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葭回神,心不在焉地说:“有时候做吧。”
“好吃么。”
“还行。”
傅京扬又说:“跟我做的比呢?”
颜葭:“没你做的好吃。”
傅京扬沉默半晌,低声说:“那你为什么还选他。”
颜葭不说话,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过了会儿问:“你要喝水么。”
傅京扬说:“不喝。”然后继续低头吃面。
他吃的很慢很慢,颜葭想,可能是太烫了。
一碗面吃了大半,傅京扬停下来,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涕。
“节目不错。”
颜葭抬头看他,“你看了?”
“看了。”
颜葭说:“下一期就是你的节目了。”
傅京扬嗤笑一声:“还能播么。”
颜葭看着他,“能。”
“能?”傅京扬看向她,笑了下说,“你疯了还是你们台疯了?我都出这事儿了还播,收视率不要了?”
颜葭面容平静,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没有抄袭。”
傅京扬笑了:“你怎么知道?万一我抄了呢。”
“不会。”颜葭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傅京扬把碗往前一推,好整以暇道:“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颜葭看着他,缓缓地,坚定有力地说,“你是对任何事情都非常认真的人。”
傅京扬摇摇头,兀自笑了。
“不对,我不是对任何事情都认真。”他平静地说,“我长这么大只对一件事情认真过,那就是跟你谈恋爱。”
颜葭心口一痛,听见他继续说:“唱歌和小提琴都可以是玩玩,我没想过会喜欢他们一辈子,但那时候喜欢你,是想过一辈子。”
傅京扬说完这些,并没有抬头去看颜葭,而是低头继续吃那半碗已经冷掉的面。
颜葭静静看着他,低声问:“你还恨我么。”
傅京扬说:“恨。”
“对不起。”
“不接受。”
颜葭不再说话了,看着他把那半碗面吃饭,只剩下汤。
傅京扬搁下筷子,眼睛比刚才更红了。
“蒋修然又跟你求婚了么。”
颜葭不说话。
他轻笑:“求了?”
颜葭依旧没说话。
“你答应了?”
她还是不说话。
“什么时候结婚?”
颜葭闭了下眼,睁眼的时候她看向傅京扬,说:“没求,不说这个,行吗?”
傅京扬向后坐了坐,肩膀倚着沙发沿,“今天是他让你来的?”
颜葭说:“不全是。”
“什么叫不全是。”
“我自己也想来。”
“你自己也想来?”傅京扬玩味地笑笑,“怎么?你担心我?”
“嗯。”颜葭垂着眼,不敢看他,“担心你。”
傅京扬嗤笑:“出于什么身份的担心?”
“前女友?还是未来表嫂?”
“朋友。”颜葭说,“普通朋友,可以么。”
“不可以。”傅京扬冷硬地说,“我不跟前女友做朋友。”
颜葭淡淡一笑:“好吧。”
傅京扬把头偏向窗外,玻璃窗上反射出他冷淡的侧脸。
“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颜葭站起身,背上包,强扯出一点点笑意,说:“那我走了,不给你洗碗了,做饭的人不洗碗。”
做饭的人不洗碗。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傅京扬再次红了眼眶。
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个约定。
做饭的人不洗碗。
颜葭走到玄关处,在推开门的前一刻,她又回头。
“傅京扬,”她叫了他的名字,“你……”
“你要好好的。”
第82章
颜葭后来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听说傅京扬的消息。只能从网上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事情的现状,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的热度越来越低,以至于后来傅京扬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抄袭也并没有太多人关注。
新节目暂停了一周, 跳过了傅京扬那期。尽管颜葭拼命争取,但台里依旧不允许播。
十一月,最新的一期节目播完, 颜葭休了两天假。
第一天, 她回了趟老家。颜勇生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颜葭猜想可能是之前那场事故的原因, 所以她打算这次带他到京江做一次全身检查
“葭葭, 不用检查, 花那冤枉钱干啥,爸身体好着呢。”
“你说了不算。”颜葭板着脸, “医生说没事才是没事。”
“我自己的身体还不了解嘛,真的没事, 就是场小感冒。”
“不行。”颜葭说, “你这次必须听我的,我已经预约好了, 退不了。”
体检时间定在明天一早, 颜葭收拾了些衣服,打算一会儿早点休息。
临睡前,蒋修然打来电话。
“下班没?”
颜葭说:“今天休息, 回了老家。”
“休几天?”
“两天。”
蒋修然静了静, 说:“明天有时间么?”
“明天要带我爸去医院体检,”颜葭淡声问, “怎么了,有事吗?”
“没什么事儿。”蒋修然顿了顿, “就是京扬……”
“他怎么了?”
蒋修然:“他最近有跟你联系么?”
“没有。”颜葭内心有点忐忑,怕有不好的事情,“他怎么了?”
“听舅妈说他情绪不太好。”蒋修然沉沉地叹了声气,“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事情不是都解决了么。”颜葭说。
“是啊,但是影响消不了啊。”蒋修然说,“其实也不止这方面的原因。”
“还有别的事?”
“感情的事儿吧。”蒋修然说了这样一句。
颜葭不说话了,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浓黑的夜,静悄悄,无声无息。
“颜葭?”没听见声音,蒋修然喊了颜葭的名字。
颜葭低声:“还有事么。”
“你希望京扬结婚吗?”
颜葭没说话,她抬眼,看到自己落寞的脸庞倒映在窗户的玻璃上。
沉默会儿,她开口:“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蒋修然顿了下,“我感觉你还喜欢他。”
“你的感觉不准。”
“他也喜欢你。”
同一时间,不同的两句话。
颜葭彻底沉默了。
蒋修然没再继续往下说,他换了个话题,“叔叔在哪个医院体检?用我帮忙么?”
“不用。”
“哪个医院,”蒋修然坚持,“可能有我认识的朋友。”
颜葭大脑有些混沌,她只想赶快挂掉电话,所以告诉了蒋修然医院的名字。
“好,早点休息吧。”
这一晚,颜葭睡的并不好,确切来说是失眠了。
后半夜她起床吃了片安眠药,好不容易入睡后却做起了梦。
梦里全是大学时期的画面,光怪陆离,朦胧混乱。
第二天一早,颜葭被闹钟叫醒。
吃过早饭,她带颜勇生赶最早的一班车,去往京江。
清晨的医院也并不见得人少,作为京江最具有权威性的医院,这里每天都排满了从各市各地前来看病的人。
颜葭担心有些项目检查需要等好长时间,所以她提前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开了间房间,好让颜勇生可以在里面休息。
八点钟多一点,医生陆陆续续开始上班。
颜葭先带颜勇生看了一下腿疼的毛病,然后做之后的检查。
一个小时下来,部分基础的项目已经检查完。
“爸,你在这等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颜勇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叮嘱说:“随便买点就行,我不饿。”
“嗯。”颜葭说,“我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颜葭出了医院,走到马路对面的早餐店买早餐。
排到她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串陌生号码,颜葭没仔细看。
“你好,哪位。”
“我。”对方声音很冷淡,“你在哪?”
颜葭一愣,瞬间就听出了对方是谁。
“要几个?快点的,后边都拍着队呢。”
颜葭回神,眨了眨眼睛,有些慌乱地说:“两、两个,谢谢。”
傅京扬没说话,等颜葭那边嘈杂声渐渐远去后,他才又问一遍:“你在哪?”
颜葭心跳因为这通电话忽然跳的很快,她镇定地问:“怎么了?”
“我在医院。”傅京扬说,“你不是带叔叔体检么。”
“你怎么知道?”
“蒋修然说的。”傅京扬说,“他让我来的,你们在哪?”
“不用麻烦。”颜葭习惯性地拒绝,“你回去吧。”
傅京扬却说:“在采血室么。”
“真的不用麻烦。”颜葭低声说,“你回去吧。”
“我也不想在这。”傅京扬冷声,顿了顿,又说,“不你说的普通朋友?”
掌心被豆浆烫的发红,颜葭说不出话了。
医院里,傅京扬走出电梯,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颜勇生。
步伐不知为何变得有点沉重,傅京扬走去他旁边,喊了声叔叔。
颜勇生垂着头,忽的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随后惊喜又开心道:“京扬!是京扬吗?”
傅京扬露出个笑,鼻尖有点酸,“是我叔叔。”
颜勇生激动地想站起来,但傅京扬却搀着他的胳膊跟他一块坐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生病啦?”
“不是。”傅京扬说,“我听颜葭说她陪您在这检查身体,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颜勇生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跟葭葭现在是……”
“普通朋友。”傅京扬笑了下,第一次觉得这四个字如此如鲠在喉,“……嗯,我们现在是普通朋友。”
“朋友也好……”颜勇生笑着叹气说,“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傅京扬没说话,过了会儿,他打开手里拎的袋子,“您没吃饭吧,我随便买了点,吃点吧。”
不多时,有脚步声靠近,傅京扬抬头,看向走廊另一侧,颜葭拎着袋子往这边走。
她穿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头发抓起来,素着一张脸,更显得冷淡。
“爸。”颜葭把买的早餐给颜勇生,没有去看傅京扬。
“我吃过了。”颜勇生说,“京扬买的。”
颜葭这才去看傅京扬,她弯弯唇角,说:“谢谢。”
傅京扬同样回以一个微笑,“不客气,你吃饭了么,还有份粥。”
“我吃过了。”颜葭低声说,“多少钱?我一会儿转你。”
“不用了。”傅京扬略有点冷淡地说,“没几个钱。”
时间忙忙碌碌就到了傍晚,还有最后两个检查没有做,因为时间的缘故,只能等明天。
颜葭带颜勇生去附近的酒店,出于客气,对傅京扬说:“今天麻烦你了,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一天跑上跑下,傅京扬也有点累,“跑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颜葭说:“那改天。”
“再说吧。”傅京扬说完,递给颜葭一个纸袋。
颜葭没接,“什么?”
“给叔叔买了点洗漱用品什么的。”
颜葭说:“我带了。”
“买都买了,拿着吧。”
颜葭接过,低声说:“谢谢。”
傅京扬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
颜葭低着头,视线看着留有缝隙的袋子。傅京扬垂眸,看着她蓬松的发顶。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气氛安静的可怕。
最后还是傅京扬忍不下去了,他说:“你今晚怎么着,回家还是?”
“回家拿点东西。”颜葭仍旧低着头,声音有点哑,“再过来。”
傅京扬嗯了声,“……我送你吧。”
出乎意料的,颜葭说:“好,谢谢。”
跟颜勇生打过招呼后,傅京扬和颜葭下楼。
他去开车,颜葭在门口等。
不多会儿,傅京扬开车过来,颜葭上车。
傍晚的高峰期已过,路上并不太堵。
天彻底黑了下来,从窗户望出去,路两边是绚丽的霓虹灯。
车内空气安静,静的几乎压抑,傅京扬打开音响,放了首歌。
最熟悉的陌生人。
颜葭在歌曲的前奏声中开口:“最近怎么样?”
傅京扬的侧脸被路过的灯光映的忽明忽暗,他语气冷淡:“什么怎么样。”
“各方面。”
“各方面是哪方面?”
颜葭稍顿,“心情,最近心情怎么样?”
“还行吧。”
如此心平气和的讲话让颜葭有种恍惚感。
她心里莫名有些难过,说:“不用理会网上不好的言论。”
“嗯。”傅京扬声音依旧冷淡。
这个话题结束,颜葭不知道讲什么了。
稍沉默一会儿,她又说:“你的那期节目过段时间会上的。”
傅京扬哦了声,不太在意地说:“随便。”
颜葭不再说话,把视线投向窗外。
寂静的车内,歌在动情地唱――
我们变成了世上 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后各自曲折
各自悲哀
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
寂静的夜,脆弱的心,敏感的情绪,吐露的真心。
“其实……”在一阵阵歌声中,傅京扬低声开口,“不是蒋修然让我来的。”
颜葭看向他。
“我自己来的。”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谢谢你那天的那顿饭。”
为了寂寞是否找个人填心中空白
下一句之前,傅京扬切了歌。
前方红灯,他停下来。
颜葭看着窗外,估算着这个位置,距离到家还有十分钟。
正想着,傅京扬忽然问:“杨芳去世了么。”
颜葭扭头看向他,傅京扬手腕搭在方向盘上,像是若有所思地说:“下午跟叔叔聊天,叔叔说的。”
“嗯,去世好多年了。”
傅京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