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都没如此恭敬,怎么上大学后就学会了这套虚伪的成年人社交模式!
他本打算陪她到打点滴结束再送她回家,此刻却忍不住不冷不热地插话,“葭葭,我要先走了。”
“嗯?”沈葭葭闻言并不意外,李离忙又不是一天两天,她点点头,“那再见,你路上注意安全。”
李离:“……”
学长好奇道:“这位是?”
李离不知抱着什么心情,双臂抱胸觑着沈葭葭,等她能说出什么话。
沈葭葭沉思片刻,“他是我的老板。”
李离:“?”
“???”学长懵逼,一番脑补后替她自圆其说道:“是你打工地方的老板?”
“算是吧。”
“哦……”学长一言难尽,“那你老板人挺好,还送你来看病。”
沈葭葭无奈耸肩,“他就是爱干这种事情。”
李离:“……”
他掐了掐眉心,感觉自己再不走,也要被气成下一个病号,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有事随时联系我,药方在袋子里,药记得吃。”
学长感慨地看着他的背影,“你在哪里打工,还缺人吗?我上哪去找这么贴心的老板?”为什么他只有压榨学生的秃头导师?
沈葭葭幽幽道:“现在找可能迟了,要从小努力。”
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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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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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期末,数院和文院的考试最先结束,王子秦说如果自己能活着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就请沈葭葭和李里吃饭。
为了这句话,沈葭葭和李里候在王子秦的考场隔壁教室,百般聊赖地吹着空调,等待对方考试结束。
除了最晚放假的医学专业,S大其他学生已经走了个干净,教室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里道:“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沈葭葭沉痛道:“留校做实验,当时加进项目没想到放假也要打工。”
当时加入这个竞赛项目实属意外,她对大学里的部门社团、创新创业等活动全然不识,对于向来嫌麻烦的人来说,能准时上课提交作业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然而她遇上了一位积极的卷王舍友。
她并不常住宿,只有偶尔晚课后已经到公交停运的点,才会回宿舍休息。
舍友小C是个北方来的姑娘,豪爽又热情,早早看上了这个项目,因为苦于找不到配对便真诚地邀请她一起参与。
沈葭葭善于应付王子秦这种爱犯贱欠收拾家伙,以牙还牙,揍一顿就老实了,但对小c这样真正善良的老实人她却不知如何对待,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同意了小c的请求,而对方兴致勃勃地拉着自己开始筹备面试。
于是就有了美好的暑假留校。
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一抬眼瞥见窗外走过眼熟的身影,胸前挂着监考证,俨然是李离。
他怎么这么忙,医师公一个不落,期末月还得给学生监考。
沈葭葭望着李离的背影刚想感叹一句,忽然眉头一皱,再看两眼,对方已经从窗边消失,她忙追了出去,却见对方直接走入下一间教室考场,而考试结束的铃声恰好响起。
学生鱼贯而出,人群中窜出一个惹眼包,王子秦穿得一身大红大紫,不像是考试,像是去拜堂,瞥见沈葭葭时连跑带飞地扑来,双臂挥舞,“沈葭葭!爷自由了!自由了!!——”
沈葭葭:“……”
她迟疑地后退两步,假装不认识王子秦,迅速转头没入人群之中。
王子秦的精神状态似乎无药可救,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李离,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看错。
李里从教室里探出头,“终于考完了?”她一转头,只看见王子秦在走廊里气得上蹦下跳,沈葭葭已经不知所踪。
“你……”李里欲言又止地看着王子秦的穿着打扮,又默默把头缩了回去。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沈葭葭要跑了。
另一头,沈葭葭快步追上抱着试卷的监考团队,她不方便贸然上前与李离搭话,索性不远不近地缀在众人身后。
李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与她视线对上,脚步一顿,把材料交给身边的考官,径直朝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等王子秦。”沈葭葭悠悠道,“你日理万机,还得抽心思来给学生监考?”
“有个监考员正好病了,我顺手帮忙而已。”
随着他靠近,沈葭葭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果不其然,李离浑身散着死灵的煞气,眼下泛青,印堂发黑,整个人看起来霉运当头,踩井盖都能陷进窟窿里。
这难道是管理局的新花样吗?特意给自己沾染厄运,难道是打算执行任务时以毒攻毒?
这牺牲也未免太大了。
李离见她神色复杂,迅速会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小心招惹了点麻烦,过会儿打算去管理局处理一下。”
高灵者谁手上没沾几条“鬼命”,除死灵罢了,不用这么谨慎吧?
沈葭葭以为李离是犯了嫌东嫌西的坏毛病,怕会沾上什么业障,她才不在乎这个,直接伸出手想要替他除去煞气。
“等一下——”
李离还不及开口阻拦,沈葭葭便觉手背被狠狠一抽,一阵刺痛麻木,她痛哼一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盯着李离肩头忽然出现的……手?
煞气凝成的手很快恢复原样,沈葭葭瞪着眼揉着吃痛的手背,“它打我!?”
他看着沈葭葭抽痛甩手,一时无奈,“所以说有点麻烦。它具有意识,贸然动手指不准会发生什么,还是我自己解决就好。”
“不知死活的东西。”沈葭葭被打一下反而来劲了,她怒火中烧,誓要和这脏东西决一死战,“你别动,让我给它点颜色瞧瞧。”
其实管理局很少有人会上手抓鬼,大家都嫌沾了晦气,多用道具,只有沈葭葭会使用这种原始粗暴的方法。
李离拿她没办法,木着脸摊开双臂。
沈葭葭像是第一次见到螃蟹的猫,被钳子夹得两手吃痛,还频频探爪,从头到尾,如安检般飞快地把李离全身上下拍了个遍,然后被疼得面目扭曲。
等李离感觉不太对劲时,李里和王子秦已经在旁边的柱子后探出小脑袋围观许久,脸色堪称一个五花八门,五光十色。
李离望着他们:“……”
二人:“……”
李里感觉自己悟了什么,扯着呆滞的王子秦不确定地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一溜烟扬长而去,不见踪影。
沈葭葭若有所思地再度伸出手时,被李离按住了。
“好了葭葭,周围还这么多人……”
“那要不去你宿舍再弄?”
“??”
李离险些绷不住自己四平八稳的神情。
沈葭葭脸色不佳地啧了声,“你这是被婴儿的死灵体缠上了?”
李离一怔,随即想起对方的能力,并不觉得奇怪,她大抵是在接触煞气的过程中看到了些什么画面才会出此言,“我昨夜遇到了……一个女孩,她说身体不适要去医院,因为认识便顺道送了她一程。”
“一觉醒来就陷入了这种情况。”李离看起来有些疲惫。
沈葭葭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那个女孩把孩子流掉了……看起来好痛。”
李离无语良久,开始叙述昨日的经历。
他昨日下班时正打算回家,却在停车场遇到了一个女孩半蹲下蜷缩在他的车边,脸色极其难看,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女孩看到他时眼神一晃,“……李老师?”
李离这才认出对方是本专业的研究生,恰好过去与她的导师合作时,有跟这个学生打过交道。
他还没开口,女孩就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老师…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您能送我去第三医院吗?”
李离闻言审视她片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孩分明是跟着自己的导师在第一医院实习,若是身体不适也是最近的省内顶尖一院更合适,要去第三医院干嘛呢?
也许是要面子,也有可能是难言之隐。
他没有多问,而是迅速将她送到了三院门口,女孩草草道谢,便跌跌撞撞往里面跑。
李离要去搀扶她时,女孩吓了一跳,“老师您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帮助他人只是出于习惯,他并不是强买强卖的热心肠,李离点点头,“需要我联系你的导师或者同学吗?”
“不,不用!”女孩惊慌地拒绝,哀求道:“李老师,拜托您千万不要跟我的导师说我来了三院……”
李离不作答应,只道:“如果你的导师没问起的话。”
他对这个女孩的经历本并不感兴趣,毕竟她的导师与自己关系也不算亲近,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便身缠死灵。
他没有马上动手,而是用能力找出煞气的大致来源,不料与昨日那位学生关系匪浅,联想昨天便明白了个大概。
沈葭葭听完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这个已经被肢解的胎儿缠上你了?”
李离点点头,“大概是这样。”
当时没看出来,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女孩穿得宽松,但毕竟是衣着单薄的夏天,若是留心却也能看出一点怀孕的痕迹。
已经有一定月份了。
只是,如果真的像鬼故事一样,打掉的胎儿一定会成鬼……那妇产科就可以作为生产恶灵的流水线工厂,完全不切实际。
只是未落地的胎儿甚至连人都称不上,哪有这么大的能耐成为恶灵?
沈葭葭忽然道:“虽然胎儿和母体相连,但大多记忆都是模糊的片段,只有一个画面很清晰,一面镜子。”
李离脸色微变。
“是你一直在收集的那种镜子。”
李离原先没有插手此事的打算。
他的身份尴尬,光是“送女学生堕胎”这件事就可以做很多文章,就算真的有好奇心也要收敛三分。
但事关那面镜子的话,那会不会昨日的事情也不是偶然?
沈葭葭见他没有答话,眸色一转,“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找这面镜子。”
“你来?”
“我对那些镜子的事情也很好奇,如果你不打算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找好了。”
李离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叹了一声,“我跟你一起吧。”
昨日的那个女孩名叫辛晴,是S大医学院研三的学生,她的导师是第一医院的骨外科主任,姓吴,也是国内知名的医学界大牛,说起来他与沈家都有一段渊源——沈霜霜高二那年参加运动会时摔断了腿,他是主治医生。
沈葭葭听到他的介绍时嘴角抽搐,“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咳咳…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团建也会聊聊这些,听多了就记住了。”
“那关于那个女学生怀孕,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跟她只见过几面,并不相熟。”
李离的记忆中,这个女生白得近乎透明,体型纤细得稍显瘦弱,研一刚见到时总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看起来并不像适合骨科这种高压又需要体力的科室。
偶尔在教研室里遇到,她总是把自己缩在角落的那台电脑前,像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她的导师似乎很看好她,次数多了反而让人忽略了她的实力如何。
“还有别的信息吗?比如她有什么特点?”沈葭葭想了想,“你讲的这些好像都没什么用处。”
李离犹豫片刻,“……她长得很好看,算特点吗?”
毕竟他和她实在不熟,只能以貌取人,辛晴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似乎就是外貌出众,就算是不加打扮,合照时也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
此言一出,沈葭葭露出了微妙的眼神,“哦?真的吗?有多好看?”
李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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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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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好看,也勉强算一个特点吧。”沈葭葭耸了耸肩,“但是我是指,她的人际关系之类的特点,比如她的孩子是谁的,平时接触的人都是什么类型的,为什么会和镜子产生关系……”
李离打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与镜子产生关系的大多数是普通人,而因为镜子的出现,他们变得不普通了。”
沈葭葭闻言微微睁大了眼,不太理解他的说辞。
“碎片,或是一整块完整的镜面,从有记录至今接触镜子的人其实很多,但大多情况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因缘,更多的可能是——他们只是偶然捡到了而已。”
“跟镜子产生联系的人有很多,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的人生轨迹从此有了较大的变动,最后都选择以不同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结束生命……”沈葭葭低喃着重复这几个字,回忆起过去的几段经历,“那不就意味着辛晴现在不安全?”
李离对此不置可否,却没有特别的反应。
沈葭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李离被看得败下阵来,缴械投降般掏出手机,“好吧,我看看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李离联系了自己还在教研室的学生,极其委婉地询问辛晴是否有去上班,他的学生虽然不明情况,但是极其靠谱,通过层层人脉,在半分钟内给出了“她今日身体不适,请假回宿舍休息”的答复。
“老师,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她吗?她在我的隔壁宿舍,就在二号楼的910,我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您了。”
李离不由腹诽一句倒也不用如此贴心,道了句谢便挂了电话。
“现在要去找她吗?”
李离道:“你是与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我是和她几乎没有往来的男老师,贸然找上宿舍有点奇怪吧?”
“那你想个理由。”沈葭葭顿了顿,有些疑惑地抬起眼,“…刚做完流产不用住院吗?她就回宿舍了?”
李离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的关注点如此清奇,“辛晴应该是特殊情况,她大概很怕被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特意避开了同学多的一院。”
沈葭葭目露不解,她只能在接触李离那些短暂的瞬间触及到关于这对母婴的信息。
婴儿的世界总是一片漆黑,起初只有温暖潮湿的子宫内膜和涌动的羊水,再后来,她逐渐有了触觉与听觉,那些来自于母亲轻柔的抚摸和词句中的爱意并不作假,但她还是选择了用冰冷地器械打开自己的身体,任凭未长成的胎儿变得支零破碎。
母体和婴儿都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剧痛。
李离仿佛看出她的情绪,解释道:“对于在校女学生而言,怀孕会承受很多非议,也会极大程度地影响自己的学业和工作。而且据我了解,辛晴未婚,这一层身份会让她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