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想着,既是进献给陛下之物,自该陛下先尝,臣妾不敢妄动。”连乔惴惴的望着他,“果然很难吃么?”
当然难吃,难吃到楚源都有些说不出口。
连乔要扮的是“纯”,而不是“蠢”,见他这般,便另取了一双竹筷,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才尝了一口,便飞快的皱起眉头,将那块肉吐进漱盂里。
楚源见了她这副模样反而觉得有趣,“如何?”
“这样难吃的菜,陛下快别吃了,仔细伤了脾胃。”连乔漱完了口,紧张的想将碟子夺过来。
但是楚源既起了戏弄之心,自然要与她周旋到底,遂躲开她的手臂,一意孤行的将那盘恶物吃下去,“毕竟是你费了功夫做出的东西,朕可不能糟蹋了你的心意。”
连乔眼睁睁的看着,从耳根到脖颈一路红下去,那模样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只有她的心声是截然相反的:吃吧,吃吧,看吃不死你。
用了极大的耐力将美人的心意塞进胃里,楚源要了一盏普洱茶消食,将她抱到膝头笑道:“你的心意是好,可惜朕无福消受,以后还是不要再劳神了。”
总算让皇帝吃了一点亏,连乔心底稍稍舒坦,含羞带怯道:“早知如此,臣妾也不必多此一举了,还劳累何姑姑费心拣选食材。”
“那些食材是旁人为你选的么?朕还以为是你有意让朕吃下去的。”楚源含住她一只耳垂,“都是些好东西,朕也觉得精力充实了不少。”
饱暖思淫-欲,皇帝这是情动了。
连乔瞟了眼楚源英挺的眉目,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她应该庆幸,楚源有一副难得的好皮相,至少从心理比较好接受。倘若皇帝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她还是及早自杀算了。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辅助,这一回连乔其实不怎么痛。从良心上来说,甚至还有几分畅快。但是当楚源在她身上大汗淋漓的时候,连乔还是落下泪来,借着窗外浅淡的月光,楚源将她荏弱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怜爱怜爱,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总是先从怜惜开始的。
楚源的动作不自觉变得温柔,靠着连乔的肩膀轻声问道:“还在痛么?”
连乔紧紧抱着他坚实的后背,潮湿的面颊贴着他脖颈上的敏感肌肤,说道:“臣妾……不痛。”
她的声音在颤抖,仿佛为了心爱之人,甘心忍受一切痛楚。
楚源微微阖目,将她搂得更紧。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觉得,能够收放自如地脸红和掉眼泪,也不是容易的事。嗯,女主还是很值得钦佩的~
第13章 避子药
事毕之后照例会有一番谈心,楚源果然问起:“朕听说你在御花园帮常更衣解了围,你不是很怨她么?”
连乔展颜一笑,“臣妾与常更衣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些口舌之争罢了。臣妾希望陛下为臣妾做主,陛下已经做到了,常更衣也得到了惩戒,臣妾以为,这样点到即止正好。至于旁的,臣妾都不介意。只要陛下心里还有臣妾,臣妾便于愿足矣。”
常更衣的下场虽然是连乔有意告发的结果,但她只是对楚源坦坦荡荡的说出事实,并未向他要求如何惩处。而今日这番话,则恰恰证明了她虽然有些私心,但秉性还是纯善真挚的。
简直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楚源笑着掬起她一捧青丝,“朕也不信你会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
就说如此。小白花在当今社会虽然遭人唾弃,可是男人都很吃这一套呢。
连乔垂下眼睑,将紫玉适才端来的一碗汤药慢慢饮下。
楚源看见那热腾腾的乌色汤药,料想必定苦得厉害,皱眉道:“你还在喝药啊?”
连乔放下碗盏,“都是小时候落水遗下的毛病,至今身子仍亏虚得厉害,杨太医说,这药暂时还断不得。”
其实就是间接暗示皇帝:她身子不好,房事可不能太频繁了。
楚源轻轻叹了一声,“朕原指望你为朕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如今怕是不能够了。”
笑话,生下来就让他没有母亲吗?
连乔在心底冷笑,面上仍不露声色。她将一只细白的小手平摊在楚源掌心里,平静的看着他道:“臣妾福薄,不敢有非分之想,只要能得陛下的一线怜惜,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次日她仍去何姑姑那里习练厨艺。第一次做得不好情有可原,皇帝虽然勉强吃下,可不代表次次都会忍受这种煎熬,要长久的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长久的抓住他的胃。
何云娘得知皇帝将那盘稀烂的牛肉韭菜吃得罄尽,当即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她那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何云娘越发觉得这位连美人天赋异禀,倒不如说天生就有吸引男人的本领:皇帝的胃又不是铁打的,那样的东西都吃得下去,可见是真爱了。
她认为连乔日后必成大器,如今唯一所缺的就只是皇嗣,便神神秘秘向她道:“美人,民间有个秘方子,行房的时候将一个软枕垫在后腰下,这般更易受孕。”
连乔谢过这位老姑姑真诚的建议,默默地在黑名单上又加上一条:看样子体位也是需要注意的因素。
转眼间,距离她最初承宠也有半个月了。临近那几天,连乔紧张的算着日子,希望这个月的月事如期而至——天知道,前世她多希望免除姨妈这层烦恼,可如今姨妈却成了她最亲切的亲人,真是世事无常。
万幸,那一抹红还是如愿以偿的到来。连乔松了一口气,将脏物交给紫玉她们去收拾。
唯有紫玉看着那月事带一声长叹,“可惜了,美人若能怀上龙胎该多好。”
连乔笑道:“傻丫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绿珠在一旁振振有词,“用不着太心急,美人您福泽深厚,陛下对您又这样宠爱,迟早都会有皇嗣的。”
整个怡元殿的宫人,包括那个初来乍到的何云娘,都一心巴望着连乔怀上身孕。唯独对于连乔而言,那身孕却如噩梦一般。
她希望这噩梦永远不要来。
杨涟再来请平安脉时,连乔便向他问询,“大人可知有什么法子,可以令女子避免受孕的?”
杨涟诧异的抬头,上回不是还问他助孕的法子么,这么快又要避孕了?女人心还真是善变。
连乔抚摸着手背上的隐隐青筋,款款说道:“大人也知,我如今虽得圣宠,毕竟根基还不稳固,一旦身怀有孕,势必不能侍寝,而别人却会趁虚而入。所以我才请大人助我一臂之力,暂时还是不要有孩子的好。”
杨涟想了想,“微臣会斟酌着为美人开些避孕的方子,尽量不伤害美人玉体为宜。只是是药三分毒,美人也不可太肆意了,还是少用为妙。”
“有劳大人费心了。”连乔微笑道,她趁势再问一句,“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杨涟愕然看着她。
连乔怕他生疑,摆手道:“说着玩罢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送走杨涟,她若有所思地坐回贵妃椅上。看来杨涟是个很谨慎的人,自己想向他讨要绝育的药物是不可能了。好在杨涟的法子虽然繁琐一些,但只要每天一碗避子药下去,也能免除后顾之忧。
连乔对杨涟的医术深信不疑,心底的大石也放下了。因了这个,她平时在床笫之间总是束手束脚的,如今也稍稍放得开了,楚源自然更离不开她——男人喜欢的是外表温柔似水、床上却热情如火的女人,连乔很不巧,这两样都表现得很好。
转眼已是九月深秋,金桂飘香的时节,又逢着穆皇贵妃的生辰,她决定在园中举办盛大的赏花宴。宫里的女人平时如一盘散沙,这种时候倒是异常的团结,只是在那和睦的表象下隐藏的也是暗流汹涌——谁知道笑脸背后是怎样一副嘴脸?恭维话里头又藏着怎样的毒箭?
连乔也早早地起身,让紫玉绿珠二人为她梳妆。既是热闹的宴会,当然不能打扮得太简素,以免显得晦气;也不能太华丽了,免得夺去皇贵妃的风头。
她将一只翡翠镶金的牡丹簪子撤下,“这个太招摇了,还是不要的好。”另取了一枚雏菊纹样的金箔花钿戴上。
今儿是菊花宴,总归得应点景,何况牡丹有花王之称,难免有谋夺后位的嫌疑——宫里的女人最会在小事上做文章。老实说,连乔对那张凤座一点兴趣也没有,即便爬上皇后之位又如何,生杀予夺大权还是握在天子手里。
何况,嫁给楚源这样的男人也未必是一件幸事。
匆匆穿好衣裳来到御花园,连乔发觉她还算来得早的。虽说穆皇贵妃已经先至了,可是孙淑妃以及她麾下的几个嫔妃都还没到——也不知是睡晚了,还是故意给穆氏一个下马威。
穆氏却也不计较,冉冉的走过来,她身边的庄嬷嬷手里还捧着一个硕大的托盘,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菊花。
穆氏笑道:“咱们都已经有了,妹妹也摘一朵戴吧。”
连乔留意到她鬓边已簪了一朵嫣红的重瓣菊,想来穆氏自知并非正宫,所以不敢僭越。
连乔就更不敢肖想皇后之位了,从容的选了一枝粉红菊簪上——在这个时候,菊花还是真正的菊花,众人尚未赋予它其他的含义。
簪完菊,穆氏又请她吃寿面,“等会儿时候还长,大家伙儿的身子恐怕受不住,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个穆氏还真是体贴入微,连乔只好感激的从庄嬷嬷手里接过那一小碗寿面,她早上其实不习惯吃东西,总是将就着吃些糕点对付过去,今早上也是如此,因此那寿面虽香气扑鼻,连乔仍觉得食不下咽。
那庄嬷嬷偏偏在一旁笑道:“这是长寿面,用一根面条搓成了,美人可不敢咬断了,会折寿的。”
连乔本想尽快了事,可她都这么说了,只好梗着脖子,哧溜哧溜的将那根面条吸进去。也不知是否强迫的缘故,胃里越发难受起来,忍不住便想干呕。
穆氏看着她吃完面,才带着庄嬷嬷姗姗离去。连乔搭着紫玉的胳膊,无精打采道:“扶我到那边坐会儿吧。”
紫玉担忧的看着她,“美人您近来总是如此,婢子瞧着总不大好。”
“左不过是陈疾,难道还添出新病来?何况杨太医开的药我常吃着,想来应该无碍。”连乔说道。
她估摸着应该是那避子药的副作用,虽然杨涟说他开的都是温和之药,但医生的话也不可尽信,谁知道是不是哄骗患者?
好在连乔也只是追求它的主要作用,至于不良反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避子药的事,她一个字也没跟紫玉提及,紫玉这丫头虽然忠心,但有时候也太多事,连乔可不想她到处嚷嚷。
那边树下原坐着一位吴选侍,见她过来,忙起身行礼,“连美人万安。”
连乔望了她一眼,这吴选侍和常更衣完全是两个极端。常更衣是高大丰满健壮,而吴映蓉却纤瘦苗条到一种境界,甚至可说病态的程度,加之她那矮小的个头,看去更像个未发育的孩子。
也难怪楚源至今都未召她侍寝过,谁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不过这位吴选侍的脾气倒是很好,虽腼腆羞怯了些,却是难得的善良温和之人——而非连乔那种装出来的假象。
可惜进了宫,她毕生都将埋没在这里了。
连乔向她点了点头,“吴妹妹。”
吴映蓉细细端详她片刻,怯怯问道:“姐姐你身子不适么,脸色怎这样苍白?”
连乔有些烦躁,怎么人人都这么说,她自己天天照镜子倒是觉不出这些变化,只能归结为时气所致。
便胡乱说道:“没什么,近来总胃口不佳,梦中也不大安稳,想来是休息不足吧。”
吴映蓉听到此处,蓦地抬起头,“姐姐你……该不会有身孕了吧?”
第14章 水饺
吴选侍固然是一片好心,连乔听了却只觉得荒唐,那避子汤她每次都按时服下,怎会轻易就中招了。
因此她只朝吴映蓉浅笑道:“借妹妹吉言,但愿真有那么一日。”
吴映蓉两颊羞红,知道自己出言冒失。想想也是,虽然宫中女子无不想怀上龙裔,但至今都未有嫔妃如愿以偿,连乔一个初进宫的美人,哪那么幸运就轮到她了。
她只好讪讪道:“秋来风冷,姐姐也得安心养好身子,得空还是得找个太医瞧瞧。”
连乔漫不经心地应下,忽听那处一个宦者尖声唤道:“淑妃娘娘到。”过了片刻,才看到一袭红衣翩跹而至,与满园的枫叶倒是相得益彰。
连乔便扭头朝吴氏笑道:“淑妃娘娘好大的阵仗。”
吴映蓉惶惑的垂头,不敢接这句话。
连乔知道她畏惧孙淑妃,也不强求,扶着紫玉的手到石桌边坐下。为着怕她着凉,紫玉还特意拿了个鹅羽软垫在石凳上铺着,虽然有装娇的嫌疑,不过连乔本就生着一副弱柳扶风的身段,谅来她们也没什么话说。
此时嫔妃们都已陆续入座,放眼望去,四下里倒是花团锦簇:虽然秋日盛放的花卉不多,但这些娘娘们衣着鲜丽,一个个都是人比花娇——毕竟连成康帝楚源都还年轻,娘娘们就更不消说了,就连其中居长的穆皇贵妃,今年也才二十五岁而已。
桌上摆好了各式各样的果碟,连乔随手取了一个橘子剥着,就听得穆氏笑道:“妹妹今日来得可有些迟了。”
孙淑妃扶了扶头上那只赤金点翠步摇,闲闲说道:“原想着早些来给姐姐祝寿的,偏不巧睡昏了,耽搁了时辰,还请姐姐恕罪。”
“淑妃娘娘最近又不曾侍寝,怎么也会睡迷了眼么?”说这话的是尹婕妤。她一向唯穆氏马首是瞻,能给孙淑妃添添堵,何乐而不为呢?
她故意一副惊讶的口气,孙淑妃听了自然更加恼火。可是尹婕妤话糙理不糙,反驳不得,孙淑妃只好狠狠地瞪了连乔一眼。
连乔只能感慨躺着也中枪,皇帝爱往她这儿来,她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皇帝踢下床吧?
穆氏始终保持稳坐钓鱼台的姿态,眼见这般便笑道:“闲话也不必多说了,妹妹还是先坐下吧,咱们姐妹好不容易聚一场,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孙淑妃便挨着穆氏坐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这个位置恰好与连乔面对着面,认真看过去,连对方脸上几根眉毛都能数得清清楚楚。
也许是在红墙之中关押太久的缘故,女人们的性子比起外头狭隘许多。没说上几句,孙淑妃又将话题转到连乔身上来,“妹妹近来侍奉陛下可还得心应手?瞧着妹妹倒是清瘦了不少,想是太操劳了些。”
杨盼儿用手绢捂着嘴,虚虚笑道:“陛下正值壮年,连妹妹又生得这样单薄,晚上自然是该劳累的,还能站得起来就算不错了。”
连乔感慨这位杨贤妃真是讲黄段子的高手,可惜楚源是个假正经爱体面的男人,这般粗俗入不得他的法眼。
方才连乔过来时,吴映蓉也跟着坐在她旁边,这会子便惶惶说道:“贤妃娘娘,今儿毕竟是皇贵妃的寿辰,您还是少说几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