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崎亮答还没有,他离开的第一秒就感觉忘记什么事,仔细思考是忘了说我出门了,也没听见小遥对他说路上小心。
所以回来完成这件事。
“这件事这么重要?”
“回家时候的对话:‘我回来了’和‘你回来了’也很重要。”
“哦,我都会对你说的。”
“小遥很乖。”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岛崎亮离开后,鸣海遥走去打开上锁的房门。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脚踏出去一小步,又收回来。
丝丝缕缕的风从门外吹来。
鸣海遥低头坐在门槛上,脑袋完全不使劲地全靠单只手支撑着下颌,连脸庞肉都从指缝流出来。
门将世界切割成两半,风便在两半里穿梭。
凉飕飕的、迎面让人感到有些讨厌的风。
她既对空空落落的家感到郁郁,也对外界生僻的环境感到胆怯,被迫挤压于双重夹缝里的女孩烦恼到简直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
“看来,岛崎并没有在好好生活。”穿着橘黄狱服的男人说。
他很平静。
监狱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的岛崎亮笑眯眯地反问:“Boss有在好好生活吗?”
被质问的铃木统一郎正靠墙坐着,他仔细观察着这个曾经的部下,表情极少、声音也少有情绪波动地自言自语道:“我从没有把大家真心当做爪的成员,关系只存在互相利用,随时可以抛弃、背叛;那时也并不惊奇芹泽、羽鸟的同时背叛。”
“除了我吧,我没有背叛哦。”自己只是人之常情,看打不过就及时止损离开了而已。
“是的,对我并不忠心的岛崎不会背叛,因为我们从前是同一种人。”
尽管他们外表上现出截然相反的冷酷与温柔。
难得流露人味的铃木统一郎开始对他悉心告诫,比如人因情而联系在一起啦、不要太过自我要尊重和珍惜他人啦、放下超能力去认真感受生活啦……
啰啰嗦嗦很多,仿佛被什么人给附身了一样。
原本是来看热闹和炫耀的岛崎亮脸上逐渐失去笑容:“……”
“Boss,我家里还有人在等,下次有空再来倾听您的教导呢,拜拜了。”
面对即将溜走的前部下,铃木统一郎慢条斯理地说:“岛崎,我希望你能去好好地生活。”
“不把生活当做游戏,不把在意你的人当成游戏对象,放下傲慢与自我地去感受真实的生活与人‘情’。”
隐隐约约的风窜过监狱隔离栅,吹着靠墙站立的男人前额碎发微微摇晃。
他弯起眉眼,似无动于衷又若应诺:“好啊。”
第24章 要好好管教才行
“小遥趁我不在离开了房间。”
听见刚归家之人这样说的鸣海遥缓缓觅声侧头:“呃……某种意义上是。”原来坐在门槛上也算出门吗?
岛崎亮正因为看好戏没成所以故意来找更好欺负的软绵绵女孩进行一些恃强凌弱性质的行为。
她发觉他对“离开”这件事分外在意,于是解释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不安。”
“外面非常危险呢。”
鸣海遥心里默默反驳:哪有那样严重。
嘴上细声辩解道:“只是坐在门口发呆呀。”
“小遥明明知晓我一直在担心你会在外面的世界遭受伤害……却还要这样做,”他使用撒娇的语气道,“唉,也不责备小遥了,要知道即便只是踏出去一小步的行为也会让我在情感上应激。”
接着可怜兮兮地说:“猫应激会死哦,人应激不会死也会难受,我好难受啊。”
感情饱满得太过,鸣海遥不禁真情实意地感叹:“骗人,哪会有这么严重呀……”
“非常严重,小遥必须得安抚我。”
话音未落,她发觉自己的双手被人并在身后,用拧成绳的布料一圈又一圈地紧密捆住。她试着脱离束缚,可布绳如缠绵的爱人般扭结在一起,一时难以挣脱。
这算什么安抚……搞不懂的鸣海遥又感觉自己像刚打捞上岸不停摆动的鱼被人掐着鳃扛走了。
鱼还在蹦哒:“亮哥哥,快放开我啦。”
“不行哦。”
“亮哥哥……这样我有点晕。”鱼倒吊着,脑袋充血有点晕乎。
岛崎亮浅笑一下,那不停唤着他的嘴唇就被凌空飞来的胶带牢牢封住——从源头解决问题。
“……”
既然鸣海遥的亮哥哥靠不住,那她只得自立自强对抗绑架犯拯救自己了。
她使用舌头加口水,一点一点濡湿胶带,轻易挣脱;又用手腕先挣松布绳,再拿手指慢慢拽脱。
拧成绳的布料慢慢舒展开,她仔细摸了摸,原是岛崎亮的外套。
鸣海遥分别吐掉失去粘性的胶带和扔下皱巴巴的外套,竟因轻松顺利的过程而有些迷茫:看来绑架也不是一件容易成功的事业啊。
话说,舌头、脸颊和手腕都好酸……
还倒吊在绑架犯肩头的女孩突然奋力抬起头,态度义正言辞道:“你不要小看了人类用于沟通的嘴巴和制造工具的双手。”
说完感觉脑袋还是很昏眩,故而被重力吸引沉沉下垂,鼻头猛烈撞向绑架犯的结实后背——身上酸的地方得加上鼻腔了!
她疼得眼眶倒着泛起盈盈的水光,喉部随之呜呜几声。
“晕就不要乱动嘛。”
绑架犯好言相劝,之后把她放在舒舒服服的床面上。
鸣海遥昏得软乎乎地从他的肩头下滑埋进松松软软的被子里,身后,修长且微凉的手指摸索着光洁的背脊——像是静电窜进骨头一节一节往上爬,她浑身战栗——想要躲避,于是像捕捉的猎物那般做着明知无望的求生挣扎,立时被人揪着后颈头发向下压住,稍微动一下头皮就抽抽地疼,不敢再挣脱。
“小遥颤抖的样子好可爱。”
岛崎亮的嘴角翘起。
埋在软被里的女孩含含糊糊在说什么,声音被蓬松的羽绒尽数吸收,不知所云。
他因而放开了鸣海遥,耐心询问:“嗯?”
他低头,耳畔贴近唇瓣,待听清言语继而又说:“不听话的孩子要好好管教才行。”
“我没有不听话……”
“还要更乖一点才可以呢。”单纯地想要欺负对方的岛崎亮撒谎道。
细长晶莹的手臂被男人反转着折叠在背后,用手捆住;舌头代替了手指,试探着背部忽地浮出一对蝴蝶骨;齿尖则细细地、轻轻地缠磨。
这次她无法再轻易挣脱。
岛崎亮感叹:“确实不能小瞧人类的手和嘴呢。”
鸣海遥小心翼翼地偏头问:“要怎么样‘更乖’?”
“全然地接受我给予你的一切。”
她微皱眉头闭口不答。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鸣海遥感觉很不妙!
她在前不久答应了岛崎亮很多奇奇怪怪的条款。
为什么说奇怪,原因是那些用词用语太绝对了。而且,总感觉对方是半引诱半恫吓地迫使自己答应的……
“亮哥哥和我之间是不是不太平等?”
浴缸里,歪着头拧着眉的女孩表情很是不解,随后又立即改口:“也不是啦,我就是觉得不太——”
话被对坐的男人打断:“那小遥想要什么呢?”
鸣海遥茫然地表达心意:“想谈恋爱呀……”
“那我们就是在谈恋爱。”
岛崎亮哄着她,又纯洁地亲吻她皱起的眉头。
接着。他先被鸣海遥不用力地推开脸,后按住肩膀一副要“接下来注意听我要讲正事了”的神情。
即便是这样严肃的表情,她仍显得柔和——不激烈。
鸣海遥很柔和,也许因为她是靠感受活着的人,所以比起具体的人,她更像是某种意象朦胧的感受的幻化。
她认真地告诉他:“我要后悔刚刚应允你的话。”
“不行。”
“可我会没有自己了,那很难过。”她很为难,似乎难过得要流泪。
眸底将涌未流出来的眼泪却在恍惚间淌入了岛崎亮的胸腔里,就在心的外面。
它变成了截然相反的火苗,渺小、飘忽、虚弱、随时熄灭。本应上窜的火舌也如没力一般,徐徐下落。
岛崎亮很担心它。
他怕它被自己心里的冷漠、自私、孑然、嗜欲、懦弱等冷冽的情感给吹灭。
“好啦,”岛崎亮轻浮地退让道,“我们只要开心就好了嘛。”
“谢谢你。”
听见好结果的鸣海遥开开心心地抱住自己的恋爱对象,真真挚挚地对他道谢。
略微恍神,那火苗倏地蓬□□来,乱窜的火舌将他的心烧出一个大洞。熊熊燃烧的火势蔓延着,把那颗心里的、自私、孑然、嗜欲、懦弱全部吞噬。
势焰熏天。
可等他再一定神,那火又变成了小苗的模样,仿若从不具有、未来也不会造成威胁的样子。
岛崎亮兀然出声:“小遥。”
“嗯?”
第25章 原来是真的在谈恋爱
他对她说:“我要抱你。”
鸣海遥发怔,想说我们不是已经在拥抱了吗?话未出口忽然想到抱的另一个潜在含义。
本就红润的身体变得更加发热。
而同样热情的水面隔着薄薄一层皮肤徐徐漫过人的肩胛骨、锁骨。
她知道他们之间仍相隔着一小段的距离。浴缸中赤.裸的身体由于彼此对坐的姿势,即使拥抱,也只能上半身俯向对方、手臂搂住肩膀。
于是,鸣海遥缓缓从水里跪行过去,距离逐渐窄狭,直至她被岛崎亮完全容纳在怀里。
像两块湿蒙蒙的史莱姆放在水中搅拌、纠缠、混合,最终融化成不成型的粘液。
是两相融合,也是互相消解。
偶然,鸣海遥会模模糊糊地想这样的没日没夜、歇斯底里的做法,似乎同疾病差不多了。
汗出沾背似的雾气堆积在鼻孔间、口腔里,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她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抓紧又放开,放开再抓紧。
某种情绪在此滋生。
鸣海遥失去控制般思考着与岛崎亮的未来。
什么都没在想的女孩坐在新换被套、床单的沿边,向上翘着脚尖来回荡着腿,披散的湿发被身畔的男人拿着白绒棉的毛巾轻压吸水。
岛崎亮帮鸣海遥擦头发的动作很温柔。
毛巾偶尔拂过面颊的触感很舒适,她越发放松得不过脑,突发奇想地提问着:“亮哥哥有肌肤饥渴症吗?”
他反问,“那是什么?”
“小说里男主角会有的疾病。”
“没有。”
“哎。”
岛崎亮怎么感觉鸣海遥的叹气声有很遗憾的样子。
“遗憾什么呢?”
她不好意思地说:“亮哥哥如果作为男主角还差了一点。”
他笑起来,手上的动作放慢,“差什么,小遥讲讲吧,我看能不能改进一下。”
“我想想哦……”
外貌的话虽然自己看不见但通过妈妈的反应来说应该合格,大平层合格,悲惨过去有,需要女主陪伴才能安睡的头痛没有,占有欲——很难出门的鸣海遥感觉这点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男主必备的特点还有什么……
在鸣海遥陷入思考之际,岛崎亮便拿起手指插入浅栗色的发梢——干得差不多了,是可以安稳入睡的程度。
他低头,鼻尖轻轻划过她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散发着柑橘的香味。
岛崎亮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西装!”终于灵光一闪的鸣海遥想到小说男主通常会有西装革履很正经很矜贵很漠然很文质彬彬又斯文败类的时候,虽然每个关于外貌的形容词她都不太理解唉。
喜好穿黑色休闲外套加酷酷皮裤的岛崎亮思考说自己是有套不引人注目的浅色系西装。
“小遥会打领带吗?”
她点头,“会比较简单的绕一圈的那种……我的正装不知道丟哪里去了呀,好担心已经在角落里发霉了。”
他将不妙的话题带回领带,极度和颜悦色地说:“请你帮我打领带好不好。”
“可以呀,”鸣海遥一口答应,而后犹豫提示着,“但亮哥哥也要告诉我有哪里没整理好,我看不见可能会有些疏忽。”
掩目皮肤被人抚摸的触感紧紧接于刚落下的话语。
“不用担心,会很完美。”岛崎亮笑吟吟地肯定,手依旧在放在她的瞳前。
她便眨了眨眼睛,睫毛扑闪过他的指尖。
雨从半夜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太阳悬挂云端。
雨水将空气荡涤得清透。
潮湿的凉风在窗缝里摇曳、飘荡。
“降温了。”窗边的鸣海遥对岛崎亮说。
她在窗前听雨慢慢静止,而岛崎亮悠悠走去厨房说今天自己来做饭,理由为经人指点的他要感受一下真实的生活。
让鸣海遥点菜。
她感受着缓慢渗入屋内的凉意,湿漉漉、凉丝丝的冷气,于是说:“我想吃有点辣的热腾腾的汤咖喱。”
汤咖喱料理怎么说呢,差不多就是一顿蔬菜与肉的咖喱乱炖。
就是备菜很麻烦,需要咖喱粉腌制鸡腿半小时;切、煎各种蔬菜,例如蘑菇南瓜胡萝卜藕片西兰花等等;汤汁浓郁则需要炒制咖喱成酱,而非单一的热水里洒入咖喱粉。
岛崎亮理智上在想,要不还是在厨房装模作样一会瞬移去外面店里买回来装盘好了——但,情感又促使他微微含笑地答:“好。”
“一定超级好吃!”
她闻言高兴一阵,待清洗切菜的声音漫出时才带上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朋友发着消息。
手和手机一齐揣在衣兜里,指头以健视者难以想象的速度点击漆黑屏幕,耳机里的旁白会读出盲打和接收的文字或语音。
她们的聊天也和一般女孩一样随心所欲飞天遁地。连表情图案也可以发,指头点到屏幕,旁白则会读出表情的文字:害羞。
鸣海遥就说自己早上给男朋友打领带了,还被夸很厉害。
她出于自身的原因,得先用手找准被打领带人的脖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鸣海遥先将长长的领带环绕过岛崎亮衣领间,仔仔细细摸索着是否有拧结;接着,她把高低不同的一侧的穿过领带前侧后面,缠绕,水平地穿过环,紧紧地打结;一只手轻轻握住领带,另一只手缓慢拉紧;最后,鸣海遥再度反复摩挲着领带,猜测是否有哪一处不平整,轻柔抚顺。
“做得很好,宝贝。”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