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变绿，傅京扬继续向前走。
进入市区，车辆增多，交通略显拥挤。
喇叭声此起彼伏。
傅京扬就是在这一片嘈杂混乱的环境中，忽然问颜葭：“你当年跟我分手，跟她有没有关系。”
颜葭没有回答。
傅京扬偏头看她，却见她轻轻一笑，说：“如果我说有，你会原谅我吗？”
傅京扬收回视线，汇入拥挤的车流。
他冷冷地说：“不会。”
“嗯。”颜葭笑起来，眼眶却红了，“没有，跟她没有关系。”
车辆在拥挤的马路上缓慢前进。
一直到进小区到楼下，车内都是一片寂静。
“今天谢谢你。”颜葭打开车门，“明天不用过来了。”
傅京扬嗯了声，没看她。
颜葭下车，转身上楼。
与此同时，车内的傅京扬降下了车窗，再一次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
而这次。
颜葭回了头。
她说：“路上小心，再见。”
隔天，傅京扬在家里昏睡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他才下楼。
赵兰芷摆弄着她的花花草草，对傅京扬说：“还知道起来啊。”
傅京扬倚着吧台，喝水看手机。
有电话打进来，是蒋修然。
接通后，傅京扬声音冷淡：“有事？”
“告诉你个好消息。”蒋修然声音愉快，“我打算求婚了，就是今晚！”
傅京扬怔了半秒，手里的杯子缓缓搁到大理石台上，然后笑了笑说：“是么，恭喜啊。”
“你来不来？”
傅京扬努力维持着镇定的模样，满不在乎地说：“你求婚关我什么事儿，我去干嘛。”
“给我加油打气啊。”
“没空。”
接着挂了电话，然后僵硬地往楼上走。
赵兰芷眼见人又要上楼，忙喊住他：“哎！刚下来又要上去，我看你与其这样整天窝在家里，还不如再回英国呢。”
傅京扬没说话，失魂落魄地往楼上走。
“傅京扬！跟你说话呢！”
楼梯走到一半，傅京扬脚下一滑，踩空了。
心猛地跳了一下，人也随之醒了过来。
蒋修然要求婚了？
跟颜葭求婚？
今晚？今晚？
她要结婚了？
她要嫁给蒋修然了？
不不不。
我听错了。
蒋修然不求婚。
“问你话呢！”赵兰芷说，“去不去！”
“不去！”傅京扬大脑混乱不堪，吼了声，“不去！”
赵兰芷哼了声，自顾自地说：“你这倔脾气，当年上学也这样，说不去就不去，找谁劝都没用，还好我当年找了你那个女朋友――”
傅京扬慢慢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当年多亏了你那个女朋友啊，你不肯出国，我问你舅舅要到她的电话，跟她讲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去，费用我负责，她不肯。”
“你还说了什么？”傅京扬声线颤抖，“……你还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说让她劝劝你，让你――”
话没说完，傅京扬突然疯了似地跑出去。
“哎！你去哪儿啊！”
第83章
颜葭第二天请了半天假, 陪颜勇生做完检查后，她把人送上火车，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台里。
下午的时候, 陪同事出了个外景。
今天工作不忙，但活很杂，好在不需要加班。
傍晚六点, 颜葭准时下班。
邓思晴说：“好不容易今天不加班, 咱约个饭吧。”
“改天吧。”秦浪步履匆匆地往外走，边走边看手机, “今儿没空。”
“浪哥！你怎么回事！这几天怎么老是迟到早退！”
夏思蕊八卦兮兮：“浪哥这几天满面桃花儿的, 难不成谈恋爱了？”
“我靠！”邓思晴一拍大腿, “大新闻啊！”
颜葭笑笑，背上包, “我先走了。”
“啊――”邓思晴撇嘴，“你也不跟我们约饭啦。”
“下次啊, 下次一定。”
走出台里, 颜葭手机响了，是蒋修然打来的电话。
“喂。”颜葭边接通边去路边等车, “怎么了？有事吗？”
“下班了没？”
“刚下。”
蒋修然笑了笑, “等会儿见个面吧，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一些……”蒋修然卖关子说，“挺有意思的事儿。”
颜葭对他说的有意思的事不太感兴趣, 她拒绝道：“改天吧。”
“改天？”蒋修然懒懒道, “跟京扬有关的事儿，你确定要改天吗？”
车到了。
颜葭握着手机静站片刻, 打开车门上车，同时说：“在哪。”
蒋修然发来的地址显示是一家私人酒馆, 位置在颜葭家附近。
到达地方，颜葭按蒋修然说的找到包厢。
推开门，屋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姜莱朝颜葭挥手打招呼：“哈喽颜葭，好久不见咯。”
颜葭在门口站定，没有继续往里走，她看着两人，没弄懂现在是什么状况。
“过来坐。”蒋修然说。
颜葭还是没动，“你们两个……”
“啊，”姜莱笑笑，“抱歉没跟你提前打招呼，其实今天是我跟修然哥一块约的你，我俩都有事想跟你说，但是这些事说来话长，你先坐下，咱边吃边聊。”
颜葭微微皱起眉头，更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
她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落座，然后说：“什么事？”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哦。”姜莱笑眯眯地看着颜葭，“你还喜不喜欢傅京扬？”
颜葭眼睫稍动，但是没讲话。
“好吧。”姜莱幽幽地叹了声气，“你们两个都不诚实。”
顿了顿，她说：“其实，我不是傅京扬的女朋友啦，我跟他是假的，就像你跟修然哥一样。”
颜葭正要开口说话，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人，是一个陌生号码，但这个号码她熟悉，是傅京扬。
“是京扬吧？”蒋修然问。
“嗯。”
“别接。”姜莱说，“狗男人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别接颜葭。”
蒋修然笑：“就是，别接，晾他会儿。”
颜葭犹豫几秒，按他们说的挂断了电话，她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问姜莱：“你刚才说，你跟傅京扬是假的？”
“对――”姜莱话不等说完，蒋修然的手机又响了。
都不用看手机，蒋修然闭着眼都知道打电话的是谁。
“看来真是急了，”蒋修然笑出声，“打我这来了。”
他挂掉电话，顺带开了静音，然后对颜葭说：“对，假的，跟我们一样，逢场作戏，都是假的。”
看她一脸懵，姜莱说：“你现在是不是很懵啊，没事，等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跟你说一遍，你就明白啦！”
“事情是这样的……”
颜葭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和困惑听姜莱说她是如何被家里逼迫着相亲，又是如何知道她是傅京扬前女友后跟傅京扬提出的假扮男友朋友这个计划，又是如何知道在相处过程中发现傅京扬还喜欢她，又是如何跟蒋修然商议着撮合他们一把。
听到最后，颜葭彻底明白了今天他们叫她来的目的。
他们是想告诉她，傅京扬没有女朋友，并且还喜欢她。
“事情就是这样啦，”姜莱看着颜葭，“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傅京扬了吗？”
傅京扬打了无数通电话给蒋修然和颜葭，但一个人都没有接。
他颓败地站在颜葭家的楼下，眼圈通红。
他不敢想，但大脑又偏偏让他去想。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答应蒋修然的求婚了？
她是不是已经戴上他的戒指了？
没接电话，是因为忙着在吃烛光晚餐吗？
天黑了，路两边亮起了路灯。
他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颜葭要结婚了。
他们永远不可能了。
绷紧的脊背慢慢弯下去，傅京扬手掌盖住眼睛，狼狈地放声痛哭。
“反正我就跟你打包票，傅京扬绝对还爱你！”姜莱喝了点酒，说话大大咧咧。
颜葭没说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界面显示有三十七通电话，还有五条未读短信。
第一条是六点二十发来的，他说：接电话
第二条是六点三十：不准答应
第三条是六点四十五：接电话啊
第四条是六点四十七：求你了颜葭，别答应他
最后一条是一个小时前，他说：我恨你
看完，颜葭把手机扣回桌面，然后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姜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是见不得互相喜欢的人不在一块，”她大着舌头说，“我就搞不懂了！ 你们在别扭什么啊！明明互相喜欢，干嘛这么彼此折磨。”
她又干掉一杯酒，闷闷地说：“身在福中不知福……最讨厌你们这种了，知不知道互相喜欢还能在一起多么不容易啊……你们还不珍惜……”
颜葭听出她话里有话，但是没有多问。
蒋修然对颜葭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别喝了。”他挡下姜莱端起的酒杯。“我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我不要他来接！”姜莱赌气地说，“我不想看见他。”
蒋修然任由她口是心非，他一手按着那杯酒，另只手给她哥打电话。
“莱莱喝多了，你过来接下她。”
“嗯，地址……”
挂掉电话，蒋修然对颜葭说：“那我就不送你了，”他轻笑一声，“某人现在估计在你家楼下呢。”
“哦对了，我今天跟京扬说的是我要跟你求婚，那小子估计这会儿已经疯了。”
见她似乎在走神，蒋修然问：“想什么呢。”
颜葭摇摇头，靠在椅子上，慢慢地说：“像做梦一样。”
他们是假的，傅京扬没有女朋友，对颜葭来说像做梦一样。
虽然她依旧还是一副冷淡平静的模样，可心里，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然而她又在想，就算他没有女朋友又如何，他们还能再像之前一样在一起么？
傅京扬会原谅她么？
这样一想，雀跃的心又一点点沉下去了。
“说好了啊，等到时候你俩结婚，我跟莱莱得做主桌。”蒋修然笑着说，“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颜葭站起来，背上包，跟他告别：“谢谢你，修然哥。”
“呦，这么快就改口了啊？我今天可没带红包。”
颜葭笑了笑，“我走了。”
“嗯？”趴着的姜莱忽然抬起头，眼睛瞪的圆圆的，“要走啦？”她傻笑起来，端着手边的空酒杯给颜葭敬酒，“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颜葭没有打车，这里离家不远，她走路回去。
路上想起蒋修然刚刚说的话，脚步不自觉加快。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十一月份的天气，晚上已经有点凉了，小区里散步的人也比夏天少了许多。
距离单元楼越来越近，颜葭心跳也越来越快，她迫不及待，小跑了起来。
跑过那条石子路，颜葭到了楼下。
她气息微乱，急切地打量着四周，然而周围空荡荡一片，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立在那，根本没有傅京扬的身影。
颜葭顿时一阵失落，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傅京扬的号码。
没人接。
她继续打，依旧没人接。
正当颜葭犹豫着要不要给蒋修然打电话问问傅京扬在哪的时候，面前忽然走来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影。
只是一眼，颜葭便认出了那就是傅京扬。
接近零度的天气，他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
颜葭朝他跑过去，一靠近，她就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你喝酒了。”
路被挡住，傅京扬低垂的眼皮撩起来，红红的眼睛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说：“走开。”
颜葭没有动，“你冷不冷？”
傅京扬不吭声。
颜葭脱掉自己的大衣，想披到他身上，但傅京扬个子太高，颜葭踮起脚，就在靠近他的那一刻，傅京扬忽然开口，他哑声说：“你为什么不爱我……”
颜葭手一顿，骤然红了眼眶。
“……为什么爱他，”他哽咽地说，“不爱我……”
颜葭的手停留在他的肩上，“太冷了，我们上去说好不好？”
“你答应他了对不对？你答应他的求婚了是不是？”
“我没答应。”颜葭说。
傅京扬已经醉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进去旁人说什么。
他喃喃道：“你答应他了，你真的好爱他，我求婚你都不答应，可是你答应了他，为什么，为什么……”
“傅京扬。”颜葭叫他的名字，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没答应，我没答应他。”
“这里太冷了，我很冷，我们上去说好不好？”
颜葭牵着他的手上楼，傅京扬没有反抗。
走进电梯，颜葭按好楼层，看了看傅京扬。
对方垮着身子靠着墙，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叮――
电梯门开了。
颜葭牵着傅京扬出去，自己拿钥匙开门。
傅京扬就在一旁倚着墙看着她，他目光直直的，眼神却很散，“你答应他了是不是……”
颜葭边开门边回答他，“没有。”
门打开，她去牵傅京扬的手，想让他进屋。
“走开！”他忽然来了脾气，“别碰我！”
“我不碰你。”颜葭好脾气地说，“外面冷，你进来。”
傅京扬还是刚才的姿势，他目光呆愣愣地看着她，说：“你答应他了是不是？”
“……”
颜葭没理他，把人连拖带拽地拉进屋，安置在沙发上。
傅京扬坐在那，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他，嘴里重复：“你答应他了是不是？”
他机械性的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颜葭有点想笑，但又忽然觉得一阵心酸。
“你在这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