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归好奇不便多问，只好顺着蓝矾的话道：“朱大人脾气可真好，说话也和和气气的。”
蓝矾没吭声，她家大人脾气好？非也...
大人去买衣物首饰之时，那都要伙计们毕恭毕敬地伺候着，“谢谢”这种话朱婉笙最是不爱说，可，这些不重要，最最最要紧的是――大人非常不喜顾夫，不愿意和他说话，看见他就烦心窝火想摔东西。
可这几日，大人却对他有耐心，甚至一起在马车里待那么久，还能相安无事。
真是见鬼了...
明明今日和季公子有约，大人却说她不记得的事情不作数…
蓝矾冥思苦想，变化是何时开始的？好像是那日被季公子赶出房门之后，朱婉笙就变了！
季公子确实过分，大人多处走访，跑断腿才给季公子寻得珍贵曲谱，满心欢喜去送礼，却连门都没能进去，只在门口听到一句冷冰冰的，“既然已经有了顾影青那便放过他…”
可季公子也不是第一次对朱婉笙冷眼闭门不见，她也并非轻易泄气之人。
莫不是一直都在强颜欢笑？
难道...太过于伤心移情别恋要和顾夫好好过日子？
蓝矾被自己这想法吓一跳，狠狠抽了自己一下，吓人，真吓人，大人和顾夫好好过日子？不可能...
***
二楼包间原本落了灰的桌上现在多了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试剂瓶，分析天平，各容量的烧杯还有蓝盖50 ML离心管。
虽然在这古香古色之房间，这些配置格外突兀，可经过方才那事情后，科研助手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放射性的飙升，这关键时刻又能救人又能助她搞钱的系统谁不爱？
她有些得寸进尺：小化同学，白大褂和手套有吗？
【此为耗材类，不做数量要求，请问是否备货？】
朱婉笙：备。
白大褂一套，手套一带，擦一把地板，席地而坐，突然觉得有点爽：在此处有大把时间可以搞科研，她找系统配备个手套箱什么的继续研究她的发光材料，一不小心又回到本来的世界，那文章不卡卡发？
越想越开心，朱婉笙嘴角再也压不住，好在无人在身侧，不然又该收到如顾影清那般看疯子般的眼神。
***
日头擦着地坪线下坠，亮光消散，顾影青散开外袍，一只脚刚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芒硝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门也不敲，直奔他旁边，喘着粗气，“公子...大人的婢女小苏打来了。”
顾影青没好气，“又干嘛来了？”
芒硝头摇的像拨浪鼓，手拍着胸口平复着气息，“不知，她只吩咐奴婢来寻你，且尽快过去。”
顾影青望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浴桶，眉心拧着，没动也不说话。
芒硝小心翼翼地扯扯他的袖子，“公子，去晚了...”还得挨骂。
顾影青开门时候，手背上青精暴起，芒硝跟在他身后，突然就想明白了，和离，好像对两人都好，顾影青嫁来后，不知道生了多少闷气。
顾影青在门口站定，芒硝视线越过他，院中有一魁梧女子站立在树下，其实他一直分不清朱大人的那些个婢女，各个长得都差不多，身材高壮，脾气也都不好，也不知道她都哪里找来这些人。
回想成亲那天夜晚，两人拜完堂，顾影青消失，朱婉笙发怒，芒硝奉命去送些吃食。
却不幸轮为出气筒，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至今没能回想起把他拎起来丢出朱银阁的人是蓝矾还是小苏打。
只有尾椎骨的隐隐作痛在提醒他这段屈辱的历史。
小苏打斜睨两人一眼，微微昂头，虽她站地位，气势却高人一等，“朱老大人让我转达给你：‘你的大人还未归家，你怎可独自归来？天色已晚，万一你的大人出了什么差错你可担得起？希望你尽快寻你家大人归来。’”
片刻后，顾影青“嗯”了一声。
小苏打的眼神在院中扫过一圈，略带鄙夷，而后趾高气扬地离去。
芒硝偷偷瞟了一眼他家公子，他面上云淡风轻，心里都快气炸了吧，“公子，那我去备马？”
顾影青没理他。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顾影青依旧一言不发，芒硝觉得为难，夫妻不合，难受的还有他这个小角色，他咽了咽口水，“公子，去何处？”
“胭脂铺总店。”顾影青终于舍得开口。
“公子，小的斗胆说几句，一会可别这般和大人说话，惹火了大人，苦的还是你自己啊。”
“她不配。”
芒硝吓得连连摆手，虽然四下无人，心里还是发虚，语气都有些着急，“不可不可，公子不可这般说大人。”
其实他家公子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一样是被逼着嫁过来的，虽然不会哄人开心，倒也是本本分分，不会在外头沾花惹草，也从不主动找事。
再来不止生的一副好皮囊，琴棋书画也样样没落下，剑术又好，即使平白无故受了气也只是忍着不会吵闹。
在他看来，比那文绉绉的柔弱无比的季公子要好不知道几倍，可朱大人就是看不顺眼，他家公子又是个不会低声下气的人，才会沦落至此...
第6章 反应来了...
掌柜早已熬得瞌睡连连，要说平日里胭脂铺只会开到日落时分，可今儿那祖宗不走，她也只好跟着熬。
脚步声传来之时，掌柜瞬间惊醒，还以为是朱大人完事了呢，阿谀的话都到了嘴边：“大人...”一看是顾影青，又闭上了嘴，真是白白激动，还以为可以归家去。
掌柜收拾好情绪，又重新挂上笑脸，客客气气道：“这不是我们朱大人的夫嘛，来接大人回家？朱大人好福气，娶得这般贴心的夫。”
顾影青没有回答她的话，“人呢？”
掌柜指了指楼上，话还未说出口，顾影青就已朝楼梯走去，脚下如生风，步伐极快。
蓝矾蹭地起身，手臂张开拦下顾影青：“大人交代过了，没有她的传唤，谁也不能去打扰她。”
顾影青没好气：“朱老大人让我来的，让开。”
蓝矾虽不满，但也只能悻悻收回手。
楼上窗户紧闭，只亮着一盏灯，顾影青脚步顿收，这女人谁？他看着身着裁剪怪异的白色外衣，手戴蓝色护具，专心致志往罐子中加着液体的人发出疑惑。
怪的不止她，还有她身旁的灯，形状怪，装着如水一般的液体却能点亮也怪，桌上摆满瓶瓶罐罐，也都和灯一般都是透明的，里头装着异样的东西，在暖色灯下泛着异样的红。
顾影青看了片刻，灯扑闪了一下，朱婉笙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随着她的俯身取东西又抬起，耳朵上的银饰也跟着晃荡，在她身后的墙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这女人这是在作何？
“你娘让你回家。”他走近了些，依着光，看清了她的神情，和往日里有些不同，没了那些鄙夷和不屑，多了些专注。
朱婉笙没回应，她将一些红色粉末倒入另外一个容器中，动作很轻，那些粉末在灯下簌簌落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空气里开始飘着丝丝香气。
他等到她换粉末的间隙才轻声敲了敲桌面，“我说...”
朱婉笙手一抖，那些粉末洒到了桌面，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
她瞪了他一眼，眉头蹙起，“听到了，听到了，你先别吵，没看我正忙嘛，等等不行？”
这人太不懂事了，没见她正做着精细活嘛，非要打乱她，刚刚他那一敲，她又白配了。她做实验时候最是讨厌别人在侧唠叨，容易影响她发挥。
顾影青没再说话，也没走，就那样看着她操作。
朱婉笙在调色，用现有的稀缺食用色素，调出她想要的红色系和粉色系，甚至是橘色和紫色，来丰富胭脂色系。
要是搁以前这配比随便一查就能查到，每个多少克记录得清清楚楚，直接加就完事了。如今条件有限，她这捣鼓半天，也就成功调出来四个颜色，更为精细的暂时还不能实现。
朱婉笙在纸上写下：草莓红（胭脂红1克与日落黄0.25g ），而后将调制好的在装到玻璃瓶中贴上标签密封保存。
白大褂一脱，抖了抖其上黏上的一些色素粉末，而后叠好放回塑料包装袋，脱下手套与废料全部用纸包起来放一旁。拿上桌上最满意的橘色小瓶子，轻轻往上一抛又落回手里，满意道：“区区调色，难得倒我？”
其实她也很想偷懒直接找系统搞点各种颜色色素的化合物来着，可不是每个色素都适合用来做化妆品的，她也实在是记不得那么多色素的名字，记得几个大类的算不错了。
朱婉笙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长时间低头而发酸的后脖颈，抬眼对上顾影青打量意味十足的眼神，再联想她刚刚那些动作，有些尴尬，“我娘找我？”
顾影青收回眼神，嗯了一声。
“找我什么事？”
“不知。”
真是惜字如金，朱婉笙耸了耸肩，没再继续问。
楼下，掌柜和蓝矾似乎等候许久，掌柜先蓝矾一步迎上来，“大人忙完啦？我看您这一下午到现在也没有吃点东西，给您备了些菜，您看看要不要？”
蓝矾正摆手想说大人怎么看得上你的东西，没想到朱婉笙却非常开心地点头道：“好啊，我刚好饿坏了，不过先说事情，这个，给您。”
朱婉笙将其中一个瓶子递给掌柜，“我想请您帮我个忙，今儿回去或者明早试试这胭脂，而后告诉我感觉怎么样，好不好用，有哪些不足，最好明天可以上脸一整天。”
化妆品这种东西，还得看过不过敏，她用的都是食用级别的材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测试一下较为稳妥，毕竟这里是新世界，谁也说不准，再者，她也挺好奇效果如何，持妆够不够，多久可以氧化...
掌柜似乎有些迷茫，看着手里的新奇玩意，欲言又止，“好..好，我会用的，不过，大人这是？”
见掌柜如此忐忑，朱婉笙微笑道：“您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就想试试，要是效果好，咱店里以后可以试试卖这个。”
掌柜一听，嘴巴张老大，惊讶道：“卖？卖这个？咱店里如此多胭脂，再来这包装过于简陋...”
“包装以后会换的，现在只是测试阶段，您只需要试用一番，别的无需操心。”
掌柜不明白，但还是点头。
顿了顿，朱婉笙又补充了一句：“楼上还有我的东西都不用碰，我明天还会再来。”
这话一出，掌柜的眼睛都暗了下去。
这一天都把她累够呛，好不容易送走祖宗了，怎么明儿还来？
朱婉笙又捞出另外一个瓶子递给蓝矾，“蓝矾，你也像我和掌柜说的那样用一下，明天告诉我情况。”
蓝矾单手捧着小玻璃瓶就像捧着什么珍宝一般，又挠着头，害羞的说：“大人，真是给我的？”
朱婉笙点头。
蓝矾将小瓶子小心翼翼地藏入衣襟，面上浮现一抹笑容。
交代完事情，朱婉笙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问道：“那饭在哪里呀？”
掌柜哎哟一声后笑嘻嘻地又去柜台后侧拿饭去了，朱婉笙佩服，能做掌柜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前几秒还如临大敌，这一下子又能切换成职业笑容。
不过，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她好像该吃点糖...
坏了，反应来了...
朱婉笙毫无征兆地就要往地上倒，她身后的顾影青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服，把人提了起来。只是出手太快也没控制抓的地方，拎的是后脖颈的衣服，像提着小鸡仔一般将她整个提了起来，只是受力点在上半身，下肢就只能垂着，无比滑稽的样儿。
蓝矾瞬间就怒了，“你怎么能这么粗暴的对我家大人呢？你就不能扶住她或者抱她吗？”
情况紧急，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顾影青就要放手，蓝矾却已经在尖叫了，“你别放！你敢！我家大人不能脸着地，你慢慢放，或者抱起来。”
顾影青没好气：“你到底要如何？”
蓝帆愈发生气了：“大人是你的大人，你什么态度？你看大人脸都憋红了，你想勒死大人不成？”
顾影青彻底没了耐心，手一松，朱婉笙正脸朝下做自由落体运动。
蓝矾也顾不上发火，手忙脚乱地就去接朱婉笙，在最后一刻，手一托，好在是护住了脸，但下肢无暇顾及还是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咚”一声响起时候，掌柜紧张得都闭了眼，该有多疼啊...蓝矾的眼神都快刀死人了，顾影青还不咸不淡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传闻果然一点没错啊，百闻不如一见啊，朱婉笙在怎么嚣张跋扈，也治不住顾夫，确实如此啊，精彩啊。
***
朱婉笙是瞬间疼醒的，头重脚轻，心慌冒汗，这是低血糖的症状，不知道是饿的还是从系统里拿太多东西又没有遵从规则补充糖分的惩罚。
不过，为何膝盖会如此之疼？
睁眼，看见的却是蓝矾激昂的脸，还有空气里不断落下的吐沫星子：“你怎么可以直接松手？你有没有心啊，摔坏了大人怎么办？我看大人醒了怎么责罚你？”
这又吵什么呢？
朱婉笙有气无力：“什么都别说了，我只想吃点东西，有没有人管管我。”
朱婉笙这虚弱一声，唤醒了掌柜的打工人觉悟，立刻换上一副担忧之态，将食盒递到人跟前，“大人，忙了一日，累坏了吧，快些吃点，而后回去好好修养，养好了再打拼事业。”
养着吧大大人，明儿或者往后都别再来折腾人了。
香气冲入鼻头的刹那，朱婉笙恨不得当场往嘴里塞几块肉，可她现在还半躺在地上，再怎么饿也不能如此不雅，还是在蓝矾的搀扶下起身。
“去马车吧，我在马车上吃。”
蓝矾却不甘心，不愿意走，指着顾影青“大人，您还没有责问他呢。”
她都快饿死了，哪还有什么心思管别人，闲的。
朱婉笙废话不多说，抱上食盒就走，走两步回头朝顾影青勾勾手，“你也一起。”
蓝帆在身后沾沾自喜，“哼，看上了马车大人怎么罚你。”
现在掌柜还在，终究是外人，不好发作，但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朱婉笙正毫无杂念地吃着食盒里的冷饭，顾影青泽坐她对面，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蓝矾虽只撩开帘子偷看了一眼，但嘴巴已经大到可以塞下一水煮蛋：不对劲，她家大人真不对劲，要搁平时，顾影青现在已经挨骂了，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坐着。
顾影青也拿捏不准今儿的朱婉笙，他那一摔，有试探和堵的成分在其中：试探是他需要确认她这些日子那有商有量的态度是否是演的。
同时也堵那一摔能把两人这孽缘给摔没了，可她这一副饿死鬼样又是几个意思？
第7章 我害怕…
掌柜给的食盒有荤有素，卖相不错，虽已经凉透，朱婉笙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往口中送，饭饱了，有余力观察，才注意到两道直愣愣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