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山号要在今晚11点才起航,一直南下航行六天,才会在巴拿马停港。游客在晚上九点钟,都全部离岸登船了。
多米尼加的港口不算繁忙,朝远处望去,多是渔船、小快艇和水上摩托艇,三三两两,灯火如豆。
连煋穿上救生衣,带上头盔、护目镜,对讲机和手机放进胸口的防水袋,站在甲板上和商曜打电话:“你带一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可以了,记得用塑料袋包好,可别进水了。在3号码头的B8泊位等我,记得把手电亮起来,方便我找到你。”
商曜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像阴沉的云雾里霎时炸开万丈光芒,“好,我已经出来了,马上就到了。”
竹响拔开水上摩托艇的固定销,又回来站在舷侧,抬起吊艇机的手闸杆,吊艇机的滑轮随她的动作慢慢滚动,摩托艇被艇缆绳放到了水面。
她看了眼腕表,对连煋道:“15分钟内回来,一分钟都不能耽误,别冒风险。”
“好,我知道了。”
连煋顺着软梯离开邮轮船体,游到摩托艇边上,先解开挂钩,再迅速爬上摩托艇。拿起挂在救生衣上的失手绳钥匙,启动油门,扶正舵柄,一路扬长而去。
水花四溅,很快来到3号码头的B8泊位,四下无人,照明灯忽明忽暗,商曜背着一个背包,打着手电就在岸上等她。
连煋将摩托艇停在他前面,往岸上甩去救生衣和头盔,“快穿上,然后下来。”
“好。”商曜来不及多言,急起焦迫穿戴完毕,跳入水中,爬上摩托艇的后座。
连煋道:“扶稳了。”
来回总共12分钟,连煋就带着商曜回到甲板,竹响继续操纵吊艇机,把摩托艇放回原位。
三人顺着员工通道,回到第二层甲板竹响的宿舍。竹响宿舍也是双人间,但只有她一个人住。竹响让连煋这几天带着商曜住在她的宿舍,她则是上去第三层甲板和尤舒一起住。
这里靠近机炉舱,会有些机器嗡嗡噪声,竹响给了他们几对海绵耳塞,之后拎着自己的枕头和洗漱用品就走了,留下连煋和商曜在宿舍里。
安静下来,商曜还没缓过神,不太敢相信,连煋居然偷偷把他带上船了。
连煋找来毛巾递给他,道:“说好的,你上来之后,就只能藏在宿舍里,等到巴拿马了,我再偷偷送你下船。”
“我知道,我就每天乖乖待在宿舍里等你回来。”
连煋让他先去洗澡,宿舍的卫生间很小,蜗角蚊睫,仅容旋马,商曜身高马大,勉勉强强在里面冲了个澡,换上他带来的换洗衣服,来得太匆忙,随便拿了两件花衬衫和大短裤。
“宝贝儿,我好了,你也去洗吧。”他擦着头发出来。
连煋白日和竹响商定好暂时换宿舍后,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几套衣服拿下来了,她速速进去洗了澡,出来穿的睡衣,还是之前商曜在巴西时给她买的。
两人湿着头发,望向对方,不由自主笑出声,商曜一把抱住她,紧紧按在怀里,“连煋,我爱你,以后不管去哪里,永远都要把我带上好吗,我不怕苦,哪怕你去北极,去南极,我也要跟着你。”
连煋心里暖融融的,醉倒在温柔乡,“好,到哪里都带着你。”
两人先后吹干头发,窝在下铺聊天,连煋拼命想问关于她的过去,商曜却总是一问三不知,他说他当年是在海上认识她的,不了解她的家庭状况。
连煋懊恼地垂下头,“唉,还是只能等回国了,去警察查才知道了,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家人。”
“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就是你的家人。”
两人靠在一起聊着天,商曜肚子响了起来,他急着跑出来找连煋,晚饭都没吃。
连煋从床上下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下来。”
“别去了,有没有面包,我吃点面包就行。我这刚上来,你走了,我一个人挺害怕的。”
连煋用力拍他的肩,“不用怕,没人会进来的,等会儿我把门关了,不管谁来敲门,你都别开,我很快回来的。”
“那你快点哦。”商曜拉着她的手,亲在手背上。
连煋换上保洁工作服,来到第四层甲板的员工餐厅,这个时候都没正餐了,只有一些甜点当宵夜。她用对讲机呼叫乔纪年,约他去第九层甲板的皇家餐厅吃饭,乔纪年这会儿在驾驶舱值班,抽不开身,让她自己去,报上他的名字就行。
连煋来到第九层甲板,心里记挂着商曜,干脆来到邵淮的办公室,想着让邵淮点餐送到办公室,她就可以带回宿舍和商曜一起吃了。
进入办公室,给了邵淮一块巧克力,趴在桌上喊饿:“我好饿哦,都没吃晚饭。”
“带你去吃?”邵淮慢条斯理剥开包装袋,巧克力含进嘴里。
“不想去。”连煋磨磨蹭蹭靠着桌沿,“你这里可以点餐的吧,让他们送过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吃。”
“你想吃什么?”邵淮拿起对讲机,翻阅联系人。
“都可以,要一份平常的晚餐就行,我也不挑食。”连煋玩弄着桌上的钢笔。
邵淮用对讲机呼叫,让人打包送来一份晚餐。餐饭送来后,连煋也不打开,拿起对讲机和尤舒讲话,没一会儿道:“董事长,我先走了,我室友也没吃晚饭,我想带回去和她一起吃。”
“你可以让她上来,一起去餐厅里面吃,不用麻烦着带回宿舍。”
“唉,我们这些底层员工很累的,跑来跑去都累死了,还是回宿舍吃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连煋提着餐盒走了。
回到竹响的宿舍,打开门后,里面黑黝一片,浓稠的黑色盈满整个房间,连煋以为商曜睡着了,打开了灯,才发现商曜就坐在下铺,只是坐着,什么也不干。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发神经呢。”她把餐盒放在桌上,招呼他过来吃。
商曜起来从后头抱她,“我怕会露馅,你走了,我就把灯关上了。”
连煋看他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心疼连连,摸着他的脸,“你太懂事了。”
宿舍的床是上下铺,单人床位,竹响平时睡在上铺,下铺就放些杂物。竹响这个人不拘小节,宿舍不脏,但很乱,商曜大少爷出身,也不嫌弃这一隅小天地,上上下下打扫卫生,把小小的宿舍收拾得整齐。
连煋睡在竹响平时睡的上铺,商曜就睡在下铺,他盯着上铺床沿的挡杆,道:“宝贝儿,你睡了吗?”
“马上就睡了。”
商曜抬起手,举到半空,“手放下来好不好,我们牵手。”
连煋将自己的手垂落,和他握住,直到睡了过去,才无意识翻身把手收了回来。
从多米尼亚到巴拿马,有六天的航程,商曜就这么窝在宿舍里。他也真能耐得住,前三天硬是没出过门,就这么待在宿舍里,门锁上,待在里面给连煋洗衣服,洗袜子,洗完了晾在浴室。
连煋需要出门上班,她是巡逻式打扫卫生,大概干一个小时的活儿,就可以回到宿舍陪商曜一个小时。商曜很有钱,连煋跑去可以打包的餐厅买饭,带回来给他吃,用保温杯去邵淮办公室接咖啡,依旧带回来给商曜。
邵淮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连煋这两天不缠着他了,清心寡欲,也不会莫名进入办公室摸他,吻他,不让他给她纾解。一干完活儿,立马往宿舍跑,饭也是带回宿舍吃。
这天,连煋来他宿舍接完咖啡,就要走,他叫住她,“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回宿舍吃,还要睡午觉呢。”
邵淮捏捏她的手,“不喜欢我了?”
“没有啊。”连煋金屋藏娇,急着要回去,一甩手不小心砸在邵淮腕上的金表,故作夸张地称赞,“董事长,你这表好漂亮啊,哪里买的,以后我有钱了,也买一个一样的。”
邵淮把表摘下来,“送你吧。”
二十分钟后,连煋回到宿舍,看到商曜一个人孤零零坐着看书,怜爱不已,从口袋摸出金表,“商曜,这是我送你的,喜欢吗?”
第27章
反锁上门, 两人肩并肩坐在下铺,连煋拉过商曜的手,把金表戴在他手腕, 黧黑钢质三格链节式表带, 铂金和黄金搭配表盘,金属冷光熠熠烁亮。
连煋握着他的手, 反复品味,暗叹这表太适合商曜了,仿佛开了光的法宝, 一戴上,立马压制了商曜散出的戾气和阴翳,人都变得温顺持重了许多。
“真适合你, 人靠衣装马靠鞍,啧啧啧,这金表一戴上, 气质都变了, 真帅!”
商曜低头看腕上的金表, “这是劳力士吧, 你从哪里弄来的, 发大财了?”
连煋自然不好得道破, 胡诌八扯, “我在水里捡的,上个月在南非, 有艘货船遇险了, 我下水帮忙清理渔网, 在水里捡到了这表。”
商曜卖娇靠在她肩头,“不管是哪里来的, 只要是你送,我就喜欢,我会一直戴着的。”
竹响的宿舍靠近船尾外舱,有面单扇窗户,窗户是封闭式,不能打开,但拉开窗帘,也能看到外面的泱泱无涯。连煋跑去将窗帘拉开,亮光投进来,碧波浪涛近在咫尺。
平时连煋去上班时,为了不让人发现,商曜都是门窗关紧,窗帘拉得死死的,连灯也不怎么开。现在窗帘扯开,屋内前所未有的敞亮,每一个角落都被光辉铺平,两个人的影子变得清晰明了。
太亮了,商曜恍惚间居然有点儿不适应,眼睛霎时畏光,他抬手挡住砸门破窗而来的白芒。
连煋拉过他的手,推他到窗边,单扇的窗子不大,两人脑袋贴着脑袋就挤满了窗面,连煋指着外面的水天一线,“看外面,好看吗,你喜不喜欢大海?”
“喜欢。”商曜偏头看她,两人挨得太近了,他转头时,嘴唇几乎擦在她的侧颊,有种诡异的发烫。
连煋还在盯着外面,“我最喜欢大海了,我喜欢船,喜欢看到高悬的船帆,喜欢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喜欢在风暴中扬帆起航。”
商曜静静看着她的脸,“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连煋又拉他坐到床上,窗帘依旧敞开着,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尽量给你弄。”
“都行,我不挑,你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连煋捏捏他的脸,“真好养活,这些天委屈你了,等到了美国,或许就能弄到船票了。”
“不委屈,看不到你,我才觉得委屈,我就喜欢和你待一块儿。就算弄不到船票也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窝在宿舍等你。”
休息了一个小时,连煋又要去干活儿了。她走后,商曜继续拉上窗帘,坐在黑暗中等待。
连煋一路从第六层甲板巡逻上去,有脏的地方就清理干净,到达第九层甲板时,乔纪年就在观景廊的入口站着,连煋碎步跑上前,“乔纪年,你值完班了?”
“嗯,这两天怎么总是看不到你,又在搞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乔纪年接过她手里的拖把,拖起廊道上的一小片水渍。
“我一个正经人,能搞什么事。”
晚饭时间到了,连煋约着乔纪年一起去吃,连吃带拿,吃完了还打包一份,乔纪年忍不住问:“每次都打包,午饭晚饭都要打包,我看到尤舒一直都是在食堂吃啊,你打包回去喂鱼呢?”
“我朋友好多的,食堂的不好吃,我打包一份回去给人家呢。”
商曜上船后,连煋手头也阔绰了,口袋里摸出一沓钱来,“我请你吃不就得了,真是小气鬼。”
“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好奇,你到底打包回去给谁吃。”
“你真是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我现在是个领导了,部长级别的呢,请人吃点东西,喝点东西,那是常有的事儿,你别老唠唠叨叨的。”
乔纪年帮她把两瓶饮料装入餐袋中,“就随便问问,你急什么。”
“我哪里急了,还不是你说话不讨人喜欢,你再这样子,以后我就......”
话刚出了一半,乔纪年好奇地插嘴,“你就怎么样?”
连煋憋半天,也磨不出什么威胁的理由,只是道:“我就不追你了,再也不送你礼物。”
“得,以后我尽量嘴甜点,好吧,小宝贝儿?”
两人起身离开餐厅,乔纪年回驾驶舱,连煋带着打包好的饭菜坐电梯回到竹响的宿舍,商曜就在宿舍里,他没事做,一遍遍打扫宿舍的卫生,地板擦得光可鉴人。
连煋跑进来,关上门,餐盒放到桌上,朝还在卫生间洗抹布的商曜喊话,“快出来吃饭了,饿坏了吧。”
商曜把抹布挂在衣架上,“今晚吃的什么?”
“牛排饭,蔬菜汤,还有一份寿司呢,你快过来。”
两人肩并肩坐着,商曜吃着饭,连煋喝蔬菜汤,味道不算好,船在公海上航行四天了,之前在多米尼亚没有补充到足够的新鲜菜类,餐厅现在做饭的原材料,都是放了有些日子的冷藏品,不够新鲜。
在小小的宿舍蜗居,吃的饭味同嚼蜡,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商曜来说,身体上可不太好受,心里却挺高兴,感觉自己和连煋是一对共患难的小夫妻,风雨同舟,同甘共苦。
尤其是,连煋把他藏在宿舍里,别有诡谲的刺激和亲昵,连煋这是喜欢他,才把他带上船藏着,每天想方设法带好吃的回来给他,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疼他,什么狗屁邵淮,什么垃圾乔纪年,都没这个福分。
连煋心疼地看着商曜的脸,“我想办法带你出去放放风,宿舍这么小,你一直待在这里,憋坏了吧。”
“没事儿,只要想到你一下班就回来,我心里就高兴。”
连煋左右琢磨,还是决定想办法带商曜出去转一转,顺便可以和她一起打扫卫生。
她让商曜在宿舍里等着,自己到了第四层甲板的事务厅找事务长方昕沅,申请再要一份保洁工作服,而且还想自己去库房挑,理由是她之前的工作服有很多线头,她想挑一套好点的。
方昕沅最近和她很熟络,没多想就同意,带她到工作服的库房,让她自己先去挑,挑完了,出来登记签字就行。男女保洁工作服的款式都一样,只有尺寸大小之分,连煋挑了一套大号的,登记后就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