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蚕丝如故【完结】
时间:2024-04-03 23:11:15

  郑立秋安慰她:“这样已经很好,陈姑的案子被闹出来,那些人想压下来,就没那么容易。”
  陈姑案迅速发酵,不到一日,就取代了前些日子的僵尸吃人案,成为开封城里最热闹的事儿。
  人人都在猜,这个蒲君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自然也有人好奇,蒲君要柳依尘盗取的账册,又是什么东西。
  朱长岁听到消息,才刚回大理寺当差。同僚将这消息当做奇案告知,朱长岁却觉得火越烧越大。
  他觉得自己一定错漏了什么,但如何都想不起来,甚至宋寺卿叫他,他都忘了反应。
  旁边的人看不过去,着急推了他一下,朱长岁才恍然回神,看向宋寺卿。
  “朱少卿在想什么,怎么半天没有反应?”
  朱长岁忙道:“想案子,一时出神,还望寺卿见谅。”
  宋寺卿笑笑,并不在意,温文尔雅道:“这陈姑案,朱少卿如何看?”
  朱长岁顿了顿,道:“下官以为,若想弄清楚原委,少不得从并州查起。”
  众人闻言,都沉默不语。并州路远,便是要查,没有一两月,不会有结果。
  宋寺卿却笑道:“我听说,陈姑出现在死牢,权知府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羁押的印鉴,是谁盖上去的。你们说,这案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下众人更不敢说话了,这话的分量可不轻。朝廷羁押犯人的印都出错,那就是衙门里面有问题。往轻了说,是治下不严,往重了说,是整个衙门里面沆瀣一气,官官相护。
  弄不好,不少人要掉脑袋的。
  见众人都沉默,宋寺卿却逮住朱长岁不放:“朱少卿,你可愿意去协助调查此案?”
第六十九章 心存怨愤多加盐,主动上门透身份
  朱火等在衙门外边,看见自家官人一脸阴沉的出来。虽然自家官人平日里也是面无表情,一身冷气,可此时此刻,朱火瞧见都觉得他心情极差。
  朱火不敢说话,伺候朱长岁上了马,一路牵着马儿快步离开。朱长岁走了许久,才问朱火,知不知道柳依尘的事。
  这种事,早就传遍了,连路边卖草鞋的大爷,都在议论,他如何不知。
  朱火便将柳依尘如何去开封告状,要求释放陈姑的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他跟随朱长岁许久,分得清传闻跟事实,这事儿他一听见,就知道官人指定要问。
  他趁着空闲,去开封衙门,花银子找差役细细询问,知道的比传闻靠谱多了。
  “谁能想到,这位柳娘子不仅大难不死,还有这样的冤屈。”
  朱长岁忽然想起那一日,那个看似怯弱的小女娘,曾问过自己这样一句话。“若是无罪被抓,老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她说的话是真的,她的确被人胁迫,求助无门,才不得不去白家盗窃?
  那白墨存知晓么?
  朱长岁迫不及待要找白墨存问个清楚,朱火见他纵马离开,只能跟上。主仆二人很快到了白家,赵叔见他来,悄悄让麦卷月给茶果子里加点盐,咸死他。
  朱长岁瞧见正在院子里拄着盲拐行走的人,心情相当复杂。自从周氏说过那番话,他很久都不敢来见白墨存。
  如今一时着急来了,又不知说些什么。他甚至庆幸,庆幸白墨存瞎了,这样便看不见他的卑劣。
  白墨存听见他的声音,温和的笑了笑:“朱少卿又是来吃茶果子的?”
  朱长岁顿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饮,刚入口又吐出来,甚是狼狈。
  白墨存听见声音,淡定道:“忘了说,这是焦大夫开的败火药茶,可能多放了黄莲,苦的很。”
  朱长岁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嗓子里全是黄莲的苦味,难受至极。朱火赶紧去寻了干净的井水,给他漱口,朱长岁这才好受一些。
  “黄莲性寒,少喝为好。”
  白墨存淡定抿了一口:“再寒,也比不上永安的大雪。”
  朱长岁噎住,索性直奔主题。“你家那位柳娘子没死,你知道么?”
  白墨存自然点头,外面都传遍了,他装作不知道,也没人信不是。他是装瞎子,不是装聋子。
  “略有耳闻。”
  “那她来你这偷窃账本又怎么说?”账册的事,周家交代过,他也查过。可自从胡军巡落水,账册便下落不明。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白墨存,但是他一个瞎子,又能做什么?
  白墨存叹息一声,很是无奈。“她走之后,赵叔发现庄子上的账册少了一本,好在是去年的旧账,都理清楚了,少了也没关系。”
  朱长岁愣住:“你庄子上的账册?”
  白墨存点头:“我也不知,她偷那东西做什么。”
  朱长岁有些不信,白墨存叫来赵叔,赵叔交代的清楚,账册上的印记开支,他尚且记得,由不得朱长岁不信。
  “不是葛账房的账册?”朱长岁也不拐弯抹角,索性直接问了。
  白墨存露出疑惑神情,仿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甚至转身去看赵叔,只是方向错了,赵叔在另一边。
  白墨存对着空气询问:“葛账房有账册在你这?”
  赵叔摇头:“胡说不是,他的账册不该在东兴楼么,如何能在我这?”
  他看朱长岁的眼神,略微古怪疑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位朱少卿,越发让人费解。
  朱长岁意识到自己错了,又追问白墨存,如何看待柳依尘的事。他想抓住蛛丝马迹,奈何白墨存演的一手好戏。
  “我一个瞎子,能看什么呢?便是被人算计,也只能自认倒霉。如今困在宅院里,全靠别人照料。活着尚且辛苦,还能做什么。”
  那股颓丧劲儿,朱火看了都心虚。人都看不见,还指望看出阴谋诡计?
  朱长岁失望离开,走的时候,赵叔硬是给他打包了麦卷月加盐的茶果子。这玩意儿做都做了,不能浪费。
  朱长岁哪里有心情吃茶果子,他需要见一见柳依尘。茶果子落到朱火手里,一口下去,咸的要死,苦中带涩。
  他忍不住抱怨,白家新换的厨娘,真是要命。
  朱长岁让他去打探柳依尘的下落,柳依尘却等在朱长岁的家门口,这是二人万万没想到的。
  宅子里只有厨娘跟干粗活的家丁,端茶送水的事儿,都是朱火干。朱火端上热茶,细细打量这位柳娘子,发现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变了一些。
  柳依尘谢过他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那动作让朱长岁觉得眼熟,白墨存也曾这样喝茶。
  “你与白墨存,是什么关系?”
  柳依尘抬眼看他,身上竟然没有从前的怯弱,反而带着几分落落大方。
  “这很重要么?”
  朱长岁沉默稍许,确定她话里有话。“重不重要,看你的回答。”
  柳依尘笑了一声:“我从前也觉得不重要,可经历许多,我认为,那些人选中我,是有原因的。”
  她说起自己与白墨存的关系,年幼相识,青梅竹马。本来无忧无虑,忽然都家逢巨变。一个家族遇难,不得不回到父母身边,担起家族的重担,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到处求生路。
  再重逢,一个瞎了眼,一个成了寡妇不说,还要被迫去偷窃故人的东西。
  “我一直以为,在背后谋算我的,是周家人,后来在百珍楼才知晓,原来周家也是被人算计。”
  朱长岁眸光森冷:“此话怎讲?”
  “那个蒲君,故意赎走朱二郎的玉佩,又故意让我得手,让我误会。他应该是与朱家或者周家有仇。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被选中的是我呢?朱少卿,您断案如神,能否帮我分析分析?”
  周家人也是利用陈姑威胁柳依尘的,货郎的存在与监视,早就说明这个。可周家人怎么会不认识蒲君?
  朱长岁想着想着,忽然想起周老五。周岷山不知,周老五也不知么?
  蒲君与周家人联手下套,一头套住柳依尘,一头套住朱家周家。蒲君背后的人,却完美隐身了。
  那些人,是要算计朱家?那周家的倒卖军粮,是不是也是他们算计。
  朱长岁发现许多事情想不通,太矛盾了。
  “你从白家偷走的账册,到底是什么账册?”
第七十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旧友不复昔日情
  柳依尘眨了下眼睛,眼里似乎进了东西,她抬手揉眼睛,朱长岁递给她一块帕子。柳依尘谢过,拿着帕子擦了又擦,才终于好受一点。
  “抱歉,帕子我洗干净之后还给少卿。”
  朱长岁不以为意,更在意她拿到的到底是什么账册。柳依尘大大方方讲述自己拿到账册的经过,朱长岁陷入沉思。
  “所以,你只知道上面写着账册二字,其他的字都不认识?”
  柳依尘点头:“那些人也没告诉我,要什么样的账册,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将里面的一些内容给货郎看,他说就是这东西,我才盗取的。”
  说到这里,她又难过起来。“朱少卿,如今我状告蒲君,只想救出姑姑,可为何权知府避而不谈,就是不明说,我姑姑到底因何被抓?”
  朱少卿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从前遮遮掩掩,如今忽然去告状,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而她今日出现在自己家,这是在权知府那得不到答案,想从他这入手,弄明白她姑姑被抓的缘由。
  朱少卿忽然问她:“如果这个账册对白墨存很重要的,你这样盗走账册,难道不怕害死他?”
  柳依尘沉默,捏着手里的帕子搅来搅去,好一会儿才抬头一笑,这笑容带着无可奈何,还有一丝悲凉。
  “那我能怎么办呢?那种情况下,我无依无靠,姑姑下了死牢,若是不救她,她随时会死。可白墨存,他双目失明,不知道账册的事,我只能欺骗自己,拿走账册,他不会有事。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吧。”
  这话在朱长岁耳朵里,就是一种狡辩。无论她多么无可奈何,在姑姑与昔日亲梅竹马面前,她还是残忍的选择了姑姑。
  白墨存,又一次被自己的故人背叛。
  朱长岁心口堵的厉害,低头慌乱的去拿茶盏喝茶,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躁。可手一抖,茶盏倒下,茶水流了一桌。
  朱火听见响动来收拾,柳依尘若有所思看着朱长岁。朱长岁害怕,故作淡定,面无表情道:“你姑姑的事,我知道了,我会协助调查,弄清楚原委,你先回去吧。”
  柳依尘拿着帕子起身,与他道别。
  朱火把人送出去,回来瞧见自家官人脸色十分难看。他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位柳娘子也没说什么刺激的话语,怎么官人好像被刺激的严重?
  朱长岁不解释,只让朱火去弄清楚,蒲君是什么人。思来想去,还回去问过父亲,朱文梓听见这个名字,摇了摇头,压根不知蒲君是谁。
  朱长安就更无知了,他肆意妄为惯了,就算欺辱别人,也不会在意别人叫什么。说不定迎面遇上仇家,都不知道对方为何捅自己一刀。
  而周家那边,果然如朱长岁所料,周岷山根本不认识蒲君。但周老五,就不一定了。
  上次之后,朱长岁就觉得周老五有问题,一直让人暗中盯着。果然发现,周老五曾经与蒲君见过面。
  “周老五从前是个马夫,对养马还是颇有见解的,蒲君被发配到天厩坊当差,因为养马的事儿,才与周老五打交道。”
  朱长岁却嗤笑起来:“周老五那样努力往上爬的人,怎么会愿意与人提起他当马夫养马的日子?”
  朱火愣了一下,觉得有几分道理。
  “所以这蒲君故意接近周老五,周老五从中得了好处?”
  小人与小人相交,一定是图利。周老五那样从最底层爬上去的人,本质是最瞧不起底层人的。
  他得了势力,眼珠子只看得到比他强大的人,对他有利的人。蒲君要算计周家,从而将朱家拖下水,那必然是给了周老五不少好处。
  蒲君区区一个被发配的马倌儿,能有多少钱财收买周老五,定是他背后有人支撑。
  “小的查过,他似乎与张博梁也有所往来,还卖过马给他。但其他的,真查不出来。”
  就算是去蒲家抄家,只怕也未必能找到藏匿的钱财。
  跟他一个想法的,还有胡军巡。他又约了何东喝酒,还是那家熟悉的小食店。
  “老弟连日辛苦,可查到有用的东西?”
  何东几乎魔怔了,他走上一条不归路,若是不能得偿所愿,他也没后路可退。
  他猛喝一碗酒,带着几分怨气。“我真是个废物,查了几日,什么都没查到。赵有德也好,陆纯直也罢,个个都固若金汤。”
  胡军巡笑笑,又给他倒上一杯酒,劝他不要着急。“弟弟不是不行,而是没找对方向。”
  “此话怎讲?”
  胡军巡便问他,可知道柳娘子状告蒲君一事。何东自然知道,这与他有何关系?
  “嗨,你也别说哥哥害你,这事儿我只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若是愿意查你就查,若是不乐意,就别冒风险。”
  何东尴尬笑笑,知道他的意思,胡军巡也笑笑,说起蒲君来。
  如今大家都知道,他是天厩坊的养马官儿,却不知他为何落到这个地步。
  “他从前也是殿前司当值的,不说如何风光,可也好过如今替人养马,一身屎臭味。弟弟可知,他是如何落到今日地步的?”
  何东上哪儿知道去,胡军巡让他稍安勿躁,告诉他,蒲君当年得罪了人,才被赶出殿前司。据说离开的时候,还被杖责三十板子,差点去了半条命。
  何东好奇,这得罪了谁?
  “殿前司的人,能得罪的人不少。”胡军巡凑过去一些,小声道:“我听说,下令将他发配到天厩坊的,是陆纯直。”
  何东惊讶:“他得罪了陆纯直?不对不对,若他得罪陆纯直,自然与陆纯直有仇,他就不可能替陆纯直办事,我去查,最多查到蒲君一肚子的怨气,毫无用处啊。”
  他还以为蒲君背后的人是陆纯直,若是从这入手,说不定能抓到陆纯直的把柄。
  胡军巡拍拍他的肩膀,叹气一声:“老弟啊,你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你怎知,他就不是陆纯直的人呢?”
  何东懵逼了,“既然是陆纯直的人,又如何会被下放?”
  自来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什么时候有关系还越干越惨的。
第七十一章 周瑜打黄盖,曹操是何人
  “哥哥问你,周瑜为何要打黄盖?”
  何东顿悟,打黄盖,正是为了让黄盖取信于曹操。可蒲君背后的曹操是谁?
  他疑惑看着胡军巡:“哥哥如何知道这事儿的,既然知道,为何不去细查。”
  胡军巡听见他的怀疑,也不生气,如今二人纯属利益相交,就不要计较什么真情实意。
  “我不是说了么,在我这个位置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能结交一二,上面查不到的消息,我下面能摸得清楚。当日我一抓住蒲君那家伙,就觉得他与我当日落水有关,所以特意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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