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簇拨弄着剑穗子闷闷不乐,盈枝正在和琉璃翻花绳,看见她时不时叹口气,嘴巴撅得能挂一个油壶,故意要引她说话:“别不开心了,娘子不是说了吗?下次带你一起去。”
雪簇并没有被安慰到:“我觉得我好像失宠了。”
听到这话,盈枝不乐意了,“你还说呢,因为你来了,我才失宠了好不好?以前娘子都是带我出去的,这叫天道有轮回,报应不爽。”
雪簇不屑道:“我武功高强反应快,能保护娘子,肯定是带我出去呀。”
盈枝针锋相对:“那人家苏嫦又温柔又好看,还懂人情世故,你就是个呆头鹅,不带你也正常。”
雪簇气得要跳起来,琉璃忙来劝和,半是息事宁人半是命令,“天都黑了不准闹了,都各自去睡觉吧。”
两人才气哼哼各自回房了。
寒酥服饰姜浮躺下,许是明天要出远门的缘故,格外兴奋。
她一向睡得晚,灯火便也未曾熄灭,躺在床上看书。
让别人都先去睡了,她们明日还得早起。
夜色浓重,本来已经躺下的苏嫦突然睁开双眼,坐起来。
她听力极好,有人正在翻院墙。
苏嫦匆匆披了一件外衣,从枕头底下拿出惯用的蝴蝶刀,藏在袖子里,开门出去。
她倒要看看,是哪家小蟊贼,都偷到她的地盘来了。
姜浮的屋里还是亮着,应该是还没睡,苏嫦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趁着夜色摸到动静所在之处,那人正好从墙上掉下来。
微弱的灯光苏嫦看不清人脸。
来人正是谢闻,明日就要远行,左思右想他还是放不下心,想要来和姜浮告别。
那日姜浮放的狠话他还记在心里……
因为院墙被姜渐特意加过料,上面都是些碎瓷片,一不小心就要踩到,谢闻颇费了一番功夫。
到下面的时候,已经有个黑漆漆的人影在等着了。他第一反应是雪簇,但随即推翻所想,身形不像。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柔媚的女声此刻冷得很:“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闻皱着眉头不答,姜浮的院子里怎么会多出来这个人?他以前来的时候,除了雪簇,那些女使们明明没一个会武的。
这人感觉灵敏,居然还在雪簇之上。
他正思考,苏嫦已经不耐烦起来,她冷笑道:“你既然不愿意跟我说,那就去跟阎王说个痛快吧。”
话音刚落,手中蝴蝶刀已经甩出来,刀刃闪着寒光,直直冲着脖颈而去。
她占了先机,谢闻躲避的动作有些狼狈,离见血咫尺之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一上来就下杀手。
他带了怒意,斥道:“你究竟是谁,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暗暗后悔,没有带一件趁手的武器。
苏嫦只道:“等你死了,我自然会让你做个明白鬼。”
一击不中心,再次出招却被打断,雪簇急急忙忙从屋子里出来,看两人已经对上了,忙压着声音道:“别打别打,都是自己人。”
苏嫦听到了,手中的蝴蝶刀却并未收起来,“自己人?”
雪簇提着一盏灯小跑过来,小声道:“这是太子,我们娘子的未婚夫。”
趁着灯笼的光亮,苏嫦终于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她之前也远远见过当朝太子。
将刀收回袖子里,巧笑道:“哎呀,对太子殿下如此失礼,真是我的过错了。殿下可千万别怪罪我,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采花贼,半夜三更不做好事呢。”
就算请罪也是绵里藏针夹枪带棒的,谢闻皱了眉。苏嫦施施然离开,他才向雪簇问道:“这人是谁?”
出手全是杀招,这种人,怎么会在阿浮身边?
雪簇有点小不满:“殿下说苏姐姐啊,六郎君说我不稳重,这是他新找来跟着娘子的。”
姜渐居然认识这种奇人异士,虽然手段残忍些,但是用来保护阿浮的,也无所谓了。
谢闻:“你先去支会阿浮一声。”
夜里造访,已经是无礼,总不能直接进门,得给阿浮准备的时间。
雪簇心里气氛,碍于身份却只能答应:“知道了。”
她现在明明是控鹤卫的人,主子是姜浮,却仍然是听太子的差使,真烦人。还老是晚上来,刚才她听到动静,就不应该立马跑出来,应该让他先挨一顿揍。
她并没有和苏嫦交过手,但也能感觉出来,对方武功不在她之下。
可惜这种事,只能在心底想想,怎么可能真让太子挨揍。
她不情不愿地走到最后的房门前,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探进去半个脑袋:“娘子,殿下又来了,就在外边等着,让他进来吗?”
姜浮很奇怪,明日就要出门了,为为什么今天夜里要来见她?
难不成,阿兄没有告诉他自己也会同去。
她坐直了身子,道:“让他进来吧。”
雪簇得了肯定的回复,才把门打开,让谢闻进来,又闷闷道:“我要望风吗?”
姜浮仁笑道:“不用,你去睡觉吧。”她把门栓上就行。
雪簇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自去回房了。
谢闻惊讶了一下,怎么睡得这么早。他不会知道,雪簇可是可勤奋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习武,比上朝的时间还要早些。
上次不知道算不算不欢而散,谢闻挺不自在。
姜浮下了床,把门关好,从里面锁住。这才放心大胆问道:“晚上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谢闻道:“没有急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明日我就要离开玉京了,我来找你说说话。”
姜渐果然没告诉他。
谢闻红着脸:“上次的事情,我同意了。”
第106章 骗人
她临走时说的是, 有的是办法,可这几个月,他要离开玉京, 万一……万一……阿浮她真的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他不愿意给她看, 有的是人愿意。
一想到这, 谢闻怎么也坐不住了,明日就要启程, 今晚必须要来找姜浮。
他红着脸声如蚊蝇,姜浮惊讶极了,本来还想把她也要同行的事情告诉谢闻的, 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她当即守口如瓶, 把要说出来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她催促道:“好呀,那你快点。”她的目光直勾勾得,谢闻脸不能再红。
下意识得磨磨蹭蹭,“你闭上眼睛。”
姜浮听话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谢闻靠近, 轻轻亲了她的脸颊, 本来是再开口催催的,但看他扭扭捏捏这样子, 还是别催了。万一真反悔了怎么办?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才听到声音极小的一声:“可以睁眼了。”
她迫不及待得睁开眼睛, 盯着看了一会儿, 惊呼道:“它还会变唉。”
谢闻上半身衣服还是整齐的, 一丝褶皱也无, 下衣半褪,极具反差感。他真怕姜浮会上手, 匆忙抓住她的手,羞愧欲绝,祈求道:“阿浮,看完了吧?”
姜浮觉得可怜又可爱,大方得放过了他,笑着去亲亲他的嘴角,“殿下真好。”
谢闻终于能匆匆掩上衣裳,他越想越觉得委屈,姜浮怎么能这么轻贱她。等成婚后,他一定要让坏阿浮百倍奉还。
姜浮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在笑吟吟去逗他,捧着他的脸撒娇,“殿下怎么哭啦?”
谢闻眨眨眼,不自在地否认,“别胡说,我没哭。”
虽然也快了,阿浮再看一会儿,恐怕真的要哭出来了。
姜浮道:“殿下哭得样子也好漂亮,就像是,就像是去年送我的白牡丹上挂了露水,我好喜欢。”
谢闻羞恼道:“又胡说。”
可这是离别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也不免软了心肠,还是要好好道别。
“你既然看了,就只能看我一人的,其他人的连想都不准想。”
姜浮:“知道了,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谢闻瞪大了眼睛,姜浮还是含笑看着他,她说的话不对,但好像又没什么错。
温香软玉抱满怀,他似乎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外面碰到的那个侍女:“我听雪簇说,你阿兄给你新找了个女使。她是什么人,底细可摸清楚了?”
姜浮迟疑片刻,苏嫦的底细她自然是清楚的,可亡国公主,这身份太过尴尬,还是先不要跟谢闻说。她能感觉到,苏嫦虽然老是逗她,但没什么恶意。
就像她老是喜欢逗阿锦,也老是喜欢逗谢闻、逗雪簇。
“原来好像是宋少卿的人,怎么了,为何突然提起她?殿下刚才见到她了?”
宋燕时的人啊,谢闻没那么担心了,“我也只是随口一提,她这路数,招招都为要人性命,要不知道底细,这样的人最后还是别用。”
姜浮笑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谢闻又道:“阿浮,我就要远行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姜浮却想笑出声,此刻已经在心底描摹,明天看到她的时候,谢闻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现在还是要装装样子,她拉起谢闻的手:“我只希望,殿下可以平平安安的。还有就是,我可听说了,江南出美人,你要是沾花惹草,就算有升值赐婚,我也是不依的。”
她吃醋的样子也好可爱。
谢闻心中一甜,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春衫轻薄,心脏好像被笼在手里,姜浮能感受到,正在极有力地跳动。
他说:“只愿君心似我心。”
次日清晨,盈衣最后做一次清点,确保没有遗漏。
其实也没什么好清点的,只不过几件衣服,还有一袋银子。
姜渐的意思是轻装出行,姜浮也是这个意思。路上缺了什么东西,大不了临时买嘛。
琉璃听见这话就不开心:“外面临时能买到什么好东西,跟咱们府里的能一样吗?”
姜浮道:“阿兄都能用,我怎么不能用啦?”
琉璃道:“六郎君到底是个男子,皮糙肉厚的,跟您怎么能一样呀?”
姜浮忍不住笑:“好啊琉璃,你天天只说盈枝没规矩,居然敢在背地里这里说,可见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琉璃一不小心说出了心中所想,红了脸,甩了衣袖走了。
雪簇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娘子,你一定不要忘了我。”
姜浮道:“我就走几个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呢。”
盈衣忙道:“呸呸呸,什么不回来,不吉利,别乱说话。”
她又拉着苏嫦嘱咐:“苏妹妹,娘子虽然看着稳重,但其实最顽皮,在外面你一定要看好她,千万不要让她离了视线。”
苏嫦点头应了。
姜浮又去向阿娘告别,阿耶去上早朝了,昨天已经说过,不用等他回来。
姜夫人搂着姜浮,痛哭不止:“都怪你阿兄,非给你找了这么一桩婚事。那地界穷山恶水的,还要你同去。”
姜渐站在旁边,一脸无奈,他都习惯听数落了。
江南是有名的山明水秀,人杰地灵,和穷山恶水根本不搭边。
姜浮笑道宽慰:“阿娘别骂阿兄了,我之前听你说的时候,你不也是很赞成的吗?阿娘之前回外祖家的时候,都不带着我,这次我好不容易能出去看看,我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疼了这么多年的掌上明珠,姜夫人叹了一口气,嘱咐道:“一定要赶紧你阿兄,知道吗?”
又吩咐女使递过来一包银子,亲手交给姜浮,“你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想玩的想吃的就买,不用听你阿耶胡说,咱们家可不缺钱。就算是姜家不行了,你阿娘的嫁妆可还都留着呢。你阿兄是男子汉,自有功名去挣,用不着阿娘的钱。以后,这都是你的嫁妆。”
姜浮从怀里退出来,嗔道:“好好的,怎么又提到这个了。阿娘怕是巴不得我早日离家吧?”
天已大亮,早朝时辰并无定数,还是早些去为妙。
姜渐姜浮辞别了姜夫人,姜渐骑马,姜浮乘车,去往城门口行去。
路引已经提前备好,在马车的包袱里。
只等着下朝后,谢闻一行人来次汇合。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不远处有钟声传来,谢闻下朝,换了便衣,不似以往华贵精致,另外带着两个人,一个是老熟人滕光意,剩下一个高个子灰眼睛,姜渐最近往东宫跑得少了,竟然没见过这一号人物。
滕光意牵着马,嘲笑道:“姜重明,你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出门在外还要坐马车?这次我们可是要装作没什么钱的商人,收收你那世家公子的毛病。”
姜渐冷言冷语应对:“得了吧,还没什么钱的商人,看你这花哨的衣服,还是先收收你国公府的豪奢之气吧。”
姜浮在马车里听到动静,掀开帘子,探出来半个身子,甜甜唤了一句:“郎君。”
出门在外,不能唤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