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葭去厨房拿杯子，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出蜂蜜，然后去给傅京扬冲蜂蜜水。
“你为什么不爱我。”
颜葭转身，傅京扬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他眼睛红红的，头发也有点乱，衬衣领口也歪着，很狼狈。
颜葭没有说话，转过身继续倒水。
下一秒，肩上忽然一沉，她被傅京扬抵在了冰箱门上。
他眼眶通红，有掉眼泪的趋势。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他吼着，嘴唇轻颤，眼泪掉了下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不在意！凭什么……”
声音弱下去，他喃喃自语：“……你就是仗着我爱你，仗着我忘不了你……你欺负我，五年前你欺负我，现在你还欺负我……”
他说着，眼泪越掉越凶，语无伦次：“你还说你暗恋我，假的，都是假的，你骗我，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没爱过我，你爱蒋修然，你不爱我，我对你这么好，你不爱我……”
颜葭注视着他，眼眶也红了，“那你呢，你爱我吗？”
“不爱！我讨厌你！”傅京扬的头慢慢沉下去，落到颜葭的肩上，边哭边说，“我恨你……我恨你……”
颜葭双手环过他的肩膀，抱住了他。
“可是我爱你。”她轻声说，“五年前，五年后，我都爱你，没有变过。”
傅京扬抵着颜葭的肩膀哭了好久好久，颜葭从没见过他哭成这样。
他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哭的上次不接下气，边哭边控诉。
后来，等他哭累了，颜葭把他扶进房间，盖上被子。
她没有离开，就站在床边看着他。
睡梦中的傅京扬依然还在掉眼泪，他很委屈，断断续续地抽泣。
颜葭弯下腰，替他擦干眼泪。
月光照进来，柔和地洒在他身上。
颜葭向上拉了拉被子，视线却无意间看到什么，她手停住。
傅京扬衬衣扣子开了几颗，衣领歪到一边，露出了半边胸口。
胸口上，是一棵芦苇，还有洗掉一半的，颜葭名字的文身。
第二天一早，傅京扬头痛欲裂地醒来。
他皱着眉头睁开眼，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怔愣几秒，傅京扬缓缓坐起来，拼命回忆昨晚。
昨晚他喝多了，打车想回家，但临时又改了主意，报了颜葭家里的地址。
所以，他现在是在颜葭家里？
？
颜葭家里？？
确定这一事实，傅京扬先是看了看自己，衣服都还完整，应该没发生别的，然后开始回想昨天晚上的事。
然而不知道是喝的太多还是大脑选择性记忆，根本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他按了按太阳穴，翻裤兜找自己的手机，但是没有。
视线一转，旁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只手机，一杯水和一张纸条。
在这三样东西之间，傅京扬选择了纸条。
纸条上说：我去上班了，早饭在桌子上，记得热一下再吃，醒酒汤也是。――颜葭
傅京扬放下纸条，拿过手机。
解锁屏幕，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她妈昨晚打来三个电话，另外还有一通蒋修然的来电。
看到蒋修然这三个字，傅京扬瞬间被打回昨晚。
痛苦的记忆卷土重来。
蒋修然求婚了，颜葭答应了。
他们要结婚了。
他们要结婚了。
他们要结婚了。
胸口又开始一阵阵的闷痛。不等回过劲，手机忽然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但傅京扬知道，这是颜葭的号码。
“喂。”傅京扬接通，声音很哑。
“醒了？”相比于他，颜葭的声音轻快很多，“吃饭了么？”
“没。”
“难不难受？”颜葭说，“头疼么？”
傅京扬鼻酸，没讲话。
“晚上有时间吗？”
“昨晚上……”傅京扬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发生了什么吗？”颜葭笑了笑说，“什么都没发生，你喝多了，在我家睡了一觉，就这样。”
傅京扬半信半疑：“真的？”
“嗯，真的。”顿了顿，颜葭说，“所以今晚有时间吗？”
“干什么。”
颜葭说：“想请你吃饭。”
“为什么。”
“有事情跟你讲。”
“什么事？”
“晚上见面说。”
“我不去。”傅京扬冷冷地说，“也不想听。”
“你会想听的。”颜葭笑起来，“你也会来的，地址晚一会儿发给你。”
“晚上见，傅京扬。”
第84章
颜葭高兴的语气让傅京扬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认定的事实。
她答应蒋修然的求婚了吧。
她一定答应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高兴？
傅京扬笑笑, 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真可笑。
他不想在这多待了，一秒钟都不想。
傅京扬拿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房间。
客厅里, 颜葭准备好的早餐就摆在桌子上。
可傅京扬只觉得刺眼。
跟蒋修然结婚后，她是不是也会像这样给他准备早餐？
她是不是还会为他打领带？
是不是还会笑着送他去上班？
然后再笑着等他下班？
他们是不是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叫颜葭妈妈，叫蒋修然爸爸？
够了。
傅京扬握紧拳头, 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
从今往后, 他跟颜葭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点都没有。
走出小区，傅京扬没有打车, 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还穿着昨天的衬衣, 今天气温逼近零度, 可他却感觉不到冷。
绝望了，心死了, 也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手机响了。傅京扬低头看了眼，蒋修然打来的电话。
他现在没心情恭喜他求婚成功, 傅京扬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姜莱的电话。
他依旧没接。
电话没再响了，两人很识趣地只打了一次, 没接就不再打。
回到家, 赵兰芷坐在沙发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傅京扬想上楼，但被她拦住。
“你给我站那, 昨晚上上哪去了？打电话也不接, 你搞什么？”
“没去哪。”傅京扬语气很淡，无力感偏多, “喝多了睡着了。”
“睡着了？在哪睡着了？你又去酒吧哪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了是不是！我――”
“妈。”傅京扬垂着头，疲惫地打断她, “今天先别骂我了，我头疼，上楼睡觉了，吃饭不用喊我。”
说完，不管赵兰芷再说什么，傅京扬拖着步子慢慢上了楼。
回到房间，一个人独处。
憋了一路的眼泪又有点憋不住了。
但他告诉过自己，不准再为颜葭掉一滴眼泪。
可是他做不到。
傅京扬趴到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卷过被子蒙住脑袋。
没过多久，低低的呜咽声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
打断傅京扬的是两声短信提示音。
他掀开被子，露出一只哭肿了的眼睛，打开手机看了眼。
颜葭：[地址]
颜葭：我们约七点钟可以吗？方便么？
傅京扬看完，手机丢一边，被子继续蒙住头。
手机这时又响了。
又看一眼，颜葭说：不方便也没关系，我等你
傅京扬还是没回。
手机没再响过了。
傅京扬哭累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又黑又安静，孤独吞噬着他。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八点钟了。
颜葭没有发来消息，傅京扬想，或许她根本就没去，又或许早就走了。
手机扔到一边，他趴在床上，歪了歪头看着窗外。
窗外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傅京扬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黑屏的手机忽然亮了下，傅京扬没管，紧接着又亮了下。
手机打开，是颜葭的消息。
颜葭：在睡觉吧，睡醒了吗
颜葭：不着急的
她还在等？她没走？
傅京扬爬起来，黑暗中皱着眉紧盯着屏幕。
他打字：你还在那？
打完，即将按下发送的时候，他又删掉了。
没意思。
关我什么事。
反正我不会去。
爱在不在，爱等不等。
孙姨第无数次站在楼梯口向上望，她满脸担忧地看向赵兰芷，说：“要不要叫京扬下来吃饭啊？晚上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啊，这孩子总是不按时吃饭。”
赵兰芷坐在沙发上边翻看杂志，边说：“不用管他，一顿两顿不吃的饿不死，大小伙子了，吃饭不用人叫，爱吃不吃。”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下楼声。
傅京扬穿戴整齐，手里拿着车钥匙。
“哎呦，可算是下来了。”孙姨说，“正好菜还热着呢，快来吃吧。”
“我不吃了孙姨，”傅京扬说完，转头对赵兰芷说，“妈，我出去趟。”
“这么晚了干嘛去？”
“邓维找我。”
“邓维？”赵兰芷说，“他回国了？”
傅京扬匆匆嗯了声，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坐上车，踩下油门，他盯着手机上那个地址，对自己说――
最后一次。
傅京扬，最后一次。
五点五十到八点五十，三个小时，颜葭坐在快餐店里，看着吃饭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中途有服务员过来，问她需不需要把点好的东西暂时放到保温箱里，不然会凉。
颜葭说：“不用了谢谢，他一会儿就来。”
可是都过了好多会儿，服务员都没看到她说的那个人来。
颜葭不着急也不难过，他不来，她可以等。
反正他等了她那么久，换她等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没关系的。
他一定会来。
傅京扬已经到了，他现在就站在门外，却迟迟没有推开那扇门。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了坐在里面的颜葭。
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任谁都看不出喜怒的神情，垂着头看着桌面，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看门口。
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傅京扬没有躲，也没有藏，他就这样被颜葭看见了。
颜葭看着有点惊喜，一改刚才冷淡的神情，站起来朝他挥手。
傅京扬手搭在门把手上，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你来啦。”颜葭对着他笑。
“找我什么事。”傅京扬没看她，拉开椅子坐下。
“吃饭了吗？”颜葭说，“我给你点了两个汉堡，但是好像有点凉了。”
汉堡……
傅京扬抿紧唇，想起了他们以前。
以前他们在餐厅吃饭，颜葭总是会给他买汉堡。
傅京扬偏过头，鼻尖发酸，他说：“我早就不喜欢吃了。”
“不喜欢了吗？”颜葭笑了下，“也对，这么多年了你的口味应该也变了，那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她这样的语气和声音让傅京扬更加鼻酸，他咬牙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颜葭嗓音轻快，似乎心情很不错，“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傅京扬冷笑一声，抬头看着她，颜葭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可她的笑容却深深刺痛了傅京扬的眼睛。
“怎么？”他眼眶微红，嘲讽地说，“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我炫耀了？炫耀你要结婚了？你答应了蒋修然的求婚？马上要做蒋太太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啊？”
颜葭没说话，唇边的笑意却加深了。
她看着傅京扬，轻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昨晚说了什么吗？”
傅京扬本来还垂着眼，听见她说昨晚，垂着的眼皮缓缓抬起来，他皱眉：“昨晚？你不说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么。”
“是什么都没发生啊。”颜葭说，“但是我跟你说了。”
“说什么？”
“我没答应。”颜葭清澈地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没答应他。”
傅京扬仍旧皱着眉，“没答应谁？”
“蒋修然。”颜葭看着傅京扬的脸，缓缓地说，“我没答应他的求婚。”
傅京扬愣住了，愣的眼睛都忘了眨。
颜葭笑着看他，“你是傻了吗？”
好半天，傅京扬反应过来，眨了几下眼睛，心跳却开始越来越快。
“你、你你，”因为激动说话变得磕巴，“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没答应蒋修然的求婚。”
“没、没没答应什么？”
颜葭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没答应蒋修然的求婚。”
“没、没没答应谁的求婚？”
颜葭笑起来，“没答应蒋修然的求婚啦。”
“你你没答应他的求婚？”傅京扬不敢相信，紧绷的唇角微微翘起，弯出一点点笑的弧度，但又被他压下去，“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跟你说这件事呀。”颜葭拿起一根薯条放到嘴巴里，“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
傅京扬现在有点懵，或者说是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一时间不敢相信。
他搬着椅子往前坐了坐，和颜葭面对着面。
“你为什么没答应，你不爱他爱的要死么。”
“因为我跟他是假的啊，他不是我男朋友。”颜葭说，“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傅京扬满脑袋问号，心跳快的像要蹦出来，“假的？不喜欢他？”
“嗯，假的。”颜葭看着他，笑了笑说，“像你跟姜莱一样，假的。”
“我跟姜――”傅京扬顿住，“你怎么知道。”
颜葭有点得意地说：“蒋修然和姜莱告诉我的啊。”
“靠，他俩人什么时候凑一块去了？”
颜葭摇了摇头，笑着又吃了根薯条。
傅京扬默默把刚才的对话重新消化一遍，确定颜葭没有答应求婚后，他的嘴角彻底压不住了。
他开心兴奋激动地想笑，但碍于颜葭在，他又不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