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母(穿书)——天行有道【完结】
时间:2024-04-07 23:10:30

  连乔似乎也没怎么上心,点了点头,“伯父功勋卓著,陛下断不会因一面之词问罪于他。”
  其实这些年参连钺的奏折不在少数,都被皇帝有意无意的压了下来。连钺乃堂堂一国之将,根基稳固,单凭小小几句攻讦自然无法将其撼动,这次想必也一样。
  连乔未曾多想——她就是想多想也没法子,朝堂上的事她一介妇人无从干涉,只能听之任之罢了。
  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希冀,连乔等着此事渐渐淡去,皇帝再次踏足怡元殿。奈何事与愿违,连乔非但疏于见皇帝之面,甚至连耳里听到的传闻也一日比一日不好起来。
  当皇帝再次踏足的时候,连乔竟意外的有些惊喜之感,并非重视这个人,只是看重他的身份——若连皇帝都对她不上心,其他有怨的妃嫔更得将她往死里踩了。
  连乔本想问一问家中之事,才略略提起,楚源便显出疲倦的模样,“朝政之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朕自有安排,总不会将你为难便是。”
  连乔忖度着,北漠纷乱才刚刚平息,皇帝总不至于在这时候卸磨杀驴,因乖巧的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
  楚源抱着女儿耍弄了一番,见她始终心不在焉,无奈道:“慧慧近来对着朕都不笑了。”
  “小孩子总是认生,陛下往后常来常往便是。”连乔以一位母亲的包容和慈悲说道。
  照她的预期,说完这番话后,皇帝便该予以回应。谁知楚源今日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向她做出任何解释和保证,令连乔好生郁闷。
  这一晚皇帝推说批阅奏折,并未留宿怡元殿。送走皇帝后,连乔就有些多疑地问向紫玉:“陛下好容易来一遭,和本宫也没说上几句话,本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紫玉心内也是波涛汹涌,但怎能在这时扰乱连乔心神,只能勉强劝解道:“娘娘别胡乱猜疑了,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您好好的把小皇子生下来才是正理,就算连大人真有什么不对,陛下也不会在这时候迁怒娘娘母家的。”
  紫玉的话很是在理,但连乔也只敢信一半,若皇帝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还好说,怕只怕他心内只有江山天下,容不下任何人的感情。
  身子笨重,连乔的举动也越发吃力起来。因自觉面部难看,这些日子她总不愿见人,可是待久了似乎也不大好,若只吃不动,到时生产恐怕会十分费力。
  连乔就想着到御花园走一走。谁知才由紫玉搀着穿过垂花门,眼前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将他们拦住,也不知是从哪钻出来的。
  连乔脾气虽好,孕期难免有些急躁,她垮下脸看着那两人,“谁命你们拦着本宫的?本宫乃怡元殿的主位,莫非连出门赏个花都不行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有些为难,其中一个斗胆道:“娘娘莫怪咱们,是陛下嘱咐了让娘娘安生静养,微臣等都是奉旨来保护娘娘的。”
  说得委婉,可分明就是禁足的指令。紫玉有些惊慌,强自板着脸叱道:“胡说八道,陛下怎会下这样的旨意,别是你们串通好了来诳咱们吧?”
  那人不急不躁的说道:“微臣等都是奉上头调遣,至于其中为何,微臣也不知究竟。与其在此白费唇舌,姑娘还是早些扶昭仪娘娘回去罢。”
  “你……”紫玉见他一脸坦然,自己反倒气得倒仰。
  她待要认真理论,连乔却已没了外出的心思,只懒懒搭住她的手背,“咱们回吧。”
  紫玉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才小心扶住连乔,也不敢让心里的愁闷表露出来。
  其实连乔又怎会不着急呢?她一个有孕的嫔妃都被禁足,可见外头的风波到了何种地步,只有连乔一直被蒙在鼓里。
  主仆俩恹恹的穿过回廊,就看到两个小丫头在拐角处窃窃私语,许是她们说话的声音大了些,间或有只言片语传入耳里,“……听说承恩侯大人已经被下狱了,陛下拟了旨,正准备抄没连家呢……”
  紫玉勃然色变,快步走过去便一人赏了一巴掌,怒斥道:“下作东西!这些瞎话也是你们能乱说的?”
  两人捂着通红面颊,跪在地上不敢答应。
  紫玉正要将这两个没眼色的撵走,连乔却已无声无息的过来,“你们知道些什么,都老老实实的对本宫再说一遍,不许隐瞒。”
  “娘娘……”紫玉正想劝阻,忽见连乔面色苍白,眼里却仿佛烧着一团火,心里反倒怯了,只好垂手站到一旁。
第96章 意消沉
  公主已由乳母抱去暖阁睡觉,紫玉腾出手来,准备伺候连乔梳洗就寝。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连乔那头如云乌发,心里却是彷徨无定,只觉得这怡元殿仿佛被一层阴云笼罩着,看不到日光,也看不到希望。
  连乔的面容沉沉欲死,若说是灰心难过,却又看不出任何沮丧意味,更别提露出愤怒悲伤。
  连紫玉都觉得她镇定过了头,怯怯道:“主子别太着急了,陛下也只说有待查证,兴许再过些时日就会将连大人放出来。”
  连乔轻嗤一声,仿佛某个躲在角落里的人猝不及防的一声冷笑。她木然道:“若如此便好了,可惜这回证据确凿,看来是有人想置连家于死地。”
  起因只是御史台的一封短短奏章,谁也想不到会牵连甚广。连钺本就是个暴烈脾气,听闻自己被人弹劾岂有不恼的,竟当场闹到御史台去,手上没长眼睛,还将一位七品官打得吐血而亡——据说那人本就有弱疾在身,就算不闹这一场,他也没几年好活。可连钺此举却激起了义愤,一时间,御史台诸人纷纷上疏弹劾连钺,以此为引,牵扯出许多连钺旧事恶行来,尤其提到连钺先前在薄州建造的几所大宅。但凡权柄加深的谁不曾搜刮些油水,贪污银钱还算小事,问题在于那几栋宅邸早就逾越了侯爵应有的规制,一旦此事被皇帝知晓,焉能不以为连钺有谋逆之志?
  连乔冷笑道:“伯父虽然粗疏,也并非这样不知轻重之人,恐怕别人有意蒙蔽其心智,就连那几栋宅邸我看也大有蹊跷。”
  收买几个匠人并不算难事,连钺总不会时时盯着,至于他事后也未能发觉,那便是真糊涂了。
  愁容悄悄爬上紫玉面颊,“照这样说来,岂非真的无可挽回了?”
  也许还是有挽回余地的,前提是皇帝愿意见她。连乔望着镜中沉静面容,哪怕脸上胖了些,她还是很美,要是皇帝愿意听她诉说衷肠,或许她有法子打动他,劝他对连家网开一面。
  但是现在皇帝分明不愿意与她相见,未免妇人之言扰乱心神,还特意让侍卫将她看守起来。已经做到这种程度,连乔还如何有回天之力?
  紫玉叹道:“娘娘有皇子虽然不打紧,可宫中女子与母家势力往往休戚相关,那杨贤妃与宋美人便是榜样,若娘家败落,自己也再难抬起头来。”
  连乔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忧心也是无益。也许皇帝从此再不愿见她,那她就注定成为一个失败者。
  她慢慢将一支步摇自髻上拔下,“本宫累了,扶本宫躺下吧。”
  这样精心的装饰本是为了皇帝,皇帝却没能亲自瞧上一眼。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紫玉只觉心内微凉,忙为她盖好衣被。
  想到那两个宫女的轻率,紫玉又有些怨意,“早知难以挽回,娘娘还不如不知道为好,现在为了这件事忧心如焚,岂不耽搁了娘娘安胎?”
  “兴许旁人要的正是如此呢!”连乔看着描金绣凤的帐顶,轻轻说道,“本宫的娘家势败,若本宫再没了孩子,该是多令人雀跃的一件事。”
  不知宫外她的哪些仇敌,此时该是什么模样?
  *
  相比较怡元殿的冷寂,此时的长乐宫显得热闹许多。众人见连昭仪多日不曾来请安,便知传言不假——连家果然发生了变故。
  穆氏看着座下的孙淑妃,温声道:“听闻这回是淑妃之父带头检举的承恩侯,孙大人果然为秉公之人。”
  孙淑妃可不管话里带不带讽刺,傲然挺起下巴,“连氏数罪并犯,早已为民心所不容,臣妾的父亲只要主持公道。”
  的确是不必遮遮掩掩的,证据确凿,若要翻案,除非山河海岳都能倒过来,也难怪淑妃这样有自信。
  只是穆氏不免有些遗憾,还以为淑妃与连乔能鹬蚌相争,结果反而是孙氏先下手为强,还一击即中,连乔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无力回天了。母家犯了重罪,就算连乔不被牵连,皇帝今后也会冷落与她,就连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恐怕也会因此失去圣心。
  尹婕妤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连家那样显赫,连昭仪又是最得圣心之人,谁能想到一夕之间就变了样?”
  虽然唏嘘,亦只是物伤其类,她心里其实不怎么难受——反正是别人家的事。
  “万丈高楼平地起,要崩塌却也容易,再怎么显赫,也总有登高跌重的时候,天理循环罢了。”孙淑妃还是那副傲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她说的话就是真理。
  “淑妃姐姐何必惋惜,谁让连昭仪平日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气?她那几个哥哥也好不到哪儿去,御史台的人现在才来揭发,倒真算得宽宏大量了。”说话的是杨盼儿,她与连乔虽无什么特别的仇怨,但她秉性如此:反正谁倒了霉,她都一样高兴,说几句风凉话又无伤大雅。
  穆氏温和的道:“行了,你们也别落井下石了,如今陛下正因连家一事烦忧,连后宫都懒进,你们与其在这里饶舌,倒不如好好想个法子劝解陛下才是。”
  杨盼儿听她这话不咸不淡,且话里只在意皇帝,并没一字关心连乔,越发兴头上来,盯着角落里的吴映蓉道:“吴选侍,你一向与连昭仪最要好的,如今连昭仪出了事,怎么也不见你慰问一句?”
  说完,又捂着嘴呵呵的笑,“是了,本宫倒忘了,连昭仪尚在禁足之中,连陛下都不愿见她,咱们自然更见不上面。”
  映蓉始终神色冷淡,仿佛她们谈论的都不与自己相干一般。众人见状,料想连乔失势,吴映蓉恐怕祸及己身,自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也难怪她一言不发,懒于掺和此事。
  众妃散后,侍女素云扶她出来,因说道:“主子忍着点是对的,如今连家失势,连昭仪即便生下皇子也不能长久,与其受到牵连,还不如趁早撇清干系……”
  吴映蓉蓦地横她一眼,眼里似乎有些戾色,吓得素云忙后退半步请罪,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吴映蓉并没有责怪侍女的意思,只漠然道:“你以为我会撇下姐姐不管么?方才不说,是懒得与那起子小人废话,但姐姐我是一定要救的。”
  素云深知自家主子的个性,看似温和柔弱,其实骨子里极有决断。她说要帮连昭仪,那就必然得插手了。
  但此事实在难办,一个弄不好,兴许连她们也被牵累。素云硬着头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子您位份低微,又不得圣宠,趟这趟浑水做什么呢?何况连昭仪也没帮咱们什么,即便有些小恩小惠,也是些指头缝里漏下来的东西,借以彰显她的贤德……”
  不待她说完,吴映蓉就啪的给她一个耳光,厉声道:“你说这些话还有没有良心?当初天寒地冻,你我二人瑟瑟发抖时,是谁送来棉衣炭火取暖?郭昭容污蔑咱们偷了财物,在滴雨檐下施以私刑,又是谁过来拯救,还请太医为咱们治伤?你不记得姐姐的大恩,我却一桩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眼中有浓重的忧愁,“总之,这辈子我便认定她是我姐姐,要我看着她被人这样厌弃、冷落至死,我万万不能。”
  素云从小陪她长大,又一道进宫,对主子的心情自然感同身受。脸上五个指印仍然鲜明,痛楚犹在,她也不敢掩着,跪坐着低低说道:“婢子一时糊涂才口出不逊,还请主子莫要见怪。”
  吴映蓉瞥了她一眼,语气到底软下来,“行了,以后再莫说这样的浑话便是。”
  素云这才起身,犹疑道:“那主子您打算如何设法?”
  吴映蓉凝眸望着眼前平直的巷道,一路的红砖铺过去,好似鲜血染就的地锦。许多个夜晚,皇帝的辇车都会从这条血河上淌过,去往某一位妃子的寝宫。
  *
  楚源批阅完奏折,抻了个懒腰,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崔眉专心不懈的在御前候着,确保自己不会遗漏皇帝的每一句嘱托,他忙应道:“启禀陛下,已经亥时了。”
  楚源哦了一声,脸上似乎无动于衷。
  崔眉可着了急,陪着笑脸道:“陛下可要往哪位娘娘宫中歇息?”他觑着皇帝的脸色,小心说道:“连昭仪近日苦闷,奴才知道陛下您不愿见她,可别的娘娘总是要见一见的,太后她老人家都催过好几回了。”
  开枝散叶也不单是后宫女人们的事,皇帝身为一国之君,也该拿出几分精神。
  楚源意兴阑珊的道:“那便摆驾合欢殿吧。”
  孙家这回立功不小,为表恩恤,皇帝去看看淑妃也是应该的。这念头才一闪过,崔眉便发现皇帝冷眼看着他,忙垂下头。
  车轮的滚动声声入耳,在寂静夜里清晰可闻。崔眉小步跟在辇车旁边,只觉困意深重,这些天皇帝不知疲倦的料理政事,每每批阅到深夜,连累他这个御前近侍也不敢懈怠,人身毕竟不是铁打的,崔眉此时就觉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一般,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地上睡去。
  他忙往脸颊噗噗拍了几下,勉强使自己保持清醒。
  辇车忽然停住,楚源沉重的声音从御驾里传来,“谁在那里?”
  崔眉一个激灵朝前方望去,只看到一个披发素衣的人影跪在地上,恍惚间还以为是鬼。
  那女子蓦然抬头,掷地有声的说道:“臣妾恳请陛下,移步见昭仪姐姐一面。”
第97章 尽冰消
  崔眉傻傻的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呵斥道:“大胆,胆敢阻拦御驾!来人,将吴选侍拉下去。”
  其实他如此说法已经存了一念之仁,否则照吴映蓉这般犯上作乱的架势,早该打入暴室。
  几个侍卫磨磨蹭蹭上前,却不好动手。崔眉的旨意毕竟当不得圣旨,皇帝都还没发话呢,他们哪敢轻举妄动?
  楚源却只是静静看着。
  吴映蓉说完方才那句就沉重的磕下头去,一下,一下,磕得又快又急,磕在坚实的红砖地上,声音几乎形成回响。
  崔眉忍不住心中颤颤,这吴选侍本就是病病身子,照这样讨恩法,只怕还撑不到皇帝心软,她就已晕过去了。
  映蓉的额头已破损一个大口,汩汩鲜血从里头渗出,在脸上画了一道又一道,看去更像厉鬼,还是新死的鬼。
  而皇帝始终无动于衷。
  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狭窄的巷道,半晌,才听到皇帝开口,“回去吧。”
  到底是不中用,崔眉不知怎的,心里倒有些失望。见御驾已经返程,他也只好赶紧跟上。
  被吴选侍这么一闹,皇帝恐怕连去看望淑妃的心思也没了,想必是回勤政殿……崔眉这般想着,见步辇已经出了巷口,却倏然停下来。
  崔眉干站着不动,心里却仿佛蚂蚁爬一般,最近发生的变数太多,连他渐渐也猜不准皇帝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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