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四——蓝紫青灰【完结】
时间:2024-04-09 14:37:49

  明明说不是。“你没注意到今晚采颖没抽烟了吗?”明明说,“一个下午还有这一晚上,我都没在她身上闻到烟味。你知道我特别不喜欢香烟味道,十米远外有人抽烟我都知道。但采颖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
  章弦辉回想一起,果然一顿晚饭的工夫,采颖没有抽一支烟。章弦辉说,这下好了,采颖的病真的好了一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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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格罗皮乌斯:瓦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1883年5月18日-1969年7月5日),生于德国柏林,卒于美国波士顿,是德国现代建筑师和建筑教育家,现代主义建筑学派的倡导人和奠基人之一,公立包豪斯(BAUHAUS)学校的创办人。
第50章 毓稚(1)
  报税结束,苏明明按去年的做法,和何毓秀、冯稚雅找地方玩。章弦辉建议她们去象山,又有吃又有住又有玩,顺道看望妈妈和孔叔,还不用费神做攻略,一举多得。苏明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问那两人的意见,何毓秀和冯稚雅自然说好。
  冯稚雅说:“说好了,不许带刘继钊,我们全女班。”何毓秀说:“那当然,去年我和苏总还有伯母和奶奶去莫干山,章经理也没去呢。”冯稚雅听说,就说好想带妈妈去啊,可惜妈妈不能出远门。
  苏明明问你妈妈的病好了吗?生什么病,需要你辍学一年照顾。冯稚雅说:“是糖尿病肾病尿毒症,先是在ICU住了一个星期,花钱如流水,每天只能探视半个小时,后来转到加护病房,又住了半个月。花销实在太大,妈妈坚持出院,但身体太弱,糖尿病人的饮食要特别制作,尿毒症又需要定期透析,没人照顾不行,我就休学在家,等她养得差不多能自己做饭了,我才复的学。”
  何毓秀解释说她家在镇上开超市,前店后家,从早上6点开到深夜12点,冯稚雅白天看店,就又可以照顾妈妈,又不耽误赚钱,就是拉下了一年的功课。冯稚雅说:“有妈妈在,一年学制算什么?我不是遇上你和苏总了吗?一点点困难,不算什么。”
  苏明明想冯稚雅和自己的经历也太像了,不由得叹口气。开上车带两个女孩子去象山,和沈芳契小聚去了。章弦辉趁明明不在家这几天的空,下工地现场监理,也出了个短差。
  他最近升职,被任命为项目经理。明明说要祝贺他,他说其实到了这个年龄,都会慢慢升到中层,除非人际关系特别差,不得高层的欢心,要么就是业务能力稍欠,工作中出过什么纰漏,就上升无望了。或者市道差、行业不景气、公司方向不明,那换了谁都没前途。他就是运气好罢了。明明说你真谦虚,大多数都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呢,章弦辉说满招损嘛,不然为什么过生日都要讲究过九不过十呢。
  苏明明她们这回去象山,她自己多待了两天,让何毓秀和冯稚雅先回来工作。章弦辉也不以为意,知道她需要从沈芳契那里获得关爱,沈芳契也需要苏明明的慰藉,两个人长期以来形成的亲密关系,很难拆散。好在章弦辉是彻底的外人,可以不受她们母女感情的干扰。
  明明回来后对章弦辉说,沈芳契前些日子摔了一跤,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小臂尺骨轻微撕裂,医生没给打石膏,就挂了护臂,让她多休息。沈芳契怕她担心,连视频都少,怪不得这一阵儿联络少了呢。
  章弦辉忙问端的,明明说:“妈妈状态不错,看我们去了,也很高兴,我陪妈妈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我看了下医院的流水,发现多开了两项检查单,让医院给退赔了。”章弦辉说做得好,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的,万一出了问题,医院责任大了。又给孔叔打电话问安,孔叔絮絮叨叨说了些客套话,叫他有时间就去玩,他和沈芳契想他们了。章弦辉说好。
  放下电话,章弦辉问苏明明,孔叔照顾得好吗?“很好,妈妈都说好,还说这回结婚结对了。”明明说,“妈妈挂着护臂,孔叔不让她动一根指头,家务活全包了,餐厅的事情都交给王店长,他就早上开车进货,中午回家做饭,午睡起来,陪妈妈散步遛湾,晚上听越剧会票友,结识了一帮越剧爱好者,每天开心得不得了。”章弦辉说孔叔这下活得有滋有味了。我就说孔叔人不错,以前是不懂。
  “妈妈说也许婚姻也有好的,不好的是人。有的人就是本性不好,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明明叹气,“我想妈妈是想到了严家祖孙三代,没有一个男人能在婚姻中得到尊严和敬爱。妈妈还说,‘聪儿是我生的,是我养大的,为什么不像我呢?’我就说聪哥很好,跟妈妈一样重情重意,他和乐小姐本来是一对爱侣,他是为了救乐小姐才遇祸身亡,聪哥是一个伟大的人。妈妈说对不起我,我说世间自有缘法。我不小心闯进了他们的世界,是我迷失了路,但遇上了妈妈。也许聪哥就是为了把我和妈妈连结在一起,才把我带回了家。妈妈这才安心了。”
  章弦辉说,他们母子,是没法和解了。喵又
  何毓秀和冯稚雅是提前回来的,两天后见了明明,少不免多问几句结果。苏明明讲都说老年人就是要当心摔跤,你们也问候下妈妈,让她们多注意。两人说知道了。
  工作了一会儿,冯稚雅停下手里的活儿,问明明说:“苏总,你说的多开了两项检查单是怎么回事?”
  苏明明说:“比如照X光,只需要照一次,但有两张单子,这就有问题。X光对人体有害,一个月内不应该有两次,有单子,但没做,说明是虚开检查单,存在多收费问题。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医院的作法,是看到老人自己去看病,身边没有子女陪伴,知道他们记不清做了多少检查,也不知道有些检查不应该做,或者根本没做,就会看人下菜碟。我仔细对照了所有的单子,还好只有两张,另一张是多开了一支药,数目不大,只让医院退回。如果数目巨大,就要留意了。”
  她停一下,问:“怎么,伯母的账单有问题?”冯稚雅说:“觉得有点太多了,仔细看过,又没有发现问题在哪里。”苏明明问你所有的单据都保留了吗?冯稚雅说保留了,我学这个专业,下意识会保留所有单据,我也对过账,没找出有问题的地方。但我就是觉得不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苏明明说:“你有这个职业敏感度很好啊,那些单据呢?”冯稚雅说:“在我妈妈那里,我用一个文件装着。”明明想一想说:“你周末回家去一趟,把文件袋拿来,再仔细找找,看有遗漏的没有。你也别对伯母讲,就说忙过了报税季,回去看看她,最近工作稳定,老板带你团建了,你带了两包象山的特产回去,让妈妈也高兴高兴。这是让她知道,没有因她的病,耽误你的前途,这个你就别说了。”
  何毓秀和冯稚雅一时听呆了,看着她,不回答。苏明明问怎么了,何毓秀说:“我就说和苏总一起工作特别舒服,但又说不出原因,原来原因就在这里呀,苏总的每一句话都给别人留了余地,书上说的有些人待人接物,使人‘如坐春风’,就是这个意思了。”
  明明听完就笑了,说毓秀也很会讲话,我也如坐春风。
  冯稚雅说我知道了,我周末就回去一趟。周一上班,冯稚雅拿了一个大文件袋来,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湖州特产送给明明,说是妈妈的心意。苏明明说替我谢谢伯母。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枝狼毫笔。明明说这个多珍贵啊,拿给我用都是浪费。太漂亮了,我先收起来,回家再细看。
  冯稚雅又递上那一大包账单。苏明明不收,“你既然看过了,我再看也是白做工。”停一停,说:“这样,你把这些所有的单据都输入Excel表,做完了我们再来对比报销额度,那是后一步的事情了。”
  冯稚雅说我懂了,我马上去做。苏明明说:“你目前暂时就先做这个,别的工作我和何毓秀负责。等做出来发现确实有问题,我们再商量怎么办。我的想法是如果假设成立,我们把这个医案当成一个case来做,那么就是事务所里的项目,不再是你的个人私活……”冯稚雅不等她说完,抢着道:“我知道,我只要医院退回多收了我妈妈的费用。”
  苏明明摇头。“我们假定确实是有医院多划走了医保卡上钱的可能,那么退回的原路返回。我主张的是医院要加倍赔偿,这一部分所得,是工作室的收入。这个你要是同意,我们就进行。如果你不同意,想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在家慢慢做,我觉得也应该,因为这就是你应该得的。我会感谢你采纳了我的建议,说明我有这个敏感度。”
  冯稚雅马上说:“苏总我明白了,我相信你的判断,依我现在的经验,还不够承担这么大的事情。万一确实如你的判断,到时候我一个人也不敢去对抗一家这么大的医院。”苏明明笑说:“我会建议你请律师。”冯稚雅想一想,说:“但具体的查对单据的工作,还是要会计师来做。律师事务所还是要把这部分业务外包给财务公司,这不是多花成本了吗?”
  苏明明和何毓秀都笑了。何毓秀说你能想明白这个,说明你入行了。苏明明说按照行业惯例,谁带来的业务,谁拿2%的提成。你开始干吧,等对比出结果,查出确实有问题,我们来签意向书。何毓秀朝冯稚雅点点头,说我讲过吧,我们苏总最好相处了。
第51章 毓稚(2)
  冯稚雅花了几天时间把所有单据输入进了Excel表,查出光是多开的检查项目,就有十几项,还有置留针、插尿管等多出的费用。她把重点勾出,明明和何毓秀都啧舌,说这也太大胆了,真不怕出事啊。冯稚雅又气又恼,说他们是看我一个小女学生,妈妈一个开杂货店的中年寡妇,没有男人出面担事,欺负我们吧。
  苏明明说有男人担事也一样,孔叔不是男人吗?看上去够有威严吧?一样被欺负。这就是行业壁垒,欺的就是不懂行的普通人,但谁又能做到行行精通呢?你算出多划了多少?
  冯稚雅说我把这十几项相加,得到的数字是一万多,那也不少了吧?明明摇头,“这只是多开的检查单,还有别的。”她指出一项,“这个药,伯母确实用了这么多剂量,但具体到每个人,报销的比例不同,伯母这个药可以报销70%,这里只给报销了60%。你再去做过,一项一项看,一个别漏。”
  这下把冯稚雅和何毓秀佩服得五体投地。苏明明笑了,说:“别这样看着我,我这只是经验。我原来挂靠的财务公司,最大的客户就是养老院,一千多个客人的账目,都要这么一项项算,我听得太多了。所以冯稚雅一说她妈妈的账有点多,我就猜到了。你别怕,我们做出来就行了,余下的事情,我找我原来财务公司的法务去谈,我们三个弱女子,就不要出头了。别说你,我也怕他们朝我砸烟灰缸呢。”
  冯稚雅这番工作一做,就做了快一个月,做完后说我越做越佩服我们社长,我妈这病算下来,其实只需要出总数的40%,但现在,整整多缴了20%。她把算好的账恭恭敬敬交给明明,说:“我在这里干活,太长知识了,各方面都是,怎么做人,怎么做账。”
  苏明明说话还说得太早,我们看看对方怎么应对吧。明明拿了账目,自己算了一遍,再找出两处疏漏,告诉何毓秀和冯稚雅应该注意的地方,然后和冯稚雅签了意向书,再把账目交给原公司法务,过了一个星期,法务回话说,那边医院愿意三倍赔付。
  明明把这个答案告诉了冯稚雅和何毓秀,冯稚雅同意,说我只要拿回多划走的就行。明明说这部分没问题,马上就可以退回。
  她对一旁旁听的章弦辉说:“法务那边建议,不要和医院私下达成协议,最好是交给审计局和检察院,让他们去查。这不会是一桩案子,应该是有很多起,到时候就不是三倍赔付,而是十倍。”
  何毓秀和冯稚雅都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章弦辉思考了一下,问:“你叫我来旁听,是想听我的建议?”明明点点头,“一旦交给审计局和检察院,那就是司法诉讼,会牵扯各方利益,短时期内也解决不了,可能会长达两三年。我们的精力会被消耗,时间会被占据,这十倍的赔付,不是给我们,而是给病人。因此对我们这个小小的财务室来说,利益并不大。我想征询你的意见。我也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案子,我心里没底。”
  章弦辉说:“我想你已经有了结果?”明明嘟一下嘴,说:“我想和你游山玩水,不想扛那么大的责任。我还真的要挑着担子走啊?你就不怕我累着?”章弦辉说:“我觉得你的答案已经要说出来了。”
  明明可怜巴巴地说:“我的意思是让你打消我的念头。”章弦辉说:“好。我们结婚吧,我们去圣托里尼度蜜月,去吃龙虾意面,喝长相思葡萄酒。”
  何毓秀和冯稚雅在一旁看得又惊又喜,互看一眼,以为要见证历史时刻,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谈案子谈出个浪漫结局。
  明明“呸”了一声说你这个人真讨厌。章弦辉笑了,“就不要对抗自己的天性了,你是那种责任摆在面前不去管的人吗?大不了招两个员工,让他们代你去开庭。不是一定要你亲自去做的,不会耽误你游山玩水。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把一个案子拆成两个案子,小冯妈妈的案子既然已经完结,就告一段落。剩下的交给法务,由财产公司上报给审计局,这样你良心上也过得去,也不做无用功,累着自己。”
  明明也觉得章弦辉这个主意好,把他的提议和法务沟通之后,得到一个比较好的结果,冯稚雅母亲的案子先接受三倍赔付,算是了结。至于其他的,法务把案卷提交审计局和检察院,让他们去查是不是还有别的病人被多收医疗费,“六博”事务所就与后续案件没有牵扯。
  章弦辉这才放下心来。这两个月苏明明的工作量明显增大,晚上也拿着笔记本在计算,与去年那种赏花吟月游湖逛吃的悠闲状态彻底告别。章弦辉是真怕苏明明累着,小小的身体,承受那么多责任,他连结婚都不敢提了,生怕给她压力。
  “六博”事务所花了两个月赚了这一笔三倍的赔付金,苏明明按章程支付了原公司的法务咨询费用,给冯稚雅2%的提成,再加一笔奖金。明明另给何毓秀发了奖金,谢谢她引荐有功。
  冯稚雅拿了提成和奖金欢天喜地回家去,回来时说她妈妈几乎想到杭州来面谢苏总了,这回送的是一盒法式鹅肝和一只太湖风鹅。
  明明看了颇为好奇,说太湖风鹅我还好理解,这法式鹅肝?冯稚雅说风鹅是鹅肝的附加产品,鹅肝是当地的新兴产业。明明说原来是这样,这得尝一尝。
  当下晚上便留两人吃饭,又让何毓秀叫来了刘继钊,章弦辉做了海鲜面,宰了风鹅,配鹅肝片吃,果然肥腴香滑。
  这件事情在小范围内慢慢传开,“六博”在本区财务界有了一点名气,被引进区财务公司协会,和别的财务公司社长一样,成了协会的一名理事,正式被行业同人接受。社区周边有几家小商社也把他们的财务报表交给“六博”事务所做,还有病人家属来寻求帮助。
  苏明明接受章弦辉的建议,招了两名员工,一个负责医疗咨询,和冯稚雅一个组;一个对接日常工作,归何毓秀带领。何毓秀升任经理,依然是全女班。
  两人去税务局处理公事,算出盈利,何毓秀对苏明明说:“我去年说什么来着,我们一定会扩张,到时候我就是1号员工,果然不出我所料吧。”苏明明笑说:“对,你是本所‘算无遗策’神算子、‘钟灵毓秀’何仙姑。”何毓秀说:“你是我们‘明明白白’苏大神、‘英明神武’明师兄。”苏明明笑,问为什么是师兄不是师姐,何毓秀说,我们苏总不输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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