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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好像也不觉得意外了。
被戳穿的温绰反而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尖,但语气却仍旧不甘示弱:“谁跟你说本少主要吃了?本少主只是觉得你浪费粮食……”
想了想又强调道:“本少主才不想吃,本少主一点都不饿……”
结果话音才落,安静的空气中便传来咕噜一声。
是谁的肚子在叫,根本不用点明。
这不活活在打脸吗?
兴许是不知道该什么说什么了,这下温绰倒是安安静静站在了原地,一声不吭。
沈窈掐着手心无比想笑,却又拼命憋着不敢笑,毕竟一个尴尬到极致的人,发了疯要是想做出点什么来,她可招架不了。
“少主!沈小姐!”
直到一句喊声打破了僵局,两人才同时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是照野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追你那人呢?”
温绰原本就对照野的身手放心,现在见他安然无恙,于是问起来他到底是怎么甩开那人的。
“是沈爷爷来了,方才那人一直穷追不舍,我就想着这样追赶来去也没意思,干脆提议与他去山底平缓处打上一架,他同意了。”
“然后呢?”
温绰皱眉,没听出来这和沈爷爷有什么关系。
“少主别急,我还没讲……
照野跑得急,到二人跟前来是也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这个山本来就高,少主只是跑了一个来回,他现在下去又上来的,已经是第二个来回了。
缓了缓气息,这才应道:
“然后我俩就要去山底,但谁知刚到山脚下,就遇到带着人来的沈爷爷,然后他就被捉住了,沈爷爷这就带人上来了,应该也就一会儿功夫就会到。”
沈窈闻言心道,所以爷爷还是收到那封书信了。
但又突然想到什么,沈窈问道:“我爷爷带了人?除了侍卫可还有带旁人?”
没想到沈窈会问这个,照野目光上扬着忆道:“旁人的……程的那个?还有个穿白衣袍的公子。”
沈窈点点头。
姓程的那个自然指的就是程见书,而那个白衣袍的公子,应该是周棠谨了。
听她最先关心的竟然是这个,温绰闻言有些不爽。
“看来就算本少主不来,有人排着队来救你。”
此话一出,就连照野也闻到了空气中的醋味。
可又觉得不解,不是一开始少主说过不救的吗?现在都救了,别人也来救又有什么呢?
少主又不喜欢沈小姐。
这话说的奇怪,沈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皱眉道:“啊?”
温绰哪里会解释他那是什么意思,说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刚刚为何要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只觉得心里烦乱,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摆摆手急忙撵人:“本少主说,你爷爷都来了,你怎么还不走。”
沈窈心觉纳闷,让她走她便走就是了,他那满脸的不开心是什么意思?
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可总归是他出手相救她才逃脱的,这几个绑匪疑心极重,爷爷带那么多人来,说不定被发觉了还会生些别的岔子。
所以她确实应当谢他。
想起他还在饿肚子,沈窈干脆道:“不如这样吧,温少主同我一起回去,我也好宴请你们,聊表谢意。”
“不去不去,本少主还有事要做,忙得很。”
温绰拒绝的十分干脆。
再跟她回去?吃完饭说不定又要被使唤去驱蛊,他才不去。
他可是苗疆的少主,驱蛊这种事找谁做不行,他看起来很闲吗?
“那好……
既然他实在拒绝,那她也不好强求,总不能再干上次直接绑人的事。
虽然她还真想着再将人请回府顺道去洛城庄家宅看看的,现在只能另寻他法了。
与二人告别,沈窈往山下走去,只瞧山路不远处有了光亮,是火把的光。
看来是爷爷带人上来了。
“等等。”
见温绰和照野还在原地,走出几步,她又折返了回来。
“这个,收下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也不等温绰拒绝,沈窈便把自己衣兜里的荷包塞进了他的手中。
虽然不知道苗疆二少主竟然出门一两银子也不带,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沈窈并没有详问。
这几个绑匪没有搜她的身,所以她的荷包里还有随身携带的一些银子,虽然并不多,但也够他们主仆二人买些吃食了。
兴许是怕他不收下,沈窈塞完扭头便朝山下跑去,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温绰愣了愣,直到目视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这才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
轻轻捏了捏,小小的绣花荷包十分精致,银子O@作响,还有几分余温。
唇角不自觉扬起,温绰转身装作若无其事将荷包揣进了衣兜,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照野摸不着头脑,跟了上去:“少主,你笑什么?”
他也看见是什么了,不就是一些银子吗,以前在苗疆花钱不眨眼的时候,也没见少主高兴成那样,所以肯定不是因为银子。
“本少主没笑。”
“笑了呀,少主你刚刚就是笑了。”
要是有什么高兴事,也跟他说说啊。
抿直嘴角,温绰没有回头,眸底的笑意却愈发藏不住。
“说了没笑就是没笑,抓野兔去,本少主想吃。”
第019章
夜里山风凛冽,又是十月底,原本在火堆旁一直还没什么感觉,越是往山下走,身上的单衣都被寒风吹了个通透。
熟悉的面孔又在眼前相见,哪怕是只过了才不到一天,对于沈窈来说却像过了很久很久。
“爷爷!”
望着年过花甲的沈老爷子脸颊都冻得通红,沈窈实在忍不住,上去抱住了爷爷。
沈老爷子年纪大了,差点被沈窈撞得往后一个趔趄。
却也是高兴的,乐呵呵拍拍自家孙女的背,嘴里念叨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虽然她是穿书来的现代人,可她在现代的生活却与这里完全无法比拟。
回想起来那竟然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每次放学回家,除了父母谩骂就是奶奶的白眼,她的亲奶奶十分重男轻女,家里只有爷爷喜欢她,可爷爷很早就走了,只留下了她独自在那个一眼望到头的“家”里。
这样想的话,她倒是觉得穿书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特别是遇到沈老爷子。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待她和沈爷爷说完后,程见书也走上前去,瞧着沈窈只是发髻乱了点没受伤这才开口:“沈窈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
“不然我想起以后算术没人替我垫底,我就心口绞痛。”
看来是有点担心的,但担心的不多。
知道她没事,程见书也贱笑着开起玩笑来。
沈窈忍不住气得翻了个白眼:“绝交绝交,以后你别想再踏进我家半步!”
沈老爷子难得向着程见书了一次,在中间调解道:“好啦好啦,吵嘴归吵嘴,知道你不见了的时候,程家这小子第一个急得跟油锅上的蚂蚱似的。”
“那是他怕没人给他算术垫底!”沈窈摇摇头显然不信。
程见书也急了,嚷嚷道:“玩笑话嘛,再说了谁成天跟你一样把绝交挂嘴边啊。”
“那你就去找个不把拒绝挂嘴上的人当朋友呗。”
.
于是两个人不过才刚见面一会儿就叽叽喳喳又吵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去捉将陈生的侍卫们也举着火把归来。
为首的人一袭白衣长袍,腰带妃色佩环,鸦青色的长靴上都镶嵌着一块润白的玉石。
周棠谨阔步上前,拱手便对沈窈和沈老爷子鞠躬行礼。
“沈爷爷,沈小姐,都怪周某疏忽大意,若是当时陪同沈小姐一起去,也不至于发生此事。”
“此事怪不得周公子的,周公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过都是我太爱凑热闹罢了。”
沈窈想了想上前道。
仔细想来原本就是她想上前去凑热闹才被人绑走的,总不能怪别人没有拦着她吧。
沈老爷子也点点头,毕竟为了找沈窈时,周棠谨也一直没有回家,忙前忙后的跟着侍卫在城里到处找。
也最后还是他在沈府的附近发现了那个鬼鬼祟祟想往沈府扔信的人,才问出了沈窈的下落。
回金陵城时,因为要将抓到的几个绑匪交到县衙,周棠谨离得近,便先跟众人告别带人先送了去,临走时还特意向沈窈提起下次再一起去街上逛逛。
沈窈干笑着其实并不想答应,毕竟想想她也知道,这个周棠谨这次说的是大宋的建国历史,下次说不定就开始说邻国的灭亡史了,这得多无聊。
还是沈老爷子的眼神威逼之下,沈窈才无奈应了下来。
原本就已经是深夜,沈窈到家后实在累得不行,脱了外衫就倒在了塌上。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日上三竿。
沈窈打着哈欠坐了起来,脑海中混混沌沌。
低头瞧瞧手腕上的勒痕,这才反应过来,昨天发生的事并不是梦。
回想起来,她昨天好像也没跟爷爷提起来是被温少主所救,爷爷也没有问,难道是照野都已经解释了?
那俩人,现在不会还在林子里吧?
正神游着,门外却突然传来咚咚敲门的声响。
“小姐,程少爷来了。”是守门的婢女。
“让他在侧屋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沈窈吆喝着应道,也匆匆从塌上爬了起来,等婢女端来水洗漱。
沈窈一贯不习惯人贴身伺候,所以洗漱穿衣沐浴这种事都是自己干,可梳头却是一大弱点,就算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她唯一会的也只是挽一个最简单的发髻。
但她今日实在是懒得不想动弹,便叫一旁的侍女来给她梳头。
侍女也难得给小姐梳一次,心想着一定要给小姐梳个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可一来到身后却犯了难。
太乱了,这根本没法梳啊。
于是等沈窈沐浴更衣出来时,程见书都已经在侧屋等睡着了。
沈窈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程见书单手托着腮支在桌上,嘴角还能看到清晰的口水痕迹。
“……”
“醒醒醒醒,要睡回家睡去。”
程见书这才幽幽醒来,眼底的乌青明显代表着他昨夜没有睡好。
他昨日还担心他爹娘要是去了庄家可怎么办,但谁知道傍晚他们二人便回来了,说是去了庄家宅但大门紧闭,说是府里上下几人都病倒了,暂时不能见客。
爹娘便去了别的织布坊又看了看,才回来晚的,害得他担心了好久。
但他们回来了,他爹早上又大清早叫他起来背书,真是让人头疼。
“庄家府里上下几人都病了?已经关门歇业几日了?”
沈窈怕自己听岔了,连忙又问了一遍。
程见书连连说是真的,他还能骗她不成。
所以,是花婆婆家的蛊在庄家传开了?
可是这才过了几日,为何这样快?
第020章
思索了片刻,沈窈命人找来了塌下抽屉里的纸和笔。
侍女端上笔墨,沈窈便将其推到了程见书面前。
“写。”
程见书接过笔,瞧着信笺上角下那朵翡绿的玉簪花纹样却还有些踌躇。
他自然是知道沈窈不写是因为自己那笔烂字怕别人看不懂,自己只是个代笔的,但.
“此事真的有必要找玉生楼吗?”
一直以来谣传玉生楼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只要给银子,就能驱使楼里的杀手为其杀任何人,但却没有人知道玉生楼到底在何处,又是由谁掌管着,而要向玉生楼发起委托,还要用玉生楼特制的也就是这朵画着玉簪花的信笺才有效。
况且玉生楼也从来不会做赔本的生意,起价就是百两甚至千两,普通人就更别说付不起了,连如何联系玉生楼都无从得知。
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玉生楼除了做杀人的买卖,只要银子给的足,别的活也会接,只是代价除了银子,偶尔还会附加一些额外的条件,但具体是什么.就无从知晓了。
所以程见书才还有些犹豫,沈窈有玉生楼信笺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所以万一有什么危险,他又怎么跟沈窈爷爷交代呢?
还是谨慎行事比较好。
沈窈却早已下好了决心道:“愣着干什么,那你说现在还能怎么办,若是庄家宅的蛊病传来金陵,大家都就完了,到时候就算找玉生楼,也无济于事。”
别人不知此事的后果,她总归是知道的,大宋与苗疆的关系并不算和睦,只能说是面上关系,她又哪来的能耐再去苗疆找人来。
既然能用银子解决的事,自然也不能让金陵城百姓们跟着冒险。
程见书见她如此执着,也只好作罢,他从小和沈窈一起长大的,她什么脾性他还是了解的,一旦决定的事,就很少有人能改变的。
写罢,程见书拿起信笺吹了吹,待上面的墨迹干透,才起身招呼沈窈,“写好了,那走吧,找人送去。”
“等等,找人送去?你忘了玉生楼不接待生人了吗?”
跟他走了几步,沈窈倏然驻足提醒道。
她知道唯一能与玉生楼接触的地方,只有金陵城高塔的钟楼里,可玉生楼从来都是不与生人接触的,信笺以前是她取回来的,所以若要送,也得她去送才是。
只是.
程见书一听立马震惊的回过头来,“你要亲自去?你不要命了!?”
此事找玉生楼就已经有风险了,她还想亲自去?这还哪是他认识的那个出了事甩锅给他的沈窈。
“沈窈你实话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有人给你下三日绝喉散了?”
三日绝喉散,顾名思义自然就是三天拿不到解药就会断气而死的一种江湖毒药,这也是程见书从话本上看来的,里面的主角就是被人威胁着下了三日绝喉散才被迫帮反派做事的。
难到.沈窈也碰上这种事了?
沈窈也闻声回望过去,浓密的睫羽被阳光映下了一段鸦影,杏眸的光彩斑驳,衬托着少女肌肤格外白净,哪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沈窈早已习惯了程见书的脑回路清奇,一脸看傻子的神情应道:“我怎么会亲自去,不是还有朵朵在吗?你把朵朵唤来。”
朵朵是程见书的兄长从漠北给他带回来的一只海东青,一直养在程家的后院里,通体雪白的羽,乌色的喙,十分聪明且通人性,所以想到送信这种事,沈窈第一个便想到了那只海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