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问二郎他家吃的米面是否是地里产的。
二郎点头。
长孙无忌不敢信:“你吃良种?!”
二郎苦笑:“喜儿说了,必须留够全家吃的。”
长孙无忌张口结舌:“你你——她个缺心眼懂什么?”
皇后一脸无语。皇帝第一次发现他这么不讲道理:“你才说郑喜儿是个人精。”
长孙无忌:“她精过头了!”
二郎:“那你跟她说去。”
长孙无忌辩不过喜儿,说多了喜儿还叫他有多远滚多远,一点也没把他这个右相放在眼里。
“你的妻我说得着吗?”
二郎:“那你就别管她吃什么,左右没吃长孙家的米面。”
长孙无忌气结,扭头向皇帝告状,沈二郎堂堂男子汉,连个女子都管不住。
二郎:“喜儿不止是我的妻,还是我救命恩人。我不能恩将仇报。”
“你——”长孙无忌张了张口,“陛下,据臣所知国库没有多少余粮。”
皇帝无语又想笑:“辅机,郑喜儿不欠朕什么。反倒是朕和皇后这几年没少吃她养的鸡鸭鹅。这次回来又给我们带不少吧?”
二郎:“鸭蛋和鸡蛋做的变蛋各一百。没准备木耳、竹荪等山珍,高明说宫里不缺。准备了许多腌菜,高明和青雀喜欢就粥吃。还有我姐姐晒的干菜。除了瓜果,还有几只公鸡。母鸡和大鹅才几年,喜儿说明年高明再去再叫他给您捎几只。”
皇帝看向他大舅子:“听见了吗?”
“我不知足?”长孙无忌反问。
皇后瞪他,不可对陛下无礼。
皇帝不在意地笑笑:“辅机,明年再同清河村村民换粮。”
长孙无忌问二郎:“不能用钱买?”
皇帝摇头:“民以食为天。百姓家中无粮心慌,拿钱买只舍得给你一半。”
皇后不客气地点出别看兄长常去清河村,他远没有陛下了解农夫。
二郎点头赞同。
皇后见天色暗下来,放两人离开。
二郎和长孙无忌去东宫,高明留有为和金宝住下。二郎叮嘱高明,不要告诉身边人有为和金宝姓什么,以及同他的关系。高明不想给他叔添麻烦,告诉二郎他早已下了禁令。
二郎闻言放心地同长孙无忌出宫。
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宵禁前抵达国公府。
翌日上午,二郎同长孙无忌进宫。
出自秦王府的禁卫都认识二郎。秦叔宝找他们打听到二郎在东宫,他就直奔东宫。高明和青雀今日没上课,帝后叫他二人休息一日,兄弟二人就领着有为和金宝逛皇宫。
二郎看到秦叔宝就屏退左右,问叔宝兄找他何事。秦叔宝先问杜如晦近况。二郎实话实说:“有所好转。但还得慢慢养。养好了也是多撑几年。像伯施兄年过七旬恐怕很难。”
秦叔宝:“熬到半百也好。”
二郎好奇地问:“叔宝兄找我就这事?”
皇帝曾问过秦叔宝,他看起来身体极好,怎么总是生病。秦叔宝时常生病确实是真的,只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要是早些年战事吃紧,他不会请假。如今年过半百,中原也安定下来,秦叔宝不想硬撑一生病就告假,给皇帝的感觉就像秦叔宝不想看到他故意告假。
“我想到清河村养几日。”秦叔宝很是不好意思。
二郎诧异:“我家?”
秦叔宝点头:“辅机经常同我说清河村背山面水是个福地。”
二郎:“我家还有一张床在有为房中,你过去怕是不能带奴仆,衣服鞋袜都得自己收拾。我家没有奴仆。克明兄的衣物都是我姐夫和伯施兄帮他洗的。”
“村中有没有空房?”
二郎摇头:“以前有几间。这几年福满楼和安阳县的人时常过去买山货瓜果,村民有了钱就找村正买房屋地基同子孙分开住。倒是还有两片荒地,一片在山脚下,一片在村东头,离村子得有半里地。”
山脚下不适合居住,离村子太远也不行。秦叔宝听长孙无忌说过,钟家的鸡鸭鹅养的好,瓜果蔬菜种得好。离那么远怎么去钟家吃喝啊。
二郎:“陛下也不会放你离京。”
秦叔宝不像虞世南和杜如晦早已辞官,虽然陛下没同意,但也只担个虚职:“是我考虑不周。”
二郎同秦叔宝交情其实不如跟杜如晦和虞世南,可人都找到他了,他也不好拒绝:“要不过些天你同陛下说说,比如替他过去探望克明兄?”
秦叔宝这几年每到换季时节就生病,很是谨慎也没用:“只能如此。”
二郎送走秦叔宝就令东宫禁卫告诉太子,他有事出去一趟。
今儿非休沐日,二郎的故交都在各府当差,二郎此刻出去只是买些生活用品。比如洗牙粉。安阳也有,但远不能跟长安比。
安阳只有两家卖文房四宝的,所以纸张很贵。二郎又给有为和金宝买许多练字的纸。考虑到天越来越冷,二郎又给喜儿买个手炉。
马车塞满一半二郎才回宫。
翌日上午,二郎同上次一样悄悄出宫,不同的是车里多了两位少年。
上午城里人多,车走不快,二郎一边盯着马一边扭头问有为在宫里这两天感觉如何。
有为撩开车帘:“不好玩。”
二郎:“不自由还是不好玩?”
金宝移到有为对面说:“规矩森严。跟我想象的皇宫不一样。”
二郎笑道:“明年再来?”
两个少年连连摇头。这两日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他俩差点憋出胃病。
二郎:“金宝,村里人问起来你打算怎么说?”
有为交代过金宝,金宝直接说:“我俩住客栈,吃在福满楼。”
二郎又问:“瞒着父母不觉着心中有愧?”
金宝面露犹豫。
二郎:“金宝,你父母除了是你爹娘,还是你祖父的儿子,你叔叔的兄长。你母亲是你舅的姐姐,是你外祖父的女儿。高明和青雀对你极好,可他们不认识你祖父和外祖父。你遇到困难找高明和青雀,他俩会毫不犹豫帮你。他俩有何理由帮你外祖父和祖父?”
金宝想了想:“沈爷的意思我父母知道了他们也会知道?”
二郎:“你祖父和祖母什么德行无需我多言?”
金宝点头。
二郎看向外甥:“人情越用越薄。以前没告诉你们就是担心你俩年幼说出去。陛下登基以来我从没给他添过麻烦。哪天我遇到事,就算我失手杀人,陛下也会叫长孙无忌找个死囚帮我顶罪。倘若我三天两头找他,高明和青雀不会年年到清河村避暑。”
两个少年隐隐懂了。
有为问他父母知不知道。
二郎点头:“陈冬日不知道。也不能叫他知道。”
金宝:“因为他也有父母兄弟?”
二郎点头:“很难不炫耀。”
有为好奇地问:“我爹娘怎么跟不知道一样?”
金宝不禁说:“笨啊。以前大爷爷经常去长安探望沈爷。”
有为恍然大悟:“陛下还是秦王时我爹就知道?”说出来不敢信,“这么多年,我爹真能瞒。”
二郎问金宝他父母能做到吗。
金宝摇头:“我爹不行。我娘很听外祖父的话,肯定忍不住告诉我外祖父。”
二郎:“其实高明姓什么不重要。我希望你俩当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还记得玄武门发生的事吗?”
俩少年不止一次听村里人讲过。
二郎:“村里人都不信那事是临时决定的,其实是临时决定的。事发三天前都没想过那天除掉前太子和齐王。快的连我也觉着跟做梦一样。朝堂上的事就是这样,万丈高楼,崩于一瞬。你俩好好想想。以前常常跟高明说,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今日这话也送给你俩。”
第106章 钟家添女
小叔侄二人思考一路, 马车抵达安阳,叔侄二人决定认真读书好好习武顺其自然。倘若长安待不下去就回乡种田,就像如今的舅舅/沈爷。
进村前, 有为和金宝把他俩的决定告诉二郎。二郎不意外:“以前我就说过,我教你们读书习武是希望你们日后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想做就不做。”
有为:“我们是不是还得跟我爹学种田?”
金宝替他沈爷说:“当然啦。”忽然想到一人, “沈爷,铁柱怎么办啊?”
“铁柱不是跟你一样练字习武?你俩下场考试就把他带上。”二郎昨日在长安买的笔墨纸也有铁柱一份:“铁柱不如你俩机灵, 带上他就得好好照顾他。”
有为想也没想就说:“必须的!”
二郎欣慰:“金宝,还能不能再见到高明和青雀就看你能不能守口如瓶。”
金宝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哭闹要吃喝的无知小儿。金宝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沈爷放心,就当这是你对我的第一个考验。”
二郎摇头:“不是我, 是你自己。倘若你的嘴巴跟大漏勺一样, 以后入朝为官谁敢同你交心?”
小叔侄二人互相看了看,像是才意识到这一点。
有为感叹:“难怪陛下敢叫高明、青雀和小稚奴来咱家。舅,你真是个锯了嘴子的葫芦。”
在树下乘凉的村民听到马车声站起来, 金宝扯一把有为:“别说了,别说了。”
靠车框而坐的两位少年瞬间化身成小葫芦。
虞世南陪杜如晦在树下乘凉, 虞世南见杜如晦一脸好奇,他起身迎上去问二郎长安一切可好。二郎点点头,看姐夫和姐姐过来:“有为, 金宝,帮着把东西搬下来。”他和虞世南朝杜如晦走去, 告诉杜如晦,八月十五日月圆人团圆他的长子会来探望他。
杜如晦满心期待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八月十五我就好了,有什么可看的。”
虞世南不屑拆穿他, 问二郎他家可好。
二郎:“昨日下午我见到景明,他托我告诉你, 不必担心家里,照顾好自己。”
老村正也在此地:“伯施兄,您儿子有四五十岁了吧?这个年纪的人什么都懂,不必担忧。”
虞世南前面几个孩子是女儿,“景明”同二郎年龄相仿。虞世南不想过早暴露身份,笑了笑认同村正说辞,叫二郎回家歇息。
喜儿问二郎吃饭了吗。
二郎:“煮米汤吧。颠簸一路吃不下干饭。”
金宝母亲起身随喜儿进屋帮她烧火,因为金宝跟有为进去了,他肯定会在东院用饭。
沈伊人去园子里摘两根黄瓜,又剥四个变蛋。喜儿剥蒜调汁把拍碎的黄瓜和切开的变蛋一起凉拌。沈伊人说落她懒省事。喜儿顶嘴:“用同样的蒜汁还分开拌,你也不嫌烦。”
沈伊人扯不过她,洗洗手出去喊二郎吃饭。
在钟家斜对面树下乘凉的村民轻呼:“这么快就好了?”
沈伊人:“只是煮点米粥,拌俩黄瓜。”
昼长夜短,离天黑下来还有一个半时辰,一个时辰后还得准备晚饭,喜儿的意思叫二郎随便吃点垫垫,二郎也是这样想的。
喜儿煮粥放了一瓢水,宁氏煮出米油,喜儿撇出来端去给杜如晦。有为和金宝已经知道克明乃是大名鼎鼎的杜相,不敢腹诽舅母/喜儿奶偏心,俩少年还问那点米油够不够他喝的。
喜儿挑挑眉,这俩孩子知道了吗。
“他跟二郎以前一样得少食多餐。”金宝母亲宁氏在厨房,外甥女婿陈冬日在院里,喜儿不好多问,叫他俩跟二郎去堂屋用饭。
金宝嫌堂屋闷热,一脸不乐意。二郎瞪他:“外面那么多小孩,盯着你看你不给他们尝尝?”
宁氏端着陶锅从厨房出来,瞪着眼珠子:“立秋了能有多热?”
金宝不敢抱怨,忙不迭去厨房拿碗筷。有为跑去堂屋拉饭桌找板凳。陈冬日看到这一幕无声地笑笑,把刚摘的西瓜放井水里冰着。
喜儿问过虞世南杜如晦的情况,他没有特别难受的地方,杜如晦也不咳血也不哮喘,喜儿怀疑他操心过度导致体虚时常生病,久而久之着凉伤风也能要他命。
这种情况唯有静养。
杜如晦体虚无力,喜儿拿个板凳出去,碗放板凳上,他可以慢慢喝。
杜如晦最不能接受被人喂吃喂喝。喜儿此举没把他当废人,杜如晦带着笑意道谢。
钟子孟看到他认真的样子倍感好笑:“半碗米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人参汤。”
乘凉的村民勾头看一下,确定是白米汤,忍不住劝杜克明不必如此多礼。杜如晦心想礼多人不怪。村正看出这点就说村里人短命是因为没钱买药或日子不好过导致体虚易生病。长安人不是吃得太胖或日子荒唐,就是忧虑过重。
虞世南十分赞同:“克明,村正此言甚是。这里不是长安,不必时刻瞻前顾后。”
杜如晦点头:“我尽量。”
村正见杜如晦低头喝米汤,改问喜儿二郎买的什么足足有半车。
喜儿:“墨和纸,还有我们自家用的啊。”
沈伊人解释,小薇快生了,二郎还给她买几尺细软布,留着给孩子做贴身衣袜。
金宝母亲从院里出来说金宝小时候的衣服还留着。小薇也在树下乘凉,就说有为小时候的衣服也留着呢。沈伊人接道:“要是个女孩也不能总穿他俩的。”
韩得明母亲在小薇身边:“小薇的肚子看着像小子。”
沈伊人:“她跟我有有为时不一样。我那时候不难受,吃什么都香,还不耽误干活。她才一两个月就看见什么都恶心。我觉着是个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