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上双掌打出,剑崩裂,剑碎刺来,入甲半厘急停。白骨站扶郅身侧,注内力于她,将刀片弹出。
胖头龙闪躲而开,飞跃至上空,脸与胳膊皆划伤。他姑且嘲笑,“你们只是女人,赢不了孤。”
“赢你,你再废话。”扶郅拿了白骨闲在身侧的剑,飞上空中继续斩杀。
白骨打算把胖头龙让给她了。大漂亮杀得可快了,剑影无宗,是风是光,劈过之声都带剑嚎。
想来她很想赢胖头龙。
胖头龙无法招架,甚至没有时间使出内力。他便喊,“孽女,世间不容。”
孽女!孽女!他只会这么喊。
白骨就跟着喊,“大漂亮,使劲砍。碎了,我把他缝起来做猴子干。”
喊声压过胖头龙,胖头龙气得吹胡子瞪眼。可龙袍被劈成破衣,帝冠被削一半,又迎扶郅反脚扫下,他摔下屋顶。
群臣看着,在这个王城,真正登高一呼的是扶郅公主。
可那怎么可以?
“这世间怎能由女人做主。”胖头龙使以最后一招,就是有多惨,叫多惨。
白骨拍了他嘴,胖头龙嘴巴五指红印在上,人被打懵了。
大臣们见此,无法坐以待毙,他们都非忠良却抱成一团怒斥,“孽女与女魔头为祸人世,我们绝不认你当王上。”
“所以,你们怎么认为,我会留你们?”扶郅弹指一挥,大臣各个头顶刀剑。
顷刻无人再言,全数倒戈,跪求女王开恩。
“这变脸的样子真好玩。”白骨捂嘴笑道。
扶郅也在笑。是啊,他们真好玩,说着这世间最大的谎言,就是权力分男女。
看史书千万遍,扶郅只见同片轮回不休的森林。权力只用来实现男人的贪婪,所以森林里的人认为只有男人可以主掌森林,所以整片森林用最简单的方式汰弱留强,就是生为男人才有希望。
生命总想延续有希望的后代,弱肉强食的规则由权力缔造。失去权力,意味着失去生命。
胖头龙就是如此,他近乎半死之态,“不,你登不上王位,玉玺还是孤的。”他顶着红红的嘴,仍然嘴硬,这是他最后的坚持和希望。
“啊!啊!哇!”很远的屋顶有个人影,顶着大锦盒,一跑一跳,不知在喊什么,喊得很急。
虽然人影小,但那锦盒让胖头龙气恼,“小红豆,你算计孤。”
那盒中就是玉玺。痛恨啊,只有小红豆才知道。
“因为我是奸佞啊。王上设稽查司杀忠良,要我杀忠良,就该知道我是奸佞。今日所受,都是福报啊。”小红豆冷看着。
多么歹毒之言,可不能忍啊。玉玺是他碾压扶郅的希望!
胖头龙飞身去夺,白骨追上,看来胖头龙害怕失去的就是那个,那白骨就要他失去。
此时才听到小黑在喊什么。
“疯狗啊!救命!”乌兰贺绕出蛇形走位,白骨才见他身后有团快影。
瓦片片片摔下,乌兰贺扔出玉玺,白骨把它踢向扶郅,掳过乌兰贺。
胖头龙迎面来,周子颢飞扑而下。
白骨针撒出,周子颢和胖头龙双双被扎。红线拉紧,抽筋之痛让二人人如虫蠕动伸缩。
白骨再将内力冲入他们经脉,他们体内的血随针出,通过红线流出。这非迅速的过程,而是缓慢的。体温逐步下降,恐惧席卷全身。
胖头龙又抽又抖,血在流,人真要成干。偏偏,他又看到更狠毒的一幕。
百官恭迎新王,他们都高呼,“王上。”
他们俯首称臣,愿献珠宝、财富、粮食、奴隶。愿筹建宫殿,愿召集美男,愿为扶郅打造所有,就像为他打造王城那样。
“墙头草。”胖头龙痛哭不止。
白骨终于看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胖头龙眼睁睁看着一幕幕,若被剔了肉,穿了骨。
可让他痛的还不止如此,面对这些,扶郅根本不理。
因为一切如她所料。
若权力握于女人手里,森林的规则就会逆改。像今天,他们以为扶郅要逆转规矩,立刻为她改变规则。
但这些于她毫无意义。
扶郅闭紧她红色的眼睛,“我喜欢停建宫殿,为民造房,还田于民,开教育学。世无男女之弱,唯论善恶是非。此后王城无一物,解尽苍生平疾苦。”
所有臣子都听不懂,“那你夺什么王位?”
“我拿它,是为了,”扶郅握住玉玺,捏碎,一松,“毁掉它。”
风吹来,象征王位的玉玺灰飞烟灭。扶郅要的是连根拔起,摧毁一切。
群臣失态。
“奇耻大辱,”胖头龙脸颊上竟成泪河,他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你什么都不贪,要什么权力。”
“权力为何不能是公正的基石?不能是斩破奸邪的利剑?不能用来托起疾弱苦难?”
种种质问,无一王臣可以回答。
扶郅用剑压住胖头龙的脖子,“你说你是天子,真正的天不占万物生万物。而你赢不过自己,沦为权力的俘虏。还在王城欢歌雀跃,算计卑劣的争斗,拉整个人世永堕轮回。我要终结这一切,建立全新的弱肉强食。”
腹痛不止,群臣哀呼,王上亦然。
扶郅刀割而下,未得割开血脉,反引胖头龙爆开功力,红线再度崩裂,血如雨水渐开。
胖头龙捂着肚子,他感觉自己要生了。
不,就算是生,也不可能生在这里。为这腹中之子,他有了惊人的求生欲。纵失权力,可还有儿子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突然变得像女人那样,觉得有儿子就可以夺回一切。
胖头龙顽强地出拳出掌,白骨被甩开,小红豆在他头顶蓄力,打算把他轰死。然不想,为了不把孩子生在这里,胖头龙使出生平最大的功力,没有一人拦住。
他身如黑风席卷,甚至带走了周子颢,“我会带我儿子夺回王位!”
人人望着天,惊讶于他突然爆发的……父爱。
王上已弃王城,群臣、王城之兵腹痛无人顾。他们扶着肚子朝白骨伸手,“这都是你的,孩子他娘。”
万人伸手,万人让白骨负责。只要白骨负责,他们就可父凭子贵。
此等场面,白骨倒是震撼,“小黑,我要负责吗?”
此等场面,乌兰贺觉着头冒绿光,“负什么责呀,那是你的吗?”
“哦,不是我的,是小红豆的,”白骨捋清了这关系,“是小红豆让你们大肚子的。”
是几近枯朽的老太监干的,那比白骨更不能接受。群起而吐之,呕声连连,恶臭满满。
小红豆不冷不淡一笑,“这是腹胀药,吃越多肚子越多,好几天不拉了吧。”
王城未留一臣,家府抄空,贬为苦力。
夺下王城后,扶郅看着宫阙人来人往。
小红豆站在花园一角,今年他可以种上梧桐和茱萸花,让盛华的痕迹在这王城复苏。
可扶郅已经看到了,依然是那身血衣,这回开了口,“吾妹扶郅,我欲成剑斩天下。”
扶郅惊之,这是她近来做过多次的梦。从虎头山下来后,始终难绝。
无解此梦,扶郅入魔的眼睛过了很久才恢复。直至日暮夕下,直至所有人陪在她左右。
除了白骨,她因为大受打击,把太医院的医书翻了个遍,随后宫中传出她的大嚎,“我小黑真下不了崽呀!”
乌兰贺眼皮跳了跳。
众人垂首,为乌兰贺默哀。
乌兰贺倒是习惯了,天下都将不同,也许以后这件事不会太重要吧。
天下确实不同,新王未行登基。不要龙椅,不要龙袍,不要帝冠,若有一日,天地彻改,她会把整座王城拆掉。
新王与民一书:
从此世间子民皆为平等,若道唯一低下,就是在世为恶、作奸犯科者,吾必以生不如死之刑严惩。
吾将授子民世间百相,仁善德义,解子民生路困哀,引子民奔卓之向,期子民成圣成奇。纵有神仙,不眷红尘,人世困苦,唯人可救 。世间生灭,不往后尘,愿景后世,一世胜一世。
对一些人而言,这是人间地狱。
胖头龙便是,王城易主,真实不虚。
陈十一娘便是,她出来时见王城多了很多女人,她们披上战甲,她们都是大脚。她再吹起箫,这回箫声对她自己说,“这是假的,她们一定会失败。”
箫声就在蜀阳的陈家庄园。
陈十一娘趁宫变逃出监牢,却遇王上,被带到此,天地已然更改。她曾苦攀的周公子变成一条疯狗,她试图去攀附的王上失去王城。而他们把她挟来此处,逼她交出钥匙。
“把金库打开,孤要夺回京城。天下不会是女人的,孤要让她们像你一样,裹一辈子的脚。”王上期待着东山再起,又摸着平坦的肚子。
没想到啊,这就是一团屎,多少有点失望。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着就得是王上。
陈十一娘看看自己的脚,她确信无法在扶郅的世间存活,在那个世间,她的脚太小了。
只有在这个世间,她可以争上一把,“想办法把我女儿带来。”
王上掐住陈十一娘的喉咙,“你女儿的脸和我那孽女盛华一样。”
“那张脸只是凑巧换在我女儿头上,我会把它换回来,将女儿和钥匙一起送给你。”
“就算这样,她的脚也太大了。”
陈十一娘眼一直眼着看脚,“可没有钥匙了,我已把它丢进火炉,”她拿箫敲敲自己脑袋,如呆和尚敲木鱼,“钥匙在我脑子里,我只会把它纹在我女儿肩上。”
不出三日,京城有闻,废帝被重新拥立,定都蜀阳,可并未有蜀阳失守的军报。
白骨要替大漂亮打个头阵,来蜀阳看看,她的两个猴子干还没做成。
驰入虎头山山脚,路遇一女子躺于山脚。素衣垂发,不知是死是活,形如被弃。
小狗对那女子狂叫,白骨跳下马一观,那女子气微弱,衣领敞开。扶起她时,她抽噎不停。
白骨给她把脉,她不叫人碰,反说,“我想洗个澡。”
白骨十分费解,为什么要洗澡?她求助身后,人人却都背过身,小圆还把一叠衣服塞入白骨怀里,“姐姐,我们一起带她去。”
不知为何,人人都觉得她得去洗澡,但都这么认为,应该就是如此吧。
白骨与小圆扶女子远去,天地安静,只有狗吠声不停。它叫得很厉害,蹿出乌兰贺的怀。乌兰贺也不能去追,人家在洗澡。
就地等了很久很久,未有人归。
“汪汪汪!”小狗叼了张人皮过来。
乌兰贺奔去河岸,河水灼光,草木围绕,皆若白芒不见色彩。没有白骨,天地成了巨大的空白,烙入乌兰贺眼底。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后悔轻信于人。
“能把两个人带走,周围定有帮手,许是没走远,我们分头找。”
付誉丞欲散兵马,乌兰贺拦住,“扮女人骗女人,就是要抓女人,找男人去反而打草惊蛇,”他狠狠一撕手中假皮,“我有个计划。”
乌兰贺和几个兵将穿上了白骨和小圆的衣服。他们在山间行走,引蛇出洞,付誉丞及其他人守在隐蔽处等候。
侯不过两三刻,乌兰贺就听到动静。还没等他出手,身后就压来一群男人,直接扯他衣服。
还好他提炼的第一册秘籍重点是点穴,自己提的重点记得紧,上手就点,保住清白。
“你们这帮龟孙,刚才两个姑娘呢!”历经刚才一劫,乌兰贺如何也冷静不了,抽着他们耳光。要是白骨和小圆也遇了这事……
乌兰贺唇启牙露,双目顿红,双手成了狠爪,朝着他们挠了上去。
他们身无盔甲,被挠得浑身血痕,为首之人气不可耐,“那两块肉我们又没吃到,是送给王上吃的。”
乌兰贺嗷嗷嗷的,他再次变成一坨狮毛怪,身上白骨的衣服全部裂开,狠抽着对面的大将军,“胖头龙在哪儿?”
当然在蜀阳的王城里,那是陈家另一处私宅。在乌兰贺的严刑拷打下,得到了极为复杂的军情。
乌兰贺有了新的计划。
废帝重新为王,仍有王城。所谓王城不过家宅,比不上京城大园。但该有的一点不能少,比如女人。
好看的女人都得给王上,没有后宫?没关系,关笼子里。
白骨与小圆就到了笼子里。当头上的麻袋被扯开后,眼前都是女人。她们大多躺着,有气无力。小圆也是,她还睡着没醒来。
麻袋和铁笼里里都有一股药草味,这种药草白骨想不起是什么,只觉在哪里闻过。这药草让人浑身松弛,松得不知是梦是醒。
小圆显然入梦,白骨却醒着,但她怕过会儿睡了。所以抱住小圆,俯身护着她,那样就没人可以欺负小圆了。
但白骨很快发现,笼子里的女人眼熟。她们都是扶郅在蜀阳救下的女人,好些还是守城的兵将。
“你们都在这,蜀阳城真的是失守了?”白骨还以为情况没那么糟,毕竟还有天下第一虾排玉和山庄。
女人们摇头,情况复杂多了。城内已分两派。玉和山庄、公主兵马和许多年轻女人都在守城池,而其他人拥立旧王为帝,在这山庄称将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