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热闹,小红豆就在角落看着,心头欢喜。
殊不知还有一双眼睛注视着,那双眼瞧得冒了火,生生掰断了树枝。声响引了小红豆注意,可他环顾时什么也没瞧得。
身后小太监来报,“大总管,找到陷害您的人了,是王上宫里的老宫女,今儿没瞧见她。”
“咱们盯紧宫门,事儿可不由她乱了。”
夜晚星辰,王宫进了一批美人,烟花褪去,宫巷也静。白骨还由乌兰贺背回去,入屋后双脚踢了门,“小黑,陪我睡觉。”
门关上了。
乌兰贺有那么瞬愣神,身在床榻前直挺挺的。虽然她总这样,但以前那叫抱宠物,现在是不是不太好?
乌兰贺犹豫时,又听到她张嘴,“啊!”
不由她了,他手环上她腰,把她从背后卸下床,“乖乖睡觉。”
她手和脚还勾着他,“明日开始我好好练秘籍,今天再咬一口。”
乌兰贺半趴着,爬不起来,双臂撑在她耳边,“你练秘籍和咬我有什么关系?”
白骨不回答,脚一使劲,乌兰贺被她拽下。又是在她身下,这熟悉的滋味已由不得他反抗。
她张着嘴,白白的牙显露。
“再咬我,我就会很可怕!”乌兰贺猛盯了下她。
“我才不信。”她头埋低,把目光垂直压下。
乌兰贺遇到了更难的困境,他的挑衅激发出她进攻状态了,双手被死死压着,身子也被她压住。
她压得那般狠,与他靠得很近,隔着衣衫,都已感觉体温。乌兰贺呼吸已烫,想翻身离开,白骨用功力按住,就是这强压,他感觉到她身形的曲线。乌兰贺呼吸更急,热得不行,功力陡然突破而出。
他手掌翻过,将白骨从身上压了下去。
终于占了上风,可他全然不是个正常状态,眼眸透着暗暗的红,“我让你知道我有多可怕。”
他声音低粗,听着就怪。头抵到她额,白骨眼里只有他的红眼睛,那瞳仁还抽了下,看起来要把她吞掉了。
而且小黑这样叠在上面,她突然想到她那对食铁兽。
“你为什么要学食铁兽?”
但他又不像它们,他唇轻轻碰了她脸,舌头略微触过,随后躲到被子了。
白骨惊得捂住脸,“原来是这样吗?”
她擦着脸颊,这事儿可就怪得很了,想象不了,是舔不是咬啊。可想着想着,针又扎进来了,白骨凝功抵了下。
“以后别咬我了。”小黑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眼眸红色已褪。这要不是留个清醒把身热压了,那得出事。
可她还是不懂,掀了被子进去。
他吓得背过身,“别再过来了,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她抱住他,一如既往拍着他胸口,“明天我好好练功,再想想怎么咬你。”
为什么还是要咬?还是练功后要咬!那多疼啊。乌兰贺缩起身,谈不得郁闷,能怎么办,只好先冷静冷静。
呼呼的热气吹着,乌兰贺一点也冷静不了,耳朵越竖越精神。
难堪时,小屋的门被踢开。
门前行入了大肚子的胖头龙,“她是宫里的,宫里的都是孤的。你们竟然趁孤有孕,行苟且之事!”
天杀的,乌兰贺怎么都想不到,这王上跑来捉奸。
第44章 做妃子?不,弑君!
这不是普通的捉奸,王上,太监,宫女,全到了。屋里头还裹着一床被子,严格意义上叫捉奸在床。乌兰贺是知道世间事的,按照宫廷法则,那不得论个双双斩草除根。
但是白骨纹丝不动,还抱着他睡觉。
“我要把周子颢做成猴子干,孤给你黄金万两,把他踢出来。”
白骨依然抱着,“我要和小黑睡觉。”
“孤给你珠宝千万。”
“我要和小黑睡觉。”
“孤让你做妃子。”
“我要和小黑睡觉!”
乌兰贺被王上拎起。
白骨抓着他,王上提不走。王上把白骨手指拨开。
白骨当即扑身把乌兰贺拉回,从被窝里跳起,“我和小黑睡觉,你来干什么。”
从捉奸角度来说,这已是雪上加霜加霜再霜。
乌兰贺停顿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胖头龙捉什么奸啊!老色魔啊,身怀六甲还想收了白骨。
“你要点脸吧!”乌兰贺拳头刚朝胖头龙握起。
一个老宫女跪了下来,那老宫女乌兰贺熟啊,陈十一娘。
“王上,都是这臭男人欺骗小女,他是十足的大骗子。不过王上放心,他不行,不会对小女做出越规之事。”
“你……”乌兰贺愤愤不平,又不能承认他行。他如果行,那就是把白骨名声坏了,可要承认自己不行,那多憋屈。
乌兰贺闭紧嘴,拳头又曲起,委屈直往心里咽。
就是他这苦瓜脸,引得王上拍手叫好,“原来是不行的男人,那叫对食。”
白骨跳下床,“你们说什么?小黑是和我一样的女人啊!”
王上笑声更大了,笑过后一片寂静。反应过来的他擦擦眼,不可置信,又很是好奇,过来掀被子。乌兰贺拉下衣服背身躲去,只露一双脚。
对于承认是女人这件事,倒比承认他不行简单多了。他掩面捂裆,身姿显露娇娆,但是他忘了一点,他的脚。
而王上看女人,又正爱看她们的脚。一眼瞧得粗大的脚,随着脚踝往上,还露出了腿毛。
王上直接把被子扯开,“当孤傻,他脚这么大,腿上还长毛。”被子落下,乌兰贺的腿毛露得更多了。
白骨头回见小黑腿上还长毛,但看小黑扭捏,就扯住被子另一角,把被子踢了回去。
王上由此见到白骨赤着的脚,惊吓地弹跳而开,“你脚也这么大。”
白骨歪着脚丫,“脚就是这么大呀。”
两双大脚光着,王上犹豫了,拉上小红豆,“扶郅从小就把裹脚布烧了,她身体里住着男人。你说,他们两个,不是,她们两个,都是男人还是都是女人?”
小红豆默声片刻,想想白骨经常扑这男人,咬这男人,怎样都不可能同是女人。
乌兰贺在床上站起,他裹起被子,就裹了下半身,“王上,实话告诉你。我与国师前身乃天界男女仙,此生姻缘已定。我等助你是有天机,千万不要触怒神灵。”
王上其他不怕,这话听了就怕,“你俩真让孤感动。”
乌兰贺要的就是这效果。
白骨努力嗅了嗅,理解不了这个故事,但为了给小黑加气势,她一掌拍床头,“哈哈!敢动!”
床头五指深陷,王上更加不敢动了。
“王上,依咱家看,他们在天我们在地,男女恐非我等所认。可这妇人确实在挑拨是非,不想王上得百万雄师。”
陈十一娘一个劲地叩头,“王上,你把她给我,我把钥匙纹她肩上,完完整整送给你。”
“不行,她脚太大了。”王上拒绝。
陈十一娘进了稽查司的监牢,她始终无法理解,把女儿和金库捆绑,天衣无缝,为何今日挫败。
小红豆告诉她,“给金库就直接点,女人宫里多的是,王上拿不到钥匙会灭口。”
她不信,坚信小红豆是在帮白骨骗她,诉起了为寻白骨的苦。
她说,看周公子被抓走,又打探到是王上带走白骨,便追来京城,一路走得脚都疼了。
她说,本以为王上抓白骨是当妃子,没想到是抓她研究,为白骨吃不下睡不着。
她说,想过救她。可看小红豆要送走他们,就去禀报王上,不想白骨再和一群反贼在一起。
她说,“周公子没希望了,她都来宫里了,那想点别的办法攀高枝,我是为她好。”
小红豆指头翘起,抵唇笑得阴寒,“咱家断子绝孙时,爹娘也说为咱家好。后来知道了,他们嫌咱家活着费粮,就卖了,再生儿子等咱家送钱。说是为咱家好,首先得他们好。”
陈十一娘抓紧铁栏,“生孩子当然是为了有希望。若是看不到希望,怎么养?”
小红豆不审了,也不放她,甩着宽大的袖子,走了一半,回头指着她,“那你说什么为她好?你不过要她托起你可悲的人生。你还见不得她好,要她历你所有苦。人呐,从上到下轮一圈,人吃人,被人吃,人吃人,不吃就不会过了。”
她毫无所动,坐在那儿坚定不移,“我给了她命,她难道不该听我的。何况男人都一个样,哪有什么好的,我没得到过,她怎么会得到。”
小红豆听出来,陈十一娘就是要白骨当妃子,无论谁是王上。这是她以为最好的了。这也难怪,打铁的认为儿子只能打铁,小妾觉得女儿只能当小妾。要是太监能生,那也觉得子嗣只能当太监。
可小红豆是太监总管,他每日见王上,知道那都是王上骗天下人的。他更知道,王上没认出白骨的脸,等他认出来,他会吓死,才不会收白骨当妃子。
白骨什么也不知,早晨就开始看秘籍,发愤图强要练功。可甚是不巧,功没练上,王上又再次宣见国师。
此日的宫殿比以往热闹,白骨还在宫墙一头就见稽查司的人,他们围在一起,小红豆也站在那儿,搬出好些凳子。不知他们在玩什么,可比昨日烟火好玩?
白骨兴冲冲奔去,“小红豆!”
小红豆转了身,看到白骨雀跃而来的身影,薄眉微皱,抬起了手。
身后的凳子上落着铡刀,咔嚓,咔嚓,正是人头落地。
白骨停在远处,失了魂般。圆圆的脑袋从小红豆身后滚落而出,不止一个,像散落满地的珠子。
昨晚小红豆还放烟火和他们玩,早上就杀人了。白骨停在那儿失声难喊,小红豆身后的凳子还有很多人被押上去,他们的头都在刀下。
白骨用足内力抵抗针,快步冲去。她要阻止小红豆,要问个明白。然穿过墙,却见小红豆对面是胖头龙,他躺着啃猪肘。
“国师啊,你终于来了,” 王上从塌上起来,抬着油腻腻的手,推白骨上前,“你看到了吗?”
当然看到了,一地的血珠子,身首异处。都是穿着麒麟脑袋的人,白骨忍不住吐了出来,小红豆递来绢帕,她挥手打去。
白帕落地,难独身,亦沾血,小红豆没再拾起。
王上拉过白骨,“你能不能让太监生孩子?”
杀掉他们,就是为了让太监生孩子?白骨无法理解,当然比起这个,她更无法理解另一点,“太监为什么不能生孩子?”
白骨单纯的眼神无异是一种肯定,何况她通过了那场醉生梦死的审讯。
王上喜出望外,油腻腻的手拍着白骨双臂,“太好了!”
他在满地人头前大笑,白骨喉咙泛出阵阵酸水,“你要太监生孩子,干什么?”
“这样,孤就让所有大臣都变太监,让整个朝廷都变成稽查司,没有人再会说孤的不是。”王上挺着大大的肚子,咬上猪肘,未来对他无限美好。
在他面前,咔嚓咔嚓,刀落依旧。
白骨掐住他手腕,不让他吃了,“吃吃吃,这样都吃得下去!别人说你,你不改,只知道杀人。”
“改?”他大笑大嘲,“孤说喜欢女人踩小脚跳舞,全天下的女人都为孤裹脚。一代复一代,她们已认为裹脚是世间必行之事。你明白吗?孤不需要改,是天下人去改。”
猪肘在他手里散着恶臭,白骨闻不下去,打掉他手中的猪肘。
猪肘在地裹上了血,王上眼睛瞪起,他终于开始注视白骨的脸,她脸上每一寸毛孔都在勾起记忆。白骨是谁?为何如此眼熟?他想尽那些刺杀他的,骂他的人。一个个想,双目速成深渊巨口。
可它未来得及吞掉白骨。
小红豆以内力袭来,点住白骨穴位,直接将她扛起,“王上,咱家替你教训她。”
白骨被小红豆带走。
不过走入宫巷,肩上之人冲开穴位,反手擒他臂,推他到宫墙,“你为什么替胖头龙杀人。”
她是头一个说他在替王上杀人的人。
小红豆人贴墙,像死在墙上。须臾,他抵墙反出功力,把白骨震开后,抓了她,“这种大实话别在王上面前说,不然你就会和盛华一样被他弄死。”
白骨的脸刺痛,它好像要碎掉了,“你是说,盛华也是被胖头龙害的?”
一语失言,小红豆不再说话。他朝前头花园望,眉毛因是稀白,在阳光下显得近若空无。
白骨翻旋而上,落到小红豆身前,把他举起。
“你……你哪来这么泼辣,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你不说,我就让你吃药,你马上就会怀孩子。”
白骨不仅是泼辣,还举着他转圈,转得小红豆两眼昏花。视线虚晃,花园的芳草在春风下鲜活,小红豆脑子也糊了,若见那里梧桐繁茂,茱萸盛开。
那里本是如此。每年春日,盛华公主会在发间戴上茱萸花,坐于梧桐树下赏春。
小红豆是在四十岁那年遇到她。那一年,他还不是大总管,过了四十年,半生老实人,实在太老实,被人委罪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