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死,而现在我也有些不想世界末日了。
两个怕死的人,那就好好在一起活。
海洋万里,天空无际,宇宙之大——
爱,却能包容一切。
第65章
“我相信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容尽孝。可惜人们都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语文老师敲击着电脑屏幕,“这段话源于毕淑敏,大家可以摘抄下来,作为我们的写作素材。”
底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埋头写着笔记,原瓷也不例外。
“我笔芯用完了。”一旁的尤文乐伸手戳了戳她,“原瓷,你有吗?”
原瓷从笔盒掏出一根笔芯递给她。
尤文乐“唉”了声:“这学是一点儿也上不了了。”
谢松隔着一条道,冲她们道:“艺术家明天晚上,听说这次分年级来,不在操场举行,在那个演播厅。”
尤文乐瞬间像打了鸡血:“咱高三还有艺术节,爽!!!”
谢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后的狂欢了。”
不知道这次狂欢之后,所有的大型活动皆为“月考”“联考”,最后是称为“高考”的活动。
“谢松,笔记写完没有。”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声音冷道,“你来做一下这道题。”
“选A?”谢松小心翼翼说出一个答案。
“坐下。”语文老师也没有多为难他,语重心长道,“老师知道,进入高三后你们的压力都多了不少,但是呢越到关键时候,越不能放松,我相信这些话你们都听惯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拼的了一天,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
好日子,原瓷咀嚼着这几个字,默不作声转过头,看着“好日子”倒计时,还剩下两百多天。
高考过后,真的是所谓的“好日子”吗?
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好像天生就能过好日子;
拥有天赋的人,铺垫一定有的好日子;
而努力的人,只能一味努力,告诉自己“会有好日子”。
所谓的好日子,是拥有家世,还是天赋?亦或者打赢这场高考?
“这次艺术节我们不能听十佳歌手。”说着,尤文乐叹了口气。
终于下课,有时间能喘一口气,她趴在桌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早上吃的羊肉粉都消化了,这才第二节 课,看来我真的很用功。”
谢松走过来嘲笑她:“你早上第一节 还睡觉,感谢我把你叫醒。”
尤文乐冷哼了声,语气不满:“你指的是你那块黄色的海绵宝宝橡皮擦弹到我桌上?”
听着身边人叽叽喳喳的谈话,原瓷只听进去尤文乐发的第一句牢骚——
今年他们没有十佳歌手可以看了。
因为高三时间有限,被规定没有参加十佳歌手的名额,十佳歌手的活动大多是高二阶段占的比重较多。
去年十佳歌手,也是和艺术节一起举行的,不过一般会安排到最后。
那个时候,已经九点了。
偌大的演播厅,原瓷听着耳边缭绕的音乐声,昏昏欲睡。
“下一位,是高二十八班的徐倪同学,给我们带来《父亲写的散文诗》。”
舞台上的灯光暗下去,再亮起来的时候,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台上,小脸大眼,很标准的美女,背景的mv开始播放,原瓷习惯性盯着歌词看。
女生嘴巴一张一合,原瓷瞌睡感消失了,她隔着远远的距离,屏幕上白色的灯光逐渐迷糊,歌词却越来越清晰。
原瓷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女生的嗓音,她猛地站起来,把一旁的尤文乐吓了一跳。
“我去趟厕所。”说着,她便跑了出去。
*
“好了没啊?”裴郁磊在厕所门口,百般无聊,催促里面的人。
“马上。”里面发出一声喟叹,过了会儿,杨毅从里面出来,“真戒了?”
“老王逮我几次了。”裴郁磊道,“再唬他我良心过不去了。”
杨毅稀罕地“哟”了声,手想试图攀上对方肩:“老王要是听见你说这话得多欣慰啊,外冷内热的裴郁磊哦——”
“起开。”裴郁磊排开他的手,“以后这事儿别喊我了。”
“行行行。”杨毅道,“王清华都在旁边打呼了,结果等人爵士舞社还有两三个节目的时候,他就急着接他女神下台了。”
两人此刻出现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不知道王清华从哪儿看到他女神想要ccd的消息,当晚下单了,正准备今晚拍完照片再送人的,结果忘在了教室,等他女神快上台了才想起来,怕错过女神的表演,求着他俩去帮忙拿一趟。
这一趟回来,杨毅卡着时间也要去抽一根,让裴郁磊等在门口看着点老师。
“老规矩。”进去前,人是这么说的。
“真不来?”杨毅进门前一秒,冲他使了眼色。
“快点。”裴郁磊催他,“老烟囱啊你。”
………
五分钟不到,等对方出来,身上的烟味儿还来不及散去。
“你散散味儿再进去。”裴郁磊嫌弃地捏着鼻子道。
杨毅忍不住啧啧两声:“戒了就高人一等啊,闻不了?”
“走了。”裴郁磊起身,招呼着身后的人,“快点回去坐着,外面那么冷。”
两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原路返回不知怎么的,头上的灯光闪了下。
“卧槽。”杨毅摸了摸手臂,“学校这破灯,搞什么……”
他嘟囔着,正想问问身旁的人自己说得对不对,却瞥见几米远的距离,有人头也没抬跑了过去。
“欸——”
杨毅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忍不住叫出声,裴郁磊却伸手拉过他的肩,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用懒散闲慢的语气道:“走了。”
“刚刚那人是不是哭了?”
被迫被拉着走出一段距离后,杨毅还是忍不住道,裴郁磊却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刚刚也看到了吧?”杨毅道,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状态……就是不太对啊。
裴郁磊转过头,见他两手空空:“你ccd呢?”
“放心,放兜里。”杨毅说着便把手伸进兜,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卧槽,怎么不见了?”
裴郁磊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你问我?不是你说你拿着看看吗?”
“对啊,然后我就进厕所了,然后抽了根烟,顺便尿了把,哦——”杨毅恍然大悟,“我说有什么东西硌得慌,就把那ccd放洗手台上了。”
“靠。”裴郁磊忍不住低骂道,“你等着,我去拿。”
说着,他往回走去。
等跑到厕所门口,裴郁磊走进男洗手间,发现杨毅所说的ccd了。
他看了眼,确认无误,上面还有王清华贴的贴纸。
他拿着ccd,边走边揣兜里,余光却瞥见对面女厕所门口,一个人影儿蹲在那儿,对方手按下去的时候,一束火苗窜了起来。
裴郁磊原本迈出的脚停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女生蹲在原地,一手抱着膝盖,低着头,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正被人注视着,周围太黑,那人又低着头,裴郁磊看不清她的脸。
过了会儿,他无声地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加重力道握了把ccd,在感受它的存在后,大步向前走了。
杨毅站在原地苦等,终于见人回来了,边招手边问道:“你干嘛去那么久?有什么好玩儿的?”
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裴郁磊想了想,好像没有特别好玩的,就是看着一个人能在学校,重点厕所门口,肆无忌惮地对着一个打火机玩,还真挺奇怪的,如果有机会还真想看看这么个人。
“没什么。”他把ccd拿出来,放在杨毅手里,“你去拿给王清华吧。”
“那你干嘛?”
“我回教室睡会儿。”
“不听歌了?”
裴郁磊摇头:“听得我想睡。”
*
报复性似的按了会儿打火机,原瓷站起身,却发现脚麻了,她扶着墙,有些自暴自弃地狠狠跺了几脚,恢复正常感后,头也不回走了。
等再次回到演播厅,刚才那首歌已经结束了,插播了一个爵士舞社的节目。
“你去哪儿?怎么那么久?”尤文乐问她。
原瓷摇头:“肚子痛。”
“要不要喝点热水?”
“没事儿了。”原瓷让她放心。
这几天,她又和原正行大吵了一架。
原正行放下狠话:看看谁先低头。
许英说得对,她爸易怒,原瓷自己也是个犟种,绝不会先开口的那种。
也不是非要争个胜负,而是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么想来,她一直这样,很少主动开口和原正行说话,对方也是。
虽说上高中以后,原正行很少管她,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考差了会被罚跪,但两人还是每隔一段时间会发生争吵。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最近争吵少了,但昨天又开始了。
就像一个安静已久的池塘,被砸了块陨石。
原瓷刚刚听着歌,脑里放的mv却是和原正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她记忆里的第一次——
在她很小的时候,对原正行印象最深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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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言:
番外,写一下原瓷视角的成长线
第66章
原瓷出生不久,原正行便外出打工,她很少见到这位名义上的“爸爸”。
小时候,她和妈妈一起住在外婆家,同行的还有她妈妈的哥哥,外婆的儿子,她的舅舅——许建华。
在原瓷的印象里,她一直不愿意称呼他为“舅舅”。
原瓷很讨厌他。
或许用许英的话来说,她不懂亲情吧,不知道再怎样的血缘关系,也因为所谓的血缘要相连。
许英是这么说的,但原瓷想问,只有一方的尽力挽回,那这个纽带会不会断裂呢?
从小到大,对于这个舅舅,原瓷印象最深的,无非是那次赶她和妈妈出门。
外公去世得早,爸爸在外打工,原瓷从小和妈妈奶奶生活在一起,还外加个舅舅。
舅舅一把年纪,没车没房没存款没老婆,唯一的工作是许英托人脉给他找的,在一家酒店做服务生。
可他不老实,嫌这儿嫌那儿的。
许建华有个爱好,喜欢赌,每次工资就这么没得,还会来找许英借钱。
许英有个本子,本子背面的最后一页开始写的,都是许建华这几年的欠款记录。
那时候,原瓷太小了,她被邻居抱着,坐在绿色塑料凳上,看着眼前的平房,被推赶出来的许英,许建华想把她们关在外面。
邻居阿姨抱着原瓷,嘴里不停念着:“造孽哟……”
小原瓷吃着果冻,一脸不知所措,挣脱邻居的怀抱,跑上前抱住许英,嘴里模糊不清喊道:“妈妈,妈妈……”
直到有天,这位“爸爸”回来了,跟他们一起住在外婆家。
许建华在原正行面前很收敛,因为原正行脾气不好,没人可以跟他硬杠着来。
后来,楼上有户邻居搬走了,他们租了那套房,房间不大,只有两个室。
许英和原正行住里屋,而另一个屋,承包了客厅,饭厅,还修了个厕所隔间,以及原瓷的卧室。
说是卧室,只不过在那儿摆了张床。
床的一边就是吃饭的大圆桌。
小小的房间,但原瓷再也不用担心被赶出去的恐惧了。
那之后,原瓷还是会下楼找外婆。
外婆是原瓷看不懂的人,对于许建华和许英,她好像更喜欢许建华。
可是原瓷不喜欢许建华。
但外婆对自己,却又是好的。
原瓷从小特别讨厌苦,每次感冒生病吃了药后,她总会偷偷跑下楼,外婆没有色素糖果,给她吃的是晶莹剔透的白糖,超市一大把一大把的那种。
原瓷还会化开,成白糖水喝。
对于原正行,原瓷的记忆基本是模糊的,难得的温情时候,是有次下雨天,两人一起去接许英回家。
那好像是临水下过最大的一场雨吧,也许不是——
那原瓷就不知道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了。
也有可能,是她运气一直不太好,但那次,小小的她被原正行背在背上。
“举好伞。”原正行笑着,“我们去接你妈妈回家。”
小原瓷奋力举着沉重的金属伞,不敢让伞把靠近原正行的头发,半根也没有。
她把伞往前靠的时候,觉得自己身后的衣服被淋湿了。
忽然,原正行弯下腰:“哎呀,咱父女俩运气真好,捡到了五块。”
——那是原瓷难得的好运气。
后来,国家分配给他们廉租房,一家人总算有了新房。
上小学了,原瓷坐上原正行的三轮车,趴在车窗边,看着渐行渐远的平房——
不,是他们渐行渐远才对。
那时候,她和原正行的关系已经开始恶化,她开始“惧怕”原正行,不敢跟对方说话,甚至不敢跟对方单独呆在一个空间。
一次意外,在春节期间,外婆摔倒了,从此瘫痪,需要留人照顾,许建华是个不着调的,这个重任落在了许英身上。
许英没办法,搬回平房,担负起这个责任,不过也有点好的,外婆每个月的低保交给了许英,算是“报酬”。
许英负责五张嘴的吃喝,原瓷每天放学跑回的地方又变成了平房。
一次饭桌上,许英让原瓷带邻居家的女儿来吃饭。
原瓷去叫人,那人不来,小孩子脾气上来,互相拧着,谁也不肯先动。
到了吃饭时间,原正行大声吼道:“还不快回来吃饭!”
原瓷被吓着了,忍不住大哭起来,原正行筷子一放,又破口大骂几句,周围人都在安慰原瓷,但她听不进去,只是越来越委屈,听不见周围人的话,但原正行的话却清楚落入耳里。
原正行受不了,一根筷子直接扔了过来,好巧不巧,正正插入她的鼻子中。
原瓷不敢哭了,但许英却开始哭了:“你干嘛呀,一个孩子……”
“哭什么哭?那个鬼样子!”原正行打断她,“就是你,一天到晚惯着她!”
随着时间推移,原瓷长大,小学五年级,她开始接触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