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琴对着铃兰露出一道笑容,素棋纳闷地看一眼铃兰,在墨琴耳边耳语。
周围有女蛮国的百姓路过,刚好瞥见这笑容,不禁遍体生寒。
铃兰接收了这笑意,淡然地点点头,随后转身和旁边的街头商贩交谈,视线偶尔向墨琴的方向瞄过去。
今日仍在忘忧节的庆典日之中,庆典花车从他们之间经过。
女蛮国的百姓拥着花车前行,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铃兰向侧边挤了挤,半晌之后花车才彻底离开铃兰所在的街道。
这时一个垂髫小童横跨街道,走到铃兰旁边,拽着铃兰的衣角。
“小娘子,这里有东西,是对面的人让我交给你。”
铃兰低头一看,是一封信还有一支铃兰花。
转头去看街道对面,发现小童所指的方向是方才墨琴两人的方向,但两人早已消失不见。
她接过信件,拿了一枚碎银打赏了小童,“此事你不必记得。”
小童点了点头,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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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各怀心事
铃兰躲在暗处取出信件,查看信件的内容,眼神冷了冷。
泛黄的纸张上面空空如也,半个字都没有,看来是桩加密信件。
铃兰将信件敛入袖,仔细估算下时间,已经过了晌午。现在回去客栈看信有点晚,元邈那边应该差不多查看完危澜的尸体。
若元邈发现她长时间行踪不明,该会起疑了。
铃兰在附近随手买入些长安稀罕的土特产,便动身前往元邈所在的仓库。
抵达仓库的时候,元邈早已站在楼梯口等候。
铃兰奔向元邈,到他身边时已经气喘吁吁说不出一句话。
“庆典花车经过的街道拥堵,这个时候赶过来,辛苦了。”元邈朝着铃兰伸手,拿去落在她领口处的一片花瓣。
铃兰觉察到他指尖的冰凉,微微低头掩饰自己的在意。
等她缓过神,提起双手的礼物,递给毫无自觉的元邈。
“我选了些女蛮国的特产,你先挑一些,剩下的给我。等我回去后,正好拿来打点裴家的上上下下。”
说到这里,两人心里都清楚,铃兰心里始终是牵挂着裴家,但元邈轻轻叹息一声。
*
夕阳西沉,客栈外树枝上站着的乌鸦一下接着一下地嘶吼。
铃兰在窗口点燃一根火烛,将方才墨琴的那封信靠近火源。
那张纸是以葱白书写而成,葱汁与纸张发生反应,形成一种燃点较低的物质,经过烛火的加热,葱汁在纸上会呈现出褐色。
而墨琴的那一束铃兰花并非是个礼物,只是个用以掩饰葱汁气味的障眼法。
沾着葱汁的纸张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浮现出一行小字。
“今日酉时,亥时初,兴安药铺。”
铃兰在心里记下了时间和地点,将纸张的一角对准火焰燃烧。
这时门扉响起,伴着几声男子的咳嗽声。
铃兰手忙脚乱地烧完这信件,忙喊一声:“进来。”
元邈以袖子捂着口鼻,“铃兰,房间里在烧些什么,这么大的味道。”
迈步跨入门槛后,迅速上前走到铃兰旁边查看,见到桌上摆着铃兰的随身绣袋,绣袋的封口敞开着,铃兰贴着烛火燃烧裴公的那封信。
那封信他之前是看过的,所以没有继续询问铃兰。
铃兰在心底笑了一声,她之前就猜到元邈不肯轻易放心自己。
既然他不肯相信自己,那就让他确凿自己的推断。所以,她故意将裴公的那封信放在绣袋之中,让元邈误以为她只是个不怎么聪明的风纪探子,只是来探他的花边绯闻。
她自认为做事滴水不漏。
元邈瞥见铃兰遗落在一旁的铃兰花,突然拿起那束花,“方才你来寻我的时候怎么不见这花?”
铃兰暗道不好。她担忧元邈借由这花猜到端倪,信口胡诌道:“这不街道拥堵,我等在人群散开等得实在无聊,便弯腰摘了一束。”
说完这话,铃兰便有些后悔。这花在如今并不常见,说是随手摘的显然是在扯谎。
元邈打量着那花,豁然笑道:“不必紧张,我就是问问。”
不过他进来看望铃兰并非是为了拆她的谎言,他想起铃兰今日街道的拥堵,想起过去他在长安时也总遇到这等事,便是好意提醒:“在人群拥堵的时候,最好不要蹲下。万一发生踩踏意外,后面的人看不到,容易踩踏到你身上。”
铃兰点了点头,感谢元邈的关心,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元邈目光直勾勾落在铃兰身上,以似是心血来潮的语气说道:“头侧过来一些。”
“啊?”铃兰不知所措,犹豫之中她纹丝未动。
元邈主动靠向铃兰,借由身高的差距,他将手中刚才把玩的铃兰花,掰开一部分,别在铃兰发间。
做完这件出格的举动后,元邈一句话也未言语,转身离开了房间。
铃兰怔忡不已,目光呆滞,随后摸上头顶,指尖轻轻触碰着铃兰花瓣。
她苦笑,在窗口托着腮发呆,恍惚间见到元邈站在落日余晖下,与在门口处等候白卿碰了面。
铃兰听不见两人的对话,脑海里却浮想联翩,她烦躁地关上了窗户。
窗户关上的声音虽然远,楼下的元邈却仿佛听到了,抬目瞧了一眼紧闭的窗,暗自摇了摇头。
白卿偷然瞥见了这一幕,转了转眼珠,打趣道:“咱们中原又不是不能纳妾,况且韦氏前几天已经走了。”
“这正是犯愁的地方,她离世之前寄给了我这个。”元邈递上韦沁橙寄给他的墨竹图,“她把她四时会的身份遗赠给了我。”
“她本可以选择不传承记号,却偏偏摆你一道,看来你们夫妻结怨颇深。”白卿感叹。
“没这回事,相敬如宾。”元邈也想不通。
“这几日有四时会的人找你?”白卿问。
“没有。”元邈摇头,“或许事发突然,又或者我看着就和他们不是一路。”
白卿嘲笑道:“或许竹字科不值钱,人家懒得寻你继承。若是兰字科或是梅字科去世,他们就该上心去寻找下一任继承者。”
他们两人见面到并非只是闲话家常,白卿邀请元邈来到自己在女蛮国布置的另一处居所。
白卿前些年是怕了,当初刘辟被砍头,高家占领剑南西川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抓她。当时她不知道还能有几条命,从此便养成了狡兔三窟的习惯。
白卿在附近十里处租了个帐篷,元邈掀起帐篷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贴纸。
“铃兰的身世,但我暂时还没有太多头绪。”白卿说道,“不过我既然受了崔思齐的定金,一定不会愧所托。”
白卿明面上经营的生意是装神弄鬼,私下却是赏金探子,专门负责打探消息和侧写人像。
她近日正好接下崔思齐派发的任务,要求她调查元邈身边丫鬟的身世背景,并直接告知给元邈。
没想到几个月功夫她还是没能找到铃兰一点线索,她心里担心元邈会找她要回定金。
元邈并未责怪她办事不力,宽慰道:“不急于一时。再说你也是尽力了。”
他走进去屋子,路过几张纸条,上面写着。
“铃兰身材偏瘦,可能生于饮食偏清淡的地区。”
“走路步子迈得慢”,“眼神干净,目光有神”,“承受比寻常人更多的酸食。”
“七年前落水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元邈指着这条便签,问道:“换了一个人?”
白卿解答:“问过裴家那边的熟人,身上的特征没有丝毫变化。杜鹃姑姑怀疑过她是借尸还魂,说到过往的事也一一答得上来,琴艺也没有退步。”
元邈点头,“琴艺并非一朝一夕练成,若是换了个人,短期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变化。在长安时也有幸听过她的琴,曲风与过去完全一致。”
“虽是这么说,但觉得铃兰的举动,太像是被换了魂。”白卿道。
“离魂丹。”元邈只吐出这三个字,“她体内有残存的离魂丹,但这个离魂丹和韦沁橙体内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体内有两种离魂丹,一种是催化旧时记忆,一种是忘却旧时记忆。”元邈谨慎推断。
白卿拿出一张纸,伸手递给元邈:“我有一个猜测,你不妨看看。”
元邈低头一瞧,上面画着十二条横杠,一看便知是六爻,是卦象天山遁。
“你这是何意?”
白卿解答:“起初实在没有头绪,我借六爻占了一卦。”
她说着拿朱笔勾一圈:“你瞧这里父母爻占青龙,即为贵族。官鬼生父母,也就是她爷爷奶奶这辈,占的是白虎,可代指将军。”
“铃兰该不会是郭令公的后人?”
元邈虽觉白卿推断有理,却摇头,“我见过她的玉佩,不是太原的郭字,倒像是汝南的那个袁字。”
白卿问道:“会不会看错了,改日带她的玉佩再看看。”
元邈说道:“拿鬼怪之术推断并不严谨。对了,说到这里,有件事需要寻求帮助。”
*
元邈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他弯腰查看客栈门口,见地面上隐约可见散落的点点荧光,心里产生一种异样。
他在给铃兰戴上铃兰花之前,在铃兰花茎上揉上了荧光粉。
由于铃兰花的颜色偏浅绿,那荧光粉在白日之下看不出异样,只是夜里,铃兰所到之处都会不自觉留下点点荧光痕迹。
元邈跟随荧光快步走着,见到荧光彻底消失在一个十字道的巷口,正前方有三间店铺兴安药铺,汇通钱庄,六道茶楼。
他一时不知铃兰去了哪里。
此刻,铃兰正坐在兴安药铺内,与四时会的墨琴面对面坐着。
“我的小铃兰,你是说韦沁橙将墨竹图传承给了元邈?可是总舵这边并未收到传承的消息。”墨琴指着铃兰所写的线报,向她询问道。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铃兰并不作疑,略一思忖后,便道:“但我也觉得个中有古怪,韦沁橙一心想着脱离四时会,竟会在临终前动用四时会的特权。”
“先不说这个了。”
墨琴打断这个话题,拿出一枚丹药,是抑制离魂丹每月药性发作的缓和剂。
他把丹药紧紧捏在手里,在铃兰面前晃了晃,见铃兰伸手,他便迅速撤回。
墨琴继续道:“这次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这桩小事,竹字科的事本就不该我们关心。”
“你说柔兰他们父女?”铃兰坦言:“裴家大宅深处守备森严,连最受宠的崔夫人都进不去,何况是我这个丫鬟。”
墨琴道:“四时会派人探过,把守的人可不止是裴家的人。”
“还能有谁?”铃兰不解。
“郭贵妃的人。”墨琴解惑完,不禁感慨一声,“郭贵妃可惜了,若是放在武周时期的话........”
铃兰笑着夺过解药,认真想着历史上的记载,说道:“若是武周朝延续,哪里还轮得上郭家替李家收拾烂摊子,更别提现在郭家荣耀一时。”
墨琴也不免跟着唏嘘,但冷不丁又提问道:“对了,铃兰,有件事得问问你?”
“嗯?”铃兰疑惑。
“你可否有打算替上元邈的续弦?”
墨琴的语气严肃,一点不像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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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的设计就是伪神婆,姓白是因为是她和她弟弟要白黑对比,她弟初设叫墨澜,后续改了个名字。
声明:她和姓白的古人没有任何关系,真的只是巧合QAQ我写到现在才发现是巧合,我从不嗑某CP
男主的soulmate只有女主,相信我,男女主最好嗑。
第18章 他乡遇故
铃兰略作思忖,答道:“也可。”
墨琴表情僵硬在脸上,虽面朝铃兰,眼珠子却往后瞄了瞄,压低声音提醒:“异国他乡的,别想不开。”
铃兰目不斜视,似乎并未察觉墨琴的暗示,仍坚持先前的答案:“他容貌尚可,性情温和,又没有双亲拖累,若是组织需要,嫁他也未尝不可。”
话锋一转,她又笑着捻了捻指尖,“不过,这得加钱。”
“加钱,可以。嫁过去,休想。”
低沉的声音从墨琴身后处传来,听完铃兰的干脆回答,躲在幕后的人彻底坐不住了,猛地推开面前的屏风。
古晏廷黑着一张脸走过来,死死盯着铃兰,冷声问:“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铃兰满不在乎地回答:“刚刚。你的建议不错,什么时候开始,我都有点迫不及待。”
说完这话,她瞟一眼身后的墨琴,见他没接在后边唱双簧,小声嘟囔:“你平时不是最爱笑话他吗,今天怎么蔫了。”
“你冷静点。”墨琴同铃兰低语:“平时逗闷子算了,这趟出来匆忙,四时会只备了一口棺材,没替你安排。”
古晏廷觉察两人的小动作,威胁地看了一眼墨琴。
墨琴瞥一眼古晏廷,与铃兰耳语几句,便离开了。
走后,古晏廷落座在铃兰身边,露出略显危险的笑容。“是受不了这里残酷的制度,觉得适应不了,所以打算找个男人嫁了?”
铃兰淡淡道:“不这么说,你怎肯出来见我。”
铃兰进屋后不久便觉察古晏廷的存在,之前她戏言嫁给元邈,便是引蛇出洞的激将法,最后当真将他引了出来。
古晏廷道:“见我作何用?我既不属于外务部的琴棋书画,也不隶属情报处的梅兰竹菊,充其量不过掮客而已。”
四时会的掮客,放到现代来说是人力资源部总监加上顾问,多为古代的世家高门子弟,他们向组织引荐民间有潜质的奇人能者,再由于组织派出专人层层面试选出合适的新成员。
但古晏廷并非掮客,引荐的新成员只有铃兰一人,而他是四时会幕后之人行妄将军的远亲。
铃兰不假思索,答道:“你哪里是一般人。若非我在长安遇到死去的阿力,到现在都不知四时会每个人肩膀都有纹印,每个月还要服下离魂丹缓和剂。而这些我都不需要。”
铃兰取出墨琴给她的丹药,丢到古晏廷眼前。
“你在四时会虽没有称号,但会中人人都敬畏你。而我因你的关系,刚入门就稀里糊涂拿了兰字阶,享受和别人不同的待遇。”
一直以来有个说法,说铃兰加入四时会靠的是刷脸,也有人背后以讹传讹,说她长得像古晏廷已结婚生子的白月光。
铃兰觉得这话是无稽之谈,古晏廷星眉剑目,风度翩翩,才如乐天,貌若天乐,还能有人拒他不嫁?
但她在四时会不断地破例,总该不会是平白无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