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恐怕真的还得求回肃王。
可肃王呢,她竟然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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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之后,这段时间各地积压的案件纷纷呈送大理寺和刑部,自从多接了礼部的活儿,肃王忙得脚不沾地。
元月十八那日,他去给微婳送了一封沈思的书信,但停留不久,回去后又匆匆赶去外地办了一趟差事。
从外地回来时已经到了二月。
春和景明,和风煦畅。京城里已有几分花光柳影的样子。
肃王回到大理寺,张恒先来报,唐元跟那边又联系上了。
他眸色一沉,脸上不怒反喜,“联系上就好,就怕他们断了往来。”
他低头吩咐张恒几句,张恒点头应是。
肃王见他领命还未退去,又问道:“还有事?”
张恒道:“原来的画师回来当差了,章大人着人将沈姑娘之前在大理寺的酬劳送过去了。”
肃王默了默,“她现在确实不适合再在大理寺当差。”
张恒见他无别的事情交代,便退了出去。
肃王处理了一堆公务文书,而后回府沐浴一番,洗去了浑身风尘,换上新衣,正想出门,王全说道:“王爷,皇后娘娘让奴才提醒王爷,二月十五是花朝节,王爷可记得要腾出时间进宫。”
宫中大节小节都会操办,花朝节每年都过,只是规格不同罢了。
肃王不甚在意,敷衍应道:“好。”
王全还想提醒,今年这花朝节与往年不一般,然肃王摆摆手,让他不要再废话,接过李简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王全赶不上给王爷递话,急忙拉住准备上马追上肃王的李简。
“李大人,王爷应该记得皇后娘娘办这个花朝节是给他选妃的吧?”
李简为难一笑,“大概是不记得了。”
他家王爷,只记得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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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我的眼睛就是毒,一瞧一对准一对。
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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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先是去了微婳的小院子,结果微婳没在院子里,小丫鬟说姑娘去了画馆。
肃王转头往画馆奔去。
待去到文轩阁,已到了申时末,谁知微婳也不在,只有砚儿和两个伙计在店里。
“你家姑娘呢?”
“姑娘去四季巷李员外家了。”
肃王拧眉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李员外家的太夫人准备过寿,李夫人特意请姑娘到家里给老寿星画福像。”
肃王疑惑道:“你家姑娘还得接这样的活儿?”
江南柳家那边早就派人过来接应上了,按理说,微婳在钱银方面应该没什么困难。
他有些不明白,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用这么拼命。
砚儿摇摇头,她不敢替姑娘答这样的问题。
“王爷可稍等等,姑娘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我去接她。”他许久未见微婳,连扑了两次空,早就有些不耐烦。
李简劝阻道:“不如王爷还是稍等一下,万一错过呢。”
从宁德街到四季巷,其间街道巷子交错纵横,确实容易错过。
肃王想了想,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砚儿见状急忙朝店里的一个伙计使眼色,让他赶紧去李员外家告知微婳一声。
肃王在雅间里等,待喝完了三盏茶,又慢慢踱步赏完了室内的丹青佳作,终于听闻外间传来微婳的声音。
“王爷人呢?”微婳的声音略有些急切。
“在雅间,姑娘慢点。”
肃王一转身,就见到一个倾城殊色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身上换上了稍微轻薄些的淡烟柳色春衫,整个人更显轻盈纤细,婀娜多姿。
微婳往前几步,朝他屈身行礼,“婳儿见过王爷。”
肃王急忙伸手托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嘴角禁不住微翘起来。
她愿意在他面前自称婳儿了,那个被他逼走的婳儿又回来了。
多日不见,只觉的眼前姑娘仿佛明珠辉映,如梦如画。
她的眸子含着璀璨星辉湖山涟漪,一点朱唇如山间樱桃红润诱人,他禁不住想起上元节那一晚。
就是这样柔软红润的唇瓣擦过他的唇角滑至他的耳垂,在他心中燎起一团烈火,将那时识海里的清明焚烧殆尽。
这样的唇瓣真的非常诱人。
他看得有些入迷,久久不能挪开视线。
微婳被他瞧得羞红了脸,不得不出声唤了一声:“王爷。”
肃王回神,轻笑一声,目光垂了一下,却又抬起来看她,“身子好些了吗?瞧着像是清减些了。”
微婳点头,错开他炙热的目光,“好些了。王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回的。”他见她脸上还有羞意,恍然意识自己刚才目光似乎太过露骨,恐怕吓着她,便主动挪开些距离。
他先在椅子上坐下,微婳犹豫了一下,也挨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今日处理完公务,过来看看你。”
“多谢王爷挂心。”
“刚刚听砚儿说,你去一户人家家中给人画像。”
“嗯,那户人家的太夫人准备过七十大寿,之前在我家买过画,那位太夫人很喜欢婳儿的画,请我为她画像。”
肃王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原来是多么矜贵的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真的沦落至此,要靠绘画营生?
“那户人家家风品德如何?”他眉间微蹙,露出担忧的神色。
一个姑娘家,怎好冒冒然地去陌生人家,万一遇上不轨之人怎么办!
微婳知他担忧什么,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我身边带着人呢。”
他心中担忧越盛,语气不由有些急切,“你是说带的是刘伯和李嬷嬷?”
那两个老仆虽然精明能干,可对方若是龙潭虎穴,任你是大罗神仙也难以逃出。
“婳儿,你若有什么难处或是需求,可以跟本王说。”
微婳幽幽看着肃王,“王爷还会不知道婳儿的难处和需求吗?”
肃王:“……”
他有些哑然,原先想的是银钱方面的事情,不料她忽然提这个。
“婳儿无非是希望父亲安好,一家人能团圆罢了。”
他眼神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终究还是无奈道:“此事本王办不到。”
起码现在不行。
她缓缓垂下眼睑,心中轻叹了一声。
她也知道他办不到,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她放下刚刚那个话题,转而道:“既然连王爷都办不到,那婳儿也不敢奢望什么,唯一能做得,也只有为父亲守住这间画馆。”
肃王默了默,恳切说道:“本王能保你父亲平安,但你自己不能轻易犯险,别让你父亲,和,和我担心好吗?”
他浓黑眼眸中沉淀着厚重情意,当初两人初见之时他倨傲无礼的试探猜忌之意已荡然无存。
微婳禁不住回想,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好像从她吐血倒在他怀中那一刻开始,又似乎更早,从端王夜闯肃王府那一夜开始。
明明对她有情,他却始终不去捅破那一层窗纸。
或许不捅破也好,原本就不算十分门当户对,现如今,两人身份更是云泥之别。
她心中微微凄苦,最终还是不忍心他担心难受,解释道:“那李员外家曾在江南营生,与我外祖父家是故交,后来搬到京城来。李员外夫妇从小看着我长大,他家老太太也颇为喜欢我。”
她虽然要重振画馆,但登府绘画的活儿是头一次接,若不是十分相熟的人家,她也不会上门。
肃王缓缓舒了一口气,见她脸色有些闷闷不舒畅,不由轻声哄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
“谁要你的担心。”她转过身去,用帕子轻轻拭了拭湿润的眼角。
肃王自认自己不是色令智昏的混蛋,可微婳垂泪的时候总有一种难以言说摄人心魄的魅惑感和柔弱感。
他见不得她哭,但有时候甚是变态地觉得她哭得好看。
不管如何,微婳一哭,他心间便是一片柔软。
他想要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肩头,却听见一声咳嗽。
李嬷嬷站在门外问道:“姑娘,李员外给的那些鹿肉要如何处理?”
微婳回头瞧见他悬在自己肩膀上方还来不及收回的右手,顿时明白他刚刚想干什么。
她抿嘴一笑,起身道:“差点忘了,李伯伯得了两头野鹿,给我带了一些鹿肉回来,我们炙烤着吃如何?”
肃王暗自摇头。
不如何,比起吃鹿肉,他更想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好好抱抱。
他随着她起身,看向李嬷嬷的眼神有些幽怨,李嬷嬷只当没看见。
画馆里没设厨房,微婳和肃王一齐回到微婳的小院子里。
着人先是将鹿肉切块,葱姜料酒食盐抓匀腌制,而后拿竹签穿成串。在炭盆上架上一个铁丝网,把腌制好的鹿肉串放在铁丝网上炙烤。
之前微婳玩笑说让肃王尝尝她的手艺,然肃王却自动将炙烤的活儿揽了过来。
对于微婳掌握火候这件事,他上次吃她送来的糕点时便已领教过了。
这么好的一块鹿肉,可不能白白糟蹋了。
他灵活地翻动肉串,使每一面都均匀受热。
肥瘦相间的鹿肉烤至半熟的时候便已滋滋滋地冒着香气,热油包裹着肉块,在灯光照映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待鹿肉烤得七八分熟的时候,他又将西域特有的孜然香料均匀撒上,鹿肉更是香飘四溢,勾得人垂涎欲滴。
微婳看得啧啧称奇,黑圆水亮的眼珠子盯着诱人的肉串一动不动。
肃王将烤好的鹿肉串放在盘子里,取出一串递给她,“小心烫。”
微婳嘟着嘴朝冒着热气的鹿肉串吹了吹,轻轻咬下一块。
外酥里嫩,咸香微辣,多重味觉在口腔里翻腾,微婳瞳孔微微扩大,放出耀眼光芒。
他问道:“好吃吗?”
她快速地点点头,“好吃!王爷,你竟然会烤鹿肉!”
他嘴角微翘,甚是满意她的反应,“以前狩猎,在野外烤过肉。”
那时候身上只有食盐,现在佐料如此丰富,滋味自然会更好。
虽然已经入二月,但是春寒料峭,外面夜色浓重,屋内却和煦暖融。
光吃烤肉不喝酒怎有滋味,肃王让李简打了一壶酒进来。
微婳不喝酒,只陪他吃些烤肉。两人吃了一会儿鹿肉,又将多余的肉分送给了其他人。
众人听说是肃王亲自烤的,均是受宠若惊。
微婳见肃王心情好,提出想要去大理寺看望一下伍小妹。
肃王略带探究地问道:“怎么突然想看她呢?”
微婳睁着一双澄明眼睛看向肃王,“她跟我学过一段时间丹青绘画,于我而言,她是妹妹,也是半个徒儿。她来看我的那日,她说官府开春会帮她重新修葺房屋,整理好田产屋契这些手续后便把她送到一个叔婶家。在她离开前,我想见见她。”
肃王默了默,看着她纯真的模样,点头道:“好。”
微婳绽出笑容:“多谢王爷。”
她眼波柔美,如和煦春风荡漾着清甜花香。
肃王闷闷地喝了一口酒,在心中苦笑。
罢了,你高兴就好。
李嬷嬷敲门进来送醒酒汤,肃王知道她紧张微婳。
毕竟又是鹿肉又是酒的,李嬷嬷此时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随时会变身将她家姑娘生吞活剥了的大饿狼。
他也不让李嬷嬷担心,浅酌几口便罢了。
离开微婳小院的时候,微婳亲自送他出门。
肃王和李简翻身上马,两人慢悠悠地骑着马散酒气。
李简道:“王爷是欢喜沈姑娘吧?”
肃王毫不遮掩,“看出来了?”
“嗯。”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那王爷有跟沈姑娘挑明吗?”
“不都很明显了吗?还需要挑明?”
李简:“……”
他家王爷家世样貌才智样样没得挑,就是跟姑娘谈情这方面似乎不大开窍。
李简委婉提点一下,“我听说,即便男女之间有情,男子这边还是要选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向女子表明心迹的。”
肃王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有道理,挑明了也好,免得她总对我忽冷忽热的。照你说,你觉得哪里合适?”
还未待李简回答,肃王忽而又道:“你这小子连心仪女子都没有,本王真是傻了才来问你!”
李简:“……”
他就不该多嘴乱说,活该自己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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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简:居然输给张恒,我不服!
张恒:哈哈,我不但有心仪女子,而且还讨回了家。我在王爷心中是南波万!
肃王:你们都起开,婳儿才是第一!
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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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回到了王府,王全跟在后面,悄声问李简。
“李大人,可有跟王爷提花朝节的事?”
李简一副受伤表情,没好气道:“王公公,这事还是您自己说吧。”
他刚刚自作聪明乱说话,现在心灵受创中,要是还乱提王爷选妃的事,王爷可不单会用言语刺他,怕是拿刀砍他的心都有了。
反正皇后娘娘也不会问责他,由王公公自己说去吧。
王全:“……”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他慢慢找机会说。
王全伺候肃王沐浴更衣,闻到肃王身上淡淡酒气。
“王爷可要醒酒汤?”
他今晚吃了鹿肉,又喝了酒,酒气刚刚骑马的时候已经散了些,但是今日的鹿肉似乎有些难消化,体内竟然渐渐燥热起来。
“去煮些清热散火的凉茶来。”
王全急忙吩咐人去弄。
肃王灌了一碗凉茶,淡淡的草药香味涤荡肺腑,像是清风拂过,散去了一些燥热。
他抬眼看向墙上的红梅霜雪图,是前些日子平宁送来的。
他一眼认出是那日微婳画得那幅,当时百般求取都不得,没想到竟被平宁这丫头弄到了。
原想看看霜雪领略一下寒意降一下火气,不料却瞥见那两点淡淡水迹,想起那日她垂泪的模样。
楚楚可怜,婉约动人。
他强制将目光从那水迹挪开,转向红梅,鲜艳的红色像极了微婳的唇瓣,娇嫩欲滴,诱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