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呢。”
行吧。
这是积阴德的好事。
这医书采用活字印刷,预计印刷上万册,一部分免费送到郡县,另一部分在市里低价寄卖。
没过几日,太医令上了一份章程。刘隆瞧着与齐国的稷下学宫颇为相似,下发群臣商议。
商定之后,刘隆将京师一位除国诸侯王的宅邸作为医术交流场所,改名皇汉医府,又取三千户封邑的租税供给医术交流之用。
置办这些时,刘隆下诏让郡国再次推荐医者,不拘男女,来雒阳交流。
有些大臣见皇帝对医者如此器重,心有不满,便来劝谏。刘隆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哑口无言。
“爱卿能保证自己以后不生病吗?”
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与其病重求良医而不得,不如支持培养医者。
一个好大夫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一些人的支持是闭口不再争论,一些人是上表称赞圣上英明,还有一些人是真金白银的支持。
西华侯耿小鸾上书皇帝,请求将封邑中的四千户划归到皇汉医府供医者研究疾病只用,自己仅保留一千户。
刘隆接到奏表,几乎惊呆了,这位女侯爷真有魄力啊。
事关邓氏,他拿不定注意,询问母后的意见。邓绥听完,叹道:“我素闻她秉性果毅,原先不觉得,今日才发现传言不虚。”
耿小鸾抓住这件事,将大半封户献出去,仅保留一小部分,若以后再有人拿她的侯爵说嘴,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既如此,那就依她之言。”邓绥直接拍板道。刘隆点点头,让耿纨纨拟了诏书,并赐耿小鸾一百匹布帛以彰其行。
日子如流水一般在指尖淌过,眨眼间入了秋。
御花园中的桂花盛开,连德阳殿都遥遥能闻到桂花的香气。今日是大朝会,刘隆早起去上朝。
樊怀米盘阳未出,带着宫女和寺人采摘桂花,以备做桂花蜜。
她正接过宫女剪下来的枝条,听见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原来是仲姬。
樊换游枳攀直郏笑着打招呼道:“仲姬。”
仲姬提着裙子过来,但裙角不免沾上草尖的露水。她看到樊
皇种械墓鸹ㄖΓ道:“我想着一大早谁来剪桂花,原来是你啊。”
樊豢吹街偌身上鲜亮的裙子,赞道:“好精细的活计!”
仲姬开心地转了一圈,裙摆掀起柔软的弧度,道:“这是阿娘给我做的。”
“原来如此。”樊徽哿艘恍≈桂花,插在仲姬的发髻上,左右端详道:“真好看,你不许拿下来啊。”
仲姬笑着应了,道:“我也来帮忙。”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仲姬突然叹了一声,樊晃仕:“为何叹气?”
仲姬颇为烦恼,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最后还是低声说了:“早晚这件事你都会知道。我姐姐要嫁人啦。”
“嫁人?”樊痪讶道:“伯姚姐姐巾帼不让须眉,究竟是谁家儿郎被她看上了?”
听到这里,仲姬脸上露出颇为苦恼的神色,道:“这才是我阿母不同意的原因所在呢。”
“到底是谁?你快说。”樊煌O率种械亩作,盯着仲姬道。
仲姬道:“名字怪怪的又拗口,我没记住,是一支俚人的首领。”
“俚人?是俚人啊。那伯姚姐姐喜欢他吗?”樊晃省
仲姬脸上露出郁闷的神色,蔫蔫道:“他在姐姐的屋前唱了一月的歌。这俚人怎么能这样呢,也不害臊。姐姐拒绝了好几次,最后只答应试试。”
“她准备今日和皇太后说呢,哎,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罚姐姐。”仲姬说完,又道:“我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啊。”
樊淮鹩α耍又道:“伯姚姐姐聪慧,既然她主动开口请求陛下,说明她心里是愿意的。”
仲姬叹了一声,老气横秋道:“冤孽啊。”
樊恍λ道:“你这是学谁呢?等会下朝,我去陛下处,若是陛下震怒,我多少能为她说个情。”
仲姬露出笑脸,行了一礼道:“我先谢过你。”
樊挥治剩骸澳愣圆姚姐姐和俚人首领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啊?”
仲姬又叹气道:“姐姐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我能有什么看法?她想怎样就怎样吧,无论她什么主意,我都支持她。”
樊辉诓畈欢嘞鲁的时候,回去换了衣服来到崇德殿,在院门口遇见刘隆,拉
住他悄悄说了这事。
刘隆闻言惊讶不已,但对于伯姚主动请求成亲一事表示支持,悄声道:“伯姚已经年过一十五岁,要是母后不同意,咱们就拿这个年龄说事。”
宫中规定,宫女到了一十五岁可以听凭意愿出宫嫁人。
两人不好在院外久待,携手进了后殿,拜见皇太后。邓绥颔首,刘隆坐下批阅奏表,而樊灰脖话才挪菽廒令的活计。
不一会儿,伯姚就过来求见皇太后。她一来就跪在地上,请求与俚人和亲。
邓绥惊了一下,道:“孝元帝时曾以宫女王昭君和亲匈奴,但朕从未有这样的想法。你起来慢慢说。”
伯姚仍跪在地上,又拜了一下,道:“奴婢在岭南多年,感受最深的是汉俚隔阂,双方语言习俗不同,生出不少矛盾。奴婢愿意嫁入俚族,教化其民,为我大汉百姓。”
“而且……一俚人部落首领钦慕奴婢,奴婢也对其有好感,请皇太后成全奴婢。”
邓绥闻言,沉吟半响,道:“你对那俚人首领有好感时,可曾想过身上的责任?”
伯姚正色道:“奴婢是大汉的臣子,从未一日忘却自己的责任,若他危害大汉,奴婢定当手刃之。”
邓绥赞道:“好!朕不是不通人情,既然你们两情相悦,相和又对大汉有益,岂有拒绝的道理?”
“朕就封你为翁主,赐婚你与俚人首领,如何?”
伯姚道:“奴婢谢太后隆恩。”
刘隆笑起来道:“伯姚女史出嫁,朕必定要为你添妆。若那人日后欺负你,朕为你撑腰。”
伯姚道:“多谢圣上天恩,奴婢铭感于心。”
邓绥惊讶过后,心中高兴起来,她身边的女史终于又有一个要成亲了。
世间女子不易,特别是对掌权的女子。马秋练才华横溢,看不上世间的凡夫俗子。
耿纨纨和阎雪入宫无望,但家族又希望她们再拖几年,直到完全失去入宫的可能,才会再给她们寻找人家。
一人知道后,失望又郁闷,索性暂歇了嫁人的心思。这种事情邓绥也不好乱点鸳鸯谱,只得让陆离稍安其心。
王娥知道时为时已晚,只得认了。俚人就俚人吧,好歹大女儿封了翁主
,没有人敢欺负她。于是,王娥转而为伯姚准备起嫁妆来。
俚人首领已随伯姚进京,得了宫里的消息,立马上书求亲。几番推辞,皇太后和皇帝被俚人首领的真诚“打动”,许下婚事。
和亲一事离大汉已经很远了,但帝后一人已经打定主意,群臣只能咬牙认了。他们扒拉出前汉的和亲旧仪,修修改改变成了今日的翁主成亲礼仪。
因现已是九月,临近年底,朝臣定了伯姚明年一月从雒阳出发与俚人成亲。
樊凰较吕锴那奶嬷偌问刘隆那人的长相如何,刘隆道:“俊朗慷慨,值得托付。”
仲姬母女这才彻底放下心。
宫中准备这件喜事时,一场波及幽冀青兖等多州的地震突然而来,远在雒阳的刘隆也感到了强烈的震撼。
几天后,灾情陆续报到中央,最后统计下来受灾郡国多达一十七,比七月间京师发生的地震破坏性更强。朝廷立马派人出去赈济百姓。
“还能咋的?只能认了。”刘隆对着樊蛔猿暗溃骸拔一挂庆幸大汉没有出现民乱和瘟疫,而且边患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樊灰彩强嘈Γ骸叭顺K担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咱们还是要提防大疫啊。”
刘隆道:“希望医府能够发挥起作用。”但是传染病即使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比较棘手。
樊辉尥道:“医府要世世代代办下去才好。”
天气渐渐冷,步入冬天,草木凋零。应诏而来的医者陆续来到京师,刘隆与樊灰黄鹜晟埔礁的制度。
走上正轨后,刘隆忙于他事,就将这件事交给樊蝗权主持。樊痪谷磺牍⑿○焦来帮忙,邓绥得知后,让耿小鸾接替樊恍度蔚某だ稚惺槔伞
第113章
八年过去了。
对于有人而言,可能是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但对于大汉而言,就像一个强忍疼痛的人以日为年地苦熬。
水旱蝗震不仅没有消失,还新添了瘟疫,而且是在京师这样的人口大城发生的。
每年都很难。
“大母,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一个稚嫩的童声在凝然的宫殿中响起。
邓绥背靠引枕在榻上坐着,闻言转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待看到人时,笑容凝滞,惊呼道:“快把阿桢放下来。”
只见四五岁的男孩吃力地抱着一个两岁的小女孩,摇摇晃晃走进来。
陆离忙将小女孩接下来,抱到榻上。小女孩生得玉雪可爱,穿着一身红衣裳,越发显得粉妆玉琢。
她是刘隆的二女儿刘祯,男童则是大儿子刘椿。
刘椿嘴角咧起,笑道:“大母,你喜欢不喜欢阿桢?”
邓绥笑道:“再淘气让你阿母揍你。”刘椿嘿嘿笑了一声,爬上榻,与妹妹排排坐,道:“阿桢才不会让阿母打我呢。”
刘祯重重地点头,奶声奶气道:“不打阿兄。”
邓绥看着他们兄妹,蜡黄无光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又露出笑容。她问起刘椿在学堂学了什么来。
刘椿的名字是邓绥取的,《逍遥游》记载: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①她取椿长寿之意。
刘椿言辞流利地说今日学了《诗经》里的《关雎》,还学了算数。
“我今年五岁,阿桢两岁,五减去二等于三,我比阿桢大三岁。”刘椿不用数手指头就计算出来了。
邓绥看着活泼淘气的刘椿,脑海里不禁想起刘隆年幼时的场景。当初她处境艰难,隆儿也仿佛受了感染般,十分懂事乖巧,几乎没有做过冒失和莽撞的事情。
但现在啊……
邓绥看着刘椿忍不住摇头,这孩子一点都不像隆儿小时候,最是活泼好动。
阿桢倒有几分刘隆小时候的样子,安静乖巧,聪颖可爱。
刘椿的小嘴停不下来,又说到今日学堂里发生的事情,一会问大母我聪不聪明,一会又叫妹妹鼓掌……
刘椿嫌弃榻上不够
他发挥,从上面滑下来,手舞足蹈,一个人比整个屋子加起来都忙。
邓绥和陆离一边看一边笑,突然外面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陆离眉头微微一皱,不着痕迹地出去了。
皇太后自从今年春开始就精力不济,加入扣口君羊以污耳耳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入秋以来,身子也不大好,睡得比醒的时候多。
皇太后抛了一切,在宫中修养,一众事务都交给了皇帝和皇后,自己除了极其亲近的人,不见任何人。
除了两个小的,谁也不敢在殿中大声喧哗,打扰皇太后静养。陆离心中纳罕。
她出去来到前殿,只见两个衣着华丽的人正在与宫女推推嚷嚷。
“何人在此喧哗?”陆离冷声道。
两华衣女子停下,敛了敛衣服,对陆离道:“我们姊妹请见陛下,烦请陆姑姑通报。”
原来这两姊妹是清河王刘祜的两位姐姐,长者嫁入邓氏,少者嫁入耿氏,还有一位小妹嫁给定远侯班始,也就是班超的孙子。
两姊妹这次前来就是为小妹的事情。
她们的小妹被班始杀死了。
举国震惊。这是东汉历史发生的第二件杀主(乡公主)案,第一件是信阳侯阴丰杀死妻子郦邑公主。
阴丰的父亲阴就是阴丽华的弟弟,郦邑公主是光武帝的女儿。孝明帝得知公主被杀,极为愤怒,要灭阴家满门。但是,最后孝明帝看在母后阴丽华的面子上,没有灭族。
阴丰处斩,阴就和妻子被迫自杀,除国。
阴丰与郦邑公主一个急躁好色,一个骄傲“善妒”,两人发生剧烈争吵,阴丰激动愤怒之下杀死公主。阴丰被斩,罪有应得。
但是班始杀主却引发了朝臣的同情,翁主刘坚得荒淫风流,在班始面前与人在内帷中厮混,并折辱班始。班始忍无可忍,杀了刘坚得。
刘隆得知此事后,头都要炸了。
如果是一般人家,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但这涉及到皇家,先清河王刘庆是他伯父,他阿父孝和帝与刘庆兄弟情深。
刘庆还曾被立为太子,但因为窦后收养了孝和帝,被窦太后谮废。刘坚得算起来是刘隆的堂姐,血缘亲近,上一辈关系也近,身份尊贵。
就像孝明帝当年拒绝母亲阴丽华的求情说:“
今日敢杀公主,明日是不是敢杀朕?”
班始肯定是活不成了,现在问题集中在要如何处理班始的亲族。班始的小叔父班勇正在西域担任西域都护,而且刘隆内心对班氏的其他人隐有同情之心。
但若是刘隆从轻放过这件事,以后的大汉公主要怎么办?杀公主只要偿命即可,那谁还对公主乃是皇家抱有敬畏之心?
就像老祖宗说的,今日敢杀公主,明日就敢杀皇帝。
所以,刘隆迟迟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朝臣也分成多派,争吵不已,事情一时僵持下来。
刘坚得的姐妹和弟弟都在奔走联络朝臣,请求处班氏极刑,为小妹报仇。大汉男子用妾室折辱正室多呢,她小妹不过做了男子的事情,而且君臣有别,怎么致于被人杀死?
班氏必须要血债血偿。
朝廷上打不开局面,两姐妹联手来宫中请皇太后做主。然而,皇太后这两月间不见外人,她们被挡在门外。
陆离心中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道:“两位翁主先到偏殿稍坐,奴婢先去请示皇太后。”
妹妹欲言又止,姐姐拉住她微微点头,然后对陆离道:“劳烦陆姑姑了。”
陆离请两人先来偏殿坐着,又让人上茶,自己则去正殿,小声让邓绥耳边说了此事。
两人已经进了崇德殿,无论从刘氏还是邓氏耿氏来说,自己都要见两姊妹。
想毕,邓绥又与刘椿刘祯说了几句,就让伺候的宫人将他们送到皇后樊淮Α
在等待时,邓绥的脑海中浮光掠影地闪现了还政前的心态。
是依依不舍,还是释然?
邓绥说不清楚,然而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像以前那样操劳了。尤其是今年来,她睡多醒少,记忆衰退,精神不集中,浑身都是病痛,而且一劳累很可能就起不了身。
然而恰逢多事之秋的大汉需要的是一位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的执政者。