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单扬倾身捧住了颜笑的脸，一只手向下搂住了颜笑的腰，答非所问，“你挺会的。”
“裕瑾笑”这几天都挤满人，一半是来看热闹的本校生，还有一大半是从校外进来，做自媒体的网红博主，齐思雅偷录的那段采访小火了一把，这些博主们也想抓住这把流量，还有很多MCN经纪公司也想来找烨子合作。
叶瑾叫来了保安室的人，但这些网红像狗皮膏药一样赶不走，他们打着想要帮助弱者的旗号，实际上只是想要借助烨子的流量让自己的账号吸睛。
颜笑最后报了警，警察来现场跟他们进行了沟通，他们才终于把那些拍摄的机器给撤走了。
烨子看起来倒挺平静的，平时他一点就着，还动不动就操着菜刀给人脸色看，这会儿却捧着本书，一个人默默坐在后厨的墙角。
颜笑把手里的信封放到烨子脚边，“上个月的薪水。”
烨子有银行卡，可倒现在还是习惯用现金。
烨子没出声，腾出了只手，把信封塞进了外套口袋。
“在学俄语？”
“嗯。”烨子应了声。
“你放几天假吧，等热度下去了，他们应该就不会来了。”
烨子用手语比了个“不”。
“随你。”颜笑看了眼锅里已经滚烂的面条，走过去关了火，“这些面都煮过头了。”
“她别来了。”烨子开了口，一贯僵硬冰冷的语气正好适合这句话。
他把齐思雅当朋友，告诉她自己的秘密，齐思雅却把他当成博取流量的工具。
“应该不会来了。”颜笑把断了的面条从大锅里捞出来，丢进了垃圾桶，“但你要想好，即使在这面馆煮一辈子的面，你也很难攒到出国生活的钱。如果你想去俄罗斯，其实你现在面前就摆着一个机会。”
“她给的。”颜笑又补了句。
齐思雅常把“唯利是图”挂嘴边，她觉得亲情都靠不住，更不会去傻傻地相信什么友情和爱情。
她说陌生人都是黄鼠狼，没有一个靠得住。
可她分手前给刘晨峰转了够他爷爷做心脏手术的钱，那段时间她账号的变现状况也并不太好。
大二上学期，张瑶被工程学院的一个富二代骚扰，齐思雅用玻璃瓶砸了他的脑袋。
疫情还严重的那年冬天，齐思雅陪发烧的颜笑去了医院，齐思雅戴了三层口罩，用围巾和帽子把自己包得严实。颜笑能看出齐思雅也害怕，但齐思雅始终挽着她，陪她在走廊等了一个小时的核酸结果。
嚷着想减肥的人可能不是嫌自己不漂亮，嘴里塞满甜腻蛋糕的人可能也不是嘴馋，想要跳楼的人可能也不是真的想要自我了断，他们也许只是想要爱，但说了却没人听。
齐思雅活出一副贪婪刻薄的模样可能也不是真的爱钱，她曾经向她的父母要求过本来属于她的那份爱，却得不到，所以像个撒娇讨不到好处，就板起脸来跟全世界对着干的问题孩子。
“她没那么坏。”颜笑转头看向烨子。
叶瑾在门口听了很久，颜笑出来的时候，叶瑾有些尴尬地低头开始擦桌子。
“面馆关几天吧，您也好久没休息过了，爸刚做完手术，您正好也可以在家多陪陪他。”
“好。”叶瑾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了句，“烨子还好吗？”
“应该不太好，他盯着书看，但书一直是拿反的。”
“那他……他的妈妈真的在俄罗斯？”
“嗯。”
叶瑾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交换过秘密。
烨子偶然发现了她的，所以作为交换，烨子把他的也和盘托出了，他的经历、他的罪恶。
圣诞节临近，学校图书馆一楼的大厅架起了一棵很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圣诞袜，一旁的小桌子上还放了便签和笔。
颜笑从电梯里出来，正好瞥到了那棵圣诞树在晃，接着大厅里有人尖叫了一声，圣诞树“哗”的一下砸到了地上。
树底下像是压了个人，颜笑看到那人从里面钻出了脑袋，还伸出胳膊向她招了下手。
“快救救我，颜笑！”
是颜有志。
颜笑帮忙喊了几个学生，虽然费了些劲，但终于还是把颜有志从树底下拖出来了。
“还好吗？”
颜有志拿掉粘在鼻子上的亮片，神色痛苦，“我的脚踝被砸到了，动不了，你可能得帮我叫个救护车了。”
救护车来得很快，颜有志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了图书馆，在上车之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又叫住了颜笑。
“你还得帮我个忙……”
艺术学院教学楼的灯大多都灭了，只有一楼大厅和二楼零星亮着几盏。
颜笑又确认了一遍颜有志发给她教室号，准备上楼，却在花坛边上看到了她要找的那人。
单扬穿着及膝的灰色羽绒服，白色长裤，脚上踏着一双黑白色的板鞋，肩上背着黑色帆布包。
简单不过的搭配放在他身上却总透着些贵气和连寒冬都挡不住的少年感。
加上那一头微卷发，单扬倒带着英剧中庄园富家小少爷的气质，不过是智商不太高的那类。
单扬吸了口冷气，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挺大声的。
大概等了有一会儿了，单扬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红，他半张脸都缩在了衣领里，低头在看手机，为了省些力，一只脚还往后搭在了花坛边沿上。
感觉到有人向他靠近，单扬没抬头，手指还不停地点着游戏界面。
“马上就好，有志老师。”说完还来了句英文，“A minute.”
看来颜有志还没跟单扬说他受伤的事。
颜笑盯着单扬通红的指关节，“不冷吗？”
单扬的手一顿，接着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那懵圈的样子，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被冻坏了。
“别玩了。”颜笑说。
单扬终于抬头了，游戏界面也没退，直接把手机丢进了口袋里，“你怎么在这儿？”
“颜有志受伤了，明天四级考试，他不放心你，让我来帮他代节课。”
“哦，”单扬盯着颜笑，其实也并不关心颜有志去哪儿了，听到什么就重复了什么，“他去考四级了？”
颜笑轻笑着摇了下头。
单扬不知道颜笑笑的原因，但也跟着笑了下，“怎么了？”
“没，怕教不好你。”
颜笑其实是在嫌弃单扬不怎么好的专注力。
“怎么会？我不是说过吗，”单扬跟在颜笑身后，轻踩着她的影子，声音变小，“你挺会的。”
第66章 Ch.66 你大
因为刚刚那棵倒下来的圣诞树，图书馆暂时不让学生进出了，单扬带颜笑去了“石丽洁”。
那一片工作室都还亮着灯，边上的店铺都关了，只剩下一家不大的咖啡店还开着，店铺前面还排着挺长的队伍。
“石丽洁”门口那个穿着女仆装的摆件应该被刷了层新油漆，看起来比上次要光亮很多。
单扬捡起被吹到地上的金色假发，抖了一下灰，随手扣到了摆件的脑袋上。
“摆这儿招财吗？”颜笑抬了抬下巴。
单扬摇头，往“老何”的屁股上踢一脚，“辟邪。”
工作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整个空气里都飘着浓浓的咖啡味。
办公区挺安静的，工位上全是人，没人说话，只有键盘和鼠标的声音。
颜笑扫了眼工作室，一共两层，装修简洁干净，里面却有不少时尚古怪的装饰和摆件，尤其是挂在墙上的那个时钟。
钟只剩一半，剩下的那个半圆，是用黑色马克笔在墙上画出来的。
注意到颜笑落在时钟上的视线，单扬解释了一句，“别误会，不是艺术品，是老何抠门，不舍得换。”
“就你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单扬提醒了句。
“这谁啊扬哥？看着怪眼熟的。”阿钟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
“你管不着，”单扬推开阿钟凑过来的脑袋，“老何呢？”
“谈事情去了。”阿钟冲颜笑笑了下，“美女好啊，你是……”
阿钟说着突然顿住了，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你不是就上次那个，那个，真心话大冒险吗！”
阿钟这大嗓门，让坐在工位上的人都往这儿看过来了。
“你们还真……”
“别瞎吼了，”单扬捂住了阿钟的嘴，“该干嘛干嘛去。”
阿钟还想说什么，单扬拎起了路过的Ugly塞到了他怀里，“带它出去溜一圈。”
“可外面现在冷着呢。”
单扬掏出手机给阿钟转了个红包，“行了吗？”
“行行行~”阿钟拍了拍Ugly的屁股，夹着嗓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最八卦的阿钟是走了，但工作室剩下的那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颜笑和单扬坐在休息室里，每隔几分钟就有人进来倒水。
不过当然，他们醉翁之意不在“水”。
单扬本来专注力就不高，这些人进进出出，颜笑说的话，单扬就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换个地方吧。”颜笑说。
“行，去楼上。”
二楼的休息室比一楼的大，平时除了老何偶尔进来给合作商回个电话，没人会上来。
休息室里摆了一张床，一张挺大的沙发，还带了一个有浴缸的洗手间。
设备齐全，不像是公司的休息室，倒像是酒店的套房。
单扬调了下灯光，颜笑看他按了好几次按钮，最后却选了一个不太适合学习氛围的橘黄色调。
单扬脱掉了外套，拍了拍边上的位置，“坐啊。”
“你老板不会说你吗？”颜笑好奇。
单扬也不解释，“我脸皮厚，不怕。”
这屋子的暖气比一楼的还有大，穿着外套，颜笑觉得背后都出了细汗。
“你先看看答案给的范文。”颜笑说着脱了衣服，把外套搭在了沙发上。
单扬应了声“哦”，也抬手脱掉了身上的毛衣，丢到了一边。
颜笑瞥了眼单扬身上单薄的短袖，“你不冷？”
“很热。”
单扬的确没说谎，颜笑的手背几次擦到单扬的手臂，他身上的温度实在烫得厉害。
“听懂了吗？”
颜笑看得出单扬有些心不在焉。
“昂。”单扬点头。
“可我讲错了。”颜笑却说。
单扬有些不自在地拽过了一旁的抱枕，放到了大腿上，“是吗……”
“在想什么？”
“没。”
“我可能不能像颜有志那样跟你聊什么情怀和梦想。”颜笑的意思是让单扬自觉些。
“不用聊，”单扬的手指轻敲着茶几，似乎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你继续讲。”
“但你有些像小孩，好像还需要人来鞭策你。”颜笑看了眼时间，“要不你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
“才不是小孩。”单扬往后靠，反驳了一句。
颜笑轻笑了声，“生气了？”
“没生气，”单扬超级小声地喃喃了句，“就是上火了。”
“或者今天就到这儿？明天你要考试，太晚休息也不好。”
颜笑穿好了外套，发现单扬还坐在那儿，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是不是发烧了？”
“没。”
“你……”
颜笑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她大概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不送送我吗？”颜笑扶了下眼镜。
“送。”
“那你不起来？”颜笑勾了下嘴角，“还是已经起来了？”
单扬沉默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他拽着颜笑坐到沙发上，“等等。”
“等多久？”颜笑瞥了眼单扬抱在怀里的抱枕。
“很快。”单扬说着掏出了手机，刷起了搞笑视频。
可单扬连着划了好几个，注意力却还在颜笑身上，他用余光把颜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邪恶却又难以抑制的想象力让单扬羞愧不已。
他终于清楚了什么叫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洗发水是什么牌子的？”
单扬试图通过聊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问出的这话却听着有些轻浮。
就像男人的三件套，“你手好小啊”，“我们来比比看”，“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不过他现在的每口呼吸里都是颜笑的味道，他也问不出其他什么有内涵，有营养的问题。
颜笑觉得好笑，“可以给你发个链接。”
“刚刚那支笔，”单扬开始没话找话，“也挺好用的。”
“嗯。”
单扬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颜笑的脚背，“鞋子挺漂亮的。”
“你应该穿不了。”颜笑说。
“知道。”单扬把脚放到了颜笑旁边，“你几码？”
“37。”
“那好小。”
单扬最后还是进了那三件套，落入窠臼。
颜笑也低头看了眼两人的脚，“你大。”
单扬捂了捂抱枕，也不谦虚，“是不小。”
“看会儿电视？”
“你明天要考试。”颜笑提醒道。
“我有数，”单扬抓过遥控器，“能过。”
“那之前三次呢，也有数？”
单扬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都有。”
“嗯，”颜笑讽刺道：“但都没过。”
“你不用替我担心。”
颜笑没接话，看了眼架在电视边上的监控器，“监控开着的。”
“没事。”单扬点出了一部电影，用遥控关掉了房间的灯。
片头没放几秒，颜笑的手机就开始震了。
“颜有志。”颜笑看了单扬一眼。
颜笑接了电话，颜有志应该还在医院，颜笑能听到那头救护车的警鸣声。
“单同学他学得怎么样啊？”
“挺认真的。”颜笑帮忙说了谎。
“那麻烦你告诉他，要再记一遍我发他的那份作文预测卷。”颜有志想了想，“要不，你还是把电话给他，我自己跟他说吧。”
单扬这会儿正趴在边上偷听，他赶紧对颜笑摆了摆手。
颜笑却应了声“好”，把手机贴到了单扬耳朵边上。
不知道颜有志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单扬有些无奈地抓了下后颈，也不说话，只回了几个“嗯”。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单扬的耳边都是颜有志的唠叨，只看到颜笑起身去看了门，老何端着两盘水果站在门口。
他们聊了几句，老何接着有些失态地大笑了声，他抬手冲单扬指了指，把果盘放到了颜笑手里，就下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