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莲逃命日常——闲倚胡床【完结】
时间:2024-04-18 14:35:20

  入目所及之处,是血,是他自己的血。
  他天旋地转地往前倒,然后,一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历拂衣来不及反应,直直地砸在了她怀中。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肌肤相蹭的触感让历拂衣骤然清醒了不少。他还未曾生出力气抬头,只听见耳畔一道清冷的声音,“……历拂衣?”
  她说:“我剑术还行,但是于阵法一道上,确实是不太好。”
  洛疏竹架起他的胳膊,一边躲开水刃,一边用力,想要把他从黄土中拉出来,“我在门外看了下,大概能猜到这是五行阵法。”
  二人合力,对抗起来就轻松许多。洛疏竹出手扫开火舌,继续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破阵,但是,你现在也只能跟着我走了。”
  子空的烟花已放,国师从畅和园赶回来,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是说,一盏茶内,他们得出去,藏起来。
  洛疏竹脑中盘算着下一步落脚的地方,她凝神思索的时候,脑后蓦然响起一阵笑。
  那笑声来得突兀,洛疏竹只觉得一道呼吸打在她颈间,引得她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她分出些心思回头,“笑什么呢?”
  浑身都是些惨不忍睹的伤,这个人,此时此刻,不仅笑,还笑得十分真心。
  他的身体很烫,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洛疏竹甚至想要抬手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因为伤得过重,发烧烧糊涂了。
  历拂衣架在她肩膀的手臂收了收,用身体把洛疏竹的后背全部笼罩在身前,然后开口,吐出一句话:“我们走。”
第十八章
  向前三步,向左,再后退,再向右十步。
  洛疏竹此刻有些庆幸,当年在洛留影的“逼迫”之下,读完了那一本关于阵法的古籍。
  天界与人界的阵法虽不尽相同,但到底也算得上大同小异。
  应该还出得去。
  洛疏竹绕开猛地冒出地面的木刺,一脚踏在地上,带着历拂衣朝左边冲去。
  身上依靠的重量越来越沉,洛疏竹一把挥倒屋内的案台,踩在圆滚滚的香炉上,借力破窗而出。
  “哐啷”一道声音,铁窗被她一脚踹开,窗户被踹得直接脱落,从归元楼上坠下,掉在地面,砸出一道巨响。
  “在那!”子空扯着嗓在吼,在他的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快拦住他们!”
  子空本认为闯入者定会被绞杀在师父的五行阵中,便只叫了卫兵守在楼下,准备等上面尘埃落定,再入楼查看,哪成想,那歹人居然从楼上破窗而出。
  他性子本就直接不加掩饰,此时面上早已一片焦急,既是因为担心敌不过洛疏竹二人,也是忧虑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惩罚。
  今日,祸闯得大了。
  洛疏竹带着历拂衣落到地面,好在二人都蒙着面,和那些卫兵正对着撞上,他们也一时分辨不出两人的身份,甚至是性别。
  卫兵们成包围状将二人围在中央,子空站在卫兵们的身后,厉声开口:“何人敢擅――”
  他铿锵有力的话只说了一半,对面被围在中央的黑衣人已经动了。那人丝毫没有“先礼后兵”的觉悟,银色的剑在夜色里挽出剑花,粗暴地撕开一个口子,让人眼花缭乱。
  子空暗道不好,这人应当也修习了术法,寻常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回神间,那两人已经飞出去一段距离,他们左右跳跃落在屋顶之上,徒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哎呀!”子空猛地一跺脚,再顾不得身后的卫兵,他猛地将拂尘一甩,一个人冲了出去,少年嘹亮的声音格外清晰:“给我站住!”
  因为身上还压了一人,洛疏竹的速度不算快,子空和他们的距离在不断缩小。
  她不知道历拂衣伤势如何,但却感觉到温热的血,隔着薄薄的夜行衣,缓缓渗透过来。
  她分不出精力回头,只低声喊他的名字:“历拂衣?”
  “嗯。”身后很快就有了回答,微弱但依旧清楚:“还没死、快走。”
  说话间,洛疏竹感觉一阵劲风从脑后切来,她一脚踏在足下的瓦片上,猛地向右,才堪堪躲过。
  子空已经闪身到了他么的面前,少年面上浮现着显而易见的愤怒,“还敢跑?”
  洛疏竹心底猛地一惊。
  他的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
  子空的拂尘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他摆出一个战斗的姿势,咬牙切齿:“等我师父回来,你们死定了。”
  这话提醒了他们。
  确实,等陆归白赶回来,才是真真正正的死局。
  “洛疏竹,”历拂衣低咳了一句,在电光火石间,已然做了决断,他强咽下满嘴的血腥,开口:“你只管往前,这小子交给我。”
  “三、二、一,”他低低地数着,然后说:“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洛疏竹没有其他选择,带着历拂衣顺势朝前去。
  她没有回头,只用全力往前。
  即便背后是密密麻麻的杀意,她强压下回头的本能反应,闷声加速。
  罢了,相信他一次,将背后交给他。
  “砰――”耳后炸开一声巨响。
  历拂衣以掌为刃,直直地对上白色的拂尘。
  拂尘在空中散成一朵花,略过他的小臂和胸口,发出沉重的闷响。
  历拂衣呕出一口血,将半截拂尘染红。
  子空也没讨到多少好处,他被历拂衣强劲的一掌砸开,胸口的肋骨像是要断掉一般,踉跄着后退几大步。
  “咳……哎、哎呀!”
  屋面倾斜,又是夜间,子空身形不稳,被层层叠叠的瓦片一绊,脚下一空,猛地跌坐在屋顶。
  他跌跌撞撞地顺着屋顶往下滑,手忙脚乱地扶住屋脊,才没从房顶摔下去。
  等子空再一次稳住身形,夜色中已无其他人身影。
  他一拳砸在屋脊上,恨恨道:“皇宫重地,我看你们能躲到哪里?”他朝着下放匆忙赶来的卫兵喊:“搜!快搜!”
  *
  夜色浓稠,洛疏竹两人并不熟悉地形,在皇宫中慌忙逃着,时不时便走入了死路。子空被彻底激怒,他带着卫兵一刻不停地紧跟着他们,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月光时不时躲入云彩,洛疏竹在慌乱中,和历拂衣躲到了一处不知名的院子。
  院落无人居住,但依旧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过。院落中央放着个半人高的瓷缸,里面荷叶层层叠叠,正热闹地盛开着青色的荷花。
  历拂衣勉强站着,把大半的力量都压在了洛疏竹身上。洛疏竹气息不匀,她已经带着他走了很远,实在没多少力气再跑下去。
  这样不是办法。
  她环视一周,嘴唇轻轻抿了一下,几乎在瞬间,便打定了主意。
  只是这个主意,不知道历拂衣愿不愿意照做。
  她轻轻晃了晃身后的人,开口:“我跑不动了,我有个办法,”她迅速了清了清嗓子,“你,能不能变小一点。”
  历拂衣浑身滚烫,洛疏竹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清醒,便见他眉头一蹙,但并未开口。
  她补充:“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变回青龙,但是,要小一些的。”她伸手摊开,“最好是,能盘在我手心里的那么大。”
  其实历拂衣刚才懂她的意思。头晕目眩,他用仅存的理智判断了一下,在心底里确定,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虽然在潜意识里,他并不想这样做。
  他们龙族,崇尚威武霸气,要有气吞山河的气势。而缩小,意味着他的力量也跟着“缩小”。所以,历拂衣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狼狈到缩小以自保。
  他跑神间,感觉胳膊上被人轻轻戳了几下,女子压低声音催促:“他们快来了。”
  历拂衣重重地叹气,在这个瞬间,一阵淡淡的青光闪过。
  洛疏竹伸手接住他,双手把小龙捧在掌心,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院中的瓷缸。
  这瓷缸只能藏下一个姑娘,洛疏竹蜷起身子,又往下坐了坐,让荷花荷叶遮盖她的头顶,才不再动弹。
  夜晚的水很凉,把她胸口以下全部浸湿,洛疏竹打了一个寒颤,把掌心的小龙放到了脑袋旁边的荷叶上。
  那荷叶还未长大,只有一个瓷盘那么大,他盘在上边,那大小正正好好。他一动不动,紧闭双目,脑袋平贴在荷叶叶片的脉络上,显得有几分乖巧。
  夜色下一切都不太清晰,就算是有人看到,大概也会认为,这是一只正在休憩的小青蛇。
  这样也好,洛疏竹想,就算是被皇宫的卫兵发现了,两人还能保全一个。
  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子空恼怒的声音传来:“人呢?!”
  “不、不知道啊,”那人有些委屈,“明明往这边来了。”
  “那你还等什么?”只听声音,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急败坏,“找啊!快去找!”
  “哎,好好好。”
  兵刃轻撞在瓷缸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洛疏竹咬紧下唇,屏住呼吸,她听见子空又说:“你干什么呢?这是陛下差人从南边运回来的青莲,只此一缸,碰坏了,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那人辩解道:“我这不是怕缸中藏人么?”
  “藏、藏、藏!动动脑子行不行,两个大活人,藏得进这么小的缸?”
  那边瞬间沉默无声。
  洛疏竹听见子空对卫兵的差遣,也听见来回跑动的声音,他们以此为中心,不断扩大着搜寻范围。
  殊不知,要找的人便在几尺之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小半个时辰多了,他们还未曾离去。洛疏竹浑身冰冷,腿脚麻木,但也不敢随意动弹。
  反观荷叶上的青龙,自从入了缸,便安静地盘着。
  按照历拂衣这种性格来看,这很不对劲。
  “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子空终于放弃这一处的搜寻,带人离开了。
  周围安静下来。
  洛疏竹呼出一口气,搓了搓冰凉的手,那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小龙,“走了。”
  可他没有反应。
  洛疏竹愣了一下,捏着那荷叶茎晃了几下。荷叶被晃动,上面的青龙失去稳定,只听见细微的“噗通”一下,他从荷叶滑落,落入水中。
  洛疏竹手忙脚乱地去捞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捧着失去意识的小龙,从瓷缸中爬了出来。
  她在缸中躲避太久,周身已经麻木,双脚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刺痛。水滴滴答答地从衣摆往下滴,洛疏竹向左右看看,辨认道路。
  坚硬的鳞片划过掌心,带来一丝痒意,洛疏竹看着贴在她掌心的他,拧干腰侧挂着的小布袋,轻轻将他放了进去。
  现下要抓紧回去,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总不能一直捧着他。
  她打定主意,甩了下发尾沾着的水,朝夜色中跑去。
第十九章
  洛疏竹在距离住所的很远处烧掉了夜行衣,等确定周身不再滴水后,才避开巡逻的侍卫,回了房间。
  她将将重新换好衣服,敲门声便响起了。
  洛疏竹把束起的长发解开,做出一副被打扰的样子,开门。
  门外站着一小队人,为首的那个,一身银甲,朝她开口:“今夜有刺客闯入归元楼,意图偷盗太子殿下的宝剑,现在上下戒严,搜寻刺客。”
  太子殿下的宝剑?
  洛疏竹没有接话,那人又伸头往门内看看,轻蹙眉头,“姑娘还没睡?”
  “哦,”洛疏竹浅笑一下,“上半夜,我刚从三公主那里轮值结束,所以……”她刻意没说下去,只道:“没什么睡意。”
  皇宫上下皆知,明馨公主骄纵。这位公主,着实会折腾人,她这样说,多多少少也算合理。
  那人点了一下头,不再追问,只道:“我们需要搜一下房间。”
  洛疏竹侧过身子,让开一条路,点头道:“当然。”
  那布袋子被她放在床头,历拂衣此刻还盘在里面。洛疏竹摸了下鼻子,看着那些人在房间内翻翻找找,无比仔细,就差把床板掀开。
  一盏茶后,他们退出屋外,为首的那人抛下一句“多有打扰”,便匆匆离开。
  洛疏竹从门缝里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终于安下心,她快步走回床头,打开布袋,把青龙捧了出来。
  他已经完全昏迷,无论怎样,都未曾醒来。
  洛疏竹自认为没有照顾好一条龙的本事,她食指凝出微弱的灵力,点在他龙角之上,在忽明忽暗的灵力中,开口:“历拂衣,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可以变回来了。”
  长久的静默后,一阵微弱的光闪过,他仰面躺在床榻上。
  他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洛疏竹探了探他的额头,很烫。
  她没再犹豫,伸手从储物耳环中取出仅存的三颗药,一股脑全塞进他的嘴里。
  灵药划过喉咙,让历拂衣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感觉有人在拉他起来,他也想顺着那人的力量起身,可却有心无力。
  “坐起来,换药。”洛疏竹轻轻拍拍他的脸,他却没什反应。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拖他,唯恐又把他的伤口扯得更厉害,只能一手拖着他的肩膀,让历拂衣往柱子上靠。
  历拂衣东倒西歪,迷迷糊糊中,找了个支撑的东西,便把力量压了过去。他后背抵在床柱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再不愿多动一下。
  只是他脸依旧是板着的,显得过于生人勿进。
  洛疏竹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样也行,好歹是坐住。
  她沉默地撕开历拂衣的衣服,拿沾了水的毛巾为他轻轻擦拭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他皮肤上新伤旧伤都有,有些叠在一起,显得有几分骇人。洛疏竹只匆匆扫过一眼,便又专注自己手上的动作。
  这种事她做过很多次,算得上得心应手,也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在天界的时候,洛留影也常常受伤,他不想要外人知道的时候,便让她替他上药。
  历拂衣的伤口,更让不由得想起哥哥。
  她屏退混乱的思绪,动作麻利,将最后一处伤口的纱布缠好,然后伸手,在上边打了个结。
  “嘶……”历拂衣突然出声,他猛地睁眼,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一眨不眨地盯着洛疏竹,像是一只即便受伤,但眼睛里还带着杀气的狼。
  洛疏竹手里的动作一顿,坐等着发作,却听见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疼。”
  “我已经很小心了。”她沉默了一下,又说:“已经包好了,后边就不疼了。”
  洛疏竹伸手扶住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又将干净的毛巾搭在他额头,“闭眼,睡觉。”
  这一次他乖乖照做。
  历拂衣眸子已经维持不住那黑色,又变回了浓郁的绿,在烛火的映照下,好似一块上等的碧玉。他并没有闭眼,反而猛地攥住洛疏竹的袖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