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对面,沈烛音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观望了一刻钟, 灯忽然就灭了,她果然抱着枕头出来了。
但是去了隔壁,希玉的房间。
“不来了也不说一声。”他小声嘀咕。
倚在窗边良久,见希玉房间的灯也熄了,才真正死心。
希玉房中,两个人躺在一块。
沈烛音翘着腿, 焦虑地抖动。
“白天不还说要再熬几天吗?怎么晚上跑我这来了?”
沈烛音冷哼一声, “不用去了,我已经能确定了。”
希玉听她的状态不太对,侧身瞧她表情, 但乌漆麻黑什么都看不着,“所以是你还是他?”
“就是他干的,他就是摸我了!”沈烛音越说越激动, 越说越委屈,“就是他!他还不承认,还把我当傻子, 明明就是他!”
“好好好!”希玉上前拥住她,拍拍背安慰, “不哭不哭。”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都动手了还不想负责任, 怎么可以这样!渣渣!”
沈烛音擦擦眼泪, 嘟嘟囔囔, “你别这么说他。”
希玉:“……”
没出息,要不是好姐妹真想给她一巴掌。
“你就是见识的男人太少了, 我跟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别这么说他。”沈烛音哭哭啼啼,“没准他只是自己也没发现,又或者不想跟我感情变质,怕说明了太尴尬……”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越说越难过,“呜……我还是自己送上门的呜……”
希玉又想骂她又心疼她,“好了好了,改天,啊不,就明天,姐姐带你去见识更多的男人,到时候你根本没时间为一个男人伤心!”
沈烛音趴在她胸上哭,呜呜咽咽。
对面,谢濯臣房里的灯一直没灭,他坐在桌边,手肘抵在桌上,掌心托着自己的脸。
就这么坐了一个时辰。
等烛火燃尽,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他起得很早,独自在院里晃悠了好几圈,如愿“巧合”地碰上沈烛音从希玉房里出来。
她揉着眼睛往自己房里走,一开始还没发现他。
“咳。”谢濯臣出声吸引注意,她果然回头,半睁着眼睛,他皱眉,“眼睛怎么肿了?”
沈烛音努力睁开眼,“都怪希玉,她昨天跟我哭诉身世,痛骂任小公子,哭得稀里哗啦,我觉得她太可怜了,就陪哭了一晚上。”
“哦。”谢濯臣没去怀疑,“我答应裴夫子隔几天去领一次功课,所以打算今日回一趟书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了吧,才离开书院没多久,等风头过去再回去看望夫子也不迟。”
谢濯臣点点头,“那今天晚上,书斋那边有皮影戏的表演,你想去看吗?”
“想。”沈烛音清醒了一些,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兴冲冲折回希玉房里,“我找希玉陪我去!”
谢濯臣:“……”
罢了。
早上见了这一面,他出门去见裴夫子,下午才回来,得知她们出门去看戏了。
他在书房等待,只等回一个小厮进来,叫醒了下巴快磕到地上的言子绪,耳语了几句。
言子绪神情麻木,极其不自然道:“铺子里出了点事,我得赶过去看一看。”
说完就溜了。
半个时辰后,言子绪和沈照一人背着个醉醺醺的人下马车。
言子绪走在前面叮嘱道:“进去小心点,别弄出动静让谢兄发现了。”
沈照没好气道:“公子怎么可能不发现?”
他话音未落,言子绪抬头,看到了门口阴沉着脸的谢濯臣。
“乌鸦嘴。”他嘀咕。
又硬着头皮道:“谢兄搭把手?”
谢濯臣从他背上接过沈烛音,她身上酒气浓郁,脸上酡红,但神情满足,睡得很香甜。
“怎么回事?”
“哦,那个……”言子绪直起腰,眼神飘忽,“她们看完皮影戏,进了家小酒馆,一不小心喝多了。”
“她们明明就是去了迎芳……唔”
沈照被捂住了嘴。
言子绪咬牙切齿,在他耳边警告,“就你张嘴了?非得大家都不好过?”
“让他说。”
谢濯臣预感不好。
沈照牟足了劲吼道:“她们去了迎芳阁,还有小倌作陪!”
整个院子静得可怕。
谢濯臣像是呆住了。
言子绪摸摸耳朵,看着沈烛音心里默念:可不是我不帮你哦。
“那谢兄……音音就交给你了。”他扶起希玉,摇摇晃晃地走了。
谢濯臣静默良久,将人横抱回房。
心中憋了一口气,下不去又吐不出来,还得任劳任怨地照顾她。
沈烛音睡得格外香,连梦都没做。
也听不到谢濯臣对她的“赞誉”。
“长本事了沈烛音。”
——
翌日,沈烛音哼哼着从床上爬起来,昏昏沉沉。短暂的眩晕后,看到身边空无一人,怒上心头。
他喝醉的时候她可是照顾了一晚上,反过来他连人影都没有!
她气冲冲地跑去厅堂。
正是午饭时候,饭桌上的人神色各异。
谢濯臣面无表情,言子绪左右乱瞟,沈照一连看热闹,希玉脸上还有宿醉后的迷茫。
“终于起来了。”谢濯臣将碗筷挪到她面前,“昨天玩得开心吗?”
沈烛音一愣,昨天干什么了来着?
看了一场皮影戏,讲的是对兄妹变夫妻的故事,然后她触景生情。希玉不忍心看她难过,非要带她去看世面,于是去了迎芳阁,找了两个小倌作陪。
那小倌还没阿兄长得好看,她毫无兴趣,转而喝闷酒,就醉了。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很好。”谢濯臣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那你今天还去吗?”
沈烛音扭头望向希玉。
希玉一愣,忽地拍了下桌子,把旁边言子绪的勺震掉了。
“去!当然要去了!”
沈烛音倍受鼓舞,回头答道:“去。”
谢濯臣差点折断筷子,轻笑,“行,你去吧。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可你还没吃啊。”言子绪弱弱道。
谢濯臣已经离席。
“你们觉不觉得,谢兄在生气?”言子绪怀疑地问道。
希玉嗤笑一声,“那又怎样?”
见她如此嚣张,言子绪一头雾水,“你们怎么回事啊,喝酒就算了,还去迎芳阁找小倌?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那、又、怎、样?”希玉逐字重复道。
沈烛音一言不发。
入夜时,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刻意,谢濯臣走进书房后没有关门。
所以很清楚能看到两个人从门前经过,往外面去了。
言子绪觉得这事态越来越荒谬了,“谢兄,你不管吗?”
“我管不着。”
谢濯臣的脸藏在书卷后,言子绪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出他语气的冷漠。
迎芳阁里满是喧哗。
沈烛音趴在桌上无精打采,手里玩着一个酒杯。
“昨天那俩确实长得不怎么样。”希玉忿忿,“今天咱非得挑个质量好的。”
可是一排排小倌走过去,她越挑越沉默。
见沈烛音兴趣缺缺,希玉撸起袖子,“你等着,我就不信,迎芳阁里那么多人,挑不出一个比你哥好看的。我去找个熟人,你在这别乱跑啊!”
“哦。”
沈烛音百无聊赖,几杯酒下肚,胃里灼烧得厉害。
她捂着肚子,耷拉着眉眼,心想过一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另一只手覆盖上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掌心贴合,轻轻揉了揉。
这个方式她再熟悉不过。
她没有抬头,直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难受还不知道回家吗?”
沈烛音缓慢地转动身体,目光迷离,她伸手去够面前人的脸,“长得比他好看的没有,跟他长得像的倒是找着了,你叫什么名字?”
要不打晕算了,谢濯臣想。
可他没动,由她摸着自己的脸,还耐心地问道:“你希望我叫什么名字?”
“不重要!”沈烛音语中含笑,拉着他坐下。
自己站了起来,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脚步踉跄。往酒杯里倒酒老是倒不准,洒一地,她干脆把酒杯扔了。
谢濯臣拿不准她想干什么,紧紧盯着。
沈烛音换右手拿酒壶,左手捏起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来,喝酒!”
然后一股脑把一壶全给他灌下去。
“咳……”谢濯臣遭不住,扭头反抗。
“听话哦哥哥。”
谢濯臣愣住。
一时之间竟不知她到底清不清醒。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在四面□□的氛围下,还夹带了蛊惑。
一壶见底,沈烛音露出了顽劣的笑容,用指腹擦过他的嘴角,“真乖,比我阿兄乖多了。”
“沈烛音。”谢濯臣心情复杂,扣住她的手,“该回家了。”
沈烛音甩开他,“我不回家。”还嗔怪道:“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赶客人走呢?”
“再不回家,你阿兄该担心了。”
“谁要管他!”沈烛音蛮横道,又弯腰与他对视,“你陪我玩,一整夜都陪我玩,等我高兴了,就什么都给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谢濯臣仰头才能对上她的视线,不可置信,“你这些腔调哪里学的?”
沈烛音面露得意,附在他耳畔轻声道:“禁书里。”
她还一本正经道:“我阿兄说了,要多看书,学以致用。你瞧,我学得好不好?”
谢濯臣:“……”
“你就说吧,你想要什么?”沈烛音站累了,在他身边跪坐。
她挺直了腰,拿起他的右手搭在自己腰上。
“你要干什么?”谢濯臣不解。
但任由她摆布。
“嘘。”沈烛音食指在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另一只手附在他的唇上,不要他出声。
等他顺从了,她才拿开。
她像在玩闹一般,摆弄他的躯体,让他环抱自己。然后勾上他的脖颈,指腹从他的眼角往下游走。
谢濯臣浑身难耐,“沈烛……”
“你还不可以讲话。”她不满道。
双指并拢夹住他的耳垂,狠狠一捏算作惩罚。
谢濯臣声音沙哑,“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讲话?”
沈烛音轻哼,“你们男人都是这么急不可耐的吗?”
“你们?”谢濯臣手上不自觉收紧,将她拢得更近,“你还这样对过谁?”
沈烛音神秘一笑,压低声音,“我阿兄。”
“胡说。”
她并没有被揭穿的恼怒,反而语调轻扬,“不过是在梦里。”
忽而又惆怅,“你说,如果我阿兄知道我在梦里肖想他,他会生气吗?”
谢濯臣口干舌燥,意志涣散,“他不会。”
“他当然不会啦!”沈烛音的情绪起伏不定,眸生醉态,“我只是想想而已,但他会这样……”她的掌心附上他的胸口,轻轻揉动,吐息不匀,“对我!”
谢濯臣瞳孔一震,整个人僵得无法动弹,包括思绪。
沈烛音似是毫无察觉,把他当作嘴里的兄长锤了一下,义愤填膺,“他还死不承认!”
“他……”自觉难堪,谢濯臣脸色发白,“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不想承认,他只是……或许他只是不想让你觉得他……下流龌蹉。”
“所以他就把我当笨蛋咯!”
沈烛音哼哼,满腔埋怨,搅动着他的心弦。
谢濯臣无可辩驳,良久心如死灰道:“他才是笨蛋。”
“对!”沈烛音嘀嘀咕咕,“他才是笨蛋,谢濯臣是大笨蛋,你说对不对?”
她捏起他的脸,强迫他回答。
谢濯臣鼻音出声,“嗯。”
“他为什么要担心我会觉得他怎样呢?”沈烛音面上懵懂,忽而狡黠一笑,“他什么模样我都见过。”
她俯身贴在他耳畔,“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偷看过他……”
“自渎。”
“……”
他心天崩地裂,呼吸已绝。
第62章 倒霉
那是一个潮湿的、闷热的夏夜, 他们还身在谢府。
按照常理来说,因为蜡烛不够了,沈烛音去找管事娘子, 顺便把昨天晾的衣服收回来,至少要花三刻钟的时间。
可那天管事娘子心情好,没有为难她,省了她软磨硬泡的时间,她提早了一刻钟回去。
回去后发现房间的门关了,可平常为了这间逼仄的小房间能够通风, 除了睡觉, 这张门都是不关的。
她难得生了警惕心,放下手里的东西,踩上木桩, 小心戳开了已经破碎的窗户纸。
然后她就看到了,令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幕。
她严厉的、不苟言笑的、少年老成的兄长,坐在地上,裸露着躯体。
他微微仰着头, 张着嘴,喘息不匀, 面色潮.红。几缕长发被汗水打湿, 黏连在脖颈上, 身体各处泛着不同程度粉红。
双手圈着自己的巨物, 不停……
那时是傍晚, 天色已暗,关了房门屋里便更暗。
沈烛音所看到的一切, 都源于床头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闪着微弱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