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要风得风,长大后嫁得也是青梅竹马的皇子表哥,婆婆是从小疼她到大的亲姑姑,第一胎便是嫡长子,一帆风顺的人生让无数贵女羡慕。
谁知她那顺遂的巅峰,前半生的骄傲恣意仿佛就是后半生的笑话。
大概就是从祖母逝世后开始,陛下迎了他心心念念的萧悦进宫,自此她的坤宁宫就成了个摆设。
苏皇后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宫中最金尊玉贵的公主,伤了脸蛋,皇帝却连看都没探望几次,一转身就给顾璨指了亲事。
明明妍儿才是他亲生的。
掌心处渐渐传来一阵刺痛,拉回了苏皇后的那根主心神,她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朱栩毕竟是中宫嫡子,他以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妍儿自小性子和她如出一辙,喜欢的人和东西一定要到手。
她女儿的脸已经毁了,她不想让她下辈子和她一样伤心。
她喜欢顾璨,那就是永宁侯府的福气。
“嬷嬷,你还记得青姨娘吗?”
摇晃的烛火下,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血腥味,徐瑾一眼不错的盯着躺在地上,如一条咸鱼般拼命喘气的沈息。
鼻眼红肿不堪,污血斑斑的嘴里塞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双手反剪在背后,右脚弧度呈不正常的侧转,唯独一双饿狼般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徐瑾等人。
“挺有精神的吗,你们给他吃的了?”
一位壮汉摸了摸自己秃秃的脑袋,不自在的嘿嘿两声,“这不怕他饿死了,啥都没问出来吗?”
“饿不死,从现在开始,一口水都不许给。”
阿犽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把木椅,徐瑾一坐上便咯吱个不停,好歹没人敢在这时候笑场。
徐瑾神情自若的对上那双充血般的眼珠子,丝毫不在意其中满满的凶意,那样的目光她见多了,每一个匪徒在临死前都会逞强似的向老天爷发几句咒愿。
可惜了,不是老天爷没听到,而是对方太蠢了,在她面前,有用吗!
徐瑾不怀好意的伸出一只脚,踢了踢这恶货的右脚裸,换来对方一阵阵颤抖着的呜咽声。
“我可是好心的开个头,如果你愿意爽快的交代,那咱们都痛痛快快的,如果你想拉沓,那就只有你一人不痛快,一点不影响我吃香的喝辣的。”
沈息憋着气顺了一会儿,突突的眼珠子看着这个长相美貌却心肠歹毒的小娘子,扛着脖子把头一歪眼睛一闭,然后不再动弹。
一旁武寻气急败坏的走过去踹了几脚,然这厮除了隐约的颤抖几下外再无任何反应。
徐瑾面上也不气恼,这世上谁没个小脾气呢,顾璨急了还会哼哼唧唧,可爱着呢!
而她专治脾气。
没等她开口,阿犽就几步上前一把抽出那厮口中的破布,惊得装傻的某人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拖起上半身,在周围一圈人的注视下,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对着他。
“你”
呲啦一声,匕首划开了沈息背后的衣服,露出了里面青紫不一的肌肤。
“你们要干什么?”
可惜在场的没人回答他,高良东等人是完全不知道,他们自己还一脸懵呢!
徐瑾背靠在吱吱作响的椅子上,左手悠闲的在扶手上打着节拍,她给机会了,所有人都看见了,可不能赖她。
她可是通情达理的好姑娘。
不知何时离开屋子的如娜推开木门,怀里揣着一个小碗,眉眼相当愉悦,似乎捞着了什么宝贝。
“好多,这儿有好多。”
武寻瞧到这一幕,自然以为这丫头又饿了到处去刨食来着,高良东心里却突兀的有种不好的预测。
果真,如娜兴奋的捧着小碗送到徐瑾面前,得来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后对着阿犽挥挥手,示意把人放下来。
沈息脸朝下,双手和背朝上,四肢绑得牢牢的,如同一只翻不了壳的乌龟。
一只白瓷碗放在他面前,碗里飘来一股奇怪的腥味,沈息抬着脖子本能的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他的隔夜饭呕出来。
白色的碗里蠕动着数十条体型扁扁似圆柱,背面绿中带黑,一窜一窜徐徐蠕动的水蛭。
武寻几个此时也借着屋内的烛火看清了碗里的东西,脸色霎是精彩纷呈,手脚都不利索了。
“你,你,我”,沈息没说几个字就被如娜继续用破布堵住了嘴巴,只能使劲的嗯嗯,奈何没人理她,大伙关心的是大小姐到底要做什么。
如娜无比兴奋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努力寻来的可爱的小宝贝们,看着它们攒攒团团着胖胖的身躯,脸上露出的笑容让一众莽汉们后背凉意丛生。
“小乖乖们”
纤细的手指一个个点溜着过去,最后停留在沈息的鼻子前,左右摇晃两下。
沈息努力睁大肿胀的眼睛,塞得鼓鼓的嘴巴呜呜数声,抬着脑袋上下点点。
突然间,碗里的水蛭们纷纷抬起身躯抖了起来,暗红色的液体在碗底氤氲散开,胖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缩水一大半,变成一条条吐着泡泡的黑虫子。
徐瑾看的兴致勃勃,瞅着如娜往碗里撒了一堆白色粉末,虫宝宝们兴奋地昂着身体排出大片血色。
不一会儿,一碗黑黄相间的水蛭变成了诡异的透明色,隐约可见其细小内腔中,密密麻麻的尖牙环绕口径。
沈息直觉这些恶心的东西和他有关,开始努力挣扎起来,被阿犽一脚死死踩在背上动弹不得。
待这群小东西们不再蠕动后,如娜用手指轻轻挑起一条放在沈息裸露在外的脊背上。
透明的小水蛭一碰到温暖的肌肤便把头死死扎进脊椎边上的肉里,内腔中红色浮现,头端却越扎越深,直至完全隐入肌肤形成一个鼓包。
被踩住的沈息却突然间剧烈的抖动起来,眼珠子似要脱眶而出,脖颈青筋具现,手上的绳子都要嵌入肉中。
如娜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挑起第二根、第三根小宝贝们放在上面,看着它们如扎根般深深盘入体内。
豆大的汗水伴随着点点血迹在地上一滴滴化开,屋内都是某人不停地呜咽声,原先狠厉的眼神变成了乞讨般的哀求。
有些看不下去的直接转过了身,却没有一人开口为他求情。
高良东和武寻最为镇定,在苗寨多年,见过各种奇虫异蛊的他们,面前的虫子虽恶心,却不是随大小姐见过的最恐怖的东西。
不一会儿,沈息的背上就鼓起了大小不一的包块,而他整个人则像水里捞出来似的,眼睛微微泛着眼白,连喘气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天晚了,咱们先回去歇息,明天再来一遍。”
徐瑾盯了这厮许久,决定发个善良的提议,其实是她自己想睡了,赶路许久、劲儿一松、饭后困觉可不就上来了。
她还撑了那么久,真是个努力认真勤劳的老大。
对于大小姐的话,没人有异议,主要是刚才那一幕太让人鸡皮疙瘩了。
剩下许多的小水蛭们都让如娜宝贝般的捧了回去。
“不许给吃的,水也不可以。”
临走前,徐瑾又特地交代了一声,直到躺在温暖的棉被里闭上眼睛,感觉似乎忘了什么人,但很快黑暗袭来,思绪沉入了寂静之中。
某小爷咬着牙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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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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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月轩里,淙淙流水在小池塘里打着圈儿,一群儿红色鲤鱼穿梭在水草下嬉戏玩耍。
一只金色小猴子趴在池塘边的石头上,两只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盯着里面的肥鱼,挥着毛爪子时不时捞几下。
樱草端着茶水战战兢兢的走到二爷面前,抖着双腿硬是没洒出一滴放在桌子上,然后缩着肩膀头也不回的溜了。
顾璨不满的瞪着眼,他是黑山老妖吗,跑那么快做什么,可惜不能训,要是哭了,还得被珠珠嫌弃他没用。
初一跨进小花厅就看见顾二爷在那里一个人生闷气,但一想刚得到的消息,她也有些犯愁。
顾璨才放下杯子,嘴里还留着那甘苦的味道,就迫不及待的朝初一招手,“有阿瑾的消息没?”
侯府的人外加顾璨的人打探了一晚上,只知道徐瑾带人出了城去找高叔等人,可去了哪里,在干什么,完全不知道。
昨夜一场大雨,把所有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初一苦笑着摇摇头,她得到的消息和顾二爷一样,来回问了虎子数遍,得到的就是那几句话。
“那我出城去找。”
顾璨刚起身,就见花厅外秦毅的身影闪了进来,瞟了初一一眼后,低头说道:“二爷,宫里有内侍来传话,陛下要召见您。”
顾璨疑惑的看去,秦毅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那内侍就在府内等着。
同时安昌长公主也惊讶的看着成嬷嬷,“萧贵妃要见我?”
“是啊,那嬷嬷就等在外面。”
自从萧悦进宫前那次两人谈崩后,长公主就再也没有与萧悦单独见过面,这数年来,要么是宫宴,要么是慈宁宫,她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长公主心中有些莫名不安,自慈宁宫的闹剧后,除非要事,她并不想进宫以免碰上一些脑子不清楚的人。
两母子恰巧在大门处碰上,知道母亲要进宫,顾璨陪着母亲一路直到瞧见她的轿子进了内廷,才跟着内侍去见皇帝。
顾璨前脚刚踏进养心殿,就听见里面传来明靖帝爽朗的笑声,往里走几步抬头就瞧见唐墨。
哦,现在应该叫怀王,一身暗金色锦袍,乌发被金冠高高束起,如一棵青松矗立在殿中央。
“元景来了,来,来,快点上前。”
明靖帝瞧见自己的外甥,满脸笑容挥挥手示意上前。
顾璨这才看见殿内的不止怀王,还有大皇子朱栩、二皇子朱彬、三皇子朱翼。
好家伙,来了个齐全。
“元景,这是你永年表哥,你们年纪相仿,以前没交际,以后可要经常聚聚热闹一下。”
顾璨瞥见大皇子脸上一闪而过的讥诮,看来在他之前皇帝已经让朱氏兄弟一家亲了,可惜效果明显不大。
大皇子显然是不屑一顾,但不敢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二皇子胆小,畏畏缩缩的站在那儿不敢说话,三皇子就是大皇子的跟屁虫,连人都站在一条线上。
朱氏一族在朝的成年男子除了小豆丁五皇子都在这儿了。
明靖帝是真的很开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逝世已久的昭华太子留在他印象中的全都是温文尔雅的印记,对于朱墨的冰脸他并不介意。
一个能干的左膀右臂,是未来朝廷之福,也是未来皇帝之幸。
何况,朱墨有没有野心,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们都是血亲,将来可要一起为江山为万民谋福祉。”
“老二,站那么后面做什么,你骑射功夫那么差,可以向永年请教请教,老三,你不想去刑部吗,我看就先跟着永年在锦衣卫历练历练,学好了再去。”
三皇子在听见皇帝的话后,本想给上面浮起一个笑容,奈何旁边大皇子冷气太足,笑了一半就僵了。
“元景,你也是,朕给你指了婚后,就不来宫里了,怎么,还怕小姑娘跑了?”
皇帝教导完自己的儿子,便开始揶揄自己的外甥,看到顾璨脸上那可疑的红色,啧啧两声,这小子也有今天。
随即想起除了大皇子,其余两位也还未有正妃,立即起了一阵心思,毕竟皇室人丁兴旺也是好事。
“老大已经赐婚了,老二老三,你们有喜欢的,也可以找朕来赐婚,看看元景,开窍后动作多块,多学着点。”
“还有永年,有喜欢的姑娘没,要不朕让贵妃给你挑几个,没事别整天待在那北镇抚司,多去参加什么聚会。”
顾璨一听皇帝让怀王去参加聚会,差点没崩住脸色笑出来,让锦衣卫指挥史去聚会,人家莫不是以为来抓人的,还能聚得下去吗!
怀王朱墨似乎察觉到顾璨的不怀好意,转过头一双凤眼直愣愣的盯着顾璨,顾小爷也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大皇子朱栩的心情就非常糟糕了,父皇随便给他指了个没助力的岳家,还搭上一个煞神朱墨,轮到下面就是自己看喜欢了提。
明明他是中宫嫡子,却还不如两个庶子,要是选了给力的姻亲,这不是给他造麻烦了,不行,他得找母后好好商量,让敲打敲打两位生母。
皇帝似是豪无察觉下面的波涛汹涌,看着下面几人的各自表情和小心思,正想再勉励一番兄友弟恭,谁知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
一个小太监踉跄着跑进来,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说道:“陛下,翊坤宫来人说,萧贵妃,贵妃娘娘,不好了!”
哗啦一声,顾璨转头看见皇帝猛地站起,龙案上的笔墨折子全部打翻到了地上。
徐瑾迷糊着睁开双眼喊了两声初一,却看到上面那掉漆的床架子,一旁是捧着帕子的阿耐。
她忘了,这儿不是精致贵气的茗月轩,她昨晚睡在了庄子上。
温热的帕子擦过额头,一口温水从喉咙滑入腹间,徐瑾缓缓吐出一口气,嗯,昨晚的事儿还没完。
推开房门,看见小院子里黄色的泥地,边上一口水井,旁还有一个简易的光秃秃的葡萄架子,下面放着一把摇椅。
这是个得宠的心腹,小日子过得不错,但也说明他应该知道很多主子的事。
“这庄子上其他人呢?”
徐瑾扯下一朵土墙边上的红色野花,嗅了嗅,淡淡的香味提醒神脑。
“高叔说了,这庄子除了一些普通厨上妇人,还收留了许多流窜的逃犯,叔他们刚来的时候,杀了好几个,剩下的都关起来了,这里面没有沈息的家人,据说那一家子都在长安城里。”
沈家居然偷偷收留逃犯,没有那位陇西郡总兵的点首,哪有这么大胆子,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叔说了,那些逃犯有几个交代曾经替沈家办过好些暗地里的事情。”
官府一旦查究,就推给那些人,反正已经“流窜”了,也不怕身上再压几桩命案。
徐瑾瞅着如娜端进来的白面馒头和一盘子咸菜咸肉,顿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速战速决。
一晚上的时间,沈息每次只要一合上眼睛,就会感觉到背上钻心的疼,那些东西们在里面深深的吸着他的血吃着他的肉。
就这样熬了一晚上,待徐瑾等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眼眶深凹,嘴唇脱皮,脸色蜡黄,深深老了十岁的某人。
地上的沈息听到声音,有气无力的翻动了眼皮子,就看到昨天那个恶毒的小娘子趾高气昂的站在前面。
他想恶狠狠的表示一番,但身上的骨头像错位一般,完全起不来劲,脸,他的脸也快没知觉了。
唯一能动的眼珠子除了凸还是凸,他倒想骂人来着,但嘴里堵着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