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光景恍惚之间,让时舒想起,年初一的时候,他在她家里,替她做的那一切,他替她准备的,与今晚已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手捧着来的,像至寒至冻之处才见能见到的美丽极光,让人翘首期盼着,在极光下泡一次安宁的极光浴,从此甩掉一身糟糕,等待幸运从天而降。
等不到时舒的回答,徐雒蛄讼麓剑只好又说:“那我先回去了。”
“您有需要打我电话。”徐鐾6倭艘换岫,温吞织出个乖巧的笑容来,说:“或者给我发消息。”
他会、会守着手机的。
徐鎏Я瞬椒ィ墙壁上交织的身影分错开,他看见墙壁上的皮影戏,黑色的光影,正上演的是――
时舒竖起食指,抵压着唇。
他耳边听到她轻笑着,道一声:“嘘。”
“让我看一会儿。”
徐稣R徽Q郏就没敢轻举妄动。
视线碰撞,四目相对。
无声静谧。
唯有心慌意乱,如万鼓齐擂。
她说让她看一会儿,但没说让她看什么。
是看浴室里的布置,是嗅空气中的清香,是看窗外浓稠的城市缩影……还是……看大片大片墨色中的一小片人造极光?
又或者是……如同她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直白的视线,她在……在看他?
这荒唐的认知,仅一秒。
徐霰闱逍选
而毋庸置疑――
在这短暂的对视里,谁先沉不住气,谁的心跳就会在无声的房间里率先暴露,以及他的脸,他的耳尖。
徐鲎灾一定会是时舒的手下败将。
他根本抵抗不了她直白而坦诚地打量,他很快败下阵来,缴械投降,懊恼地垂下视线。
时舒目睹了这一切,看着他从明目张胆地回应她的视线与她对视,到如被拔去芯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他这毫不掩饰的变化,看着好笑。
她于是仍抱着胸,嗓子里掐着散漫和哑意,哼笑着,逗他说:“你要回房间睡觉了吗?”
徐鋈缡邓担等会儿她洗完澡,他还会再过来一趟,收拾干净浴室,他再回房间洗澡睡觉。
他这规律到而不需要任何人操心的生活方式。
他将自己照顾得井井有条。
时舒点头,仍笑得散漫:“那我该什么时间给你涂药?”
“又该什么时间,替你将身上的淤青揉散?”
红唇慢慢悠悠地启合,在这恰到好处的气氛里,暧昧将至。
“您别说了。”徐鲅棺判脑嗑缌业靥动,打断了她:“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怎么可能会要她帮他做这种事情?
她明明知道他不会的,她还故意戏弄他。
“不是你说的么,要医生检查过后,你才能放心?”时舒:“医生嘱咐了我替你检查,你说我要不要遵医嘱?”
他说的他才能放心,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明明指的是,要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他才能放心。
算了。他跟她说不通的。
她是总裁,她会颠倒是非。
他是她的助理,他领她发的薪水,他也不可能和她去理论这其中的真实意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不会反驳的。
时舒心里乐得不行,但面上仍露出淡定从容的笑容。她往前一步,手捏住他白衬衫胸前的第二颗纽扣,食指指腹轻轻一捻,她原本只是想逗逗他,顺便看看他对她的暗恋,究竟能忍到哪种程度上。
和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木头人调情,还是挺有意思的,能够缓解掉她大部分的情绪。
谁知――
他那颗扣子自然而然地破开了。
时舒:“……好主动的扣子。”
时舒脑中无端冒出这样的念头。
并且,她同时说了出来:“你的衣服还挺好脱的。”
一碰就开了。
徐瞿亩能招架得住,眼前的状况。
他下意识地往后躲,力道稍迫,压在另一侧门条上撞了下腰,疼得他只敢默默咬紧牙,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大概能猜到,衬衫挡住的腰部,白天受到撞击的地方淤青已现。
他疼,但他不敢说。
徐雠滤坚持要看他身上的淤青,于是忍住疼,匆匆侧过身,从她留给他的半臂宽的窄缝中侧身而过。
白色衬衫擦过时舒的手面,他搭在手臂的黑色西装外套蹭过时舒身上的黑色衬衫,是完全融合的颜色。
融合,然后溶解。
再后,分离。
在漆色的夜里,泼墨成背景,轮为人造极光的背景色,手中光滑冰凉的触感仍停留在皮肤表面。
时舒故作无辜:“我们不遵医嘱了吗?”
时舒听到他落慌而逃时,仍不忘回应她:“我、您、我们……也不是什么医嘱都要遵守的。”
他真好玩儿。
时舒跟着出来,单手扶着门:“真不要啊?”
“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别后悔啊。”
“不要,不后悔。”他腿长,步伐快,却也不忘乖乖回复她一句:“您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见。”
“那浴室呢,谁来给我打扫?”
“我会帮您叫客房服务。”
-
原定的回程机票是第二天上午。
两人都是健康的作息,时舒早晨起来有游泳一小时的习惯,徐鲆灿凶约旱亩土贩绞健
作为忙碌的职场人,每天都必有足够的运动量,才能够保证身体的活力以及清醒的头脑。
吃过早餐后,徐鲂欣钍帐昂昧耍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去敲时舒套房的门,打算帮她检查一下房间有无物品遗漏,然后办理退宿手续。
她随身的行李箱,贴身衣物比较多,止于边界感,这些贴身的行李,她并不需要他替她收拾,但她偶尔会落下一两件物品在酒店。
她是很聪慧敏觉的职业女性。
但生活上不拘小节,偶尔会细致性不那么够,但这也是矛盾的,她在工作上,在学术上却又是无比严谨,无比细致的,是会跟一组实验数据误差较劲很久的人。
为了避免物品遗漏的情况,徐鲆话愣蓟嵩谕朔恐前检查一下房间,他想,这也是他作为助理,存在的意义之一。
徐銮每套房的门,说明所来意图。
时舒扶着门,没让他进来,而是问他:“不是说,今晚有同学聚会?”
她从昨天开始,好像和他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有所改变,她对他多了更多的耐心,笑容也更多。
聚会?
她说的是昨天,陈卓白在滑雪场上向他们发出的邀请,但那摆明了,便是一场不安好心的邀请。
无非就是攀比和回忆过去。
他没有攀比的想法,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更必要去和那些人叙旧,毕竟共同回忆既不多,也不美好。
徐鏊担骸拔也⒚挥写蛩闳ゲ渭印!
时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像是提早便知道他的答案一般,她并不意外他的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我打算让你去。”
“并且,我会陪着你一起去。”
她的声音寻常松弛,徐鋈刺出一种小心翼翼试探的意思,这样的反差从她身上辨识出来,倒让徐鼍醯眉阜忠馔猓她这般在乎他的反应,是因为……
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他在过去某段时间的经历吗?
她是因为怕二次伤害到他吗?
所以才小心试探他的态度。
徐霾⒉坏P墓去的经历坦露在她面前。
事实上,她知道了,他反而觉得轻松,他正为怎么向她开启这个话题犯了难。
她为他在游泳这件事情上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是愿意和她分享他的故事的,只是,她没主动问起过,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的故事很简单,但好像长久以来都差了那么一个打开故事匣子的契机。
但时总如果有心去查,他身上其实也没什么秘密,不过只是一些不那么顺遂的人生往事罢了,与她的不幸相比,他所遭受的这些都不足一提,连苦难的边缘都算不上,他早就已经在时间的罅隙里,摘掉了记忆的肿物,他给自己做了缝合手术,然后将肿物关在记忆匣子里。
“您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份上。”徐鏊怠
时舒又笑了一声。
不是那种带着审视意味的,而是没有棱角的,温和的,好脾气的,由内而外的,她笑起来很好看,一种坚韧而无形的意志和力量正在扩散感染。
纤细指长的一双手很轻地落在徐龅募缟希拍两下,慢慢作安抚状:“解铃还须系铃人。”
“在哪儿跌倒的,你就在哪里爬起来。”
“在谁身上栽过的跟头,我们就让他在同样的地方栽同样的跟头。”
她执意如此,他也不会拒绝她。
尽管他觉得没必要,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他早已经不跟自己较劲,也不跟任何人较劲了。
他在漫长的岁月里学会了向命运妥协,学会了打磨棱角,学会了丰富精神世界,也学会了……
尊重生命,热爱生活,看日升日落,见山水,等花开,顺应天命,慢慢走,慢慢欣赏,在世俗中慢慢寻找活着的意义。
“但……我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嗯。”时舒收回手,侧侧脑袋:“为了你,我耽误一天的行程又怎样?”
……
更改航班。
返回澜城的航班,推迟至明日。
第50章
所谓的聚会是安排在晚上。
徐鼍醯盟对他的这件事情有些热衷了, 不过是一场可去可不去,无足轻重的聚会,她却提前约了张骆老师, 说去之前要先去张骆老师那里做个妆造。
徐龃蟾拍芄焕斫馑的用意, 她是想让他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曾经那些对他做过恶作剧,或者做过恶作剧者的帮凶,又或者在他没有还击能力时,踩过他的人面前, 好让他们知道,虽然他没有像他们一样走运动员这条路,但他现在过得也不差。
但其实没必要。
他并不在意这些外在的形象。
而且, 徐銎涫狄膊幌肴フ怕婺嵌。
这和他不想去参加陈卓白组织的聚会的心情, 几乎是一致的。
说来也巧, 晚上聚会的地点刚好便是定在冯彤的私人会所里。
在出发去张骆的工作室的路上, 车子经过一段拥堵的路途, 徐龈嫠呤笔嫱砩暇刍岬牡氐悖并说:“长榆地方不大, 但圈子很小。”
时舒坐在后排, 抱胸支着腿,反问他一句:“你难道不是想说,冯彤就好这一口?”
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和习惯,徐鲆材芄幻娌痪慌地和她讨论两句:“嗯,运动员的体型和肌肉比较发达, 可能更符合冯彤的审美。”
时舒补充一句:“准确地说,是游泳运动员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嗯。”徐鲇炙担骸坝斡臼且幌钊身性的运动。因为独特的发力方式, 全身的肌肉都会被牵扯到,加之, 水的阻力作用,游泳运动员的身体线条的确会更加流畅,更加柔和。”
“那你呢?”时舒冷不丁地发问。
“我中断游泳生涯很久了。”徐龆倭硕伲骸岸陨聿暮吞逍筒⒉皇呛苡行判摹!
“嗯。”时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倒也不一定。”
时舒似乎就着这个问题认真地跟他讨论起来:“游泳运动员的整体美感是不错,但局部来看,大腿肌肉比较粗壮,当然,这跟他们日益的训练很有关系。”
“我留意过徐助理你的腿型,你的大腿两侧的肌肉线条紧实,运动有度,并没有那种粗壮的感觉。”
徐觯骸啊…”
她是什么时候留意过?
“我不喜欢大腿太粗的男人。”时舒:“你就是身材好却不自知。”
徐稣住。
他的面不惊慌和神色如常,终究还是经不住她的抽丝剥茧的盘问。
她要是经常说这种话的,他也是会,会错意的。
他控制不了。
他也会去奢望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拥堵的路段解了禁,徐龊舫隹谄:“我能不能先专心开车?”
“是我让你分心了?”
“是我自己分心的。”
“哦。”时舒点头:“那你专心点儿。”
车子驶过长榆的街巷,最终停在了张骆的工作室门口,车子在停车场上熄火的时候,徐鐾蝗晃柿司洌骸澳说陪我去参加聚会,那您是以哪种身份去?”
“你希望我以哪种身份?”时舒反问。
她以他的上级身份和他一起去,他会觉得更自在一些,因为,他一直是以她的助理身份和她共同出席任何场合的,其实也没有必要刻意维持一个误会。
恰逢张骆从工作室出来时,带动了门前挂着的贝壳风铃响起一串清脆的旋律,这动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也打断了徐龅乃伎肌
时舒说:“当然是称了别人之意,扮演好徐助理你女朋友的角色。”
时舒轻飘飘地结束了和徐龅亩曰埃才推开车门下车,去回应张骆过分热情的问好。
只留下贝壳风铃清脆的响声,和徐龅男奶声,一下一下,呼应着彼此的节奏。
徐鼋舾着从主驾驶室推开车门,他听见张骆对时舒的大胆示好。他大胆表达他心中所想,他说:“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你了,能够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叫随到。”
时舒目光逡巡一圈,留意到他又挂起来的休息牌,好笑道:“今天又打烊了?”
张骆:“嗯,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不会接待其他客人。”
“有钱不赚?”
“钱是赚不完的,今天不赚,明天还有得赚。但你今天来了,明天就不会再来了。”
时舒在张骆掀开的门帘下弯腰走了进去,道一声:“谢了。”
徐鲎跃趼浜笏们几步,硬着脑袋也跟随进去。
脑中想着那条孔雀石挂链。
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他无法加入他们,他也不想加入他们,他想关上耳朵,但总觉得,他今天耳朵有些不太听他安排,他又将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听进去。
“今天又有什么活动?”张骆问。
“聚会。”时舒回答。
因为时间略为赶,并没有留足叙旧的时间,张骆先给时舒展示了一排他特意给她准备的黑色礼服,同时问她:“什么样性质的聚会?”
时舒从中挑选一件黑色的轻礼服:“同学聚会。”
“你在长榆,哪儿来的同学?”
“就这件。”时舒选完礼服后,也终于耐心告罄:“你哪儿那么多的问题?”
张骆见好就收,手指沿着唇做了个封口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