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漾相当于被萧阈圈在怀里,他身上的冷泉蜂蜜味更加浓郁,她觉得情绪好柔软,悄悄吸入他的气味,没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来源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她的小动作,萧阈心中了然,唇扬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住,他将手机揣进兜,掌压她的头,单手拆包装,从里面拿出根棉签,拇指抵着尾端压断,往她额头涂,“我来拯救下你坏掉的脑袋。”
“你脑袋才坏了。”她嘟囔。
两人长相吸睛,店员在旁观摩,当萧阈坦然自若的在那呼呼,黎初漾看到他们一脸姨母笑,脸烫得不行,催促着,“快点行吗?”
扶在她发顶的掌抬起,轻轻拍两下,似安抚,“急什么,精工出慢活。”
她垂脸,盯着相抵的鞋尖,想不通他为什么如此大惊小怪。
从药店出来,黎初漾收到江掣宇讯息【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置顶的讨论组没有新消息,王霏和薛之宁还在生气,她敲下一行字,狠下心全部删掉,“今天三号吧?”
“嗯。”萧阈走到人行道靠车流那边,“明天四号。”他知道,她有工作肯定不会来看演出,索性没提。
她看他一眼,给江掣宇回复【后天】,“明天你有演出吧,今天下午不用彩排?”
“晚点去,你要来看我彩排?”
“没空。”
“哦。”他瞥她,阴阳怪气地说:“没空还问,故意让我期待?”
黎初漾摁灭屏幕,笑眯眯,“因为你看起来无所事事特别闲。”
萧阈捏她的手,语调拖得长而慢,“那是,不像我的漾漾,哎,自己男朋友的演出都没空看。”
“别漾漾,漾漾的,我跟你很熟吗?”她白他一眼,表情嫌弃。
和高中时把她惹烦的模样特别像,生动到可爱,萧阈忍不住附身咬她白嫩脸颊。
黎初漾捂脸,眼睛瞪得圆圆,这人是狗吗,她羞愤到满面通红,不想搭理他,步子一撕朝前快步走。
没几步,他又黏上来,手抄兜,不停叫她小名,一副欠揍模样。
吵吵闹闹,王姨卤面的招牌近在眼前,正在这时,路边一辆奔驰车窗摇下来。
驾驶位的年轻男人,眉清目秀,眼神颇有兴味,“好久不见,这你新男友?”
萧阈的笑容瞬间消失,与男人对视不到一秒,立刻明白他与黎初漾之前有段感情。他圈住她,以一种强硬的占有姿态,淡淡地觑着他。
黎初漾被萧阈的骨头硌得发疼,看着陌生男人实在想不起来他的名字,礼貌颔首。
“忘记我是谁了?也对,你最近小号的朋友圈都没更新,很久没登录维护鱼塘了吧?还是说这位新男友让你收心了?”
明显的挑拨离间,她懒得搭理。
男人见萧阈表情臭到不行,目的已经达到,笑着说:“抱歉,是我失言了,祝你们幸福,再见。”
车屁股消失后,黎初漾提腿往前走,但萧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被迫滞留脚步。
他嗓音不再透亮,“你给我的私人号,是另外一个小号还是那人口中说的小号?”
黎初漾下颌稍敛,莫名心虚,萧阈估计处于生气的边缘,说实话肯定直接爆发,她琢磨出此时最恰当的解决方案,撒谎,“另外一个小号。”
萧阈目光审视,手指在她下巴轻巧地捏了下,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好久没用那个号聊过天了。”
她眼神闪躲,“那不重要。”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切换微信,打开置顶第二的聊天框,发了个表情,不咸不淡地说:“我刚刚给你那号发了消息,打开看看。”
“......”
“不是说不重要吗?”
“......”总有这么一天,黎初漾叹息,“要不然吃完饭再看?”
“现在。”
“你确定要看?”
“不然?”
她往旁边退半步,掏出备用手机,切换许久未曾登录的小号。
路口正好红灯,道路车流与鸣笛声一起断掉,以至于叮咚叮咚的提示音格外突兀。
萧阈很高,一眼看到五花八门又暧昧的名称,各种以“宝贝”“姐姐”“想你”开头的折叠消息,以及黎初漾给自己的备注【财神爷】。
比预测更过分,霎时间,肋骨胸腔之内传来隐痛,他拇指按着额头跳动的青筋,冷笑,“有什么要解释?”
“没有。”之前本来就是玩,黎初漾觉得彼此心知肚明才对,而且过去的已经过去,没必要解释。
微信退出,锁屏,萧阈在这时握住她的手肘,眼梢深长斜挑,笑意很深,“你还要留着那些人?一个不删?还准备撩谁?”
她好脾气地解释:“我们确定恋爱关系后,我不会做逾矩的事。”
“我说的是那意思吗?”
“那是什么意思?”
“把那些人清空很难吗?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认真谈恋爱?”他面上仍露着笑,不知怎么,有点落寞和自嘲的意味。
黎初漾看着前方的老旧招牌,沉默半响,冷静理智地说:“今天早上我们才正式在一起,先吃完饭,再讨论这问题行吗?”
等不到想要的回应,萧阈呼吸僵住了,越滞越长。
被抛弃和伤害,到底是芥蒂。
“直到现在你还没用正式的私人号加我。”他松开手,任由她脱离,然后轻淡随意地笑了笑,“把我当什么?419对象?还是鱼塘上百条鱼其中的一条?”
第34章
萧阈侧身坐在对面, 倚墙,双耳塞耳机,眼帘垂着, 不看她不说话, 每次黎初漾感觉凝视的目光降落在身,抬头,他又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店门口的谈话并不愉快,她表明加大号,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没见过这么作的男人,最后烦了问他到底吃不吃饭,话题戛然而止, 两人不再开口交流。
取餐口的卤肉面肉香四溢, 王姨探头说:“小黎,面好了。”
萧阈起身,黎初漾比他更快, 绕过他, 径直走向取餐口。
王姨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慈眉善目地问:“你男朋友真的不吃啊?”
“闹脾气在。”黎初漾顺手拿了一个小碗, 回到位置, 桌面已放置一双拆好的,用纸巾包好的木筷。
拿起筷子,指腹之间是光滑触感,上面的细小木刺被提前打磨掉了。她没什么表情, 将碗里的面与肉, 慢慢分装到小碗,推过去。
“我不饿。”萧阈声音冷淡。
黎初漾安静地看着他, 几秒后,伸手准备将碗拿回来。
他面无表情的用掌扶小碗往自己面前一捞。
“你不是不饿?”她往碗里倒辣椒,他抢走佐料罐。
“我现在饿了。”
与猜想的一样,黎初漾不再搭腔,埋头小口吃面,汤汁勾芡的卤肉肥而不腻,她饿了很久,半碗没吃饱,索性叫王姨再添一份。面做好,她没动,萧阈主动取餐,自觉倒半碗出来,将剩余的半碗给了她。午饭在沉默中结束。
出了店门,黎初漾接到朋友电话,交涉话题关于酒吧入股,她说得投入,不知不觉回到萧阈的车旁边,她总结完与人约好下次见面深聊,挂断电话,说:“开下后备箱。”
“什么意思。”
背光让萧阈的五官轮廓和表情模糊。
黎初漾不想耽误他的时间,解释:“你下午有彩排,我自己坐车回去。”
他盯着她,她平静回视。
谁骨头更硬,谁脾气更犟,僵持不下。
揣进兜里的手,握成拳,萧阈猛地拉开副驾门,抬了抬下巴。她给面子,侧身坐进副驾驶,拿出手机打开金铲铲。
timi一声,引擎声随后轰叫,车开得飞快,窗外景色飞速倒退,手游对局如火如荼,抵达gallop门口,一局还未结束。
拉了下车门,反锁,黎初漾不催促,摆弄棋子位置,等萧阈从车头绕过来开了门,收掉手机,一眼没看他,往后备箱走,他跟过来,俯身时,她开口,“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萧阈靠在升起的后背箱门,一只手撑在尾灯,身体挡住纸箱,眼皮懒恹地耷着,“是不想麻烦我,还是怕我帮你搬上去,被人发现你有男朋友?”
“不想麻烦你。”黎初漾手掌搭他臂弯,往旁边挥,纹丝不动,被反握住腕,她看他。
如果换做别人,她不会再解释,脑中组织好合适措辞,让自己语气没那么生硬,语速缓慢地说:“我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的事情最后解释一遍。”
“首先,关于微信,我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双方正式确定关系前,都是筛选考核的过程,这很正常。”
“其次,从我们确定关系到现在,不超过12小时,我忘了很正常。”
“再者,这件事对我本身而言不算重要,你想我清空小号的微信号,没问题,我可以做,但这种行为不具有任何保证性,就如一辈子永远类似的口头承诺,没有约束功能。”
“换句话说,我若想在关系存续期间做点什么,你觉得我会蠢到留着证据给你抓到吗?”黎初漾全程无笑,“不过放心,我基本道德还在,如果我想做,一定先说分手。我若不想做这些事,就算有成百上千的号和你一样给我发裸照,在我眼里也是一堆骨头皮肉组织。所以,你纠结的事情,非常无聊。”
黎初漾一张面孔,乖纯到毫无攻击性,内核却极为清冷凉薄,矛盾带来的冲突感,拥有致命吸引力。萧阈想,如果她现在握一把刀插进他胸口,也许自己仍旧甘之如饴。
他从她言语陷阱中跳出来,直击正中心的问题,“究竟因为无聊,还是你压根没想认真对待我们的关系随时想分手。”
“这就是我们根本的差异性。”黎初漾盯着他,一字一句,“爱情,婚姻在我生命里可有可无,分手,离婚,不过事事常态,它们不重要。”
所以,他才会被舍弃。萧阈沉默有倾,情绪几乎淹没他,勉强抑制住,他无可奈何地问:“那什么最重要?”
黎初漾看着面前这样一双形状精彩到极致的眼睛,倨傲是骨子里长出来,与生俱来的东西。
恍惚一瞬,仿佛回到学生时代。
他永远不懂,在泥潭仰望辰星,深渊窥探日月的感受。也永远不会懂,当生活变成难渡的海,感情浪漫会让人溺亡。
她垂下头颅,眼睫颤动,轻声说:“你不会明白的。”
“事业?钱?”萧阈攥紧她的手腕,手指嵌进她薄薄皮肤,“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
“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想办法。”黎初漾及时打断,垂脸看着他的鞋,这是她认为的安全角度,但又有些在意他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抬起头,目光浅淡而透彻,“不要说出那句话,不要把你现在脑子里想的付诸行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与其在乎无关的事情,不如思考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现在的我,是否是你想象中的我,你是否能接受,如果不能接受,我建议这段关系到此为止,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黎初漾太理智,理智到,萧阈觉得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她的态度,仿佛站在岸边隔岸观火,冷眼旁观他的情难自控。
未说出口,不被允许说出口的话
——如果你想要,告诉我,我会竭尽全力送到你面前。
那样,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在你心里多占据一点位置。
“你真这么想?”
“嗯。”
他松开她的手,一根一根松开手指,她没有任何反应,抱起纸箱,从容地道谢说再见,毫不犹豫朝公司大楼走去,没有回头。
而后备箱,为她跑了几家便利店买到的零食,和他一样,被遗落。
萧阈摘下眼镜,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相熟的人,陌生的人,都夸赞的眼睛。
它比他先一步触摸她内在,从而产生想要纠葛的渴望,视若命运的馈赠。
可她每次的避开,都在说不喜欢,连同他还未破茧而出的告白。
楼上站在落地窗前的黎初漾,双手抱纸箱,手臂酸疼她恍然不觉,注视着楼下的萧阈。
路边的车辆行人流动,炒栗子和烤红薯的车摊从视野出现,他仿佛静止,直到车摊前来往三波顾客,他离开了。
一声叹息从她微张的唇漏出来,很轻,显得遥远,很长,承载厚重。
走进办公室,少见的安静,同事们埋头苦干,闲谈声寥寥无几。想必因为昨天的争吵,她们三位在凉川分公极具重量,谁都不想触霉头。
黎初漾掂了下纸箱,前往专属休息室。助理们已经在等待,她们看到黎初漾休闲运动风的穿着打扮,视线停留在她脖颈的吻痕,愣了愣。
袁卉先反应过来,起身还未搭上手,黎初漾摇头,将纸箱小心放置,坐到中间沙发,拿手机给江掣宇发讯息将计划提前至今天,有条不紊地说:“有件事需要你们配合。今晚的直播,若出现黑子攻击,不禁言,直播结束,粉丝与财团群,不维护,各大平台的账号,不回复,从现在开始所有舆论,不澄清,停止一切公关活动。”
休息室寂然,助理们面面相觑,袁卉看着头都没抬的黎初漾,小声问:“可,比赛怎么办?”
“我知道,”黎初漾抬头,平日淡如水的眼神锋芒毕露,承载的狠决与绞杀所有的野心昭然若揭,她轻飘飘扫过每个人,嗓音一如既往绵软温柔,“所以,现在说的每个字,出休息室你们能守口如瓶。如果泄漏,按违约处理,赔偿金很高,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