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女魔头当小妾——骨焗【完结】
时间:2024-04-06 17:12:52

  沉默惹怒了万江海,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兵马也罢,蜀阳百姓也罢。一箭出,万箭出。
  扶郅运功而上,以内力成盾,将万箭挡住。
  无声的对峙下,扶郅眼里没有万江海,万江海却一直看着她。他惊异她功力之深,更怀念那个曾在深宫里的小公主。他头回见她,她在看礼书,翻书从快到慢,从慢到快。合上时,她便看向了他。
  扶郅曾是个恬静聪慧的好姑娘,她本该永远是那样的好姑娘,可自从遇到了白骨,她就变了。
  箭还在手中,万江海等待着扶郅的认输,她内力终有倾散时。
  耗之些许,巨响传来,洪流涌来,万江海依然希望扶郅认输,回去做那个好姑娘。
  “嗷!”野兽般的巨吼从天而降,万江海肌肉惊起颤烈。瞧得一头狮毛怪冲出,落在城门顶上。
  而那个白骨魔头放下一人,就飞腿而来。
  万江海被踢下了马,白骨带着乌兰贺占了他马匹,“山洪来了,打什么?要么救人,要么逃命。”
  她朝万江海兵马呼来喝去,不稳的军心在顷刻散了。
  “你这个白骨魔头,凭什么指挥我的兵马,给我放箭。”
  洪水漫来,兵马已乱,面对万江海和白骨,他们左右张望。
  “愣着干什么,往西边山脊跑。”九节鞭甩下,声若铁令,万江海的兵马全散。
  “你个白骨魔头,是你毁了我们。”万江海上前夺马,白骨拉紧缰绳,马蹄甩过万江海。
  将军入土,湿泥染身。
  白骨提鞭卷起洪水中一人,“谁想救人,跟我走。”
  兵马又有好些跟了白骨而去。
  那个女魔头,占了他的马,指挥着他的兵将,万江海看着轰散逃窜,当年兵败幕幕闪现,刻骨耻辱烧遍全身。
  万江海拿起地上弓箭,追逐而去,跃上了另一处高地。
  骏马奔驰在河川之中,白骨救上一人,猝然有利箭刮过,马啼突止,将人甩下。
  白骨坠入河川,水流轰然入耳,正撞得她眼花,身便被拥起。
  白骨吐了口水,靠上乌兰贺,却见他胸前血水流出,箭矢穿过了他身躯。
  乌兰贺身后正是万江海孤身拉弓,“你为什么替她挡,她是白骨魔头!”
  白骨噤声,痛裂入心。
  乌兰贺咬牙道,“万江海,你是镇国大将军,不救虎头山,不救百姓,还杀无辜,你镇什么国。”冰冷环身,痛也至麻,这回内力真没之前顶用了。
  万江海跳到另一处,到了白骨之侧,拉起弓箭,“我就是在救国救天下,是她这个白骨魔头毁了我的天下。”溃败,溃散的军心,让万江海记起曾经的败仗,他彻底失控。
  所有的崩坏,万江海全部归结于白骨魔头。她就是世人最痛恨的魔头,都是因为遇到了她,他的世间才变了。那只要杀了这个女魔头,就可以平复。
  一汪河川,两身湿衣,晕着身周半池红水。弓弦张出裂音,内力从丹田出。
  乌兰贺用更多的内力包裹住白骨,箭矢出,难近白骨,他如铜墙铁壁挡着万江海的箭。
  洪水冲来,白骨脚底都是冰冷,只有乌兰贺的身体是暖的。他紧抱着她,并想使内力包裹住她。愈是这样,血就流得越多。
  身边的箭不曾停下,他都用内力挡着。白骨被他拥着,脱不开身,不知所措,周围的血水若涟漪泛动。
  “别再运力了,我不知道怎么救你了。”扶上乌兰贺的脸颊,她手指一触一痛。
  可痛什么?白骨不知,只知是断骨剜心。不知怎么办,她便哭,哭声震动,就像嗓子被踏烂,哭得要把身躯撕裂。
  同时也在撕裂乌兰贺。听她哭,他痛得身子要散了,只能抱紧一点,再紧一点,“白骨,我好得很,别哭。”
  河川冲刷而来,打在背上,乌兰贺埋在她肩上,再用内力阻挡。
  唉,哪知内力不顶用了,调起就从身体里散尽。他赤红的眼睛闭上,人摔落洪流中。
  白骨抓住了他,血水绕着他,也包围了她。痛啊,好痛。
  白骨决出热泪,手中越来越无力。有个声音在说,“痛,就忘了。”
  什么都可以忘,可小黑她不想忘。她拼命抓着他,一支箭扎在了背上,手臂顿时僵硬。要抓不住小黑了,她弯曲十指,心急如焚。从丹田到心口,整条脉却在冰冷下来,小黑给她的内力,在催着她忘记。
  因为只要忘记就不会痛了。
  山洪再次冲刷而下,浪涛拍去了身后又一支箭,却冲曲了白骨胳膊。她再也抓不住小黑了,打着两脚奋力上前扑去。
  水漫过头,呛入嘴,闷声重击过耳,水中有块大木头撞过头。白骨与乌兰贺彻底被冲散。
  红衣扎着箭,顺水而去,飘飘浮浮,滑到城门被黑风提起。熊孩儿揣着狗,举着白骨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熊孩儿身后跟着剑客,他们带着杜志恶从屋顶跳落。杜志恶揪起了红布带扎的辫子,见胸前一箭,脸色大变,“谁干的!我杀了他!”
  杜志恶听到一声“万江海”,他短暂沉默,气头旺盛。不待出马,头顶越过重风,扶郅已朝着万江海飞杀而去。
  万江海被掐住喉咙,提在半空。
  “你杀我姐姐,一次又一次。”
  世间还在撕裂,是万江海从未见过的可怕,他的目光终于落到白骨脸上,“这女魔头怎么可能是你姐姐?”
  “她是我姐姐,你就是想不起我姐姐!”
  万将军依稀见得扶郅目露微红,他确信扶郅入魔了。但这不是最可怖的,令万江海惊恐的是白骨。
  万江海在白骨脸上搜寻着,一丝一毫间,他找到了些许,“她……她真是盛华?”
  万江海仍然无法想起盛华公主的全貌,但看白骨闭着眼睛,虚弱不堪,他想起了一点,“你姐姐就是这样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被送了出去。”
  他只记得这点。
  那日嫁妆丰厚,金银珠宝列了数里,那日嫁衣鲜亮,起轿还见衣绸翩翩。盛华公主闭目安坐,任由轿辇抬入敌营。
  扶郅似笑,又痛声呼吸,“你根本记不起我姐姐的样子。”
  红透的双目从鲜亮到暗淡,万江海惊异,入魔之人竟然控制住了杀心。
  可她却说,“连杀你我都失去了耐心,”扶郅手间挥力,将河中大木头掀来,松手就把万江海丢上浮木,“你我此生言尽,若问生死皆由天。”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镇国大将军,我在镇国。”
  他只见扶郅背影,她留给他的唯剩沉默。
  万江海痛哭哀嚎,被滚滚山洪冲下。
  城门顶上却是笑声,阵阵起,阵阵落,又似哭声。
  “不,她不是盛华,她不是。”陈十一娘想着白骨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越是清晰,她笑容越甚,泪也落下。
  一场山洪,把肖王的兵马冲得干干净净,周子颢等待的胜败全部破灭。他寻觅着肖王的影子,在虎头山的山脊处,金佛之地找到了肖王和他的残兵。
  金佛已褪去假金,成了石佛,四周有好些江湖人士,被吸了功力。周子颢对此见怪不怪。
  肖王对着佛像虔诚叩拜,“告诉本王为何?别人的功力都能吸,白骨魔头的吸不了,为了天下正义本王得吸光她呀。”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自己。蜀阳全城都是扶郅的兵马,他们汇聚在玉和山庄,若再不反击,扶郅会把我们杀光。”周子颢真是恨铁不成钢,本想看肖王弄死扶郅,他弄死肖王。
  肖王纹依然纹丝不动,望着满地江湖人士,突然,他灵光闪现,“本王懂了,既然他们聚在玉和山庄,那本王就为天下正道杀光他们。”
  佛像无声,天地飘雨。
  盘旋耳边的除了雨,还有“姐姐,姐姐”,嗡嗡嗡地萦绕着,内力翻来翻去,直在脸上背上烫着。
  迷迷糊糊睁眼,世间很是陌生。记忆断断续续,若散落的珠串,拾起一个个,可就是丢了什么,串不起来了。
  茫然之下,突来的拥抱迎上白骨,“你是我姐姐,我是你妹妹,你不认识了吗?”
  那是大漂亮啊,白骨当然认识。可是她说的以前没说过。
  数多记忆仍是空白,但好像有了停歇。白骨鼻子酸酸,抬起嗅嗅大漂亮,“大漂亮,我是真的姐姐?”
  大漂亮点头。
  白骨钻进不多的记忆里寻觅,“那娘亲噗地一下生了两个,为什么我从小就没见你?我们娘亲呢?在哪里?”
  大漂亮不语。
  沉默总显白骨古怪,她眼珠转着,这才见许多人围着。她认了许久,委屈巴巴的是小圆,抱着狗昏昏欲睡的是熊孩儿。还有另一边躺着个人,背上直挺挺扎着箭,花和尚下刀给他挖箭。
  那好像一头大狮子呀。
  他抽搐般跳起,“万江海你大爷的,我要把你扎成马蜂窝!”
  乌兰贺四肢撑着跪在床上,低头看到胸口伤口,天杀的,好大一个孔,肯定下阎王殿了。
  头皮蓦地勒紧,一只手在他头顶重重捋过,勒得乌兰贺眼皮翻上发际线。
  白骨圆溜溜的眼珠直望他,“你是活的!”
  乌兰贺愣着,有点喘不过气。眼前还不是阎王殿,花和尚在配药,大漂亮发呆不知想什么,小圆鼓着脸蛋抹眼泪,熊孩儿带着狗直接睡了。
  只有白骨在挼他的头,她笑容扬起,右半张脸的血痂清晰可见。
  “怎么受伤了?”乌兰贺伸手想看看她的伤,头顶的辫子瞬间被白骨搅起。
  “大漂亮,这坨东西好怪,怎么认识我?”
  虽然每次醒来,都没什么好事,但乌兰贺想不到这回白骨把他忘了。
  大漂亮凝住的眼珠动了动,“不认识,不知道。”
  四周静寂,人人望着大漂亮。
  乌兰贺被白骨提成了吊梢眼,心又被大漂亮一言捏碎。他举起小指头,“你够狠。”
  世上总有些人不靠谱,比如花和尚,他治伤还反问,“谁都记得,就忘了你,她是只为你而痛啊。”
  热透的血冲涌滚动,涌到喉咙口,乌兰贺咽着血腥味,从床上跳到花和尚身上,“你个花老头,你说什么?”
  “可她心脉被扎,怎会动情?”花和尚被拉着胡子,忽而灵光闪现,“难道当时三针复原,扎得松了些?”
  汪洋洪水,白骨痛哭犹在耳畔,乌兰贺又被撕碎了。自虎头山下来,白骨就会牵他的手,抱着他睡,说要他陪她一辈子。他屡屡自苦命不久矣,怎知是她动情不懂,又痛到忘情。
  “你个不靠谱的臭和尚!”乌兰贺埋头大哭。
  山洪已使满城狼藉,雨势又起。
  “啊啊!!”战马驰骋在梦里。
  “哇哇!!”婴孩啼哭在耳边。
  “沙沙!!”雨帘如注在眼前。
  万江海醒来的那刻,梦彻底破碎。堂堂镇国大将军身在茅屋,听雨渗入,还裹着比盔甲重的湿棉被。
  “你终于醒了,一肚子水我按了许久。”有个小姑娘在他旁边傻笑。
  万江海浑身发冷,念着他的梦,撑着爬起,“我是镇国大将军,不能待在这儿。”
  起身就天旋地转,万江海摔倒在地,又被小姑娘拖回。
  再次靠上床,哇啦哇啦的哭声抠紧耳根,伴着臭烘烘的味道。
  他在哪儿?在一个尿了床的孩子旁边。茅屋挂着雨帘,四周土墙湿透,棉絮加着臭味潮味,好比万江海待过的牛棚。
  小姑娘解开襁褓,抽出里头的脏尿布,她还当面换尿布。
  战马呢?兵将呢?满腹烧着酸楚,五脏六腑都若焚尽,沦落至此,万江海捶着湿透的床大嚎,“我是镇国大将军,要救全天下,”万江海捶着床,姑娘却解开了衣服,他闭目痛骂,“你难道要把衣服当尿布吗!”
  “布都湿光了,没有了。”姑娘把孩子塞进衣服里,上半个身子都凸着。
  万江海彻底崩溃。
  “你刚才说要救我们,真的吗?”小姑娘紧抱孩子,冷得发抖,眼中却生起璀璨。
  “我要救全天下!”万江海仍畅想他为大将军时的威风,远处是他所向披靡的战场。那已是久远的梦,很远很远,他现在烧浑身滚烫,动弹不得。
  雨夜下,乌兰贺正在等死,死前却知白骨为他动情。他与白骨总是这样,自始未道一句,就成缘尽。
  花和尚已被他赶出治白骨去,他就想写封遗书。千言万语是白骨,却落不下笔墨。白骨忘了他不是很好,他都不用担心她会再伤心难过了。
  笔在手,半字不书。
  杜志恶举着大虾排跑来说,“大当家,大少爷带好多百姓涌入山庄。”
  乌兰贺擦了擦眼泪,落笔道:天灾之祸,人之大哀,于后山置地,施粮与民,令百姓暂安。
  带着庄主之令,杜志恶挑了把最厉害的剑,带着一半剑客前往后山。
  这可能是乌兰贺最后可为之事,身为庄主,于江湖无所地位,于剑术一无所成,生命最后落在布施行善上,也不算太差。
  他想说给白骨的,最后都不说了,作为一个陌生人,安安静静地死去,将情分埋在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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