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拒绝徐助理呢?——江曲峤【完结】
时间:2024-04-08 14:45:11

  明前龙井,清明前西湖产地核心产区,陆洲东的狮峰龙井茶,量少为稀,年产不过三万斤。
  可惜,这茶叶甘甜却不鲜,香味中夹杂着因保存不当导致的淡淡的陈味,叶片沉闷,茶汤旧黄,是去年的陈茶。
  既然他问了。
  徐霰闼担骸罢爬鲜τΩ帽黄了。”
  和他们这些情操高雅的职场金领不同。
  张骆的确不懂茶。
  他也没时间品茶,穷困潦倒的时候,五块钱一朵的金丝菊也是珍品,泡一朵能喝上三天。
  他“恼羞”地朝着时舒说:“你助理笑话我,你管不管的啊?”
  “他在教你生活常识,你下次长点脑子。”时舒:“别总是被人骗。”
  被揭了短,张骆摸摸鼻子。
  选择了闭嘴。
  造型做好了,他开始专心化妆。
  妆化完了。
  张骆低声嘟哝一声:“你真美。
  时舒一个冷眼扫过去。
  张骆跳起来离她一步远,识趣地敛神收色,从首饰盒里取出来一条细细长长的,以金链子做底链的挂链给她佩戴上。
  挂链以绿色的孔雀石为链眼,两颗链眼一高一低,一左一右,结合了黄金、珍珠、和田玉籽料、猫眼石等题材元素编制焊连而成。
  张骆抽走她肩上披着的西装,优越的肩颈线条重新展示出来:“看看,还满意吗?”
  时舒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客观来说,张骆的水平的确是在好友之上。
  她道一声:“可以,谢谢。”
  “你跟我道什么谢啊。”张骆摸一下鼻子:“要不是你,我哪儿能在这种地方,拥有这么一间工作室?”
  “没有你的帮扶,也就没有我今天的成就。”
  他扫了眼徐觯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你对我的好……”
  他手握着拳,敲敲心口的位置:“我刻在心上,永远不敢忘。”
  -
  车子开往冯彤的私人会所。
  这场邀请函上说的是小型学术交流活动。
  但又将地点设置在私人会所这样的地方,不过就是场拓宽人脉的酒会罢了。
  时舒是应外公的嘱咐,来见这个私人会所的所有者冯彤,顺便来参加由冯彤组织的这个小型酒会。
  因此――
  也就有了她刚才去做妆造的一幕。
  她的本意是简单就可以。
  精心设计的妆造,是张骆的个人行为。
  似乎每一个妆造师,都不允许他的作品出现随意和潦草二字。
  一路上,徐鱿裢常一样保持着沉默。
  但时舒直觉就是觉得他今天过于沉默了。
  坐在后排座位上,时舒从汽车后视镜里看着副驾驶室上坐着的人,改变其实不算大。
  和平常一样的西装西裤。
  发型做了一些改变。
  帅还是帅的,欣赏也是值得欣赏的。
  不过……
  和她精心设计过的妆造相比,徐助理这妆造做得实在潦草,并不像张骆的真实水平。
  张骆那家伙。
  是天生对比他长得好看的男人有敌意吗?
  时舒因此猜测――
  徐助理大概是因为妆造做得潦草,才觉得郁闷。
  她于是问:“怎么,你对妆造不满意?”
  他要是对妆造不满意,再换一家做就是。
  无非就是晚到一会儿。
  “我没有不满意。”被点名的人,端坐在副驾上,也看向后视镜,视线在后视镜中碰撞,徐龃沽搜劢蓿骸拔颐挥惺裁聪敕ǎ您看着顺眼就好。”
  “嗯。”时舒点头:“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如果不问的话,他也不会主动开口说。
  既然她问他了……
  徐龌卮穑骸拔夷苊懊恋匚誓个问题吗?”
  他自己都觉得冒昧的问题。
  “你觉得呢?”时舒拒绝:“不能。”
  “不可以。”
  被拒绝的徐觯唇线微抿:“……”
  他如玻璃一般透澈的眼神,转瞬即逝的哀怨。
  他好像更郁闷了?
  时舒读取到他无声的情绪,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是从他让她穿一件外套开始,他的情绪就有一些异常。
  虽然他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他呈现给她的,仍是很稳定的情绪外在表现。但奇怪的是,她就是感受到了,他的乖巧之下,似乎也有一丝脆弱和易碎。
  拿他没辙。
  她因此说:“问。”
  “张骆老师。”徐霾⒉煌拼牵坦白来说,他的确很想问明白,但他道得委婉:“他于您而言,是很特别的存在吗?”
  原来如此。
  身为助理,他操了助理该操的心。
  “啊。”
  时舒点头,扫一眼前排驾驶位上的司机小孟。
  司机有身为司机的自觉,不该听的不偷听,即使听见了也会装作没有听见。
  时舒又重新将视线落在徐龅男路⑿蜕希如此潦草的发型,他倒也能驾驭。她对他的新发型起了点儿兴致,明知故问:“徐助理说的特别,是指哪种特别?”
  是他说得太委婉了吗?
  时总好像听不懂。
  她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糊涂,不想回答他?
  那他应该到此为止吗?
  徐鑫难着,时舒从后视镜中看着他细微变化着的表情。原来,他纠结的时候,也会皱眉头。
  他纠结了一会儿,眉心那微不可察的皱褶舒展开。
  他有答案了。
  时舒正好奇他究竟纠结出什么结果来了?
  就听到车内不重不轻的一声疑问句掷下:“张骆老师,是您喜欢的人吗?”
  纠结半天,他选择了打直球。
  司机的车开得平稳。
  前方会车,司机向右打了方向,时舒轻“嗤”一声:“嗯,喜欢啊。”
  他似乎是打定主意,既然问了,那就追问到底:“是有可能会发展成为男女朋友关系的那种喜欢吗?”
  “怎么?”时舒:“你有意见?”
  他似乎问得多了,越过了边界线,才把她问恼了,不耐烦了,徐鼍龆就此打住。
  他一个助理,他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他就是问问。
  徐鲆⊥罚骸拔颐挥幸饧。”
  他甚至还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一下。
  他老老实实解释说,身为助理,他想要了解她的感情状态,是因为他想要根据时总对对方的喜欢程度来确定他对对方的态度。
  “是么?”
  “是。”
  所以,他才会这样追问的。
  “希望您不要计较我的唐突。”
  他话是这么说着,可时舒倒也没发觉他语气中有几分惶然,他从前吸引她的特质,有一条也是因为他身上这点儿不卑不亢。
  他有礼貌、乖巧,细致落于实处,将人照顾得很好,却始终是不卑不亢的。
  时舒嗤笑一声。
  时舒手摸进西装外套的口袋,意外摸到一根薄荷味的棒棒糖,她剥开糖纸,咬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得粉碎:“逗你的,没怀疑你的动机。”
  这个话题到这儿就打住了。
  尽管徐鋈杂行├扰,他并没有能够有效获取到,时总对张骆究竟是什么心意。
  但他还是识趣地选择了放弃追问。
  -
  车辆停在冯彤的私人会所门口。
  到了目的地,就该下车了。
  于是――
  徐鲅乖谧蟛嗟氖郑拇指按一下卡扣。
  安全带的插片自动弹出,绑在身上的安全带却没有“嗖”地一声缩回洞里去。他抓着安全带的一端,慢慢地松手,直到安全带完全缩回洞里去。
  他的确不是莽撞的性格。
  徐鎏手推门,正准备下车绕到后排座位去为时舒开门,而那声按动卡扣的声音,却像是拧动某处记忆阀门的开关。
  时舒突然开口,说:“认识张骆是在英国。”
  徐龊芸旆从过来,她是打算要回答他,他没能敢再追问下去的,他的疑虑,她的答案。
  那年时舒还处在读本科的阶段,五年的留学生活已经算是在异国他乡扎了根。
  某日,她应邀参加一场小型的和氢能源相关的学术交流会议,遇到了坐在报告厅外面的台阶上的张骆。
  “他穿得很不好。”
  记忆遥远,时舒努力回忆着,头发乱糟糟,坐在那儿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咖啡,用一种虎视眈眈的表情。
  她就给他买了一杯。
  “他尝了一口,说……”时舒笑了下,继续道:“这辈子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
  他说他叫张骆,来英国是寻亲的。
  寻亲未果,语言不通,还弄丢了行李箱和钱包。
  她于是问他,他都沦落到街头乞讨了,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的咖啡难喝?她又问他,为什么他十六岁,读高中的年纪,却连一句基础英语也不会讲?
  他回答她,她的咖啡是真的难喝。
  但他不会讲英语却是假的,他英语好着呢。
  所以,当他请时舒帮他看看亲人的地址时。
  时舒看了眼他紧紧攥在手里的纸条,用英语告诉他,也是揭穿他,英国没有这个地方。
  他听不明白,憋了半天,才和她道歉。
  时舒用中文重复了一遍,他要找的这个地址,在英国不存在。
  他应该挺崩溃的,时舒回忆着那天的场景,但她没理由做任何人的帮凶。
  徐鲎ㄐ那闾着,他还没开口回应时舒突然中断的后续,倒是另一个听得认真的人,司机小孟突然出声,问:“时总,那然后呢?”
  时舒:“……”
  啊。
  原来还有第三个人在车里呢。
  习惯了徐鲇值敝理,又当司机,时舒显然忘记了车里还有别人。
  “……会议开始了。”时舒:“我也没理由不参会。”
  她没耐心,也没那么好心去宽慰一个临近崩溃点的男人,她给了他一点儿钱,可能对他来说是挺多的,足够他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消沉一段时间,然后,她就开会去了。
  司机小孟:“那您难道不担心他是个骗子吗?在国内,这样的骗术还挺多的。”
  “我会在意?”
  时舒耸了下肩,她根本不会在意他是不是骗子。
  那不过只是她日常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如果不是后来,张骆反复提及那天的事,让她千万不能忘,她也根本不会有太深的记忆。
  不过,张骆不是骗子。
  时舒为他澄清。
  那天的会开了很久,从早上八点开到晚上十点,张骆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入到主会厅,他就坐在报告厅外面的台阶上等了十四个小时,为了要她一个联系方式。
  “您给他联系方式了?”司机小孟:“那也有可能是骗子惯用的伎俩。觉得您善良好骗,想要进一步对您进行更深入的骗术。”
  她善良好骗?
  对司机小孟的偷听和几次接话打听的行为产生了不满,时舒率先推开车门,不愿再多讲:“啧,当我在这儿给你讲故事消遣呢?”
  “你知道得已经够多了。”
  见她已经推开车门,徐稣獠欧从过来要下车。
  等他下车绕到汽车后排时,时舒已经站在路边了。
  晚风一吹,她下意识地拢了下西装,小型喷泉台春日限定的音乐旋律高潮迭起,在她身后不断跳跃出了新的高度。
  耳边动听的歌声悠扬。
  像春风咬着谁的耳朵说情话。
  电子烟花在高空绽放。
  徐隹醇张骆给时舒用来搭配拖尾裙的挂链,一上一下两颗镶满猫眼石的孔雀石,在会所门外靡靡幽静的灯下闪着星星的绚烂。
  灵动飘逸的光芒璀璨四溢。
  像沉在喷泉池底部,镇池的白水晶球意外被发现,满心欢喜的人忍不住对着它许愿说一声:我希望……
  没想到时舒会站在路边等他,徐鐾O陆挪剑因为走神,他一不小心,失了分寸,站得离时舒近了些。
  脚尖相抵,黑色的男士皮鞋和黑色的女士高跟鞋,轻轻磕撞后弹开,也不过堪堪才分开毫厘。
  打破着安全距离。
  徐鱿乱馐兜刂棺〔椒ィ正欲往后退,忽然听见时舒说:“我给了。”
  只不过――
  她给的是高博的联系方式。
  徐龇从过来。
  她原来还在回答刚才司机小孟师傅提的那个问题,但,她又为什么不说给小孟师傅听呢?
  晚风一吹扬起裙摆扫地。
  西装衣角掀起春日波澜。
  徐龅牟阶油记了挪动,而时舒突然抬了手,拍在他的脑袋上,将他被春风吹起的碎头发压下来:
  “我解决了他当时的生活困境。”
  人处在困境中时,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善意都会被无限放大。尽管那善意不过只是陌生人的举手之劳,但在受恩惠的人看来,却是他身处绝境之中的一点儿,坚持下去的希望。
  那么,当他熬过了当时的苦难,这个当时向他伸出援手的人的存在,很大概率会被放大,被他当成是弥足珍贵的恩人,恩人的地位会拔高到近乎信仰的高度。
  “他只要把握好分寸,不对我的生活产生任何困扰,那么,我没必要去自找麻烦,也没有必要去堵上他坑坑洼洼挺过来的希望之路。”
  但他的出现,对她那时候的处境没有任何改变。
  他也没有可能在她短暂的人生里,留下任何可能深刻的痕迹。
  因为,人一般不太可能被自己的举手之劳感动。
  也很难对自己曾经举手之劳帮助过的人,产生除同情之外的别的情愫。
  除非――
  除非他们一起经历过除此之外更多的事情。
  相互参与了彼此的生活。
  才有可能,日久生情。
  “明白没?”
  因为她落在他脑袋上的手,徐霾桓仪峋偻动,他驼了驼肩,笔直的颈部弯下,愣愣地点头:“明白了。”
  真乖。
  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
  揉一揉他的脑袋。
  落在徐瞿源上的手,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幅度缓慢而小心地颠簸,他那乖而不自知的声音迫使时舒抬手顿了一下。
  短茬重新从指缝里挤出来,像春种挤破土壤。
  时舒的手指往下滑,滑到他肩处时,她忍不住替他理了理一点儿褶皱都没有,原本就很平整的衣领,缓缓开口:
  “徐助理难道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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