

  对方很快道,把名片放在桌上:“斯总去伦敦出差了,吩咐我来帮您,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我……对了,庄小姐,他嘱咐我转告您一句。”
  “有毅力是好事,但要看用在什么场合。”
  斯珩的属下说话语气没起伏,大抵是她这类情人来来去去,这种事人家处理了太多。
  庄静音脚踝和小腿处传来阵阵痛意。
  她没力气多看,只嗯了一声,非常疲惫。
  隔天,她被送回了御珑,斯珩在燕城郊外的一处别墅。
  她的黄金囚笼。
  庭院内森然绿意极浓,角落中的树横斜逸出,遇上光照强烈的日子,能提供幽然庇荫。
  一踏进院内,庄静音下意识把白色毛线帽又拉低些,几乎遮过眼睛。
  别墅内监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庄静音拄着拐,阻止了要把她扶进去的人:“我想在外面坐几分钟。”
  她坐在树下的长椅上,闭上眼。
  坐在这个院子里,静谧寂然,闻到植物的气味,容易想起一些往事。
  一开始,她判断失误,错认为斯珩是能沟通的人。
  ——任谁初初见斯珩,都会有这种错觉。
  她跟斯珩的第一面,细想来,要追究到三年半前,那年她二十一岁。
  一个暴雪天。黄昏时分已过,深蓝丝绒一样的夜幕降临。
  她跟母亲在餐厅吃完饭,坐车去找庄父,他去参加了一场燕城很有些分量的私宴。
  到了后,宴会将将结束,许多宾客已经陆续离开。
  她们车在街道一边停稳后,庄静音看向对面。
  她看见了庄父,还有另一名着深灰裙装的干练中年女性,耳垂上一颗点睛的珍珠,她跟庄父没有聊天。
  他们正站在一辆黑色行政轿车外。女人气质犀利,正在通过后车窗跟里面的人说着什么,神情有三分探究、三分严肃。
  庄父神色略带紧张。
  她母亲嘱咐她好好在车上待着,很快也下了车。
  庄静音不禁落下车窗。
  隔着一条街,她有点好奇,车里坐了什么人,向来独断又高高在上的庄父,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很快,答案浮现。
  后座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男人。
  比她预想的年轻很多。
  那人穿了件黑色羊绒大衣,线条利落、面料偏柔软,大衣挺长,但男人个子很高、骨架修挺,轻松撑了起来。
  路灯与雪色同时融于他肩头。
  豪奢酒店喷泉作背景,澄澈的灯雾与雪粒交错纷飞。
  他侧脸被灯雾淡淡照着。
  庄静音的视力很好,眯着眼,逐渐看清那双眼睛。
  她从没见过这样适合寒冷的眼睛。
  平静,一望不见底,像含着笑意,细望又很快消散。
  似乎在听人的话,又似乎永远有距离感。
  静淡中有着极淡的戏谑,真诚与虚伪都在他的灵魂中穿行,任人解读。
  温和、雅致、冷辣。
  也极为敏锐。
  没几秒,就察觉她目光。
  隔着数米,他似是无意转头,望向街道这边。
  随意一瞥,却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忙垂下眼睛,望向地上被路灯光影映照的雪地,缓解几乎被灼烧的双目。
  后来,母亲跟她说,这男人叫斯珩,二十七。
  斯家的独子,随母姓,父亲是康明德,两家算政商联姻。斯家人和康家人,都是新闻上能见到的,在燕城根基很深,但两家行事作风都低调,斯珩是唯一的接班人。
  庄静音了然。
  不动声色间,那男人威势与优雅并存的质感从何而来。
  现在坐在二十四岁的秋天里,庄静音静静回想。
  二十一岁的庄静音如此天真。
  只见雪意光明,不知雪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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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年后,庄家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资金链断裂,只是雪崩前的第一步。
  后来父亲入狱,母亲失踪。
  她被个所谓亲近的远房叔叔,哄骗去了国外躲避。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再见到了斯珩。
  他跟别人做了交易,买下她,带回来,答应帮她找回母亲。
  条件很简单。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被带回来那天。
  斯珩把她带进书房,坐进转椅里,黑眸像她在高原山口见过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大概是看穿她紧张,他整个人往椅子深处靠了靠,全然松弛,漫不经心。
  “待够五年,这期间听我的。五年后,你要去哪里做人做鬼,我没意见。”
  那五年里她要提前做鬼了呢……?
  庄静音微微瑟缩。
  斯珩简直跟有读心术一样,掀起眼皮看了看她,笑了。
  “应该不会。”
  他踱步过来,走到她跟前。
  褪下了黑色西装外套,他白衬衫上有很淡的水生调,似有若无,薄荷与檀香木,一线香,钻她感官。
  斯珩有很漂亮一双手,庄静音垂眸时注意到了。
  他的掌心合住她精巧下颌,指腹拂过她泪睫,动作柔和,意态莫测。
  “但你要听话一点——”
  斯珩随口道。
  ……
  即使已经过去半年,那一幕仍然好清晰。
  庄静音正发着呆,忽然注意到主墅内有动静,窗帘动了。
  抽离的思绪倏然间回笼。
  她抓起拐杖,起身朝大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摁开指纹锁之前,庄静音试探着问了一声:“许管家?”
  许管家不在这块区域活动,刚才确认她能自己活动便离开了。
  她只是以此确认屋里有没有人。
  或许只是风吹动了窗帘。
  没有动静。
  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拇指摁在黑色面板时,庄静音听见屋里传来含糊不清的答话——
  “诶。”
  庄静音的动作静止,头皮微微发麻,不由得后撤了一步。
  绝对,不可能是斯珩。
  他是这里绝对的主人,进出都如入无人之境。
  还没来得及细想会是谁,门被人从里面突然拉开!
  庄静音的手腕被一把擒住,对方的力量牢牢锁扣住她,把她猛地拽了进去!
  茫然过后刚想呼救,才发现她的嘴也被死死捂住,但须臾之间,庄静音看清了对方的脸:
  斯闫!
  斯珩的表弟,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玩咖。
  并且由于没斯珩会伪装,也没斯珩智商高,荒唐无度、惹祸发疯后只能让家里兜底,中学时差点进少管所——因为联合其他两个二代公子哥,□□未遂新上任的女老师。年纪太小、家里背景强,最后赔大钱转学了事。
  长大后没有收敛,倒是变本加厉了。
  在重遇斯珩那个场合,斯闫也在。
  本来想买下她的人,是斯闫。
  那晚的‘聚会’,是庄静音这辈子的噩梦。
  她一脚踏入了通往地狱的河流。
  在目睹了那些有关多人、俄罗斯转盘、黄鳝、倒吊在巨大笼子上的画面,可以被随意交易的年轻男女、以及交易后的一幕幕,使她的心麻木了。
  斯珩还是斯闫,对当时的她来说没大区别。
  但斯珩这个人,想要的东西从不落空。
  斯闫没有半分虎口夺食的勇气,更没有斯珩的财力,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这不代表他放弃了。
  坦白说,庄静音一米六六的个子,清丽白皙,文气恬静,跟斯闫的女伴比起来,不够美艳。
  只有一点突出:她是庄家流落出来的女儿。
  他们是曾经在聚会上见过的,同类人。
  被包裹在昂贵的高定的礼服里、拥有良好智识和教育、娶回家当老婆也只会用传教士的那类女人。
  现在成了可以随意对待的对象,不管用什么花样都不用担心后果。
  这种反差感让斯闫日思夜想,明明是一口快到口的肉,就这么飞了。
  就这么惦了半年,斯闫估摸着斯珩也玩够了。
  想想斯珩再不待见他,他们横竖一家人,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翻脸。
  于是,斯闫趁着斯珩出差的当口,提前把监控断了电,扑了进来。
  庄静音脚伤着,被斯闫推到沙发上。
  她呜咽着:“你疯了吗——”
  斯闫轻易压住她的反抗,他面型瘦窄,颧骨偏高,眼睛微微凸出来,眼下是纵欲过度的一片黑。
  “我疯了?斯珩才疯了!干嘛非他妈跟老子抢人!?”
  她的浅色针织上衣毁了。很快,庄静音也不再挣扎。
  斯闫眼睛烧红。
  不过斯闫只顾着做饕餮,眼只盯牢一处。
  没时间看其它。
  他只要再挪上点,就能看得更清的,
  一双属于夜行野兽的双眸,正冷然旁观,等候猎物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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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垂下眼睛,将所有幽微情绪敛住,左手无声向沙发缝隙中探去。
  那里有把小巧的匕首。
  一个月前以削水果名义留下的,许管家为此找来心理医生为她做测试,谨慎地再三确认她没有轻生倾向,那些问卷,她也认认真真填完了——
  倒不是多看重她。
  如果她死在了斯珩这,传出去不好听。
  当然,斯珩死了她都不会死。
  想到斯珩,庄静音一顿,分神了很短刹那。
  左手便被兴奋中的斯闫一把扣住了。
  他的风险意识也强,一只手努力摁住她两只手,往沙发深处压,另一只手熟练地解开裤子。
  斯闫显然是喝过酒来的,一身浓重的酒气,直往人面上扑。
  庄静音决定反抗。
  她开始极力挣扎,不受控制的右腿乱蹬,扫掉茶几上一只花瓶,隐约间她记得,那好像是什么展上拍回来的。
  但庄静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两个人重重滚下沙发,跌到了地毯上。
  翻滚撕扯间,他们逐渐远离沙发,接近大门。
  斯闫刚开始没太反应过来,但庄静音反抗太厉害,再这样下去,让她逃出了这扇门招来人,传到斯珩耳朵里,他还活不活?
  思及此,斯闫身体绷紧,迅速翻身压住她,恼怒之下扇了她一巴掌:“装什么纯呢臭|婊子!”
  庄静音眼里蓄满泪水,但始终留在眼眶里,没掉下来。
  对斯闫来说,示弱只会让他更兴奋。
  这么搞一通,他觉得比原来还有意思。
  征服果然比发泄更有成就感。
  但斯闫并没有注意到——
  嗒。
  门被轻微转动的响声。
  很快,门被无声推开。
  一道身影出现。
  窗外日头已经挪移,照不出影子。
  这人顿了顿,往前走了两步,站定。
  他站姿随意却不松垮,姿态像在看沉浸式戏剧。
  衣角的寒意扑面而来。
  终于,斯闫的理智回笼了一半。
  屋里的中央空调该是恒温,怎么感觉有冷风?
  斯闫另一半理智尚未回归。
  以至于他抬头时,面上出现了一丝怔住的茫然。
  斯珩眉目深然,一双黑眸遗传自母亲斯懿。
  那位远近闻名、出身高贵的美人。
  东亚人眼睛黑棕色最多,极纯的棕色和黑色都少。
  斯珩就是黑色。
  不会反射光亮、如同漩涡般的黑。
  攫取灵魂,力度却轻柔。
  像安吉拉卡特讲的,有些眼睛可以吃掉你。
  斯闫自家母亲总是恨铁不成钢,觉得自己应该生出斯珩这样的儿子。
  但斯闫觉得,斯珩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他提醒父母,别看斯珩唇边总挂着笑,看他眼神,这厮肯定希望别人跪下跟他说话。
  一语成谶了还。
  斯闫现在正是双膝跪坐……
  虽然是跪坐在庄静音腰两侧吧。
  斯闫大脑中语言系统宕机,斯珩也不催他,只是神情温淡地候着。
  就像麦金侬酒店中上演的《不眠之夜》,即使观众突破传统剧场约束,也只能在演员身边看着。
  看麦克白如何会巫、弑君。
  不会插手,无意改变。
  “……哥。”
  斯闫意识归位,从尸体一样的庄静音身上屁滚尿流地爬了下来,声音打颤到几乎变形。
  斯珩置若罔闻,只是笑了,声音柔和。
  “斯闫,搞强|奸搞到我这儿了?”
  “哥你听我解释……”
  斯闫冷汗都下来了,跪爬过去,一把抱住斯珩西装裤腿。
  斯珩唇边笑意淡了许多,他垂下眼,望住斯闫的手。
  斯闫吓得又抖抖索索把手缩回去了。
  斯珩洁癖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这样得天独厚背景,所有私人的癖好都得以留存。
  斯珩看也没看他,只是把黑色羊绒大衣脱下,单膝跪下,大衣覆上去,将人裹起来,把庄静音轻松抱起,带去了二楼卧室。
  斯闫被许管家礼貌请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如他所料,他们毕竟是表亲,斯珩不会报警。
  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斯闫的心反倒是吊到了嗓子眼。
  家庭医生楼余思很快就到了。
  庄静音除了恢复期的骨折伤,其它地方只有关节处的擦伤,她本人面色苍白,陷入了昏迷。
  楼余思在斯珩的注视下,小心帮她上了药。
  “皮外伤,不严重,但是受惊厉害。”
  楼余思收起药箱时,犹豫了下,对斯珩小声道:“要不,你也出来吧?”
  斯珩掀起眼皮,没什么喜怒地扫他一眼。
  楼余思跟斯珩一个高中,剑桥边的prase school出来的。楼余思脾气很好,跟英国的天气格格不入,也是斯珩身边难得多年的熟人。
  楼余思深知这人脾性,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于是再次大着胆子诚恳建议。
  “不然等人醒了,一看见你,她这精神又得造成二次伤害。”
  庄静音眼睛闭着,熟练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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