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莲逃命日常——闲倚胡床【完结】
时间:2024-04-18 14:35:20

  若是有其他什么目的,直接杀了便是。行凶者特意弄成这样,看起来像是按照特定方法,蓄意报复。
  “这个……我一时想不到,若有这种案子,我应该印象很深才对,”一问三不知,孔云光面带惭愧,他后撤几步,转身离开,“我现在就去查。”
  历拂衣和洛疏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麻烦”二字。
  但旋即,他又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虽有暴雨遮掩行迹,但行凶者做的事情很多,线索也会有很多。”
  “比如?”
  他朝四下瞥了几下,“比如这扒皮抽筋的剑法,比如掩盖不掉的打斗痕迹。”
  洛疏竹低头看看脚下的尸体,挑眉:“虽然有点……难以忍受,但先看看这个?”
  历拂衣点头:“好,我来。”
第七十七章
  大雪过膝, 天地寒冰。
  项思渊感觉自己的身子过于沉重,但他依旧不停地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可是心中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去前面, 前面有他要找的人。
  他伸手拨开面前的风雪, 在白茫茫的尽头, 看到盘腿而坐的年轻男子。
  男子的距离骤然拉进,长长的睫毛上也落了一层霜雪,他眨了眨眼睛, 笑着笑着,流出两行血泪。
  “思渊, ”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轮到我了, 我该走了。临了, 终归是放不下你们这些旧人,便再来看看。”
  项思渊想伸手拉他, 手指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他语气不由得急切了几分:“繁成, 轮到什么?你告诉我, 你说啊!”
  “轮到我了。”
  “我有错!”
  “我有错!”
  雪花骤然又大了几分, 天地内只回荡着这三个字。项思渊感觉被那声音震得胸口生疼, 想要动,却再动弹不得。
  ――我有错。
  砰、砰、砰, 敲门声打破梦境。
  大梦初醒, 已然日上三竿。
  “爹,历拂衣来了, 你在屋中鼓捣什么呢?”
  门口的声音又大了些,项思渊揉了揉额角, 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了,就来。”
  他梳洗完毕,推门而出的时候,历拂衣正抱着胳膊打趣他:“原来,您老也有赖床的时候呢。”
  “梦到个老朋友。”项思渊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又问:“你是来……问我孔繁成的事情么?”
  “这也能猜的到?”历拂衣点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项思渊看着面前鲜活的年轻面容,又莫名想起了梦中那人,他一时卡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良久,他摇了摇头,“我大概是帮不了你太多。我和繁成从前关系不错,可是自从大战结束,你父亲去世,我们便不像从前一样亲近了。”
  “我们偶尔见面,也只是坐着随意聊聊。”
  历拂衣点点头,“那这个呢?你知道么?”
  他说着拿出厚厚一沓纸张,朝项思渊的方向推出去。
  项思渊抬眼随意扫过,瞳孔骤然紧缩,他感觉到指尖的僵硬,却依旧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无一例外,每一页上都写满了三个字:“我有错。”
  他摇摇头,似是一声叹息:“……我不知道。”
  本也没抱有太大希望,历拂衣又问:“那么……孔繁成是个什么人?”
  “你这样问,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项思渊终于挤出一丝笑意,他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当年的时光,“从世俗意义上说,他是个善良的好人。”
  历拂衣愿意相信他的眼光和评价,“既然如此,那又是有谁如此恨他呢?”
  项思渊当然看过孔繁成最后的模样,被钉在地面的紫龙和记忆中眉眼清秀的少年重合,又与梦中流血泪的紫衣男子交叠,他喃喃轻叹:“……轮到,他了?”
  历拂衣不由得重复起来:“轮到?什么意思?”
  “是梦中的他和我说的,或许,只是个梦而已,不必放在心上。”项思渊顿顿:“说起来,我们这些老家伙,真的没剩下几个了,可能他是舍不得我。”
  历拂衣蓦然抬眸,感觉自己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按照他们这个年岁,只能算作是中年。当初那批人,纵使是旧伤复发,也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死的死、疯的疯。
  总之,没剩下几个好好活着。
  从前,没人把这些意外放在一起,可是现在,骤然联系在一起,事情似乎开始渐渐明晰了。
  巧合太多,就容易让人怀疑。
  一切的死亡,好像是被什么人提前安排好了。
  项思渊感受到他的目光,好似也猜到了那个可能,他声音哑了下去:“你是怀疑,有人向‘我们’寻仇么?可是……‘我们’究竟做了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都搅在了一起。
  想要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这只是一个猜测,但也算有个方向,”历拂衣重新笑了笑,“虽然还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保险起见,我会派人保护你和项斯的安全。”
  “何必弄得兴师动众的?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项叔,话虽如此,”他顿顿,“但你还是不要推脱了,安全为上。”
  *
  院中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历拂衣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到院中女子的背影上。
  她将宽大的袖子卷起,透出小半截白皙的手臂,正低着头,拾起地面的一片紫鳞。
  她指腹轻轻拂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然后把鳞片握在手心,转过头来。
  洛疏竹看到他的时候,眼睛瞬间弯了弯,“拂衣,你回来了?”
  “嗯。”他笑笑,“你又找到什么了?”
  “你看这个。”她指指鳞片上面的痕迹,“这不是刀留下的,也不是剑。”
  “还有,你离开的时候,医师来过了,她说,孔繁成没有中什么药或者毒。”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他也当了许久的郎中,怎么可能轻易中毒?
  洛疏竹看着历拂衣默默把她卷起的衣袖放下,又继续开口:“你看这地面的痕迹,打斗很少,大多应该是孔繁成因为痛苦,不由自主挣扎留下的。”
  “所以,”她给出结论,“我觉得他是束手就擒,而起,他不是写了:‘我有错’。”
  历拂衣眉头皱了一下:“我问了项叔,他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有一个新的可能,这场灾祸,是针对,当年跟在历岑身边那些人的。”
  历拂衣无法准确地判断,历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这个父亲,说不上埋怨,更多的是――空白。
  历岑并不偏心,也会像所有父亲一样,关心、爱护自己的孩子,但他太忙碌了。
  那时候天界的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做不到太过安逸。
  可是除了忙碌,在勉强能够见到历岑的时候,历拂衣偷偷透过门缝,看到的,却是或冷漠、或争吵的父母。
  在一次极其激烈的争吵后,他跑过去,看见废墟里虚弱倒下的母亲,眼中透出些疯癫的怨恨。
  对他的怨恨,对他们的怨恨。
  ――然后宋殊栾就成了偏心的母亲。
  洛疏竹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在耳畔响起:“历岑身边的那些人,都怎么了?”
  “嗯……回来的路上我回想了一下,他当时有八个手下,这些年,陆陆续续地死了五个,一个疯了,现在,就只剩下项叔和另一位女子。”
  “我已经派人去保护剩下的三人了,希望能有点用。”
  “对了,还有个线索,是孔云光发现的,你看这里。”
  洛疏竹骤然发声,她手指了指一侧的假山山石。
  左边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山石上,有一道黑色的痕迹。那黑色并不深,又因为是假山山石上的一道,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历拂衣指尖在上面轻轻碰了下,沾染了一些灰烬:“火烧的?”他打起精神,肯定道:“不是龙族之人。”
  “那会是谁?”
  历拂衣笑:“我认不出,但是,可以找个擅火的问问。”
  *
  洛疏竹感觉周围的空气燥热了很多。往下看,山石的缝隙里,流淌的是金红色的河流。
  一股一股地热气涌了上来,仿佛置身蒸笼一般。
  历拂衣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终于感到一阵舒服的凉意,“脸都红了,离这边远点,这不是河流,是火。”
  他话音落下,半空骤然想起悠长的鸣叫,紧接着半空里红光一闪,连带着脚下的火焰窜了几丈高。
  历拂衣一手把洛疏竹往后拉,一边接下来半空闪烁的红色剑光,“释羽!”他大喝一句,“别伤到人了。”
  又是几道光,再抬眼的时候,远处最高的那块石头上,赫然站着个风华绝代的红衣女子。她眉目间画着个红色的花钿,分明是极其艳丽的打扮,却让你觉得无比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历拂衣,”女子慢条斯理地走下来,“真是万幸,在通雷塔和诛邪台走了一遭,还能再见到活着的你。”
  不确定,但好像有点阴阳怪气的。
  洛疏竹看看她,又看看历拂衣,小声问:“你们有仇?”
  历拂衣也小声回她:“不关我的事,肯定是景乘风又把这大小姐惹生气了。”
  他清清嗓子,直入主题:“释羽,我赶时间,别说废话了,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历拂衣袖子一挥,半人高的石头赫然出现在三人中间。
  释羽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历拂衣,你现在求人办事,就送块破石头?”
  “不是送你的。”他压着耐心开口:“你看看,这块火焰烧灼的痕迹。”
  释羽半分未动,只用金色的眸子随意一瞥,便立即给了结论,“怎么了?不是我们朱雀族人做的。”
  “那你能看出来,是谁做的么?”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是与‘火’有关,都瞒不过我半分。”她终于来了兴趣,抬首间一道光打在那黑色印记上,半晌,终于开口:“祸斗。”
  历拂衣与洛疏竹对视一眼,吐出两个字:“幽族。”
第七十八章
  路上耽搁了一阵, 从朱雀族回来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然从云层间透了出来。
  洛疏竹一手拽住历拂衣的袖子,阻止他匆忙的脚步:“朝霞, 看看?”
  历拂衣弯起食指, 在她额头敲了一下, “你不累啊?”话虽如此,但下一瞬,两人便稳稳地坐在了屋顶之上。
  “有点冷。”洛疏竹顺势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朝历拂衣的方向靠了靠,她若有所思, 良久才发问:“你说, 幽族要做什么?”
  “嗯?”历拂衣偏头看她:“你还在想这个?”
  她点点头:“被这风一吹, 脑子清醒了不少。哥哥最近被云成海岸残魂的事情烦扰, 想来想去,也应该和幽族有关。”
  幽族沉寂太久了, 天界安定了五千年,人们在渐渐淡忘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也渐渐忘记极北之处, 还有一个幽族。
  作为惩罚, 他们要世代居住在无法净化的“幽海”旁, 守着那片曾经的战场,忍受战场上未曾消失残魂的侵扰。
  幽族人不被允许再踏入天灵或者天圣, 或者说, 想要穿过那片危险重重的幽海,本就不容易。
  但洛疏竹知道, 有的人,一定可以。
  她摸出孔繁成的那片紫鳞, 对着光,上面的痕迹更加清晰:“我现在知道这是什么了,是鞭痕,是黎家。”
  幽族有了自己的筹谋,天界或许又要不安定了。
  而且,历拂衣无比相信,现在他们能够察觉异样,只能说明,对手的计划早就开始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九霄岛折金莲那次么?有一个人从灵池里,捞走了一样东西。”
  他继续道:“我可一直记恨着他呢,回龙族后,也追查了许久,却没什么结果。现在想想,原来是追查的方向错了。”
  “不行。”洛疏竹越想越觉得惶恐,“我得立刻给哥哥写信,让他多留意一下。”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藏住眼中一闪而过的伤怀:“我真的不想再有战争了。”
  “好,”历拂衣也站起来,“那我也得行动起来,去找找,我的便宜哥哥。”
  洛疏竹回头看他,似是有点担忧。
  历拂衣笑笑:“放心吧,我勉为其难地忍他一次,尽量不动手。”
  *
  历拂衣盯住面前的宫殿看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地走出阴影。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一切都有些陌生。可是每往前走一步,回忆就又不合时宜地窜了出来。
  他望向左边那棵巨大的灵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上面应该有两道清晰可见的划痕,一道属于他,一道属于历千霄。
  有时候历拂衣不免有些叹息,忘不掉,真是一种苦恼。
  宫殿门口的侍卫长看到他时,依旧是免不了怔愣了半晌,才终于开口:“二殿下,容我去通报一下。”
  “不用。”历拂衣抬脚就要往里面进。
  笑话,等他们通报,怕是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里面的人。
  侍卫长被他的两个字砸得呆滞了一瞬,这似乎不是“用不用”的问题。但等到他回过神来,历拂衣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所有人蓄势待发,只有那气定神闲的殿下,挥挥衣袖,闪身直接“闯”了进去。
  他的速度很快,在下一瞬间,已经猛地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一股苦苦的药味瞬间飞了出来,历拂衣皱皱眉,听到内室里沙哑的咳嗽声。
  侍卫长跟着历拂衣的脚步进来,他看着室内的人,“扑通”一声跪地,朝着上位的帝王叩首:“属下无能,没拦得住殿下。”
  历千霄终于掀起眼皮,他凉薄的目光扫过历拂衣,最后朝那队侍卫挥了挥手:“出去。”
  历拂衣也在扫视历千霄。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此刻只穿着一层单衣,乌黑的头发垂下来,薄唇上带着亮晶晶的水渍,衬得他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他们现在,既相似,也不同。
  历千霄自知隐瞒不住,便再无动作,他一手放下手中的瓷碗,却什么话也没说。
  碗中褐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晃,有一滴,落到他白色的单衣上,瞬间晕染开来。
  “……病秧子。”
  历拂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可是在他意识到的时候,早就脱口而出。
  短短三个字,在室内清晰可闻。
  一时间,再无一人开口,一室之内,落针可闻。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说的。
  历千霄虽是兄长,可是却先天不足,他从出生起便,便像个药罐子似的。宋殊栾带着他调理了许久,甚至,屡次三番地带他去祭拜创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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