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帕克也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他冷哼一声:“你不愿意继续做事,不就是为了让我把梁云止给你送回来吗?听说当年你得知他的死讯时还差点成了疯子,何必在这里装作不在乎?妻子在乎丈夫不是应该的吗?我并没有笑话你,杰斯,拿着手机,把视频拍下来给梁太太看梁先生的腿是怎么断的。”
傅行歌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在刚才被踢歪的“床”板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起来优雅高冷,根本不像是一个着急的妻子:“去吧,打残了他,他估计也不想继续活着。死了我就解放了,就让‘撒旦之吻’和‘初恋之吻’在安吉拉的身体里爆炸吧,她那么爱美,到时候一定很好看。”
“别装了!我不相信你不在乎梁云止!”帕克几乎已经怒吼了,女人怎么这么奇怪!安吉拉就够奇怪的了,怎么这个傅行歌比安吉拉还奇怪?
7
“在乎呀,谁说我不在乎?但是在乎是一回事,他不能用又是一回事。他研究上成就不如我,长相也一般,重要的是,因为他身上那该死的病毒,做我丈夫这么久,连丈夫义务都不能尽,而且每天都有可能会死,你说,我要这样的丈夫做什么?要来拖累自己的人生吗?我才二十五岁,总不能一直为他守寡吧?”傅行歌冷冷淡淡地说着自己的“闺怨”,她高傲自私的样子,可能在别人看来十分可恶,然而在习惯将人性想得极黑暗的帕克来说,反而显得有几分真实起来。是呀,一个没有什么用、只会拖累自己的丈夫,要来做什么?就像他,如果不是发现他的智商惊人,安吉拉和义父会收养他吗?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残疾孩子?
帕克那双如毒蛇一样阴冷的金棕色眼睛足足盯着傅行歌看了几十秒,才示意杰斯去将梁云止带过来——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分开他们不可,只是上次他们炸掉他的实验室,所以他想给他们一点教训,毕竟他的目标不是折磨这两个人,而是尽快研制出“撒旦之吻”的抑制剂。对了,现在还需要“初恋之吻”的抑制剂。
想到“初恋之吻”,帕克的眼底有一丝得意也有一丝挫败,他是“初恋之吻”的培育者没错,然而,他自己也研究不出“初恋之吻”的抑制剂。
杰斯刚走出实验室门口,就看到了长身鹤立站在门外的梁云止,一时竟愣住了,一想到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身上有“撒旦之吻”没几天好活,杰斯忽然对他有一丝的同情。
梁云止微微一笑,自己走了进去:“不用太惊讶,我听说我的妻子在抱怨我没有尽丈夫的责任,一气之下就自己来了。梁太太,你怎么能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别人呢?你这样,我会觉得很没有面子的。”
“跟着我,你需要什么面子?”在看到梁云止的瞬间,傅行歌冷淡如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亮,不愧是她的男人,不管什么境况,都没有坐以待毙。
“老婆,我们没有洞房,真的不是我的错。”梁云止根本没有看帕克,走近过去搂着傅行歌的腰,看起来很像是撒娇。帕克彻底看不下去了:“你们赶紧给我做事!这是我的地方,不是你们家!”
在他的实验室里讨论夫妻私密话题?像话吗?像话吗?
就像进来的时候一样,帕克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实验室,杰斯赶紧跟出去并且把门给重重锁上,《G小调的巴赫》还在空间里流淌,梁云止微微低头亲了一下傅行歌的发顶:“没有我,所以坚持不下去了?”他们被抓进来,应该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自从两年前他们重逢之后,他们几乎日夜在一起,头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嗯。”傅行歌点头,诚实地承认自己没有他不行,“你不在身边,我没有办法专心。”两人经常在实验室里各做各的事,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根本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然而她知道他在,她就能一直保持专注,高效地工作。这十几个小时,虽然也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安吉拉不能等,梁云止也不能等,但是,她就是做不到。
爱上他之后,她真的脆弱了许多。她以前,几乎没有弱点。但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梁云止就是她的大命门,没有他,她什么也做不了。
“我回来了。”梁云止将她拥进怀里,她没有他不行,他亦然。
回到国内的顾延之与田小恋去医院做了很详细的化验检查,他们都去过爆炸之后的实验室,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感染上病毒。但现在即使做了检查也不能完全确定,因为“初恋之吻”是新病毒,人类对这种病毒的研究与了解都十分有限。医生能参考的只有傅行歌悄悄发给顾延之的一些并不详尽的资料,检查之后,谁也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只能建议顾延之与田小恋两人都住院,隔离观察一周之后再说。
8
住院期间,各种工作文件与资料源源不断地送进了顾延之的病房。田小恋与顾延之住在同一层,也是单独的隔离病房,两间病房离得并不远。但第三天的时候,顾延之终于觉得奇怪了,怎么田小恋这小丫头都不来找自己了呢?她那种活泼单纯的性格,这层特殊病房里又没有其他人,医生护士都是穿着极严密的防护服隔着无菌玻璃与他们交流,她不会无聊吗?
顾延之很忙,他本来是没有什么时间去理会田小恋在做什么的,但是这个“田小恋会不会无聊”的念头出来之后,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终于,第四天中午,他拿到了午餐,才吃了两口,就站起来托着餐盘就去敲田小恋的门:“做什么呢?一起吃饭吧?”
原本以为马上就会打开的门依然紧闭着:“顾学长,我在吃饭呢。”
他就知道是吃饭时间所以才叫她一起吃呀,两个人吃饭,比一个人吃饭有意思吧:“怎么不开门?”
“不开门了,顾学长回你的房间吃吧。”门依然是关着的,从里面传出来田小恋的声音也有点闷闷的,顾延之愣了一秒,刚想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拍门:“田小恋!开门!”
“不开!我吃完了,我要睡午觉了!”田小恋双手抱膝坐在床头,一张小脸有些苍白,旁边的桌上放着丝毫未动的午餐。
“田小恋!开门!”顾延之急了,“你再不开门我就跺门了。”这蠢姑娘居然不给他开门?是出了什么事了吗?难道……顾延之没敢深想,“田小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初恋之吻”开始的症状是处于一种迷幻的状态,有的人表现是兴奋,有的人表现是昏睡,并在昏睡过重中不断地做美梦,几天之后,胸口的地方会出现心形的印记,就像是胎记一样,而且是粉红色的。难道之前三天田小恋一直待在房间里是因为在昏睡?
顾延之整个人都有点激动了,他放下餐盘去按铃,然后后退几步开始跺门。
顾延之踹门的声响很大,田小恋终于哭了起来:“顾学长!你不要进来!你会被传染的!”
她住进这里之后就开始睡觉,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做梦,第一天的时候连饭都没有吃。第二天的时候也一直在睡觉,昨天她没那么想睡觉了,但是换衣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长了一些粉红色的印记,有点痒,她……她觉得自己完了。她没敢走出这个房门,只敢在医生例行检查时告诉医生自己的症状,她问了医生自己是不是感染了,医生抽了她的血液去化验,也没化验出个结果,这她怎么敢去找顾延之,万一她身上的病毒传染给他呢?
田小恋真的沮丧极了,她觉得自己简直愚蠢,明明跟着去也是拖累顾学长,却自私地想多一些和他相处的机会偷偷跟了去,这下好了吧,她感染可怕的病毒了。她还有可能把病毒传染给顾学长了,她真是……
“顾学长!求求你!不要进来!真的不要进来!”田小恋都哭了,她都要考虑是不是从窗户口跳下去了,如果窗户不是密封的话,她真的就有可能跳下去了。
终于踹开了门冲进房里的顾延之看到田小恋居然在试图开窗户,一时吓得有些肝胆俱裂,冲过去拉住她,伸手就扯开她衣服的领口——田小恋的脸看起来没事,手看起来没事,脖子和露出来的皮肤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那么只有可能是在胸口心脏位置的皮肤了。
“顾学长!”田小恋也是惊讶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因为顾延之已经扯开了她的胸衣看到了她胸上皮肤上长的印记——粉红色的,有点像心形,密密麻麻地长了一片,刚巧就有她的左胸上方,布满了她的半片雪白。
田小恋在惊讶中也顾不上害羞,而顾延之在惊惧中只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感染上了可怕的病毒,不但扯开了她的衣服,还将脸凑到她的胸前凑得很近地去观看。毕竟,他虽然不是医生,却是为数不多的看过傅行歌发过来的病例照片的人。
只是,田小恋身上长的这印记,有点像心形,又有点儿不像,到底是……顾延之也没想太多,忽然就伸出手摸了上去:“痒吗?”
9
“……有……有点痒。”田小恋根本不敢动呀,顾学长离自己也离得太近了吧?而且,他……他呼吸时的气息吹到了她的皮肤上,她……她……
“叮。”隔离病房的传讯窗口忽然有了响动,一份资料传了进来,隔离门随即也打开了,医生出现在隔离玻璃门外:“田小姐,你的检验……顾……顾先生?”
屋里的两人……男人扯开了女孩的衣服,露出了女孩的胸前的半片雪白,男人还凑到了女孩的胸前,这……医生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打断了什么好事。
幸好,顾延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飞快地拉好了田小恋的衣服,身子站直——其实这个动作多少有点隐藏田小恋不让医生看到的意味,只是他自己也没察觉这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有点像占有欲的保护欲而已。
“她是什么情况?”田小恋的胸前确实有粉红色的印记,有点像“初恋之吻”的症状又有点不像,田小恋说有点痒,但根据傅行歌传来的资料,这种印记是不会让皮肤产生感觉的。
“她的体内有一种不明毒素。”医生推了推眼镜,在顾延之的眼神崩裂之前,说出了真相,“但应该不是‘初恋之吻’,有可能是被一种不知名的虫子的体液引起的过敏症状。你们之前去的是柬埔寨的密林,那里确实有一种体形非常小的虫子能产生一种让人陷入昏睡的体液,并且会在不同的人身上引起不同的过敏症状。数据资料刚刚已经给你们了。”
顾延之赶紧拿起了医生刚刚传进来的资料查看,一边看一边和医生进行讨论,终于初步确定田小恋只是对虫子的毒液过敏而不是感染了“初恋之吻”后,顾延之整个人都放松了,对医生笑得如沐春风,与刚才那个从田小恋胸前抬起头时阴沉着脸的他判若两人。
医生走后,顾延之笑着把资料递给田小恋:“听清楚了吧?你没感染。这么胆小?吓得饭都不吃了?梁云止都两年多了,这不还活得好好的?”
话虽这样说,但顾延之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看着田小恋还含着眼泪的眼睛,他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吓坏了吧?别担心,你没事。”这姑娘头发不似傅行歌的长直黑,而是那种有点浅栗色的自然卷,摸着软软的,不知道为什么让顾延之想起了一个字,“萌”。特别是这两手都抓住胸前的衣服,一双大眼睛含着眼泪点头的样子,真是像一只让人想蹂躏的小白兔。
想到白兔,顾延之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应该想到的东西,耳根忽然就热了,他刚才太着急,也没管田小恋是个小姑娘家,就那么把人家的衣服给扯开了,难怪她两只小手抓住胸前的衣服不放。
没来由地,顾延之不但觉得耳根发热,还觉得自己像个蹂躏了小白兔还不肯负责的臭流氓。
“没事了,你好好吃饭,我走了。”顾延之一本正经地吩咐道,然后刻意忽略自己微红的脸,赶紧离开了房间,在看到那被他踹坏的门的时候,不禁一阵郁闷:奇怪,他最近怎么变得这么冲动了?
此刻,在美国某个不为人知的实验室里,傅行歌手里拿着一支针筒,针筒里是半管紫色的液体。她面前的实验台上,一只四肢朝天的小白鼠忽然动了动爪子,然后,小眼睛也慢慢地睁开了。
梁云止站在傅行歌的对面,一边指着屏幕上的数据一边向帕克解释:“三次的数据对比,用不用,由你自己决定。”
是的,在一周之内,他与傅行歌终于试验出了一种可以抑制安吉拉体内的两种病毒的药剂,三例体内有两种病毒的小白鼠的使用了抑制剂之后都苏醒过来了,而且都还活着,体内的数据是正常的,虽然病毒并没有被清除,但是病毒的数值减少了许多。
之前帕克为了延长安吉拉的生命力,冒险将“初恋之吻”注射给她,两种病毒都在她体内存活,她没死,生命体征强了一些,但造成了她的脑死亡。
这个世界上,大概还没有一个人能像安吉拉一样,身上有那么严重的两种极致病毒还活着。
傅行歌不能确实丧心病狂如帕克有没有找活人做过试验,但是她是不会用活人做试验的,在梁云止身上不断地尝试已经够让她忍受得了。她之所以必须要梁云止在自己身边,为的也是防止帕克脑子抽风把梁云止把成了另一个试验品给他注射“初恋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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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剂量确定?你确定她能醒?”帕克此刻也很犹豫。抑制剂是研究出来了,同时能抑制两种病毒,然而却不能只抑制一种病毒。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对梁云止没用,只对安吉拉这种身上有两种病毒的人有用。帕克并不想给安吉拉用,因为这只是试验品,并不能完全确定要人体里会发生什么情况。毕竟安吉拉不是小白鼠。但是他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是傅行歌和梁云止有这些能耐,他真的早就让他们死一百次了。他的安吉拉……
“不确定,只有数据支持。”傅行歌冷冷地将手里的抑制剂递给帕克,“用不用,你自己决定,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你们没有!给我继续!”帕克接过抑制剂,忽然吼了一声,“在安吉拉完全恢复之前,你们不可能恢复自由的!”他很想先在梁云止身上试一试,把“初恋之吻”注射给梁云止,再在梁云止身上试这支抑制剂。然而抑制剂现在只有一支,而且,傅行歌那个古怪的女人,如果他把梁云止怎么样了,她肯定不会再继续像现在这样研究抑制剂了。
帕克陷入了两难境地,梁云止却抱着傅行歌在实验室一角用简陋桌子搭出来的“床”上,开始了两人三天以来的第一次真正的睡眠。
“梁云止。”窝在梁云止怀里,傅行歌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声音也低哑,带着一种惹得梁云止心痛的娇憨,“我要把这里炸掉。”
听到妻子这一声坚定而且有计划的抱怨,梁云止的嘴角微微勾起,吻了一下她的头顶:“好。”
傅行歌:“不要亲我的头发,我好多天没洗头了。”既是阶下囚又是实验狂人,这里除了厕所什么也没有,她有洗头的机会才怪。
梁云止笑着又亲了一下:“我也没洗。”
“我们算不算臭臭夫妇。”
“嗯,所以快睡吧,睡醒了我们回家洗头。”
不知道明天一早帕克发现自己的实验室又被傅行歌炸掉了一个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梁云止觉得,那还挺值得期待的,毕竟他的梁太太真的很不好惹。
帕克在安吉拉面前坐了一夜,那支抑制剂就在他手边,但是他真的拿不定主意。安吉拉已经脑死亡了,用了她会醒过来吗?她醒过来之后,还会记得他吗?如果记得他,也会记得梁云止吧?梁云止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了,她会很痛苦吧?会不记得他吗?那样也不错,他可以重新和她相处,说不定,她可能会爱上他。但是,首先要确保她真的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