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的玉佛空间能把人救活,却治不了不孕不育。
喜儿悄悄退出去。
二郎这些天好像已经接受“命中无子”,喜儿不想勾起他的不快,就当不知道这事。到门外把板凳递给高明和青雀,叫他俩坐下好好听二郎讲文章,她抱着小稚奴在二郎身边坐下。
稚奴怕被抓着学认字,哪怕很想玩也不敢动,窝在喜儿怀里拉着她的手比大小。
高明和青雀此番过来不止带来许多兵器,还带来几套很寻常的笔墨砚台。金宝和铁柱各得一套。早饭后铁柱和他妹来跟着二郎到山边练半个时辰剑法,就回家自己练字。
有为、金宝、高明和青雀在大门斜对面古树下练字。
虞世南闲着无事,拿着扇子出来指点几个少年。
此地往西还有几颗树,喜儿租地种果树那年种的,一棵棵枝繁叶茂,村正和钟文长等人都来这边乘凉。韩得明明年才服兵役,所以今天他也在。他见虞世南头发花白跟村正有一比,但虞世南看起来仙风道骨,他就问虞世南的字是不是极好。
二郎:“他指点过我。”
虞世南乐了:“终于承认了?”
“你又不是我师傅,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二郎反问。
虞世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就不该教你!”
“可惜时光不能回溯。”二郎凉凉道。
钟子孟很是敬重虞世南,就劝小舅子少说两句。紧接着他又问虞世南要不要草鞋。虞世南穿木屐:“草鞋好编吗?”
钟子孟:“三伏天没什么活,不编草鞋就是编草席,要么就是大眼瞪小眼。”
虞世南一听不耽误做活,就请钟子孟为他编一双。
陈冬日问老先生穿多大的鞋。虞世南随口说出尺寸,钟子孟想到家里还有几双草鞋,就叫女婿拿一双请老先生试试。
虞世南对二郎道:“看看你姐夫和你外甥女婿多懂待客之道。”
“你是客?”二郎反问,“没听说过客随主便?”
虞世南噎了一下。
村正等人因为二郎的态度误以为虞世南只是个有点钱、年迈的读书人,不如高明尊贵。稚奴对其爱答不理的样子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因此也不再对他和杜如晦好奇,不再想着找稚奴旁敲侧击。
殊不知稚奴并非不懂礼数,亦或者瞧不上虞世南,而是不敢靠近虞世南,他怕虞世南拉着他读书识字。
二郎也知道未时前后两个时辰极热,男女老幼都烦躁。约莫到午时了,二郎就叫几个少年把文房四宝收起来。稚奴从喜儿怀里跳下来,拉着金宝去园子里捉迷藏。
高明:“门外这么大地方不够你玩的?”
稚奴点头:“不够!”
高明扬起巴掌要打他,稚奴躲到他叔身后冲兄长叫嚣:“打吧。”
虞世南摇头失笑,进屋看看杜如晦热不热。
钟子孟修房时为了一步到位——住的久还能防野兽,墙壁垒的极厚。屋顶上有草席木板还有一层泥,最上面还有一层瓦,太阳晒不进来,地上又洒一点水,门窗打开,屋里称得上阴凉。
虽说没法跟树底下比,但躺着不动此时也不热。
杜如晦声音微弱的同虞世南感叹,室内比他家花园凉亭下舒服。
虞世南:“长安一坊挨着一坊,还有高高的城墙阻挡,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只要没风就闷热。”
杜如晦轻轻点头。
虞世南把薄被子塞他身下,让他坐起来一点:“二郎说未时三刻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想不想出去透透气?二郎有个躺椅,跟躺在床上差不多。”
杜如晦摇了摇头。
虞世南知道他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就请钟子孟帮他劝劝杜如晦。
午饭后,钟子孟叫二郎把人背墙东边。
杜如晦哭笑不得。
钟子孟劝他放宽心,有时心情不好也能要人命。
杜如晦微微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高明到杜如晦对面打量他一番,见他比昨日好多了:“克明伯伯,你若有不测,除了你的家人,你说谁最伤心?”
杜如晦苦笑:“你父亲?”
“对啊。”高明点头,“为了我父亲你也应该尽量什么都别想,多活一日是一日。”
虞世南很是欣慰,大公子懂事了。
高明见状白了他一眼,移到他叔身边坐下。
三伏天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猴孩子稚奴也受不了。他无精打采地趴在席上,看到兄长叫叔叔给他打扇子,爬起来扑到叔叔怀里。二郎只能把手里的扇子转向他。
高明朝弟弟脑袋上拍一下:“你不热叔也不热?”
小孩拨开他的手,黏糊糊地说他困。
二郎一手搂着他一手打开折扇轻轻地扇。
虞世南看到扇面上的字和画,很是意外:“这是,高明父亲送你的?”
杜如晦慢慢转过头,睁大不甚明亮的眼睛:“做的。”
二郎点头:“以前做的。”
早年二郎“逃”回清河村,除了一些金银和贴身衣物,别的都没带。这几年去接高明和青雀时有时间就会拐去他在长安的家拿一点,有时是几身衣物,有时是早年闲着无事做的小东西。如今这些东西都堆在他和喜儿房中。
沈伊人和钟子孟和小薇很少进去,有为大了也不再往他舅屋里钻,所以除了喜儿没人知道他屋里单单笔墨砚台就有一小箱。
二郎有想过拿出来给有为和金宝用。哪怕喜儿不懂墨和砚也知道二郎的那些东西是精品,给他俩练字纯属浪费。不如过几年有为到长安时再给他——世人多肤浅,先敬罗衣后敬人。
虞世南:“多少年前做的了?还留着呢?”
二郎挑眉:“我不如您家大业大视黄金如粪土。”
虞世南转向杜如晦:“克明,你一痊愈我们就走。这个地方以后请我来我都不来。”
第104章 二郎掉马
杜如晦笑着微微点头说一声“好”。
二郎送虞世南一记白眼。
虞世南忍不住数落他, 亏他是在高明家长大的,还不如高明懂礼数知进退。
高明不禁惊叫:“你俩吵你们的,扯上我干嘛?”
“大兄, 可以小点声嘛?”稚奴睁开眼问,“梦里都能听到你说话。”。
高明的呼吸停顿一下,指着他说:“再阴阳怪气, 我不打你我跟叔姓沈!”
小团子奶声奶气道:“就你声音大,你还有理啦?”
高明:“我没理也敢打你。想不想试试?”
稚奴往他叔怀里挤。二郎被他没轻没重撞的胸口疼:“不困下来。”
稚奴慌忙攥住他的衣襟:“睡啦。”闭眼躺好。
二郎怀里仿佛有个小火炉。看着稚奴睡着, 二郎就把他放有为身边。高明等人见状不由得低声说话,端的怕吵醒猴孩子。
三伏天再热也有过完的一天。七月中旬,中午依然炎热, 太阳能把人烤出油, 但早晚凉爽,卯时左右和下午酉时前后明显不如以前燥热。
杜如晦的身体依然很虚弱,不能吃米饭馒头。面絮汤中的面絮稍大块他也不能吃, 恰好钟家最不缺鸡蛋,沈伊人就给他做鸡蛋汤鸡蛋羹。
杜如晦每多吃一口, 虞世南都激动不已。喜儿见状一度想把缸里的水全换成玉佛空间水。不过喜儿只是想想,人心难测,她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随着天气转凉, 高明和两个弟弟也该回去了。稚奴不巧听到“回京”二字,二郎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晚上也要跟二郎睡。
二郎假装不知道小孩不想回家,出发前一天他进城租一辆马车,载上有为和金宝。高明和青雀登上长孙无忌的车。
起初帝后打算令禁卫来接几个嫡子。夫妻二人聊到杜如晦, 天子担心他,改令长孙无忌亲自跑一趟。
杜如晦离京时出气多进气少, 如今虽不能久坐,甚至出来走两步都得一手拄拐,一手借着虞世南的手臂,可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长孙无忌替天子高兴,也有心思逗小外甥:“稚奴,我们都走你不走你跟谁玩儿?”
稚奴指着喜儿:“婶婶啊。”
喜儿:“正好帮我照顾小娃娃。”
“小娃娃呢?”稚奴不懂“生孩子”,认为喜儿骗他。
喜儿胡扯:“还没到。”
稚奴:“小娃娃好玩吗?”
村里每年都有孩子出生。天气炎热,孩子一出月子就被抱出来。稚奴见过几次。喜儿就说跟他见到的那些小孩一样。
那几个一周岁左右的小孩不是哭闹就是叫长辈抱,听不懂人话,稚奴很讨厌他们。听到这话稚奴吓得张开手臂要抱抱。
长孙无忌把他抱车上,他指着二郎的车要叔叔。长孙无忌把他递到二郎怀里:“给他当儿子吧。”
三岁小孩不懂事,想也没想就说:“好啊。”
长孙无忌噎住,瞪一眼外甥。
稚奴跟兄长和长辈们学会了翻白眼,送他舅一记白眼,抱着二郎的脖子撒娇:“叔叔,叔叔,你是我最喜欢的叔叔。”
二郎失笑:“进去坐好。”
“叔叔呢?”
二郎:“我赶车。”
稚奴抱着他的手臂:“我可以帮叔叔赶车啊。”
小孩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二郎由着他。马车跑起来,风吹的头疼,尘土飞扬眯眼睛,一盏茶左右,稚奴受不了,直呼困了,找有为哥哥和金宝侄儿睡觉。
金宝不禁提醒:“我也是哥哥。我们说好的,各论各的。”
“你是侄儿!你和哥哥说好的,不是和我说好的。”稚奴理直气壮,二郎头疼,“稚奴,不困啊?”
车厢里安静下来。
几个少年走后,钟家也变得异常安静。虞世南天天指点几个少年练字,二郎忙的时候他还得给几个少年讲文章讲兵法,村里孩子也会跟着听,他觉着累。人都走了他又觉着日子无趣,问钟子孟有没有棋,他和杜如晦杀两盘。
钟子孟差点被口水呛着:“下棋?下棋不耗神?”
虞世南懊恼:“上了年纪脑子不好使,忘了。克明,你得静养,静养。”
钟子孟看出老先生闲的难受,就问他想不想钓鱼。
虞世南不好把杜如晦一人扔在屋里,杜如晦笑了笑,让他尽管去。虞世南犹豫道:“我去去就回?”
钟子孟把鱼竿和板车以及草帽翻出来,鱼竿给虞世南,草帽给杜如晦戴上,叫女婿推着杜如晦去河边,他去粪坑和墙边找蚯蚓。
小薇快生了离不开人,钟子孟把蚯蚓和躺椅交给喜儿,喜儿和陈冬日一左一右陪老人和病人。
虞世南还是不相信二郎和钟子孟那番说辞——喜儿乃有福之人,经她手的东西都自带福气。虞世南和杜如晦一直认为喜儿只是大智若愚。趁着钟家人精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虞世南问喜儿的果子怎么种的,鸡鸭鹅怎么样的,为什么果子那么好吃,肉那么香。
喜儿两眼一睁,不假思索:“就是那么种的,那么养的啊。”
虞世南张了张口,改问二郎怎么好起来的。
喜儿:“多喝水多吃饭。”
虞世南呼吸停顿一下,转向另一边的杜如晦,你信吗。
杜如晦不信也不行。钟家并没有奇怪之处,甚至不信道也不信佛。这些天只有热得难受,或阴雨连绵的时候,他才能听到钟家人临时抱佛脚。
虞世南始终认为“福气”过于虚无缥缈,钟家一定有能叫人延年益寿的东西。可他这些天连二郎房中和后面小薇家都去过,他还撺掇过稚奴“找东西”,结果一无所获。
虞世南也不想这么干,他只是不想替杜如晦收尸。杜如晦跟着陛下南征北战忙了那么多年,没过几年好日子就病得起不来,想想都替杜如晦可惜。
参加“玄武门之变”的将军有几个这几年先后离世,秦叔宝身体也不好,偏偏太上皇身体康健,虞世南担心杜如晦和他先后离世后,他日太上皇闲着没事折腾陛下,陛下无人可用。
陈冬日有过跟虞世南一样的怀疑,然而小薇天天跟她舅母在一起都没看到奇怪的景象或物品,说明喜儿确实是有福之人:“老先生,你怎么就不信呢?”
喜儿:“外甥女婿有所不知,长安人心眼多,吃个鸡蛋都怀疑里头有没有骨头。”
杜如晦失笑。
虞世南气得怒瞪喜儿:“我是你相公的师傅!”
喜儿:“我相公只有一个师傅,就是把他养大的兄长,高明、青雀和稚奴的父亲。”
“你你——你傻,我不跟你说。”
喜儿睁大眼睛一脸天真:“那你还问我二郎的病怎么好的?”
虞世南想说,二郎不是中毒吗。瞥到陈冬日,老人精把话咽回去:“我闲得慌,不行?”
“你高兴就好。”
虞世南噎的有口难言,“克明,咱俩换换。”
杜如晦哭笑不得,他真是越老越像小孩,没比稚奴大几岁:“怎么换啊?”
虞世南席地而坐,杜如晦不能久坐,此刻是躺着的。虞世南看了看杜如晦,叫陈冬日往旁边移,他挤到两人中间。
喜儿白了一一眼虞世南:“年龄越大越小心眼。”
“你说什么?”小心眼没听清。
喜儿:“只长岁数不长心胸。”
虞世南指着她,咬了咬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吾!”
喜儿点头:“是啊。我是女子,你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