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殊然面上一喜,还不等她开口,竹影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主子,不好了。”竹影面色有些难看。
黎景舟脸色微凝:“何事?”
竹影从来都不是莽撞的性子,能在他与人交谈之时打断,必然是极其重要的事了。
竹影瞟了一旁的谭殊然一眼,试探的看着自家主子:“主子?”
“无妨,”黎景舟t了她一眼,轻笑道,“谭掌柜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本殿若是有什么事,你亦是逃不掉。”
谭殊然暗暗撇了撇嘴,面上信誓旦旦地道:“三殿下放心,小女至死追随三殿下,绝无可能干出背信弃义之事。”
谭殊然那张小脸上满是坚定,以至于两人都被晃了神。
竹影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复杂,徐徐开口道:“圣上那边来了消息,说三殿下将谭姑娘收为通房也无妨,他作为父皇自然是该成全的。”
这下,谭殊然的笑意彻底僵在了脸上。
那天她的确是觉得嫁进王府没什么问题,可那毕竟是她的设想,这下真要做黎景舟的小妾了,她反而有些接受不了的。
不,甚至连小妾都算不上,陛下说的是通房。
小妾本就够低人一等了,而通房就是面上为奴为婢,私下又要解决他的需求。
通房便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除非她有心在黎景舟这里争宠,许还能混得好一点。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黎景舟把她的反应一点不落的尽收眼底:“谭掌柜先前不是还挺愿意的吗?”
愿意?那是她没想清楚,满脑子都只剩赚钱治病了!
“三殿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谭殊然吞了一口口水,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听到期望的答案。
在她盈盈的目光中,黎景舟微微摇了摇头。
“圣上还说,愿早日看到三殿下您开枝散叶,”竹影打量着黎景舟的脸色,“殿下打算如何?”
“既然谭掌柜对此并无异议,那便挑个日子尽快把人接进府吧。”黎景舟支着头的手就此挪开。
谭殊然后槽牙都快要碎了。
什么叫她对此没有异议,她就算有异议又能拧得过谁。
“依三殿下看,怎么安排妥当?”谭殊然似笑非笑地道。
她的话听起来都是格外的咬牙切齿,黎景舟却闷闷的笑了一声:“自然是挑个良辰吉日把通房接进府。”
原本不苟言笑的杀人谪仙,居然会在这种场合笑出来,谭殊然拳头捏的咯咯响。
这哪里是癖好,分明就是有病!
谭殊然现在严重怀疑他根本就不是原书中描述的帅儿子,这到底算不算OOC。
她的帅儿子明明是清冷矜贵,帅且多金的存在,怎会有这种捉摸不透的样子。
他就不想想,要是真的入了府,千妆阁的生意如何保证,他黎景舟未来所需的正妃母家助力又从何而来。
见她还欲说什么,黎景舟打断道:“父皇都发了话,此事便是板上钉钉之事了,本殿会为谭掌柜求个侧室之位,定不会委屈了你。”
黎景舟犯不着为了她得罪皇帝,就算是能驳回,他亦不会这般做吧。
侧室听起来是比通房好上许多,可说到底也是个妾。
谭殊然几个呼吸间平复了心境。
她对黎景舟还有很大的用处,黎景舟自然不会做事不管的。
黎景舟那张平日里清清冷冷,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满是戏谑。
“三殿下的大恩大德,我自是感激不尽,往后还盼着三殿下多多照拂。”谭殊然又换了副笑脸。
看着黎景舟的脸色,她算是搞明白了,这人只是为了单纯的恶心她。
真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他恶心人。
癞蛤蟆形容黎景舟这幅好皮囊似乎有些不妥,但想起一张张送去皇子府的银票,谭殊然恼恨地翻白眼。
亏她还想凭借着黎景舟的助力夺得首富之位,早早治好心绞痛,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离京城首富之间只隔着一个黎景舟。
真是亏大了。
不就是个侧室之位,黎景舟求得来,她便能应付得来。
待她入了皇子府,就能名正言顺的行使皇子府的职权了,届时势必早早拿下京城首富的位置。
“本殿会跟谭掌柜约法三章,毕竟谭掌柜是人尽皆知的机灵,”黎景舟轻笑几声,还是被她捕捉到了话里的讽刺之意,“以及会些小把戏。”
所谓机灵,定是说她的小把戏太多,没有蒙的过他。
被他看透了心思,谭殊然不在意的勾了勾唇,约法三章这种话无非就是文字游戏,至于最后谁有说得准呢。
约法三章又如何,反正入了王府,千妆阁的生意也是离不了她的,只要黎景舟还想靠千妆阁养兵蓄锐,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此事面上两人虽已说通,但父皇亲口说的便不会那么简单。
谭殊然回了正厅,留黎景舟眉头轻不可察地皱了皱,独自思量着。
“主子若是觉得犯难,属下倒是有一主意。”竹影见他顾虑颇多,最终还是上前道。
黎景舟示意他说来,就听他道:“不若主子将谭掌柜赐婚于属下,此番既能成全二皇子的心意,又不会为难主子。”
话是他父皇说的,可他父皇何故惦记一个小小妆娘,不过都是黎景承从中作梗罢了。
只不过……
黎景舟眯了眯眸子:“竟是你心悦谭殊然?”
第32章 狼牙坠
“主子恕罪, ”竹影当即跪地请罪,后背隐隐冒出些冷汗。
看着黎景舟脸色极差,竹影低下了头。
不论如何, 这件事他必须要告诉主子。
“那日谭掌柜遇险, 衣衫被蒋时泊撕扯得不成样子,后又昏迷了过去, 是我将她抱回的屋里……”竹影不敢再看他的脸色, 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说的委婉,黎景舟却已经想到了那个场景。
衣衫被撕扯成了什么样子,竹影又看到了多少。
那日分明是蒋时泊先前私会了她一番, 不然为何半夜会对她行如此之事。
且蒋时泊又是黎景承那边的人, 黎景舟越想脸越沉。
先不说谭殊然此人心中如何做想, 只单单说未婚女子夜里私会便违背女德, 就连他的属下都看光了她的身子, 哪还有多少人没见过。
谭殊然哪里能知道, 此时自己在黎景舟眼里, 已经是如同青楼姑娘般肮脏的存在了。
云枫看得明白, 黎景舟虽说是将她看得严了些,私下却是暗暗的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谭殊然不该被如此蒙蔽,她应该知道的。
在湘桂家定做的那些物件儿总算是送了过来。
香姐儿手艺了得, 这些时日为她批量生产了面霜散粉,另一头又着手准备着她新研制出的眼影, 属实不易。
她这些时日翻阅古籍才混得出眼影的原料,剩下的都是香姐儿自己寻来的秘料, 估计不日便能批量产出了。
青禾刚闲下来, 抱着她的美妆图鉴看得津津有味。
这丫头像是生来就是为了吃这口饭的,学得比别的姑娘快得多, 明显是喜欢极了美妆。
她正是钻研着森系妆容。
这些时日,千妆阁她虽是没有过多顾忌,但被她的得力助手小青禾打理得井井有条。
千妆阁的妆式层出不穷,大婚的玉面桃花妆,平日里的伪素颜,白开水,极其讨人小姐们的喜欢。
鸣蝉的手艺算不上是店里最好的,都被将军家小姐专门请了去聘为化妆师。
青禾如今算得上是半个小掌柜,不少小姐都得知千妆阁过不了多少时日又会出新妆,早就迫不及待了。
谭殊然轻舒一口气。
就算她进了皇子府做了小妾,这边还有青禾,定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姑娘,香姐儿来了。”鸣蝉脸上铺着淡妆。
早上便忙了许久,她方才刚抽出时间来为自己上妆。
湘桂信步朝她走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谭掌柜的方子果然不错,你瞧着,我用上了千妆阁的妆品,脸色也跟着好上许多。”
谭殊然眼眸弯弯:“那是自然,香姐儿手中的妆品哪有不好用的。”
“谭掌柜最是夸人了,不过话说回来,”湘桂环顾四周,轻声道,“南街满是你的传言,我便来看看正主到底不知晓此事。”
青禾疑惑地抬眼,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这几天她一直在千妆阁闭关一般,从未出过门,对外面之事一概不知。
“何事?”谭殊然心中早有判定,却等着湘桂的证实。
湘桂细眉稍稍皱了皱:“你当真不知,流言今日兴起的,只道是三殿下看上了你,皇上不计身份相差,已准许三殿下纳你为通房了。”
“确有此事。”谭殊然不抱希望的揉了揉太阳穴。
青禾手中那本宝贝的美妆图鉴应声掉落在地:“姑娘?”
谭殊然本以为青禾是为她打抱不平,没想到她眼睛亮晶晶的抱住她的胳膊。
“这般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她脸上满是兴奋,丝毫没有谭殊然所期待的神情。
没有人同情她。
这件事在他们眼中都好像是自己占了便宜。
也是,说起来黎景舟可是大燕的战神,又是皇嗣,这般如清风明月的人,他们这些平民平日里是连衣裳边儿都摸不到的。
眼下与他们一同在南街开店,又是身败名裂的孤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王府的人。
湘桂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既是知晓的,就甘心做个小小通房?”
大燕素来就没有女子不婚的例子,谭殊然却极为不同,前些时日嚷嚷着不婚,眼下陛下的话传了过来,她总部能违抗圣意。
湘桂几番跟她接触下来,也是知晓她是个性子不同于寻常姑娘的。
心高气傲一心赚钱的姑娘,哪里甘愿被束缚在皇子府的小笼子里,只怕是恼恨极了却没有主意。
“甘愿如何,不甘愿又如何?”谭殊然嘴角扯了一抹苦笑。
皇上发了话,她那还能犟的过去。
不过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两人约法三章,照样还能保持纯洁的生意伙伴关系。
倒是光明正大的借三皇子的势,将千妆阁的生意在京城扩大。
香姐儿见她这般便不再说什么,只轻轻的叹了口气以表同情。
谭殊然复又想起什么,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布满墨迹的纸张,香姐儿眼睛亮了亮:“谭掌柜又有新物件儿了?”
她一见满满一大张,便知道这是一笔大单子。
现在面霜护手霜等保养用品有了,她还想再做些眉笔,不过成本会有些大。
市面上的眉笔大都是旋转出笔芯使用,古代就只能用木头竹子等物品代替,这便考验师傅的技艺了。
手工物件儿最是贵了,那两台雕花镂空的妆台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古代夫人小姐们只注重眼妆,且还需是淡淡的才颇受欢迎,眼线笔的市场便不会多么广阔。
这单子上就是眉笔眼线笔通用,笔芯被做得软了些,到时亦可用两用笔调整眼形。
香姐儿看得直点头:“谭掌柜的主意真是多,这东西新颖极了。”
新颖是新颖,单注是不好做的。
“那可要多多麻烦香姐儿了。”谭殊然轻轻笑道。
辞别香姐儿,她正准备去里屋拿些东西,转头就见子渊在哪里怔怔的看着她。
“子渊?”谭殊然唤了他一声。
子渊浅眸里带着几分警惕,紧紧的盯着她手腕上的一枚狼牙坠。
谭殊然当即摘下递给他:“子渊帮姐姐拿着。”
这东西还是北齐的齐宵袁那里拿来的。
他委托暗阁找北齐的小皇子,却忘记将信物递交给她,还是后来他折路返回交予云枫的。
子渊接过那枚带了刮痕的狼牙坠,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子渊最是识货了,这狼牙一看就值不少钱。”谭殊然啧啧两声道。
北齐虽是蛮夷严寒之地,最是狼多,可狼确是非常聪明的动物。
在冷兵器时代能猎到狼,并选取最大的狼牙镶嵌一颗小小珍珠,是极为难得的工艺。
能自小佩戴这种东西,估计齐景鹤的母家并不像北齐太子所说那般。
“姐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子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小坠子蛮贵的吧。”
“这狼牙坠是专门找人用的,”谭殊然摸了摸他手感极好的发顶,柔声道,“姐姐在找一个走丢的孩子,还是个小皇子呢。”
子渊的笑容愈发灿烂:“姐姐当真不知他们找小皇子做什么?”
谭殊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摇了摇头。
这很重要吗,她要做的不过是完成齐宵袁委托的事,从而获利千两黄金成为京城首富。
“姐姐不晓得,我可是听说了,”小少年在这一瞬仿佛离她极远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小皇子才是太子最大的威胁,唯有小皇子死了,太子才能顺利登基。”
“为何,难不成小皇子手中还有致命的势力?”谭殊然不解。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势力,竟值得齐宵袁花费千金赶尽杀绝。
“姐姐难道不知道,小皇子的生母本就不是普通的大燕人,她可是大燕的公主。”子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看着眼前走出的那人。
黎景舟轻笑一声,眸子里满是探究:“本殿竟不知小小孩子对皇室的秘辛如此熟知。”
宫女太监们向来对宫中秘辛守口如瓶,可当年大燕的公主游历北齐失身后,便被先皇找理由贬黜皇宫。
可到底说起来,她身上还流着皇室的血脉,堂堂一国公主,怎能顶着失身于肮脏的北齐人的名声。
此事仅有寥寥数人知晓,一旦泄露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谭殊然随手捡的小小孩子又怎么会知道。
“皇室秘辛又如何,姐姐不知晓市井流言最是厉害,若是真想打听些什么又怎么会不知道。”子渊攥着手中的狼牙坠,冰凉的狼牙已被他暖热。
黎景舟并不打算与子渊争论这些,他还急着回宫。
仅丢给她一个眼神,黎景舟淡淡道:“谭掌柜好好准备一番吧,三日后入我皇子府安心做个侧室,必不会亏待了你。”
三日后,竟是如此仓促。
不打算给谭殊然留半点辩驳的机会,黎景舟就这么离去。
按照古代的礼节,她一个无功无禄,无权无势的小小孤女,应是没有资格做他皇子府的侧妃的。
她这般容貌姣好的女子要是被当权者看中了,说是做通房给个名分便已是不错。
可小小通房是多少人都能随随便便来踩一脚的,还是处处受限制,若是真能求得来一个侧室的名分,那更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