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阈扶额,颇感头疼,“别总把这事儿拿出来说行吗?初中不讲话是因为......”
“是因为怂,我跟小洁初中那会儿手都拉上了,你这都多少年了,还没带回家吃过一次饭!”
他无奈到发笑,“萧哥,好的不教,教孩子早恋?”
萧恒精准挑中漏洞打击,“双向叫早恋,你那叫暗恋。”
萧良骥应声附和:“就是,没用的东西,瞧瞧人家小女生这魄力,置死地而后生,要在古代怎么说都是一将才,你再磨磨唧唧,迟早被甩。”
萧阈:“......”
萧恒和萧良骥在外西装革履的精英律师,在内发挥长处可劲阴阳怪气。萧阈习惯了,往日辩驳几句,但今日实在没心情,他掏出手机,回复几条微信消息,最期待的聊天框仍旧安静。
“那脖子上是被挠的?”
“亲的吧?”
俩大老爷们真够八卦,他坐不住了,起身,“下午有演出,走了。”
晚六点,迷途livehouse。萧阈的上台顺序在首位,他没等到黎初漾回复,又因她早上说要休息,怕她身体不舒服断了冒然叨扰的想法。随时间的推移,心中涌现的不安让他不得已拜托高阳问薛之宁。
“宁宁说……”高阳看着依在门页抽烟的男人,欲言又止。演出前萧阈为保持最佳状态,从不抽烟或吃刺激性的食物。
他抖了烟,“说什么?”
“说,你男朋友怎么当的,她还想问你……”
“嗯。”
“哥,发生什么事了,我看网上都在说……”
高阳的话被萧阈抬头动作打断,他的眼神平淡却具有让人噤声的威慑力,“你先上台,把我的顺序调到最末。”
临近上台给黎初漾拨了通电话,出乎意料接得很快。萧阈有太多话想说,辗转之间,“什么时候来?”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她说:“抱歉。”
仅仅两字让心无限下坠,“什么意思?”
一则声腔纯正的英文播报替黎初漾回答了萧阈。
“Ladies and gentlemen , we also ask that you make sure your seats and table trays are in the upright position for takeoff......”
起飞前的航空播报,他再熟悉不过。
“我要关机了。”黎初漾说。
萧阈的嘴唇施加些许力道,抿成一条刀切的直线,身体各处被激起陈旧的疼痛,“你说要来看演出,让我准备新歌。”
“抱歉。”
“别整这种毫无诚意的东西,你去哪儿?”
“出去散心。”
她的回避让他再难以控制情绪,火气蹭蹭往上冒,“我问你去哪儿!”
“要关机了。”
“黎初漾!”
“嗯。”
他毫无办法,咬牙切齿地问:“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没定,我需要调解心情。”
沉默的对峙,两人没挂断电话,只有航班播报与舞台节奏催促的声音。
“黎初漾,我现在是你男朋友,有事就不能找我商量?你这样一走了之,对我公平吗?......总这样骗我。”萧阈的声气到了末尾,慢慢低缓,像是突然失去重量依托。
心绪不由顺他的话,想到那些不好的回忆,黎初漾的眼神游移了一瞬,不知为何事先想好的分手二字说不出口,旁边的空姐再次提醒请关闭通讯设备或调成飞行模式,她强自恢复镇定,将滑下去的薄毯往上拉,眼睛仍旧困顿,“你也骗了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他妈——”
“别说脏话,听得烦。”
今天能够接受的脏话已经到极限。
“行,我不说,你现在下飞机当我的面解释清楚。”
“会的,今天准备唱的新歌叫什么?”
萧阈嗤了声,“叫什么重要吗?”
黎初漾深长地吸一口气,妥协了,“今天不要唱,放在三天后的音乐节。”
他笑,声腔似平常,“你叫我唱我就唱,叫我推迟我就得推迟,凭什么?”
飞机舱体滑动,“随便你,反正我也不想听。”
“你敢再骗我……”
空姐弯腰,黎初漾挂掉电话调至飞行模式,说了声抱歉,麻烦她把灯光调暗,餐食等自己睡醒再上。
前往巴厘岛的航班,她告诉自己,连轴转的生活迎来短暂休假时间,找个小岛订家酒店,感受慢节奏的生活好好放松,闭上眼后,回想网络与黎远的恶毒言论,回想这段时间与萧阈共度的点滴,她又认为这是一趟换更节奏或重新找回勇气的旅程。
可当飞机升至高空,黎初漾感到无比安心,沉入许久未曾有过的放松中。
入睡前,她清楚明白都是慰藉的说辞罢了,太高估自己的消化能力,又太低估自己的敏感,只能迫不得已逃避。
时间过得缓慢,天气预报说凉川近日有雪,萧阈躺在床上按开窗户,寒风袭进室内,他没什么表情,额发散乱显得人有些憔悴颓废,稍稍直起身子,半躺着点了支烟。
黎初漾杳无音讯两天,所有社交账号停止更新,仿佛从世界消失一般。
他看了眼掌骨的鸽血blessed,望向灰蒙蒙的天,指间的烟燃烧殆尽,烫到皮肤,他才反应过来,掐掉烟,头颓然地埋进枕头。似乎还残留她的鼻息和发香,萧阈细细地嗅着,所有味道吸进肺里,再次进入不见天日的混沌觉。
12月9日望江公园,翻云覆雨音乐节的海报展架摆满门口,民谣、摇滚、电子三种类型的演出,LCC作为电子类压轴团体演出。
晚八点半,排队观众时尚靓丽的年轻男女居多,手拉乐队横幅,充气棒,旗帜等应援物资,三俩成群讨论支持的音乐人或下一场去哪个酒吧继续嗨。跑车轰鸣声打断对话,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从法拉利驾驶位下来的男人。
很高,顶级帅。
头发往后捋,轮廓干净深刻,极致精彩的浓颜系,又冷又烈。街头混搭风,卫衣T恤层次叠穿,领带当腰带,配饰繁复精致,花哨却高级。
他视线淡而快地梭巡队伍数次,双手揣兜朝入口工作通道走,两条长腿稳定有力,行走姿势松弛带风。
当人只剩下背影,卧槽之类的国粹从众人嘴里飙出来。
“这是threshold吧?”
“废话!没看到他后颈的鸽子刺青吗?”
“救命,太帅了,他看我一眼,鸡皮疙瘩都起来。”
“他是不是在找人啊?”
“不知道,我就想知道他那衣服怎么搭的,潮的我风湿。”
……
九点半Threshold单人秀,人未出场台下的观众高呼声盖过音乐。灯光如昼,萧阈塞好耳返,踏上金属楼阶。台下人山人海,人声音乐撞击耳膜引发耳鸣,他的忍耐快到极限,大步一迈,走到离台下更近的架子鼓,眼睛犹如筛网在人海打捞过滤。
“什么情况?怎么还不开始?”
“他在做什么?”
“别挤啊,挤什么挤?”
“抱歉,朋友在前面,他等着我。”
“所有往前挤的人都这么说……怎么还不唱啊?”
“麻烦让让,不好意思,抱歉啊……”
黎初漾终于挤到第一排。
黎远昨日开通社交账号,将舆论推至最高潮,她为避免被认出,头发卷成大波浪,妆化得很浓,灰烟熏,高挑眼线,玻感光泽的唇,很御很欲。
不知萧阈是否认得出,然而他视线飘来的一瞬,她被立刻捕捉了。
周遭一切成为对视的陪衬。
花了三天她没想明白怎么处理他,眼神照旧清淡,他似乎还在生气,眼神冷冽。
两幅硬骨头,旁若无人地对撞。
一秒钟,他唇角微抬,拿起两根鼓槌,手指灵活地拿捏翻花,那副狂傲不羁的公子哥样又回来了。
“Fashion girl。”
旁边人说今天超值Threshold新歌首发。他言出必行了。她掩下睫,眼角抿出道细细压痕,神情含蓄到不可探知,不足坦荡。
萧阈凝望着她,坐到架子鼓中间,双臂自然弯曲,鼓面咚地声,迷幻前奏贯穿全场,高喊一段接一段。
舞台规格越高他的光芒愈耀眼,交替的手眼花缭乱,然后重重敲了下吊擦,站起来,鼓槌随意一扔,抓起向日葵涂鸦的麦克风,嗓音干净磁性,腔调惑人。
“Alexander高定/bad girl 脱掉红色内衬
Balenciaga版型/暗藏梦中的慰问
蒂芙尼ring /CL涂染嘴唇
巴尔曼jeans/每张照片都备份
Rocking, rolling, swagging
鳄鱼皮Birkin/范思哲贴金”
黎初漾怔了怔,歌词里是她常用的牌子。
伴奏流水声采样,动感闪光灯追随萧阈,他享受转圈,摆腰顶胯。
背景混音人声低吟:“you don‘t like my baggy jeans but might like what’s underneath them”
——你不喜欢我松垮牛仔裤但可能喜欢它之下的东西。
靠,骚到爆。
场子翻了天,镜头对准他那张年轻英俊脸孔,飞浓一双黑眼睛,轻飘飘浮着,纯净热枕,蛊得人找不到方向。
接着他随意撩了下卫衣,劲瘦腹肌若隐若现。
“Issey Miyake几何/往上跳动的百褶
她身体像颗毒药/我颅内疯狂高潮
Fendi, Tomford All the money talks yea
我的TNF和off white/锁住你体温
梦醒是悖论 /最后陪我的Stone Island
我忘不了/她别想甩掉
Dunhill领带绑住手脚/她跑不掉”
什么啊,这歌词。偏偏这时萧阈邪邪笑了下,黎初漾后知后觉,这是他为她写的歌,她今天的外套下面是百褶裙,而他的腰带就是Dunhill领带。
情不自禁想入非非,脸悄悄红了。
旋律嗨翻,观众情绪高涨热烈,萧阈拿了瓶矿泉水,单手轻松拧开,摄像机给了特写,握瓶身的腕,rap god 刺青,他仰头,拉扯到极致的颈,水从滚动喉结往下滑,性感得要命,没喝几口,瓶口倾斜,水流进领口。
萧阈游刃有余地掌控节奏,引导台下观众进入他为王的领域。
警报声和他的双脚一起腾空,剩下半瓶水朝台下挥洒,同时舞台四角嘭地弹射钞票,漫天飞,昼夜以灯光遁形,只剩纸醉金迷。
观赏性爽炸,无人幸免,谁都逃不脱。
电子音强劲震撼,舞台、地面、心跳一起高频率颤动,万人激情疯狂,手臂肆意挥,人贴人汗流浃背,肩抵肩,往前涌,往上蹦,纵向跳,横向跃。
人潮起伏,她的目光无法离开他,而他的视线也始终黏着她。
“Say hustle hard 赚钱给我的妞花
Say hustle hard 赚钱给我的妞花”
萧阈往前走,停黎初漾面前,明目张胆盯着她,缓缓弯腰,身体朝前倾,链子掉垂,前后晃动。
旁边女生疯了般啊啊啊地叫说这也太他妈帅了什么情况啊。操,她也想知道,但却目不转睛,他的锁骨,颈窝往上延伸的皮肤,因用力鼓起的筋脉,浅浅抓痕,所有一切,全部牢牢攥住她的眼。
脸热,体燥。
音乐节的随机镜头旋转,大屏幕倏地出现黎初漾和萧阈。
全场聚焦,人声鼎沸。
他半蹲,单腕浪荡搭膝,姿势松散痞得狠,话筒半扬,唇边勾着不怀好意的笑,“Please kiss the camera。”
四目相对。
耳边尖叫,鼓点震耳欲聋,窘迫到颊上腮红掩饰不住的羞,黎初漾先败下阵,低头回避,耳垂的流苏坠被他撩起,他的脸愈加贴近,呼吸急促。
萧阈颀长指尖点向自己唇,伸舌头搔过,随后将话筒凑近她的唇,在无人能察的角度,众目睽睽之下,他用指尖按住她的唇,心脏漏掉半拍,炙热,湿意透过他的皮肤,与烧到发烫的呼吸交融。
摄像机前的借位吻,盛大狂欢中的荒诞隐秘。
黎初漾迫受四面八方的压力,红着脸捱到曲目完毕,观众高喊Alcohol反场,萧阈看着她摇头,懒洋洋鞠了一躬,利落离场。
恰巧手机震动,是慕雁的电话,比预测的时间更早,酒吧的老东西终于坐不住了。她调转方向,猫身往外场挤,离舞台远了些,站在卖水的小摊旁,问老板点了杯果汁,付完钱,滑开屏幕回拨电话。
“黎姐,他们开价……”
手腕被攥住,往后拉拽,黎初漾猝不及防惊呼一声,闻到熟悉味道,稍微放下心,耳机里慕雁担心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等下来。”
她摁掉电话,抬头看着萧阈,逆光模糊,他脸上新鲜的汗微闪。她挣了挣,萧阈顺着力气把她的手往上折,手臂箍住腰身,每根手指都在用力, “又准备去哪儿?”
气氛微妙周围人都在看他们,萧阈完全没自觉,肆意妄为写在脸上。黎初漾小声说:“你先放开。”
“我问你准备去哪儿?”他不悦地问,眉心折出细痕。
她有点生恼,轻轻踢他一脚,“放手。”
他掀了下眼皮,看着裤子的痕迹,把人直接拦腰抱起。力量悬殊,她急了,头埋在他肩颈,“你别发疯。”
水摊老板把果汁打包好,放在台子上,战战兢兢一脸八卦地出声:“那个……”
萧阈瞥了眼,坦然自若的混样,“给钱没?”
“给了……”
他抱着她转身,手指勾起袋子,往后台休息室迈开腿,冷淡地说:“你去问问哪个正常人,女朋友失联三天能不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