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不节外生枝,谭殊然匆忙赶到了黎景舟的面前。
他还是一身白衫,这人虽是久经沙场,却不同将军们钟爱不易脏的黑色,偏爱白衫白袍。
她这一身素色襦裙倒是跟黎景舟的般配极了,谁看不得说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黎景舟看着她微微怔了一瞬,随即道:“还是素色衬你。”
谭殊然十分给面儿,笑着搭话道:“臣妾是瞧着殿下今日也是一身素色,自就跟着这般穿了,殿下不嫌弃臣妾就好。”
梁公公欣慰的看着二人:“殿下与侧妃感情是极好的,看殿下这般老奴便放心了。”
乾坤殿。
皇上正端起一盏茶,殿内茶香袅袅,混杂着燃香的味道,颇有些镇定舒缓的意味,让人跟着放松了几分。
见着黎景舟与谭殊然进来,皇上威严的脸上带了丝笑意,莫名有些违和之感:“舟儿与侧妃来了,免礼赐座吧。”
同样被叫来的也有黎景承,他朝着黎景舟微微顿首,算是打照面。
“父皇召儿臣与侧妃前来有何要事?”黎景舟开门见山地道。
皇上意有所指的看了谭殊然一眼:“朕听闻皇儿的这位侧妃在经商与政史上颇有建树,今日便当是闲聊,将她也召来听听她如何看待此事。”
皇家最是忌讳女子沾染政治,尤其大燕,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
让谭殊然入乾坤殿已经破了大燕的律法,女子涉及权政,在大燕可不会有什么好处。
黎景舟眸色微寒:“如何能让女子旁听政事,父皇三思。”
谭殊然自知里面的利害,笑着行了一礼:“父皇恕罪,妾妃实在是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怕是说出些令人贻笑大方之言。”
皇上像是不信两人这般言论,和蔼的对着谭殊然道:“无妨,你只管说便是,朕又不会治你的罪。”
“妾妃不过一介孤女,哪里看得懂政史,父皇抬举了。”谭殊然无奈地扯了一抹笑。
千妆阁的生意愈发的好了,总会有人出来眼红。
她却是精通政史,可至于皇上能信她,背后是有人没少说些什么。
黎景承像是幸灾乐祸似的应和道:“三弟妹过谦了,如今京城人士谁人不知你冰雪聪慧,经商如此得心应手,政史亦没少读,自家人面前就莫要藏拙了。”
谭殊然面上笑着,心中沉了沉。
大燕提倡女子无才,便是要女子见识短浅,优秀的女子往往会衬托的男人一无是处。
黎景承这话她不能接,黎景承从中作梗让她作为侧妃,便是要断绝黎景舟夺嫡的可能。
她若是展露了锋芒,不用等到黎景承登基,当今陛下便不会放过她。
黎景舟扬了扬眉,对着他道:“本殿的侧妃今日心惶惶,总怕本殿嫌弃她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可本殿倒是觉着,娶个世家小姐不如侧妃这般的解语花自在。”
谭殊然配合地低下了头,满是小女儿家的娇羞:“殿下莫要打趣妾身了。”
他纳了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小户女子做侧妃,正妃定不会是什么名门望族之女,更不会对他提供什么助力。
谁人不知如今太子与二殿下的胜算更大些,大臣都愿意将自己的嫡女庶女送进这两位的府上,最后豪赌一把还许有意外收获。
相比沈媚出身沈国公府这种一等公爵人家的女子,才是势力最大的。
黎景承脸色青了青,感受到父皇投来的目光,他忙道:“三皇弟这是何意,本殿与她早有婚约,虽娶了沈国公之嫡女,却也认为这些东西没有父子兄弟情义重要。”
皇上微浑的眸子打量着兄弟二人,谁也不知道他自思量什么。
谭殊然暗暗感慨皇家的可悲。
万人之上的皇家,看似过得纸醉金迷,实则个个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爬上来的。
面上看着皆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实际上过不了多少时日,京城便会有一场弑父杀兄的大戏。
“皇兄莫要这般说,我并无此意。”黎景舟轻笑一声。
“皇弟若是不信,不顾着沈国公的面子将她降为侧妃也是使得的。”黎景承咬咬牙道。
谭殊然没成想他居然会说这般狠话。
沈媚对他的喜爱她都看在眼里,还未上岸便要放狠话先斩意中人,这样的人是有了帝王的杀伐果断,这份狠心却是让人害怕极了。
黎景承失策了,皇上并不会因着他这句话打消对他的猜忌,反之必然会忌惮。
当着皇上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谭殊然忙出来打圆场:“皇兄,这可万万使不得,皇嫂并未犯错,到时沈国公大人不止要对殿下有所怨言,恐怕是整个皇家了。”
瞧着她这副样子,皇上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跟着笑道:“瞧瞧,虽是小小妆娘,可能得了舟儿与沈贵妃青睐的必然出众。”
三两句话便撇清了沈媚与沈国公,可不是有些口才在身上的,黎景舟嘴角轻不可察地勾了勾。
若是个男儿身,恐怕比御史台那帮老头还要难缠。
第35章 你可知太子谋反?
黎景承眸底一片阴寒, 看向谭殊然的时候忽的笑出了声:“提及此,本殿倒有一事想说。”
谭殊然笑意僵在了脸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就听黎景承接着道:“皇弟妹的铺子自然是归了皇弟, 可你那皇嫂是爱极了千妆阁的妆粉, 本殿瞧着她喜欢,便也开了间妆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何劳皇兄如此费力, 皇嫂要是喜欢,弟妹定是会送些上皇兄府上。”谭殊然笑着反驳,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出来。
哪有皇兄抢自家皇弟家生意的, 还是打着沈媚的旗号, 若是她知道不知该会如何作想。
黎景承根本没有与她说的必要, 谭殊然只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黎景承笑笑, 对此不做应答, 对着皇上道:“父皇, 儿臣这些时日铺子那边还忙着, 便先回去了。”
今日皇上本就是专程来召黎景舟二人来, 黎景承不过每日都来请安正巧赶上。
皇上摆了摆手道:“你便先回去吧,朕还有事跟舟儿商议。”
黎景承起身而过,路过谭殊然时步子微顿, 留与她一个眼神。
黎景承与黎景舟有个三分的相似,气质却大有不同。
一个是满身算计的未来皇帝, 带着令人忌惮的心狠。
他的眸子里满是令人看不透的算计,不待谭殊然细想, 他便转身出了殿门。
皇上面色微沉, 带了些试探:“你可知太子意图谋反之事?”
谭殊然顿时僵在了原地。
这老家伙果真不避讳她,是要当着她的面谈论这等杀头之事, 这等皇家之事她知晓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原书中,太子便是死于夺嫡之战,而夺嫡之战理应发生在十年后。
她不明白为何此事会提前这么多年,现在她已身为黎景舟的侧妃,两人自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与书中剧情不同,皇上尚未病危,边疆还未又敌国攻打。
这边已经脱离了剧情,发展的极快,留给谭殊然的时间不多了。
强心剂匮乏,且不能过多使用,一旦使用过多便会引起身体机能的损坏。
她只能抓紧时间再多存一些,免得后期连可用的药剂都没有。
黎景舟眸色复杂的看了谭殊然一眼,凝声道:“儿臣不知,皇兄一向最是敬重父皇,怎会犯下此等大错?”
皇上这般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她如今名义上还是黎景舟的侧妃,如若犯了什么错,黎景舟必然也会被牵连。
她想着自己是否该申请回避,那边皇上看向了她:“你如何看这件事?”
谭殊然袖中的手狠狠攥紧,她才不看,她压根不敢看!
“妾妃不好在政事上指手画脚……”谭殊然还在想如何措辞。
女子涉及政事,谭殊然哪里有那么多脑袋给他砍。
皇上胡子跟着抖了抖,不耐的打断道:“你放心说便是,朕又不会治你的罪。”
皇上的态度强硬,闻言她扫了黎景舟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她那颗心才放回了胸口。
“太子殿下如何会造反,他最是敬您爱您,大燕百姓都知晓他是何等的忠孝。”谭殊然道。
太子万万不能倒台。
在所有人看来他们二人都是太子一党的,若是太子被拉下了水,便会加剧了夺嫡之战。
一旦没有了黎景烨这棵参天大树的遮挡,黎景舟必将暴露在众人眼前。
皇上闷哼了一声,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承儿早从西北一带发现了他早年养的私兵,原来竟是几年前就打定了主意要夺权。”
“可太子殿下早就坐在了这个位子上,何故夺权?”谭殊然接过宫人递过来的一盏热茶。
她如今手头上是没多少银钱,可黎景舟不同,他既是皇子,手中定是有不少势力与银钞。
光千妆阁每月盈利的那八分就够他养多少将士,羽翼未丰满的只有她谭殊然,而并非黎景舟。
只要他想造反,随时都能将皇帝与黎景承二人处置了。
可瞧着黎景舟现如今并没有这个念头,既然他不想,谭殊然便只能为太子开脱。
皇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笑道:“那你告诉朕,西北那些私兵该如何解释?”
谭殊然一噎。
她怎么知道,原书中哪有这些情节?
黎景舟习惯性地叩了叩桌子,插道:“不若父皇将皇兄召来,看他如何解释。”
闻言,谭殊然心下了然。
黎景舟与黎景烨亲近,无非是因为自小在皇后膝下长大。
瞧着皇后的意思十分明显,便是黎景舟念及养育之恩,不在夺嫡一战中插手。
想儿子坐在皇位上之时,仍有黎景舟辅佐着平定边疆战乱。
可黎景舟又不是孩子,哪能看不穿她的意图,今日已是便是如此。
他并不想给太子收尾。
太子早就听闻了这边的动静,见到皇上的时候匆匆跪下:“父皇明鉴,这些兵本就是儿臣为大燕培养的人才,而并非如皇弟所言的私兵。”
这便是承认了。
谭殊然细细打量着这位获得书中极少描述的男子,眉眼像极了皇上,却带着些病气,与她像极了,身上没有半分帝王的气度。
皇上见他来,狠狠将身边一本折子摔在他面前:“你看看大臣们是如何弹劾你的!”
他自然是恼极了,太子是他最看好继承大统的孩子,如今养私兵一事被人捅出,就是在打他的脸。
太子并未捡起身旁的折子,而是从袖口中掏出一枚令牌,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父皇若是不信,有令牌为证。”
皇上花白的长眉微微扬起:“这又是何物?”
“此物正是调动西北军的令牌,儿臣自该把东西教交予皇。”太子正色道。
谭殊然看的一阵哑然。
太子是起了提早夺权的心,谭殊然本还以为他上来会先喊冤,结果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上来就交了兵权。
黎景烨把话圆的滴水不漏,又将这么一支精兵献给了皇帝,他便不要再揪着错处不放。
谭殊然直至出了乾坤殿整个人还是蒙的。
马车上,她缓了缓道:“所以太子这是何意,不打算再争一把了?”
黎景舟丝毫没有介意她谈论朝政,脸上略显不屑地回道:“你便真以为太子只有一支精兵,到底是哪里的蠢货说你精通政史?”
谭殊然没心情再与他理论,今日这一趟她明显能感觉得出,不管这件事最后如何圆,夺嫡之战也是在即了。
可若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京城中的经济将会大大受影响。
首富榜怎么办,她的心绞痛又怎么办?
不管系统如何说,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每日这么心绞痛便是在靠着系统的特效药吊着一口气。
一旦夺嫡之战开始,她作为黎景舟的侧妃,必然会被卷进去。
到时要是再想靠着千妆阁赚欢乐豆与银子,怕是真的难了。
无法兑换系统的特效药,谭殊然已经设想过自己是如何惨死在那段时间了。
谭殊然满面愁云,闷声道:“若是夺嫡之战在即,你可有把握杀出重围?”
“你如何不问问本殿是否有意争夺那个位置?”黎景舟睨了她一眼。
现在谈及愿不愿争权夺位早已没有了意义,不论他争不争,胜者为王,赢了夺嫡之战才能活下来,否则就要成为赢家的垫脚石。
只要黎景舟最终不涉及到出征便好,如今她早已把握不住剧情,若是出征便有可能丧命。
黎景承不容小觑,以他的狠心,定然不会放过除去他们的每一个机会。
他现在与黎景舟早已绑在一起,唯有黎景舟好好的,她才不会有性命之忧。
正是想着,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听着远处的声音,黎景舟掀开了帘子,就见行色匆匆的来人:“有急报?”
高头大马上的人堪堪拉住缰绳:“回三殿下的话,边关告急,微臣需速速见陛下定夺。”
第36章 被掳走了
正是侧耳听的谭殊然, 闻言一口气便没喘过来,捂着心口一阵猛咳。
真是要了命了,偏老天就是爱跟她开玩笑。
耳朵听得出不得错, 边关告急, 所有的事都提前了十年发生。
而不出意外的话,届时出征的便是黎景舟了。
所以她还能否给帅儿子逆天改命?
不管出于怎样的原因, 黎景舟一旦死了, 她定然不能独活。
系统里黎景舟的好感还仅仅停留在三十,虽不知是何时增长的,但这个点数离系统要求的还差得远了。
马车帘子落下来的一瞬间, 谭殊然眼中早已蓄满了泪, 情绪激动地道:“黎景舟, 你能不能不去。”
见她这幅样子, 黎景舟怔愣了一瞬, 生硬地道:“莫要哭了。”
他自幼在宫中, 皇上子嗣稀薄, 宫中尚未有公主。
自小跟太子一同长大, 还未接触过半个姑娘小姐,便被安排镇守边疆。
数年如一日的在边疆征战,黎景舟哪里接触过姑娘, 更不要说哄姑娘了。
谭殊然小鹿般澄澈的眸子里蓄了一汪泪,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好像从这一瞬间开始, 他才有了些两人结为夫妻的真实感。
谭殊然不愿他出征,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黎景舟看着她在一旁落泪, 犹豫一瞬后将人揽入怀中。
两人名义上还是夫妻, 这般做并未于理不合,黎景舟暗暗想。
谭殊然也难得有这么真情实感的一面, 在他白色的衣衫上蹭出了一片洇湿。
想到她还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现代古代各活了一次,这番还没活够就要死两次,越想越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