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海遥的手抬到半路,她想像顺小猫毛一样摸摸他的脑袋。
“混蛋老爸打人可疼了。”
去年爪事件里差点死掉的铃木将对此颇有感触,片刻,他突然扬眉,向鸣海遥兴致勃勃分享起来。
“岛崎应该懂,前端时间听说被揍蛮惨的,虽然我老爸也受了伤。”
可惜的是,超能力者恢复得太快了。
“我不知道。”鸣海遥呢喃道,大脑不自觉地不断回想那时候岛崎亮的状态。
他那时很痛吗,没有想过抛弃自己吗,不会离开吗,真的想和自己在一起吗……
他爱着我吗?
和我一样的痛苦吗?
想到这里,鸣海遥猛然意识到,“你是来替他说话的吗?”
她捂住耳朵。
“妈妈说,她已经不记得伤害了,有时候还是会想到爸爸很好的一面,觉得他可怜,但时间流动太久,原谅和好什么的已经没有意义。”
爱上一个混蛋并不稀奇,爱上好人也偶有发生,爱就是这样不可控,随机落在某个人身上。
铃木将的妈妈遭遇了两次,她在国外出差,与人一见钟情,在语言不通的异乡,有了浪漫美好的爱情故事。
回国后,她对铃木将说:“小将,我想再向前走了。”
美丽的面颊晕着红云,神情里流露的幸福仿佛恍惚。
他害羞时的易红脸就是遗传她的。
“妈妈以前说过,我和老爸很像。”铃木将对听若罔闻的鸣海遥说,“可能有些时候吧。”
他毕竟有着自私混蛋的基因。
铃木将拿下了鸣海遥捂住耳朵的手。
接着,铃木将对她详细描写了岛崎亮被铃木统一郎揍的场面,刻意省略他的还击,又是如何地差点死掉。总而言之,不顾事实地把岛崎亮形容成一个小可怜。
虽说两人事实上的对战场面极为精彩,铃木统一郎有着仅次于影山茂夫的庞大能量,可岛崎亮拥有稀有与便利同时具备的超特殊能力,个性上的残酷使他出手更为狡狯可怕,且对使用力量毫无畏惧。
作为敌人,岛崎亮很危险。
越听,铃木将话语里的岛崎亮越凄惨,鸣海遥越感到愤怒。
他敏锐觉察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只需要在她心理形成波澜。
“抱歉。”
鸣海遥深呼吸,竭尽全力地说:“不管你和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要。”
第56章 爱是什么
鸣海遥公寓里的客人交流了一会便离开了,傍晚,她准备去大楼的垃圾房里丢垃圾。
等电梯的时候,有人同她搭话。
“等电梯你得等好一阵了,我来的时候它就是十二楼,现在还停在十二楼,应该是有人按住了它,走楼梯还更方便。”
说话的人是外送小哥。
鸣海遥按着墙,微微侧头,来更好的捕捉他的声音作出回应。
外送小哥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您……哦。”
他们走楼梯。
“啪——”
黑暗里,走在前方的人拍了拍墙,头顶的感应灯随之响起,一会,光线骤然熄灭,那人又拍了拍手。
走在后面的人仿佛完全不需要照明那般,单默默地走。她靠着墙,慢慢向下,任凭黑暗笼罩,而他回过头,忽然挥了挥手,发觉她毫无反应后,情不自禁吸了口气。
“我看不见。”鸣海遥说。
他有点尴尬,快走几步离开楼梯间。
只一会,静谧完全地侵袭了楼道。鸣海遥忽然停在楼梯中间,注视着什么也没有的前方,面色平静,犹自出神。
头顶的感应灯倏地亮起,她毫无觉察,而漆黑的楼梯拐角,出现一抹高挑的人影。
少顷,灯灭了。
她发了会呆,继续前往公寓大楼的垃圾房,忽然发觉里面不知何时窜进一只流浪猫。
那只猫先是在角落喵喵叫,听起来很委屈的样子,然后接近鸣海遥,一直试图绊她腿。
弄得鸣海遥差点摔倒,她到后面也不走了,蹲下来摸了摸猫。
猫很瘦,脸很尖,鼻头湿润,猫下巴那一块的肉和毛都很软……还有牙齿也很尖。
手感很熟悉……
在她的抚摸下,猫呼噜呼噜像拖拉机一样发动了。
鸣海遥突然心里涌起奇异的感觉,动作不免慢了下来。这时,猫喵了一下,叫声沙哑,像生锈的门叶子,猫接着用头蹭她的手,蹭完了就想上嘴咬她的手肚子。
很古怪的猫。
鸣海遥一边及时收回手,一边问它:“你是我妹妹跑丢的猫吗?那只脾气很不好的猫?”
她说完,自己笑了一下,想这怎么可能呢。
“真的很像呢。”
接到视频电话的妈妈急忙喊妹妹来认。
画面外,声音渐渐近了:“什么猫?以前遥姐姐的那只猫?”
“嗯,猫最喜欢你姐姐了……”妈妈也说,“对了,走丢的那天好像就是要去找小遥的吧?因为小遥不在家,猫又想小遥了。”
猫怎么变成了自己的,鸣海遥搞不懂了。
“它以前经常忽然一下就跑过来咬我。”
妹妹进入了画面,看着屏幕里摄影角度极度歪斜的姐姐和猫,说:“可它只在姐姐身边趴着,其他时候就躲在床底下,就好像和大家相处那么久,还是陌生猫。”
垃圾房的流浪猫跟着鸣海遥进电梯,进房间。
鸣海遥接了一盆水,放在边上,然后她就听见猫舔水的声音,水滴到处溅,有些落在了脚面上。
家里有只猫,很不方便,至少对于习惯靠墙走路的鸣海遥是这样的。
她将门敞开,准备等猫自己走,可猫最多趴在门口对外面空空的走道发出威胁的低吼。
猫不走,后面还趴在鸣海遥正坐的大腿面上猫着,赖下了。
她感到困扰。
晚上,吃饱喝足的猫大摇大摆跳上床尾,卷成身体睡在鸣海遥的脚边。因为猫一定要隔着被子贴着鸣海遥的小腿,所以她睡到熟了也潜意识地没有变动作——女孩似乎对谁都有着软绵绵般的容忍度。
或者就是这样,很多人在选择上,会下意识对她过份些。她的拒绝,说的不想、不要,也总会被人忘记。
床面倏地一沉,有什么高大的东西贴住了鸣海遥,围住了她。
鸣海遥微微皱起眉头,不满地想:脾气很坏的猫变大只了!
她感觉身上的被子仿佛变成了厚重的土堆,土堆淹没了她,阻碍自由。她遭受的难受,缓慢地具现化为口中急促的呼吸。
男人和猫的血肉躯体、厚实的被褥共同结构成难以挣脱的坟墓压住了鸣海遥。
如此一夜,鸣海遥在早上醒来,感觉情绪莫名低迷。
也不能说是莫名其妙吧,仔细回想,她有很多失落的理由。
于是,鸣海遥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情绪,一如往常地起床,准备上班。可她起身的动作,虽然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却仍引得猫不爽地喵了一声。猫接着跳下床,翘起屁股伸懒腰,然后就去抓沙发舒缓自己的起床气了。
沙发一道道破碎的声音传入鸣海遥的耳中……啊……猫真的很坏。
“不要给我打电话。”
灵幻新隆看自己好脾气的下属接了电话没两句就挂断了来电。
“骚扰电话?”他问。
鸣海遥点点头,没再多言。
岛崎亮放下手机,面容蓦然浮现出一种烦恼中掺杂着委屈的神情。
女人低头签完字,抬眼间,有些微微诧异。
他出乎了她从前对“岛崎亮”这个人的认知——和铃木统一郎差不多讨厌的人,但稍微好一点,只好在岛崎亮脸上会笑。
岛崎亮没有沉溺于那少见的情绪,微笑地揶揄道:“你真签字啊。”
女人签的是自己意外死亡后抚养权转移的文件。
“万一被‘制裁’了呢?”她说,“我不相信他。”
岛崎亮觉得铃木统一郎有点可怜了,他耸耸肩,颇为无奈道出声:“其实BOSS再生气,最多杀掉你那新男人。”
她轻笑,“从他欺骗我、使用暴力手段的那天起,我就无法再相信他。”
“怎么才能再被相信呢?”岛崎亮停顿刹那,修改用词说,“被接纳。”
“你做了对不起‘你们’中的她的事呀,我想想,嗯……”
他的眉间忽地抽抽,像被突然踩到了尾巴。
“也没有对不起吧,用词有些过分了呢。”
“刚才说话戳到你的痛处了?原来如此,你的确做了过分得无法被原谅的事。”
“……”
糟蹋了一个纯真少女对爱的破幻想,算无法原谅吗?
岛崎亮眯着眼睛,显得无辜又困惑,对身前之人缓缓声明:“再歪曲事实,我可能会在BOSS得知消息之前就生气杀了你哦。”
她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抹掉眼角的泪花——因为想到世界上有另一个女孩在经常她曾经承受的痛苦,所以感到了悲伤。
“要亲密,要承诺,还要排他、激情、陪伴、尊重,做浪漫的事,成为承担责任的人,到最后,爱是一种痛苦的意志……做到这些就可以被在意着你的人再接纳。”
“唉,还能不能专心打工了啊路人,在工作的地方谈青春不太合适呀——”
事务所兼职的国中生影山茂夫的青梅即将搬家转学,他准备告白,但却因弄不懂自己为何喜欢而苦恼。
师父灵幻新隆说青少年看外表喜欢上别人很当然,还扯出男人就是这样单纯的生物。
芹泽克也说只要那份心情是货真价实、不会动摇的,那说不出原因也不成问题。
灵幻新隆立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发挥他说话的特长。
影山茂夫下定决心,说:“但是我喜欢她……喜欢……从小就喜欢!”
……
“鸣海怎么想的呢?”芹泽克也问没怎么参与对话的鸣海遥。
比起这些,鸣海遥更疑惑一点。
“喜欢……爱是什么?”
到底什么是爱?
灵幻新隆让她带着“爱”的心情,说爱使一颗心有如一整个宇宙。
不谈宇宙呢。
至于宇宙是什么,鸣海遥也不知道。
谈论爱情,谈论男女,谈论性,条件,钱,资源,幻想……谈论到最后很没意思,说到最后,又不得不讨论起:爱是什么?
芹泽克也答不出来,倒是可以用“只要爱的那份心情是真心实意”作为回答,可他没说,挠了挠头发,也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他又问:“鸣海怎么想的呢?”
她开始想象爱情。
首先得和一个人相遇吧,然后是和那个人常常见面,呆在一起,互相依靠……天冷和伤心的时候,可以粘着对方,抱着他撒娇,被安慰;想要超越自我,毫无保留地对人好,并获得同样的真诚,必须是同样的……还有,永不放弃。
鸣海遥想:这会太幼稚了吗?
她乱七八糟思索了许多,却羞赧得无法说出口。
“我不知道。”鸣海遥不得不小小小声地说。
定时的闹钟响起,岛崎亮按掉手机振动与响铃。
女人瞧见他嘴角上扬着弧度,好像现在的笑容真了些?
“她下班咯,失陪了。”
他以这是个不得了大事的姿态告知对方。
蓝紫色的天光渐渐往下偏斜,地面的风打着卷,带着清香柑橘味的沐浴香波吹到岛崎亮的鼻尖。
带着薄薄香味的女孩走在路的前面,他跟在后面。
他们身旁有一片绿色的金属挡网,菱格网后,零星的粉红早樱正悄然绽放。
鸣海遥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听见清脆的指纹锁声在耳畔鸣啭,拧开门——
身后,有人伸长手臂,擦过她的肩头,按住了门框。
鸣海遥被平平淡淡的柑橘味笼罩,竟然和家里的沐浴露一个味道。
鸣海遥抿了抿嘴,现在,她只想立刻,狠狠地关上去——
她放松了嘴唇,让浊气长长地呼出,然后假装“那”不存在,对偷沐浴露贼不理不睬。
鸣海遥继续向外拉开房门,直到不存在的人松了手,她进屋,把绊脚的猫轻轻推开,关门,换鞋,然后听猫很高兴她归来地抓沙发,给猫放粮,被猫蹭……坏猫很粘人。
她接下来是复习,用手指阅读厚厚一登的盲文资料,黄褐色,平整纸页外观上像较为常见的牛皮纸;又把站在书桌上博取关注的猫端到腿上,猫转圈圈,换了个舒服趴着的姿势;而后,她的身体微俯,用盲文写字板在平整的盲纸上戳,反写正读,写字板的一个孔对应一个点,多个点再组成文。她下压的胸腔略略压住了猫,但它没反抗,而是宁谧地容忍了下来。
那个人也很安静,坐在鸣海遥旁边,仿佛只是心血来潮、只是陪伴……
不知不觉,柑橘味的清香在房间里散开了。
意识到岛崎亮已经离开的鸣海遥动作顿了一下,继续认真地学习。
戳了一段,她突然将盲纸反过来,将写错位置的点刮平……
鸣海遥趴下来,把脸埋在猫身上,触感暖融融又毛乎乎。
“好烦。”她说。
第57章 退无可退
“可我都没说话。”说话的男人自觉实在无辜。
岛崎亮看人学习搞得又饿又困,刚准备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便听见鸣海遥在埋猫抱怨自己。
猫被人类打扰,很烦地从腿上跳下去,还叫了一声。
他发现鸣海遥别过了头,开始假装认真复习。话说这种演戏做十分利于学习,装着装着变真学了。
有过好学生经历的岛崎亮感到好笑,问:“我饿了,小遥呢?”
他打开冰箱,观察起她的生活来。
“有鸡蛋,黄油,芝士……怎么还有吐司?”
岛崎亮将吐司单拎出来,回过头嘱咐,“面包放冰箱冷藏口感会变干硬的,得常温存放。”
他察觉本坚定不理睬的鸣海遥,忽然顿在那里半天,应该实在是好奇,在想为什么。
“淀粉会在低温环境里快速老化。”
鸣海遥没忍住,出声:“那吃不完的披萨能放在冷藏室吗?”
岛崎亮:“……”
泰然自若传播知识的姿态略显瓦解,按道理都是淀粉冷藏温度下肯定会老化但披萨上有肉有芝士可能还有菠萝很需要冷藏保存——
他眉开眼笑道:“有我帮你吃啊。”
鸣海遥回归了不发一言的学习状态。
猫则跳上冰箱,后脚站在冷冻室的门上,前脚扒着冷藏室的一格格保持平衡,猫头猛地往里面钻——猥琐的冰箱小偷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