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沈爷爷,不过不是沈窈疏忽,是本少主不习惯让人跟着而已。”
温绰并不会中原人的礼节,想了想便按照苗疆的礼仪,将手放在了胸口。
还好此时周围的人群也被沈家老爷子带来的人都驱散了,并没有人意识到他这举动。
温绰是真的心觉感激,沈爷爷这份人情,看来算是欠下了。
而沈爷爷却不以为然,摆摆手带着人就准备走。
“既然是同尘的好友那就也是自家人,自家人客气什么,别跟我老爷子来这套,那这样无事的话你就继续逛吧,阿礼,给温少主些银子带着。”
这话听得温绰迷迷糊糊,同尘的好友?同尘是谁,难不成是沈窈的小名?为何老爷子说是她的好友便是自家人。
难道说,沈老爷子已经都默认他会做他的女婿了?
所以才来救他,所以才对他这样好,因为是已经当作一家人来看待了啊。
!这不是误会吗!
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沈窈到底都跟她爷爷说了什么!?她都已经认定要嫁给他了?
不行,他不能让这个误会再继续误会下去。
“不行,沈爷爷,这银子我不能要。”
推辞了那位叫阿礼的仆人送过来的钱袋,温绰一脸正经的拒绝道。
“你这小子,跟爷爷客气什么?这样,就算是爷爷借你的还不成么?若真想还,等你日后归了都城,将银子给同尘便是。”
沈爷爷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白白接受,于是干脆换了种说法。
沈家哪里会缺这点银子,无非是少年的自尊心罢了,他也曾经年轻过,他懂的!
“那也不行,多谢沈爷爷好意,但小辈确实不能收下这银子,先带照野告辞了。”
谁知他越是这样说,温绰反而更不敢收下,扯了扯一旁还呆着神的照野,便退出了人群,快步离开了集市。
直到二人逐渐远离了闹市,照野才回过神来,眨眼不解问道:“少主为何不接受沈老爷子的银两,借用的话我们到时候再还不就是了?”
温绰却摇摇头:“哪有你想得这般简单,原本沈爷爷出手为我们解难就是看在我们与沈家小姐的份上,本少主又不能承诺什么,又怎么能去借用沈家的银子?”
所以这也就代表着他们接下来要死回苗疆,就得暂且靠当他身上这身行头暂且维生了。
照野这才恍然大悟:“少主可想的果然周到,难怪那沈小姐对少主一见倾心。”
第016章
“那是自然。”
温绰也觉得自己想的十分周到,欣然接受着自家仆从的夸赞。
可刚高兴没走几步,便突然觉得后脑勺一痛。
被什么砸中了似的。
还是照野从地上捡起了那枚挂着穗子的金纹佩,温绰才瞧清他被什么东西砸了脑袋。
温绰捂着后脑勺回望,但除了身旁正在打着铁的铁匠,和一些站在远处的行人,只有一辆马车方才刚从他们身侧疾驰而去。
忍不住扬声道:“ 是哪个不长眼的乱扔东西!?给本少主站出来!”
再回首,却被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女子惊了一跳。
烟罗轻纱,眼前这女子穿得十分香艳,只瞧她捏着兰花指拂过了耳边的碎发,眼送秋波,一双上扬的狐狸眸子,十分勾人心魄,红唇微动,话便与她身上的馥郁奇香便一同传了过来。
“这位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生俊俏,不知要哪等美貌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公子的青睐?我们这烟雨楼也有一等一的曼妙佳人,既然都走到门口了,公子就跟随娇狸进来瞧瞧吧~”
娇狸也是个无比自信的美人儿,平日里每次轮到她在烟雨楼门口,烟雨楼的生意总是会比平常好上几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反正只要她站在这里,路过的那些个酒囊饭袋也会被她引得主动进来,她倒不如也找些俊秀公子搭话,还让自己赏心悦目些。
所以方才她就瞧上了正从远处而来的这位红衣公子,此等容貌装扮,定然非是凡夫俗子,她若能引得他进来,说不定她这个月的赏银也能番上几番儿。
而且她方才的一举一动,也已经将拿手的妩媚姿态展现到了极致,再好看的男子也不过都是些个衣冠齐齐的伪君子,她在烟雨楼这么多年了,还能不知晓不成?
想必这次,也是十拿九稳。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话毕抬起头时,对上的却是一张眉间皱成了山字的面容,温绰此时心情极差,就差将不耐二个大字直接刻在脸上了。
因着她靠得实在太近,温绰便拧眉先退了两步,而后才道:“就是你刚刚拿东西砸了本少主?”
“什么?”娇狸一脸茫然应道,哪里明白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而她在回应的同时,温绰也开始打量起了她来。
温绰自小在苗疆长大,除了他那个神不见龙首不见尾的杀手嫂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宋的女子,也就是沈窈,见过她金钗盛装,也见过她粉黛未施,她无论那副装扮,总说起来也就算是个清秀佳人。
而眼前这女子确实完全不同的一种风格,黛眉朱唇,眼角的弧线里都包藏着几分魅色,美则美以,但要是对比起来,他倒还是觉得沈窈更顺眼些。
关键是这女子有胆子上前搭话却没胆子承认砸了他,他可不会因为瞧她是个女子而不追究此事!
想到什么,温绰神色一缓,干脆换了种方式:“你方才说,要让我跟你进哪里瞧瞧?”
“进这烟雨楼啊。”
娇狸还未从刚才的疑惑中出来,回答着便仰头向他示意着她身后的阁楼,门口烟雨楼三个铜色大字的匾额这么明显,这人难道不识字不成?
再说,来到这金陵城的,难道还会有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烟雨楼?
“一百两。”
温绰斟酌了一番,开口道。
其实他还真不知道这烟雨楼是作何之处,更不认识上面的三个宋人用的字,但看她那意思,是想请他进去瞧瞧什么吧。
他好歹也是苗疆的二少主,岂是什么喽都请得动的?再加上方才她还拿物件掷他,是女子他又不能动手,要些报酬总没什么问题吧。
毕竟他现在基本上算得是身无分文了。
昨夜照野跟他解释了半天这大宋的银子与苗疆的不同之处,可他实在太困了,听得迷迷糊糊,根本没听明白。
所以也根本不知道他随意开口的这一百两,可是顶的上寻常百姓几年的花销了。
“一百两!?公子可真是大手笔,快随娇狸里面请!”娇狸也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还以为这位富贵公子的意思是要先交付一百两银子?
平日里大手笔的客人不少,可像面前这位上来就预存一百两的,可是难得一见。
娇狸有些激动,赶紧让开路想请两位先进去再说。
温绰本想跟上去,可走近几步往里一瞧,里面竟然齐齐站了十多位浓妆艳抹的姑娘,哪怕没见过此等场面,也似乎想到了什么。
在门口停了住,摆手道:“不用进去了,你在这里给本少主就行。”
娇狸:“?”谁给谁?
“少主快来瞧!这金佩似乎是沈小姐的东西。”
照野原本还在拿着金纹佩端详,捡起来时他就觉得这物件眼熟,不知从哪里见到过,问了路人上面刻着的字才知晓那上面是个沈字。
忆起来昨日见过的沈小姐,她腰侧上挂着的,可不就是这块。
所以,这是沈小姐的东西?
她不是中了少主的瞌睡蛊吗,难道来跟踪他们了?
这可得赶紧告诉少主,可一回头却发现自家少主竟已经跟着人走远了。
走近一瞧还是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糟了!不会又是一个因为迷恋少主美貌准备对少主死缠烂打的痴情女子吧,少主贞洁危矣!
察觉到危险的照野也顾不得娇狸与温绰还在说话,展开双臂,立刻上前挡在了二人中间。
面朝娇狸,语气不善道:“还请姑娘自重!”
紧接着又回头道:“像往常一样,这里有我顶着,少主你先走!”
娇狸貌美如花的娇容龟裂了一下,方才才反应过来那俊秀公子是在倒手跟她要银子,现下又冒出来个仆从让她自重。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纯纯是脑子有什么病吧。
真是晦气!
见她还呆愣在原地,照野觉得有迹可循,趁她还没开始纠缠,说不定他也能跑得了。
于是转身便拉着自家少主顺着街道往外跑去,一直到了城门旁,二人才停了下来喘息。
温绰还想怪拉他走的急,他银子还没拿到手呢。
结果听照野解释了一番,这才明白,刚刚砸了他的人似乎不是那个狐狸眸的女人。
顿时也不计较那人还没给自己银子了,摸了摸下巴,思考道:“你的意思是说,方才是沈窈砸了本少主?想报复我们?”
照野点了点头,昨夜少主给他们二人下了瞌睡蛊逃脱的,定然是惹怒了她,今日醒来她便又追上来了,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反正要么是因爱生恨,要么,就是还想缠着少主不撒手。
“唔.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温绰赞同点点头,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他的脑回路也和照野十分相似。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西方的天际还残留着些许橘色的余晖的影子,可月亮却已经爬了枝头。
华灯初上,一盏盏灯火替代了夕阳,又到晚上了,他们现在又该担心在那里休息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少主,这怎么说都是在金陵城,咱们就算躲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的踪迹。”照野有些烦恼,但也习惯了跟着少主到处奔波,而且少主还长得这样惹眼,他们就算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干脆想了想建议道:“少主,不如我们就此离开金陵去别处?”
跑不过,他们还躲不过吗?
但谁知这反而激起了温绰的好胜心:“躲?我们为何要躲,既然她跟踪我们,那我们也反过来跟踪她,本少主到时候便将这金纹佩扔到她面前,还怕她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怪就怪她也是个没脑子的,拿什么扔他报复他不行,竟然拿自己身上的贴身金纹佩。
照野思索着自家少主的主意,也觉得甚好。
于是主仆二人就着该如何进行反跟踪计划,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开始行动。
“玉腰奴。”
此时是夜里,角落又偏僻无人,一点星光伴随着呼唤逐渐照亮了温绰指尖的这一方境地。
是那只银紫色的灵蝶蛊。
玉腰奴虽也是蛊,可却并不是与其它能让人致病的蛊不同,灵蝶蛊是属于万蛊之王金蚕蛊的一种分支,有它在身侧的人,可保百蛊不侵,也就是专门用来解蛊的。
不仅如此,蝶蛊的嗅触原本就更灵敏些,所以还能够根据残留的气息,找寻东西。
所以,温绰想反向找到跟踪他们的沈窈,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感受到金纹佩上的气息后,玉腰奴变换着姿态将微光收敛,化作了一只扑通的蝶向着街头的方向而去,为二人引路。
“等本少主逮到了她,必要让她尝尝偷偷砸本少主是个什么下场!”温绰说罢,攥紧拳头跟了上去。
当初一见面打晕他,他都没有报复她已经很给她面子了,看在她还爱慕自己入骨的份上,他甚至都没有从蛊虫袋里挑那些会让人生不如死的,只是捏碎了瞌睡蛊粉撒在了饭菜里,他难道做到还不够留情吗?
“对!等找到她少主一定要说最绝情的话让她死心,好让她再也别来打扰咱们!”
虽说这话,但照野倒想起的不是沈窈,而是那个与他十分不对付的程见书,于是也磨拳擦紧跟其后。
怪也只怪那沈家小姐爱错了人,也用错了法子,也就是他家少主仁慈,不然也不至于惹少主恼怒到这种地步。
只是一主一仆光顾着跟玉腰奴走,连一路上已经出了金陵城门来到了外面,也没有怀疑半分。
也不知是沈窈到底是去了何处,他们二人反倒是跟着玉腰奴走了半宿的山路,腿都要走直了。
山路上无人,玉腰奴便又变换回了原先的模样,银紫色的翅膀上的光点熠熠闪烁,兴许是飞得太久,她也累了,约到临近之处的密林,就又变回了一点微光,消失在了温绰指尖,藏进他衣袖休息去了。
温绰也明白玉腰奴的意思,同照野往林子中走去,也有些纳闷起来:“这是在个什么偏僻地方?她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山里做什么?”
周身黑漆漆一片,越是往里走越发让人浑身冷清,夜风而过,吹动得树上原本就焦黄的落叶沙沙作响,散落一地,更是让人心中惶惶。
“是啊,为了怕我们发现她,竟然大半夜躲到了这后山来,只是她肯定没想到,她的一切踪迹都逃不过少主的玉腰奴。”
照野按照以往的想法赞同道,可没想到这次却曲解了温绰的意思。
温绰停顿了一下,从气头上找回了几分理智:“你不觉得奇怪吗?正常人谁会半夜来着深山密林里,不会是她故意抛下金纹佩,引本少主来这里的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竟然连他的心思都能预判的到,他们才不过见过几次面,认识了两三日,她都这样了解他了!?
可她引他到这里来又是要做什么?
温绰想不通,但都追到这里来了,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向密林里继续走去。
走了有一会儿才瞧到远处有几点豆大的火光,看来还真有人大半夜呆在这山里。
往前又行了几里,隐隐约约能看清是燃烧着一团篝火,旁边树下还坐着一人。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温少主忽然豁然开朗,下意识拍了一下手回头道:“我知道了!这个沈家小姐这大半夜的,肯定是想骗本少主来这后山与她幽会!”
沉默一路的照野听完也茅塞顿开,一脸震惊道:“原来是这样!”
那他们岂不是现在得赶紧跑?
但没想到,二人说话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树下的人,跳动的火光旁,只见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壮汉从树下爬了起来,身高约莫八尺,体型还十分结实。
温绰还在回头与照野说话没有瞧见,可面朝那边的照野却瞧了个一清二楚。
“等等.少主,那看起来似乎不像是沈小姐啊.”
温绰则以为照野是对他的猜测不信服:“不然怎么解释?眼下这四周宁静,连鸟鸣声都没了动静,那一个人在那树下坐着做什么?”
那定然是在等着他来上钩的沈家小姐。
但谁知,话音温绰的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粗旷断喝。
“是谁躲在那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