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元宵来了。”
回了承乾宫，李福全等人冒着风雪从外面进来，在门口跺跺脚，掸了掸衣裳上的雪，才掀开帘子进屋。
他们才进屋，就闻到里面传来元宵香味。
李福全提着食盒进去，瞧见娘娘在吃元宵时，不由愣住，“这是哪里来的元宵？”
“还问哪里来的，皇上赏的。”
如意笑道：“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养心殿那边就来人了。”
“哎呦喂，这我们可去的不是时候。”
李福全仔细闻了闻，“这还是奶油山楂蜜馅子的，这可是养心殿御膳房特有的元宵，旁的膳房是没有的。”
“改明儿你别叫福全了，叫鼻子尖。”
乔溪云打趣道：“这么老远你都能闻的出来。”
李福全厚着脸皮打了个千：“奴才谢娘娘赐名。”
众人都不禁一笑。
乔溪云叫他把元宵给众人分了，众人喜气洋洋地分吃了其他汤圆，虽然不是奶油山楂蜜馅子的，可普通的芝麻馅、花生馅，也足以叫这些人感激不已。
第52章 升职的第五十二天
正月十五过了, 几日后，宫里各处的灯也都取了下来。
这日天还未亮，天际边跃出一抹金红日光。
新月在给乔溪云梳头, 她的手灵巧, 很快就给乔溪云梳了个两把头, 开了妆奁, 拿了一把金点翠蝴蝶簪子跟蜻蜓簪子:“娘娘喜欢那一把？”
乔溪云见那蜻蜓簪子有趣，便点了下那把，道：“这簪子看着眼生, 却是哪里来的？”
“娘娘忘了不成, 前日万岁爷不是叫人送了一匣子首饰过来吗？这就是里面一把。”新月手脚飞快, 边给乔溪云插上簪子, 边又挑选了一朵漂亮的山茶花点缀在鬓角。
乔溪云这才想起。
正要说什么, 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她问了声：“谁？”
走廊里的声音瞬间小了。
如意打起帘子，李福全领着梁豆几人快步走进来, 进屋后放下马蹄扣，啪啪给乔溪云打了个千, “给娘娘请安, 您吉祥。”
“嗯，起吧。”
乔溪云转过身，看向李福全, “出什么事了？”
李福全不是七情上面的人，但他今日的脸上显然挂着些担忧, 他勉强露出个笑容, 看了下其他人。
乔溪云会意，摆摆手, 示意新月等人下去，只留了白梅跟李福全在屋里。
李福全这才走上前，弓着腰回话：“娘娘，早上奴才去御膳房，谁知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昨晚上钟粹宫大半夜的给刘常在请太医。”
刘常在……
乔溪云的脑子里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莫不是刘常在有喜了？”
李福全轻轻点头：“娘娘猜对了，御膳房那边一早就给钟粹宫送去了好些吃食，还炖了一盅银耳雪梨过去，奴才瞧这架势，要是没个十成十的可能性，也有八成了。”
这话说得促狭，但未尝没有道理。
御膳房捧高踩低，人尽皆知，往日御膳房那边对刘常在可不怎么热络，这突然这么殷勤，没个缘故是不可能的。
乔溪云仔细想了想，依稀记得前几个月刘常在似乎也承宠过。
她心里有数，对白梅道：“姑姑替我更衣吧，早膳就不吃了，今日早些过去看看情况也好。”
“是。”白梅忙去取了昨日熨烫好的衣裳过来。
同乔溪云一样想法的妃嫔也不在少数。
乔溪云过去时，离着每日请安的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呢，就瞧见长春宫主殿内已经坐满了人。
就连皇后也出来了。
皇后正对刘常在关怀切切：“你身子可怎么样？昨夜闹了一宿，我不是许了你今日不必来请安，你怎么还来？”
刘常在欠身要行礼，皇后却摆摆手：“你有身子，不必多礼了。”
“多谢皇后娘娘。”刘常在寡淡的面容露出几分笑意，她的五官素来不出挑，可这会子却是容光焕发，伸手抚摸着肚子，“昨晚上太医来看完，吃了药就好多了，娘娘体恤奴婢，奴婢却不能不知尊卑，何况如今才三个月，不碍事。”
三个月……
乔溪云脚步放慢。
刘常在早看见她了，此刻像是才发现一般回过头来，惊喜地说道：“乔嫔娘娘来了。”
她起身也要请安。
乔溪云扬起笑脸，“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都说了不必你行礼，常在就好好坐着吧，咱们这也都糊涂，刘常在三个月了都没人瞧出来。”
她来的最晚，本来温妃想拿这件事讥讽一二，可听到她这句话，却是被转移开了注意力。
温妃看着刘常在的肚子，道：“可不是，这三个月了，怎么一点儿看不出来？”
她的语气很酸，但所有人都能理解。
后宫妃嫔这么多，承宠次数比刘常在多的比比皆是，去年下半年，刘常在就被翻了一次牌子，就这么一次，刘常在居然就有了！
春贵人昨晚上得知这事后，眼红不已，要不是被贵妃敲打过，早就阴阳怪气了。
但她这会子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刘常在下意识捂着肚子，“太医说了前三个月看不出是常有的。”
“是啊，别说刘常在，便是我，当初怀格格的时候也是五六个月才显怀。”
贵妃似笑非笑地看向温妃，“温妹妹没生养过，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温妃脸上涨得通红，既羞又恼，可又不好多说什么。
贵妃可谓是志得意满了。
虽然有喜的不是春贵人，让她有些失望，但刘常在有喜对她也是好事。
刘常在阿玛不过是兵部的员外郎，捏住刘常在对贵妃来说就像是捏住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对了，皇后娘娘。”
贵妃眼神从温妃身上扫过，不冷不热地看向皇后，“刘常在有喜，我看她再住在钟粹宫就有些不合适了，倒不如让她搬到永寿宫，跟我一起住。”
“永寿宫？”皇后皱眉，思索着说道：“这只怕不太好吧，永寿宫住了你跟格格，哪里还住得下人。”
“如何住不下，永寿宫这么大，别说刘常在住下来有什么难得，便是将来她孩子生下来，也一样住的开。”贵妃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笑，可语气却坚定果决，分明是不许人说不。
皇后又道：“那也不妥当，本宫听说有身子的人不宜挪动，这刘常在的身子可是如今的大事，倘若出什么差池，如何了得。”
贵妃心里不悦。
这件事她本就拿定主意，不过是碍于规矩，总得跟皇后说一声，没想到皇后却蹬鼻子上眼。
贵妃看了刘常在一眼。
刘常在会意，搭着吉菊的手起来：“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不过奴婢宫里现在也就只有奴婢跟索卓罗答应，万一出什么事也没个人照顾，贵妃娘娘是为这个考虑，才帮奴婢的。”
“若不是为此，本宫岂会多事呢。”
贵妃低头欣赏着手指上凤仙花染出来的红指甲，“本宫难道不怕担责吗？可不是为了皇上，为了皇家子嗣，本宫也只能委屈自己。谁曾想，倒是叫有些人说的好似本宫想使坏一样。”
皇后脸上笑容如潮水退去。
她道：“若是要人照顾，本宫以为乔嫔也可以，何况乔嫔住的承乾宫也比较近，不是吗？”
乔溪云冷不丁被点名，愣了下后，对上了皇后暗示的眼神，贵妃森冷如毒蛇一般的视线，以及刘常在诡谲复杂的神色。
她放下茶盏，起身笑道：“臣妾倒是巴不得，只是一个，承乾宫先前不是……”
她这突然提起，众人这才想起承乾宫先前闹过鬼。
虽然自从乔嫔主仆住进去后，承乾宫就没再出事过了。
可谁敢拿皇子龙孙开玩笑。
贵妃难得夸奖一句：“乔嫔想得周到，咱们倒是险些都忘了，皇后娘娘，这刘常在住承乾宫，不合适吧？”
她唇角勾起，看向皇后，“这要是太后，皇上知道了，只怕还以为是您不容人呢。”
她说完这话，又捂着嘴笑道：“您瞧臣妾这真是一高兴就糊涂了，娘娘可别见怪。”
皇后扯了扯唇角，指甲都陷入掌心中。
“怎么会？也是本宫考虑不周，那这事就依你，不过，贵妃妹妹可得好好照顾刘常在，若是有什么闪失，本宫不怪罪，皇上也是要怪罪的。”
“这是自然。”
见目的达成，贵妃也不在乎皇后话语里带刺。
她侧过头，对芍药道：“回头你带人去钦天监，让他们挑个好日子，好让刘常在搬家。”
“。”
芍药答应得脆利。
“刘常在瞒得可真深。”
如意伺候乔溪云换鞋，一边感慨道：“咱们跟她们住的这么近，愣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昨晚上也没什么动静！”
“想来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昨夜才叫人去请太医，把这件事闹大。”
白梅很快把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不然真要是突然发现，咱们这两个宫这么近，那边吵闹开来，咱们怎么能不知道。”
“要奴才说，常在搬走也好。”
李福全倒是觉得这是好事，“刘常在这胎只怕便是皇上、太后也会十分重视，她搬走，咱们倒是落得个轻松。”
李福全这句话引得众人点头认同。
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刘常在现在要是在附近真有什么闪失，倒霉的绝对是承乾宫。
乔溪云道：“姑姑，常在那边送礼的事你看着办，入口的东西，跟衣裳首饰什么的都别送。”
“那不如拿些金子，叫造办处打一个金项圈？”
白梅想了想，说道：“过了造办处的手，又是金子，再稳妥不过。”
“就这么办吧。”
乔溪云说道，懒懒地靠在引枕上，“你多带些钱让造办处赶紧做好了送过去，要好看精致的，也别太大，比着其他人的礼就是，横竖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我跟刘常在不和，要是送的礼太贵重，反而叫人疑心我是讨好她呢。”
“奴才明白。”
白梅知道怎么做了。
她拿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赏钱，造办处那边的人见了钱跟见了爹娘似的，一个金项圈再简单不过，两日内就做好。
白梅拿个匣子装了，带人送去钟粹宫。
钟粹宫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是门可罗雀，今日却是门庭若市。
白梅带人来送礼时，屋里的人听见了，都看向刘常在。
刘常在拿帕子掖了掖唇角，道：“请她进来吧。”
第53章 升职的第五十三天
“奴才给常在请安, 常在吉祥。”
白梅福了福身，规矩仪态都叫人挑不出刺来。
刘常在被众人簇拥，志得意满, 微微颔首, “不必多礼, 姑姑起来吧, 可是你们家乔嫔派你来有什么事？”
“常在说对了，奴才是替我们娘娘送贺礼来的。”
白梅笑着解释道：“我们娘娘早先就想送礼过来，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 特地叫造办处重新打了个礼物, 常在瞧瞧, 喜不喜欢？”
她双手捧上礼盒。
刘常在看了称心一眼, 称心会意, 上前接过。
孙贵人知道刘常在跟乔嫔不和，故意道：“常在，乔嫔娘娘这么费心, 肯定是一份厚礼，不如打开叫我们也瞧瞧, 也好开开眼界。”
“是啊, ”白常在也扯着嗓子道：“叫我们也瞧瞧娘娘准备的什么，这两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送了礼，咱们也都见识过了, 还以为乔嫔娘娘不送呢，感情是压轴送过来, 肯定非比寻常。”
孙贵人、白常在两人一唱一和, 就把这礼物的分量哄抬上了。
刘常在眼里掠过些许笑意，嘴上却道：“你们啊快别乱说话, 乔嫔娘娘这么有心，无论如何都是一片心意，称心，快把礼物收起来。”
她给称心使了个眼神。
称心会意，答应一声，转身要走时，却是好似不小心绊了一跤，手里的盒子摔在地上，盒子里的礼物也掉了出来。
八宝如意的金项圈，金灿灿，光闪闪，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吉菊对称心呵斥道，“还不快捡起来！”
称心嘴上答应，可拿镯子的动作却慢吞吞的，甚至还不小心地踩了一脚。
白常在咯咯笑出声，道：“哎呦，你这小宫女，可仔细着，这么贵重的礼物，要是踩扁了可如何是好？”
“踩扁了怕什么，叫造办处重新打一打，炸过就好了。”孙贵人不甘落后，笑道：“这又不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白玉如意，也不是贵妃娘娘赏赐的天官送子图，可不怕坏。”
“好了，你们啊一个个嘴刁的。”
刘常在听着众人嘲讽的话，心里大为快慰，转过头对白梅道：“姑姑别跟他们计较，她们都是没坏心思的，就是爱说笑，心直口快而已。娘娘送的这金项圈，我喜欢的很。”
“常在说笑，奴才怎会多心。”
白梅压着心里的怒气，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见常在一切都好，奴才也可放心回去跟我们娘娘报信了，这几日，我们娘娘也惦记着您呢，只是怕打扰您养胎，才不好前来，今日看来，倒是我们娘娘多虑。”
刘常在笑道：“娘娘要来随时过来就是，不必见外，倒是以后只怕要见面反而不容易。”
“常在妹妹，贵妃娘娘让钦天监挑选的日子定了？”孙贵人探了探身子，十分热情地问道。
“定了，就在月底。”
刘常在虽想表现出宠辱不惊的模样，可奈何骨子里不是这等人，语气里总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模样，“娘娘已经叫人收拾后殿的西暖阁给我住。”
“娘娘对常在真是器重。”
众人又是恭维，又是羡慕。
白梅见状，笑道：“那就得先恭喜常在了，奴才祝常在您一举得子，这么一来，您开心，贵妃娘娘也开心了。”
刘常在脸上的笑容突然凝滞住了。
“你真是这么说的？”
乔溪云险些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她上下打量白梅，“这句话可不像是姑姑会说的。”
白梅脸上波澜不惊，“奴才是不愿意为娘娘您招惹麻烦，但刘常在实在过火了些，她让人摔礼物也就罢了，偏偏还让人踩了一脚。若是奴才不回敬一二，您的脸面，承乾宫的脸面往哪里摆。”
乔溪云道：“你考虑的周到，横竖咱们早已跟她翻脸，也不怕得罪她，不过这几日，姑姑还是别出门，等她搬走再说。”
她是可以护得住白梅，但刘常在现在有喜，身份不同，倘若她发起疯，要折腾白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即便闹出人命，有肚子里的龙种在，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