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自己都觉得这不可能, 嘴角不由扯出笑。
温希出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两人目光恰好对上,他想去找她,却被她手势拒绝,让他留在那。又指了指许文婷,示意他别走。
他不解,许文婷过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其实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耽误去找她的路程。
但还是听她的,留在那了。他也不傻,知道许文婷过来是找他的。
正因为知道,也就有点气,气温希把他丢在那,听别的女人表白。
她拉过他的手,无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我相信你嘛,而且我猜,要是你不直接跟她说明白,她就会一直想着你,我不想让别人惦记我男朋友。”
说到后面一句,她低下头,像是不开心地压了压唇角。
这一副撒娇的模样,让程迟心软的一塌糊涂,他再没有提起过这事儿,而是把人抱进怀里,垂眸细细瞧着说:“如你所愿,说清了,你一抱,谁还敢惦记?”
她贪恋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手臂缓缓上移,还是听从内心,抱紧他。在程迟看不到的地方,她长睫下方,已经没了刚才的娇嗔。
见眼前男人心情愉悦,她眼里若有所思。不过几天,她就能轻而易举,安抚好眼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是啊,她一抱,都知道他名草有主,谁还会惦记呢?
她忽然轻轻喊了声:“程迟。”
“嗯?”他低头看她。
“除了我,你还会喜欢别人吗?我是说,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潜意识里,她霸道地想要,程迟除了她,谁也不会喜欢,只喜欢她,哪怕两人不在一起了。
可转念一想,要是真的分开了,他还陷在回忆里,喜欢不了别人,她就反悔了,她心疼他。想让他遇到一个,除了她,还会再次喜欢的人。
至少要,比她更喜欢他。
可是,只要她在,程迟压根不会去关注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个更好的人,也不会去接近他。
所以,她很矛盾。
程迟并没有让她接着矛盾下去,他给的回答,是偏执单一的:“不会,我不可能去跟别人打交道,我只跟你打交道,而且,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不是谁都能让我喜欢这么多年,除了你,我不可能再去喜欢任何一个人。”
温希还是控制不住地,安心下来。
她弯了弯唇,抱的更紧了,她没来由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程迟目光一顿,看向她发顶的视线讳莫如深。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脸直视着他:“你跟谁谢谢呢?怎么?不认人了?”
那感觉,像是她在偏离轨道,生疏自己。
“喜欢你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是我能给你的所有东西里,最不值得一提的,谢什么谢。”
她也值得,所以他喜欢她,理所应当,不需要谢。
温希怔怔地望着他,能被一个人,细水长流地深深爱着,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原来她得到这份爱,也能这么轻而易举,就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很值得的人。
他松开手,牵起她的手,他问:“你是不是还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可是告诉过你了啊。”
大厅的灯光突然晃眼起来,温希眼前白了一瞬,再然后,她的手开始冰凉。
她没回答,而是迟缓地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轻缓到,像在拖延时间。
等待想出,一个可以平息心上纷乱的理由。
她怎么说?实话实说开学第一天吗?然后暗恋了他……算起来,竟然九年了。
温希暗自怔了怔。时间过的,真快。
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才有这九年的三千二百八十五分之一。
她以为会更久。
想到这,她还是回答了他:“在去国外找你的路上。我那会儿暗恋的那个男生有女朋友了,我很伤心,又听说你在国外遇到变故,你是我唯一的异性朋友,我就想,去关心关心你。”
“然后呢?”
她目光逐渐呆滞,望着地板,可那双眸子生来明亮,竟看不出丝毫的呆滞。“然后我越想越觉得,你才是最好的那个,我捡了一片叶子,如果它飘到泛黄的那面,我就喜欢你,如果不是,我就不去了。”
选择很难,也许是心里映射,她下意识让这个谎言,变得听天由命。
他相信了。
温希忍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泪意,却在他相信的那一刻,忽然红了眼眶。
她在骗他,他还相信了。也许他会把这个谎言当真很久很久,可能一辈子。可这是假的,羞愧与不忍几乎要吞噬温希的心脏。
而且,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活在无尽长夏里,她一点也不舍得,让他觉得,他是后者,是她“移情别恋”的承担者。
他理应,获得纯粹而热烈的长情。
还有,专情。
就像,她喜欢了他九年。
也许他也意识到,她的这份喜欢,来的太过随意,毫无根据。只不过,他本人却一副不介意的模样,还反过来安慰她:“哪儿的叶子啊?我去捡一片当标本,存起来,谢谢它让你看到我。”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轻缓到像是认真在说。
她始料不及地放大瞳孔,看着俊脸洋溢着庆幸的程迟,一时无言。
大概是因为看到她的吃惊,他牵着她往楼梯间去,包厢在二楼。歌厅的楼梯间设计参考了西方复古风,狭窄的楼梯只有不到两米长,走到楼梯间,也算进入这歌厅的内在了,采用的灯光与包厢里别无二异,都是昏暗的霓虹灯光,只是它没有变动。
颇为贵气的幽蓝色定格在楼梯间。
楼梯上的地板铺有红毯,走的时间长,客人多,边角难免起毛。
离开大厅,在没有其他人的楼梯间。
有一扇门合上,一扇门打开,他们就站在,合上的那扇门背后。
她看着程迟,程迟低头握住她的手,在大手里把玩,指腹时不时轻柔捏几下她的指节。他习惯说话时看着对方,现在也是。
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深邃,足够让她明白,此时此刻这份缱绻的深情,旁人无法企及,是只属于她的。
“刚才在包厢,我突然想到,被一个很在意的人忘记,会不会很难过?然后就想起你以前跟我说的。”他眼尾温笑上挑。
温希面上疑惑。
她记得和他说过的每句话。
但不知道他想起的是哪几句话。
他似乎也没想要她能联想起什么,继续说道:“你跟我说,可以喊我程迟哥,但要交个改口费,让我主动告诉你去了哪所大学。”
“你说,怕我记性不好,忘了你。”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不以为意,只是隐约划过一丝失落。
“我还以为,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呢。”
原来不是。
也是在这时候,她闻见,他身上的酒味。酒味很淡,四散进周遭的空气,淡到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她鼻尖一酸。
喜欢,她当然喜欢。
但只是轻轻抱住了他:“程迟,你很好,所以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最喜欢你,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喜欢你了,你一定要记住,是我的原因,和你没关系。”
“你都觉得我这么好了,还会不喜欢?别瞎想啊,”他大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低笑道:“待会儿回家给你煮碗长寿面,聂泽宇他们还在等咱过去,走吧?”
她不舍地从他怀里出来,缓慢点了点头。
在程迟转身的那刻,她又忽然停住脚,在他疑惑回头时,像是没底气地问:“他们为什么灌你酒?”
她不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如果不是的话,她问的这句话不免显得愚蠢。
灌酒又需要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呢?
开心便这么做了,而且把握有度。
程迟笑了,他微微上扬唇角,似是挂着深意。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便要转身继续走。
温希没动,她不同于上次的轻缓,急切地拽住了他,迫使他停下。她没再试探,而是径直问:“程迟,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而且这个惊喜,戴悠然她们都知道。
所以才起哄程迟喝酒壮胆。
她大脑空白,几乎全凭下意识的反应去行事。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能是当众表白,可能是唱生日歌,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想,再宣之于众。
不想让别人知道,程迟对她竟然用心到这种地步。
只要觉得,他对她平平淡淡,没投入太多感情就好。
不然,她坠入泥潭时,会连累他。他干净,一尘不染,不该沾上一星半点儿的泥垢。
她不能,连累他。
他愣住了。
但也不过几瞬,又恢复以往的平静,温煦若朝阳的脸上表情微汗,他假装遗憾地说:“糟糕,被你猜到了,是有一个惊喜等着你,不过也不算是什么惊喜吧,就是和你生日有关的,你要是能因为这开心,它才叫惊喜。”
“所以,希望你待会儿能够,惊喜地开心起来。”
温希看着他,忽而意识到什么。他本就心思细腻,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呢?
他知道,她不开心。
但他什么也没说。怪不得,一向很少外露内心情感的人,却跟她说起“还以为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这种坦白的表达,甚至还有为此的失落。
一切的安慰与照顾,都是那么不动声色。
仿佛下一瞬就会哗啦流下的心酸不舍,被强塞回眼眶。她强撑着问:“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惊喜是什么呀?”
程迟不由挑了挑眉,悠悠开口:“提前告诉你,那还叫惊喜吗?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你要实在好奇,我给它提前提前,把惊喜早点带到你面前,成不?”
她轻轻晃了晃那只大手,低过眸光,气鼓起脸颊说:“不嘛,我就要现在知道,你告诉我呗?”
“你在跟我撒娇啊?”他弯下身,目光戏谑地与她视线齐平,干净利落的碎发搭在他眉骨上方。她眼前放大的五官精致帅气,扑面而来的帅气直冲心房。
撞的砰砰直跳。
她心口发紧,呼吸慢了下来,看向他的眼睛里,是止不住的羞怯。“管用吗?”
“管啊,当然管,”他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步步逼近,迫使她一步步向后退,直到后背贴墙。
楼梯间的空间狭小,灯光又暗,难以言喻的氛围仿佛带着甜腻。在高大的身影压过来的瞬间,她紧闭双眼,克制地微偏过头,惊声轻喊:“程迟!”
他停住,低笑。
温希撑开他,继续上一个要求:“你都说管用了,能不能告诉我惊喜到底是什么呀?”
他哭笑不得,点头无奈道:“行,跟你说。”
“我给你买了一束勿忘我,里面有张卡片,是张寻宝地图,地点就在家里,你照着那个找,找到的,就是我想给你的。”
“生日礼物吗?”
他摇了摇头:“不是,今年的生日礼物我给你准备的别的,一条项链,还有一场正式的告白。”
温希听到告白两个字,即便和她猜的一样,但还是有些意外。
她看着他,艰难说出口:“程迟……要不告白还是算了吧,反正别人都已经知道了。”
“我是说给别人听的?”他反问,眉宇间狐疑。
他还不是说给她听的。
“给你该有的仪式感,懂不懂?你怎么比我还不上道呢?你就站在那,我送你花,不是都说,告白是从一束花开始的吗?”
她还是争辩:“可你不是已经送过我花了吗?那束玫瑰花,现在还在家里放着。”
他静静盯着强词夺理的小嘴,倔强的硬气十足,像是打定了主意,让他把告白这项给取消了。
“那你告诉我,怎么就不想我跟你表白了?”
“我觉得,”她拼命想理由,“那么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有点尴尬。”
尴尬?
他跟她表白,她不是心动,而是尴尬?
还有心思去尴尬,显然是无法沉浸在浪漫里的。
他放弃挣扎,抿了抿唇说:“那算了,我跟聂泽宇他们说一声,只把蛋糕取过来就行,生日礼物我也那时候给你,至于那束花,等走的时候再去拿吧。”
温希低垂眉眼,轻轻地嗯了声。
回到包厢,给她过生日的流程真的没有告白这一环节,她也没见到那束花长什么样,程迟拿着它跟她表白,又会是什么样。
仿佛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影。包厢里的每个人,都默契地没问,为什么告白忽然取消了。
但他们都看得见,温希旁边那个贵不可攀的男人,此刻满眼都是柔情,像是喜欢的不得了,他从背后环住她,亲手带着她,一起将蛋糕切刀嵌入糕体。
奶油香浓郁。
然后陪她许愿。谁都看得出来,他发自内心地愉悦,接连喝下好几杯旁人敬过来的酒。
他在沙发一边,被一群兄弟拦住,又灌酒又闹腾。大有一种,新婚宴的热闹。
而另一边,温希时不时地看一眼对面,程迟自顾不暇,自然没机会管她。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下酒,从开始的咳嗽不止,到即使辛辣也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