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云雁的背影在花园里消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颊,好烫,烫得惊人。
她复又坐下,垂着头,捂着脸,陷入了那段羞人的回忆里。
就连后面什么时候有人靠近她都不知道。
“虞姑娘,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她回过头去,见到崔窈窕站在自己身后,她浑身笼罩着一股看不清的雾气,她的脸庞在雾里格外的惨淡,只见她艳丽的红唇一抬,说:“虞姑娘,你说了要带我去洛阳的,我们现在就去吧。”
虞洛芽觉得眼前很花,自己还真的点了点头,“好。”
随后两人就一起走出了崔府,一同上了马车,朝着城外行去。
马车里,虞洛芽浑浑噩噩地坐在软垫上,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眼前的崔窈窕为什么变幻莫测,她看不清她的脸,她用力掐了自己一爪,企图让自己清醒,心想这是什么妖术?
崔窈窕身上的妖气又出来了?
她闭上眼睛眯了一觉,几个时辰后,才再次清醒过来。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从软垫上爬起来,看向旁边一袭水色襦裙的女子。
“崔小姐?”她凑近她,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你先前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怎么在马车上?”虞洛芽问。
“虞姑娘,你早上答应了要带我去洛阳城呀,你都忘了?”
“我……”虞洛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事情很诡异,她抬起眼睛来,说:“我们不能去洛阳,师姐说了不能去。”
“可你答应我了啊。”崔窈窕执拗地道。
虞洛芽看见她眼里骤然升起的一团火星,仿若妖气漫出,她往后退去,只能先将她稳住,“好,去,去。”
她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百宝袋,对面的崔窈窕一笑:“虞姑娘,你在找那个荷包吗?已经被我扔了。”
“扔了?!扔哪去了?”
“出金陵城的时候,我就扔出去了,估计在某个草丛里吧。”
虞洛芽有些生气,她的符纸、玉牌、丹药都在里面,“那些东西都对我很重要,你怎么能扔了?”
“我要是不扔的话,你又怎么会陪我去洛阳呢?”
“……”
她的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尝试着用追踪术,结果却发现她的百宝袋此时正被几只妖争着抢夺,“好多宝贝啊,发财了发财了!”
可恶!
怎么被妖怪给捡走了?
她手指捏诀,随后那个浅绿色的荷包便飞离了那些妖怪,朝着她这个方向飞来。
她嘴角上扬,这是她最近新学的追踪术,还挺有用的啊。
“追!”
妖怪们见到荷包飞跑了,全都朝着它追了来。
荷包距离她此时所在的位置较远,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回来,可若是将那些妖引来,也不是一个好事。
她灵光一闪,隔空催动玉牌,给云雁递了个信号过去。
此时的云雁还在观音寺内,那只猫一夜未归,他们还在寺庙中等它,突然,玉牌响了一下,他拿起来放在耳边,淡淡地问了句:“虞洛芽,找我干嘛?”
不过,那边却没有人回答他。
“说话。”他不是很有耐心地道。
那边依旧无人说话,他举着玉牌,等了一会儿,听到那边似乎传来了一点不清晰的响声,沙沙的,他眉头一拧,问:“你在干嘛?”
“现在天还没黑呢,你又发病了?”
他抬起黑润润的眸,说:“你不会是……要赖上我了吧?”
“我告诉你,今夜我不会再帮你了。”
他一个人说了一通,那边却没有半句回音。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手里的玉牌,长睫垂落,覆下一团深黑的影。
良久,他才拿起玉牌,正要开口说话,后面就传来了涂山楚的声音,“师弟,过来一下。”
他收了玉牌,向着那边走了去。
*
马车上的虞洛芽安静地坐着,双手拢在绣满玉兰花的广袖内,期望云雁可以接收到她的消息,然后来找她。
日暮低垂,马车在霞光璀璨的黄昏线上行驶,摇摇晃晃,虞洛芽透过窗帘看外面的落霞云彩,天都要黑了,云雁怎么还不来?
“在看什么?看你的师兄怎么还没来找你么?”对面的崔窈窕慢悠悠地开口。
虞洛芽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听见她又说:“昨晚,我都听见了,你和你师兄两个,在房间里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你听见了?”虞洛芽瞠大美目,昨晚她都已经那样咬紧贝齿了,可还是发出了声音来。
她的脸颊爬上红红的云彩,这种事情竟然被外人听见,也太羞耻了。
“对啊,我听见了。”
崔窈窕压住眼里的嫉妒与愤恨,为什么她喜欢的人就要抛弃她?为什么她那么苦苦哀求云雁帮她,他却让她滚?
为什么她发病时就活该被那些下等人糟蹋?
一想到这些,她身上的怨气就越来越盛,她轻声问:“天黑了,你难受么?”
虞洛芽双手握紧,自从昨晚经云雁帮忙后,她身体里的病症仿佛更重了,她想要的更多,更多。
到最后,她真怕自己变得像崔小姐一样,一到夜晚就不能安分地待在房间里。
崔窈窕意味深明地一笑,“我下去接点水,你在车上待着吧。”
她拂开帘子下了马车,悄声在车夫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后就笑着慢步离去。
她走后,虞洛芽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煎熬地咬着下唇。
面前出现的,又是云雁那张清冷的面孔,即使是那样时,他也不会笑的。
到底要怎样他才会笑啊?
是不是换成师姐,他就会笑了?
空虚感包裹着她,她艰难地溢出一声呼唤来,“云师哥……”
“姑娘,很寂寞是吧?哥哥这就来解救你。”一个粗犷的声音蓦然响起,车帘被人掀开,一个男人弯腰走了进来,将瘦小的她往软垫上一推,高大魁梧的身躯顺势压了下来。
虞洛芽吃惊地看着来人,这是外面赶马的车夫,面容猥琐,手心很糙,按住了她的两只手。
“走开!”她大叫着。
“姑娘,刚听见你在喊什么师哥,现在我就是你的师哥,乖,小嘴儿叫一声哥哥来听。”
虞洛芽忍住作呕,破口大骂:“你给我滚开!”
“哟?性子还挺烈?让我看看到底有多烈。”
他朝着她亲了下来,虞洛芽又惊又恐,怒火涌上心头,她大喝一声:“剑来!”
随后掌心便化出一把利剑,强大的剑气朝着那个人身上击去,整个马车四分五裂,男人被震到了地上去,痛得大叫。
她握着长剑,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的宝贝剑还是有用的。
她抱着剑亲了亲,“谢谢师叔送我的宝剑。”
马车震裂开,她余光瞥到远处有一个人影立在树下,她眼睛模糊,从坏掉的车上爬起来,激动地往着那边狂奔去。
她扑进了那人的怀里,哭着喊他:“云师哥!”
那人身形一僵,少倾,才开口:“认错人了哦。”
虞洛芽听到这声音,猛然抬起头,从他身边退开,怎么会是贺无霜?
他身形与云雁差不多,站在黑乎乎的树下,让她还真的以为是云雁。
【提醒宿主,下线剧情已进入倒计时。】
系统的提醒蓦然响起,吓得她不自觉地往后退,如今遇上贺无霜,说明马上就要到那个修罗场剧情了。
贺无霜扫了一眼那边破碎的马车,马儿受到了惊吓,正发出嘶叫,他问:“虞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她的百宝袋飞了回来,她扬手接住,然后指着那个方向说:“贺公子,后面有几只妖怪,帮我解决一下。”
说完她就转身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遇见贺无霜这个坏家伙,还是走为上计吧。
她朝着有水源的地方跑去,见到崔窈窕正在那边,崔窈窕抬起眉来,看她提剑而来,吓得差点掉入河里。
虞洛芽冲过去拉起她的手就跑,“崔小姐,跟我离开这里。”
不过,她们却没有跑多远,就被后面的贺无霜追上了,“虞姑娘,是要回金陵城么?你们马车坏了,可以坐我的呀。”
“回金陵?不!我不回去!”崔窈窕甩开虞洛芽的手。
“不回去也得回去。”虞洛芽袖中飞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定住。
“你怎么还有符纸?我不是都给你扔了吗?”崔窈窕感动十分惊讶。
“你扔了我就不能再捡回来吗?”虞洛芽得意地一笑,随后看到她的眼睛逐渐变红,仿佛要妖变了一样,她往后退了一步,对贺无霜说:“贺公子,她身上有妖气,你应该能对付吧?”
“区区小妖,不费功夫。”
“那既然如此,就请贺公子帮忙把她送回金陵城吧。”虞洛芽转身又想溜。
贺无霜回过头来:“虞姑娘,为何你一看到我就总是跑呢?”
虞洛芽停住脚步,回头对他咧嘴一笑:“实不相瞒,我身上患了恶疾,解药在云师哥那里,我得赶紧去找他。”
“是么?什么恶疾?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我能解呢。”
“你……解不了。”
后面的崔窈窕突然开了口:“是春瘾症。只要是男人,都能解。”
第46章 印记
贺无霜眼神讶然:“这种怪症?”
虞洛芽尴尬地点点头。
“云雁给你解?”贺无霜不知为何又笑了起来。
虞洛芽吞吞吐吐,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现在正在无限扩散,她转身逃走, “我得走了。”
贺无霜长臂一伸, 按住了她的肩头, 强行将她留住,“既然如此, 我就更要送你一程了。”
虞洛芽被他抓上了他的豪华马车, 在他面前,她像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白兔,车内点着一鼎青铜香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 安神的香气钻入她的鼻端, 令她很快犯了困。
她往着狐狸毛的软榻上躺去, 渐渐地进入梦乡, 她又梦见了云雁……
她荷包内倏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是少年清冽的声线。
“虞洛芽, 在哪儿?”
只可惜她沉入梦中,并没有听到。
身边的贺无霜从她荷包里取出了那块方形的玉牌,眼里卷起一丝坏笑, 说:“在我车里呢。”
那边的人一惊:“贺无霜?”
他看了眼榻上的女子,笑意更浓, 拿着玉牌放到她的唇口边, “你听听, 你师妹她患了一种罕见的病, 正痛苦难耐呢。”
虞洛芽尚在睡梦中,口中溢出细碎的呻/吟, 这样的声音云雁再熟悉不过,昨晚他可是听了不少。
“贺无霜,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贺无霜笑了一声,反问:“你师父要是知道你对你师妹做过的事,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
“那是我自己的事。”云雁的语气明显很生气,“劝你好好想清楚,同时得罪云音宗和封家的后果。”
“那……若是虞姑娘替我求情呢?”贺无霜幽幽地笑,“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感谢我呢?”
说罢,他就掐断了玉牌的联系,将它重复放回了她的荷包里。
另一边,秦雨淞跑到了云雁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发什么呆?”
他攥紧了手中的玉牌,脸色铁青,沉默不言。
“雁雁,走吧。”涂山楚的声音闯入他的耳膜,清亮空灵,宛如黄鹂在歌唱。
一袭白裙的少女来到他的身边,她头上戴着两只白花花的猫耳朵,这是照着那幅通缉令上的画特意打扮的。
随后她的脸便变幻成了虞洛芽的模样,她走过来拉起他的手臂,往着前面的一面墙跑去。
两人的身影穿过砖墙,进入了另外一条长灯游龙的街道,这是他们今日的计划,两人高调地出现在妖市,就是为了引出邺官。
少女拉着他在长街里奔跑,嘴里含着轻快的笑意,“雁雁,从前你爹爹就是这样唤你的吧,为什么他给你取的小名是这个字呢?”
跟在后面的云雁看着她头顶的猫耳出神,慢声回答:“因为,他希望我像云间的雁,飞得高一点,远一点……”
“那云淮愿呢?为何叫云淮愿?”
“因为……我娘亲家住在秦淮河畔,她与爹爹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那里,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可惜她身子骨弱,大夫不建议她生育,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给爹爹生一个孩子。”
“可惜,她还是没有熬过去……”
生下他后,她便难产走了。
涂山楚感觉到他情绪低落,抓紧了他的手,安慰他:“至少她完成了她的心愿,她是开心的。你一定要好好的,那样他们才会放心。”
“我……会好好的。”他抬起一双盈满水光的眸,缓缓问道:“师姐,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杀害云家的凶手,你会帮我吗?”
“会啊,当然会。云雁,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去报仇,让我来帮你。”
云雁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心道:你不会。你不仅不会帮我,还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少女的白裙在夜风里飘舞,如同短暂一现的昙花,绚烂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